《凤舞仪光》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凤舞仪光- 第12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舅父,许骧弟和超哥随我去见母妃吧,待您结了公务可遣人往那里去接他。总比侯在此冻着好。”睿骐走近向沈赫提议道。国舅眼神中已经冷得足矣飞出冰刀霜剑,连二皇子都看得出来。
  沈赫转而和颜摇头:“殿下善意,微臣领了。入内禁令是有明文规制的,不可违背。”
  就在此时,一直在旁坐观的人群中响起一个声音,“看,到底是孩子。俗话说‘小娃儿见娘,两下摆忙。’少时了了,大未必佳。”说话的是与昙王并排而立的昂王。方才轮不上他显能,此刻得见沈赫舐犊情深且丝毫不做避讳的姿态,便开言讥刺。言下之意不过是笑……堂堂鸾仪卫都统领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这几句话却当真是吧沈骧惹恼了。脖子一梗凤目大张之下又眯了起来。随后冷冷一哼:“骧确系拙劣之才,焉能比得金尊玉贵经天纬地的昂王千岁,说不得有朝一日,不周山的擎天柱松了,有您昂王千岁一位,便足以支撑这片天下了!”
  一声畅笑破寂,随之哄笑声顿起。率先笑弯了的是武靖侯独孤澹。邓绶用袖子掩着半张脸,又笑又咳根本说不出一个字。素日端方整肃的谢淳已经不敢去看昂王只把身子侧向一旁。领头笑开场的角色……当今天子昊帝,闪出影壁,已经笑得泪满眼眶,一边用袖子沾着泪水,一边摆手示意慌忙见驾的大臣免礼。
  “好···好一位朔宁府长公子,你一开口···从今而后,我大昌朝堂上,恐无人再以‘千岁’自居了。”昊帝捂着笑疼的肚子,几乎有些站不稳。守忠极有眼色,招呼小内侍摆开松木杌凳扶着昊帝就座。“哈哈···哎哟···笑煞朕了。”
  环视一周分作两下肃立的一帮臣属,昊帝还是有些掩不住嘴角抽搐。终于借着长呼一口气,缓下这层感觉,整肃颜色,先行唤出隆昂:“朕不想问旁的,你自家思忖,身为宗亲,为长不尊,狎戏重臣该当如何论处?”
  隆昂腿一软便矮了多半截,堆在地上。不及开口已是“呃”的一声开场,随后整个人被气嗝顶的一纵一纵再说不出一句整话。
  昊帝厌恶的别开脸,转向其他人:“朔宁侯本来不欲张扬,如今便由朕出面,好与众卿说明。朕业已将朔宁侯长子沈骧认作螟蛉义子。以虬龙玉丸为凭。自今以后,沈骧凭此物可随时入宫见驾。”
  “臣遵旨~~”包括沈赫在内,驾前众臣端礼当胸齐声应命。
  沈赫得口谕回到北书房时,昊帝靠在御座里,仍就方才的笑话,笑个不停。侧位上就坐的谢淳,业已倚在座位上暗暗揉起肚子。独孤澹见沈赫进门起身行了一礼,未及开口也还是噗嗤一声,把袍袖掩住笑口闪向一旁。
  “陛下,今日之事系微臣教子不严,臣···”——“罢了罢了,卿道是教子不严,就已经把满朝有资格自称‘千岁’的人,尽数发到了不周山。若是严格管教之后,这一堂君臣还不知变成什么?”昊帝摆手挡住沈赫欲行请罪的动作“依朕所见,此子将来前途未可限量。来日卿家若是故意荒废了这份天资,真都是不能答应的。”
  “圣上谬赞与他了。这孩子目下是淘气的出格,若在听到圣上这般偏向他,怕是越发要没的约束。”沈赫谢过座,斜签着身落座下来。旁有独孤澹从内侍手上捧了茶,亲自转到沈赫手边,赫欠身道谢。
  承宁五年春,奉节督护总镇独孤坚于任上病故。昊帝准沈赫及安奉督知府陆歆联名保举,赐独孤剑之子独孤澹袭武靖侯爵位接任奉节督护总镇,并亲自主持独孤澹加冠礼,赐其表字为——擎韬。太子太傅谢淳代受父礼,为独孤澹加冠披服。冠礼之后,又蒙赐婚迎娶了晟王郡主;侯爵又兼郡马身份,独孤澹由此成为居朝重臣,时年方至双九。端然跃身为当朝继沈赫之后,朝中最年轻的显贵之列。
  随后独孤澹直赴奉节就职。而同时前往赞襄军务的,则是陆歆之子——陆昱。
  【独孤澹,字擎韬】
