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似个十足十。“校长又出来视察民情啦?”
“这个……”校长迟疑地望了望海鸟社成员们。“你们……现在有没有空?”
““基本上”,现在是社团的招生时间,为了遵循校园社团应有的招生、管理规章,以免引起他人之非议,我们应该算是没空的。”绕珍甜蜜蜜地介绍。“除非校长不介意我们推翻这条“基本合约”。”
肯德基爷爷吁出一串“叫校长太沉重”的叹息。
“我哪还关心什么基本不基本的。”他低喃,哀伤的低姿态令人垂怜。“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已经与贵社的指导老师凌某人商量过……我的孙女儿想麻烦你们帮忙照料……”
“对不起,招生时间已经截止。”绕珍丑话先说在前头。“噢!”
阳德偷偷捏了她一把。
再乱碰我就让你当苏武--苏武牧羊被“海扁”。她无声地用眼神警告。
校长浑然不察他们的明争暗斗。
“招生?”老人家垂下凄惨兮兮的嘴角。“她只怕活不到上大学、参加社团的年纪了……”
哦?既然并非为了托孤,敢情是生意上门了?绕珍当场再换上一副哈巴狗的颜相。如果校长想选购棺木,她有路子,包准八折优待,只要价钱谈得妥,还可以买一送一,反正校长年纪也大了,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来来来,校长,咱们边走边谈。”阳德亲亲热热地搭住校长肩膀,径自走开。
这痞子又想抢她生意!绕珍扯住表妹的臂弯,迅捷追上去。
“校长,别听他的,只要把CASE交给本徒儿,我可以给您低折扣优待,附送VIP金卡一张……”
※※※
假若以十级的度量尺来评等,新CASE的困难度约莫落在九点九九的刻度上。
绕珍维持她沉思时惯有的姿势,双掌捧住腮颐,撑坐在香闺的窗台上,呆呆瞪向二十公尺以外的住宅。
“妈的,早知道就把烫手山芋扔给阳德那小子。”
话说肯德基校长的宝贝孙女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在即将庆祝十三度芳华的前夕再度复发。她在病榻上唯一的心愿,就是拥有一尊英国制的“梦幻仙子”洋娃娃。
“梦幻仙子”耶!开玩笑。
这款洋娃娃的威名比起芭比俏妞响亮不知千百倍。当年英国公司特地延聘一名顶尖的玩具设计师,精心塑捏出迷你的梦幻美女,举凡金发上的饰品、芳颈中的珠炼,以及胴体套穿的华丽礼服,都由真品缩制而成,售价相当于一台MARCH,而且全球限量生产五千尊,据说台湾仅有两百多人持拥。
肯德基爷爷的老好校长“仅仅”要求海鸟社替他找到任何一位拥有“梦幻仙子”的人,并且说服对方出让,他愿意出高价买下洋娃娃。
整座“福尔摩沙”的人口早八百年已经突破两千一百万,教她上哪儿搜出这些个拥有“梦幻仙子”的主人。十万分之一的机率耶!
偏偏阳孔雀一早撂下话来,她有种接案子,就得有本事完成。倘若最后将校长的委托搞砸了,她必须无条件答允让表妹入社。
开玩笑,弄坏自己的招牌已经够凄惨了,还得外加割地赔款,那怎么成!赔本生意她叶社长是万万不干的。
唉!
过去三天,她在学校的公告栏张贴悬赏启示,并且进入BBS站昭示天下:凡能提供“梦幻仙子”之下落者,重重有赏。女同学可获校园白马王子阳德之亲笔情书,男性同好则免费致赠阳王子泡妞秘诀一册,无诚勿试。
奖赏虽然诱人,