  步入承宁七年秋,泰和公主病逝。陆昱回京报丧,独孤澹便独自撑起了奉节防务的重担。今番回京,一是就任后首度述职,再就是携妻回京省亲。暗中则意在与沈赫等人求教问策。
  听到沈赫自嘲,独孤澹在近旁袖手笑道“沈公多虑,末将在奉节是听有民谚俚语说:七□,嫌死狗。所述便是此年龄上海通最是调皮,过两年自会改观的。”“但愿得承将军吉言吧。”
  谢淳、独孤澹皆心知肚明。朔宁侯长公子今日急智应答不见得讨了甚好彩头。昊帝以一串大笑,将事情淡化,明显是不予偏向几位宗亲。也是那几人闲极无聊自寻晦气。寻谁的玩笑不行,偏偏要寻审核的玩笑取乐。且是明明不敢当面与沈赫随意说笑,就选了沈赫的心头肉——长公子骧,作为寻乐对象。
  结果足以让一群人扭断脖子。那个方长到半人高的孩子虽在幼冲,却刀舌剑齿概不赊欠,颇承乃父当日之风。昙王、邓绶落个登徒子、怨妇的比喻,还算多少保有了些许颜面;以昂为名的昂王,真个人如其名被比成了鼋精(王八精)。
  又畅笑一回之后,昊帝心中暗自计较。沈赫之子骧,端是个异类,对众人随口提出的文字,信口说来不仅对答如流,且连收题反击之辞也是源引恰当。这恐怕是连成年生员也未见得做到的。最是可喜出更有,他竟能把插科打诨,撒娇怒骂,行的游刃有余,由此足见其机智乃是当世罕见。而这样的天赋,沈赫居然确定要任之流散于野?
  沈赫起身从袖中捧出虬龙丸随之上奏:“臣子沈骧年幼贪玩,实在难当圣上垂爱。恳请陛下收回圣物。”——“沈卿是欲令朕成为食言无信之人?”昊帝紧跟着反问。
  “臣断无此意。”——“既然卿家深谙‘君无戏言’之理,何故要朕收回此信物?”
  “委实是沈骧年龄尚小已露顽劣之性。但微臣对此子,难扼宠溺之情。实不愿其恃宠而骄。故思之再三以为,莫如及早收束,莫要令之身处太为丰厚的荣宠之内。以免得来日被他重现‘苦饥寒逐金丸’之骄奢。”沈赫垂首而立,一脸平和。一番回答听得君臣们莫不如坠五里雾中。
  昊帝将袖一拂依旧微笑满面:“朔宁侯,‘代子收起玉丸谢恩’和‘自请抗旨不尊之罪’这两样,卿可任选其一。”
  守忠奉命往惠妍宫办好差事回来复命,脸上的兴奋还未淡去。昊帝听他讲完不觉揶揄问道:“你这厮平日的上,也不曾见有这般眉飞色舞的。今番十冬腊月的,竟从你这张脸上先看到□?怎的,难不成惠妃真个松了口风,赏了你与紫茉结作对食了?”
  守忠闻言失色扑跪于地,叩头如啄米。“皇上圣明。奴才再长一万个狗胆,也不敢往惠妃娘娘身边人之中动歪心思。适才奴才奉口谕送二皇子殿下和朔宁侯公子到惠妍宫,惠妃娘娘大喜。朔宁侯长公子更是乖巧的让奴才们都羡慕。声称要献舞给娘娘观赏。哦,惠妃娘娘称这是‘承欢娱亲’的意思,是大孝之道。这会子,惠妍宫想必正是热闹。奴才真想看看这份热闹呢~~”
  昊帝踱到守忠近前,跳脚蹬了蹬还要继续磕头的太监“朕懒得计较你这阉货。你且再去惠妍宫传朕口谕,关照惠妃把毗邻的乞巧轩准备停当,稍后要在那处赐宴。就由惠妍宫的庖厨来预备。”
  待守忠以头触地应命出去,昊帝转而对三位臣子笑道:“朕早听惠妃夸赞过,沈卿跟前的万氏夫人自有善乐舞,尤专古乐舞编集补缀。憾于此间除沈卿之外,其他人都无缘得窥其妙。既然长公子有此天资得承此技,岂可让惠妃独观独享。三位卿家都是皇亲国戚,随驾同往乞巧轩观舞。”
  昊帝摆手示意,早有执事内侍出去传话“摆驾乞巧轩”。沈赫深知势至如此不宜再推诿败坏兴致,便尾随着御驾而动。独孤澹是新晋的显贵又甚得昊帝赏识,被特准随御驾附乘而行。沈赫与谢淳刚好有机会低叙几句私话。
  沈、谢二人无论在朝还是私里,都是熟稔到不能再熟。沈赫与好友间也并非不苟言笑的,面对至交时,其调侃嬉笑之能不逊任何人。
  牵着独孤澹登上车辇,刚放下轿帘,便见昊帝竖起手指示意独孤澹侧耳听辇外的说笑。
  “延召,兄台今日实令小弟长了回见识。”谢淳负手于前有意用臂肘轻轻拱了沈赫一下。赫驻足一脸懵然“令杰何出此言?”
  谢淳见他装糊涂的模样,不禁忍俊:“淳概如天下为人父者,亦爱幼子,却未曾想过如兄台今日这样,宣之于众坦白分明。见过撒娇使乖,却也没见过如令郎这般,撒娇告状适时用之不露行藏的。兄台还自谦是教子不严,依小弟看,骧儿小小年纪就快成精了。”
  “嗯——令杰所言,赫没听懂。望其海涵。”沈赫眉毛一挑眨着眼睛越发装起迷糊。谢淳对之表现两眼一翻摇头服输,笑嗔道:“遇到不想答复的提问,你就装听不懂。怪道都在背后把你叫成‘灵狐公子’。看来真是名符其实。”沈赫仰头哈哈一笑,瞬间有脸色骤僵“为兄若当这是狐狸幻化,第一个要被摄取元神的就是令杰。”谢淳将袍袖一掸挽礼而拜“恳请令狐公子爪下超生,小弟膝下尚有幼子未得长成·······”
  昊帝忍俊示意独孤澹拉近车帘,随之笑问:“所谓与知者言,与智者谋。擎韬未必想到过,朝堂人前那么肃正端方的两个人,也有如此调侃顽皮状。”
  独孤澹位于侧位欠身回应道:“亚父于私下偶有说笑,微臣也是见过的。倒是朔宁侯平素冰雕雪塑般的,虽有见笑容,也断不敢生欺漫之念。如此看,若言知人之深无人及得圣上。”独孤澹在手上整理好铜手炉,双手捧给昊帝。
  “卿家代天牧民镇戍边陲,还是要抛却‘夫子掌兵’的习气,更不宜照搬昔日在朝内行事作风。”昊帝用手指描摹的铜手炉上的花窗“沈延召是朝堂上下公认的‘嘲风’,与点滴间窥测安危,使其独有的天赋。也因于此,私下里又戏称他‘灵狐公子’。然,这一手招式放于军旅断是不利。对敌顽,不可仅效狐之狡猾,更需是一头豹矫健,凶悍,伶俐,狠绝。”修长的手指在手炉上敲出清脆的几个音“爱卿麾下那支劲旅,以朕看,就此定名为‘豹韬卫’吧。”
  独孤澹忙改成拜伏身姿叩谢赐名之恩。金口玉言认可之下,已经被言官们叫嚣的风起云涌的,‘武靖侯私下操练兵马,颇有不臣之心’的参劾,也就此得以尘埃落定。
  “边戍苦寒,大好男儿血气方刚,思家念亲在所难免的。卿何必还要将郡主留在尚京?难不成卿也想效仿朔宁侯,在外侯一段别样情缘?”昊帝故意调侃道。
  独孤澹面上涌起一团羞涩,笑容中竟有几分憨态可掬:“臣没有沈大人那般福气,绝不敢存此等妄念。塞外苦寒,保家卫国马革裹尸,于男儿言乃是责无旁贷之本分。但于闺中人言,却是极苦的事。何况郡主生长于锦衣玉食,臣亦不舍令她在那多为蛮荒之地受苦。何况,臣的母亲及岳父一家都在京中,郡主留下替微臣尽人子孝道,解微臣后顾之忧亦是好的。”
  昊帝暗暗赞叹,眼前的年轻将军端有城府。郡主是宗亲们放在其身侧的棋子,倒被他不显不露的当做人质留在了京中。日后但有异动,尽可随上位者将之揪出随意处置。而他自己则可随心意另收佳丽。这步棋走到极妙。
  “赐筑高台兮遥望诸暨,开一箭涇连若耶溪。何不见捧心效颦女,且侧耳长廊鸣响屐······”乍听廊下清歌唱响,沈赫险些把手中的茶扣了。心中暗气骧儿这孩子真是淘气的出圈。
  这支名为《响屐祈运》的舞,是爱妻万莹,之前结合古舞谱残章,及故乡民间的‘盘鼓舞’连缀而成的新舞。沈赫在家中见妻子为他演过。所配乐曲是琵琶曲,并无填词。
  如今日这样将歌、乐、舞诸般齐备,居然操演于郡王眼前,着实让沈赫措手不及。略一凝神之下,便也有了分晓。将此舞最终汇成的那位大神,必是虞州那世外散仙一般的宇澄道人。
  沈赫正欲起身,早有谢淳在旁扯了他的袍袖倾身低问“兄待如何?”——“如此讥诮俚语如何能呈于御前。何况骧儿···”
  “圣上若有意怪罪,早已下令喝停,兄台忒谨慎了。堂堂天朝之君还会和一个幼冲稚子一般见识?仁兄且看圣上的兴致,正津津有味之际,延召兄还是莫要迎头败兴。想想稍后可能有的答对吧。”
  恰在此同时,沈骧将脚踝一抖,脚上那做工独特的舞鞋,在特制圆台边上一刮一划,发出极有韵律的声响,伴着脚腕上串铃鸣响,甚是悦耳。新草绿的短襦襟下,飘摇着晕色渐成墨绿的流苏,随着孩童一纵一跃的舞步摇曳出独有的俏皮娇憨。灵动的脚踝一勾一抹,一扣一点,瓷器叩响伴着铃儿叮当,更有一双丹凤眼顾盼闪烁,好似一只鹦哥跳动欢跃于草色天光中。
  “水涓涓荡漾曾经豪情血,纱纤纤绾结吞吴帝王业。干戈隐玉帛不闻子规阙,嵌眸姑苏门忍睹壮志竭。娥眉何恨无艳色,唯祈郎意无衰绝。微躯岂论功名事,五湖烟波隐玉玦。”
  昊帝淡淡然轻呷了一口茶,,在舞阁中舞步应歌收势之际,哒的一声,把茶盏墩在几案上,率先起身抚掌大赞:“好!甚好!歌得切,舞得妙!”
  沈骧不禁一惊,回头循声望去,已见舞台毗邻的乞巧轩二层上轩窗大开,出现君臣四人身影。紧接着又窥见他父亲在最外侧位置,频频动着手指,暗示他下拜见驾。周围接驾唱礼声四起,沈骧惊觉忙随着跪拜。
  昊帝率先走到近前时,珠帘之内的惠妃早已飘然拜倒请罪。昊帝摆手令一干人等平身。又招呼内侍速取来毛衣裳,将仍在喘吁的沈骧裹住领到跟前。
  “爱妃也平身,卿何罪之有。朔宁长公子小小年纪已知膝前承欢彩衣娱亲之孝,朔宁侯教子有方。爱妃平日对此子教导提点亦是好的。罢了。卿且先去备办晚膳,设在乞巧轩。噢,朕记得谢卿的爱子谢琛,此刻也在惠妍宫,一起领来,朕喜欢这等儿女绕膝的情形。”
  趁沈赫被派出巡看惠妍宫周围护驾防务,慕超借着帮弟弟整装换衣的机会,仔细绾着衣带的同时,少不得低声嘱咐几句。以其长期跟随父亲耳濡目染积下的经验品评,方才那番歌舞难免成为日后之诟。
  “哥哥只管放心,最坏不过是打屁股,为一支舞还能祸及性命。”——“胡言!”慕超虽然喝斥,却还是四下望望看是否被外人听到。
  骧被哥哥的举动愈发逗乐“哥哥当真不需担心。你且细想,皇上才刚当众认我做义子,岂会转眼就为这些微之事大作处置。当真要处罚,也是把我交到昭阳殿那边。”慕超听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也不再赘言,加快动作整理好衣装,牵着骧往设宴处去。
  举步走进乞巧轩,骧听到从里面传来昊帝与沈赫说话的声音,细辨之下可知是,昊帝在嗔怪沈赫将沈骧的教管学业一概撒手交给万氏兄弟负责。沈赫分辨,此系尊重虞州当地习俗。随之少不得提出谢淳,在旁加以证实,吴越一境确有这类风俗。
  沈骧行至殿中向上分别行过礼,被直接引到御前。谢淳束手立于一侧代上发问:“沈骧,你方才献舞为何人所教。可知取源于何处,选于何典故?你可要想好作答。”言罢目光看向乞巧轩殿门口,一个垂首肃立的宫女。骧回头看了,认得是方才为他配歌的惠妍宫尚宫紫茉。
  “回太傅之问,骧适才所舞名曰《响屐祈运》。是吴越一境,适逢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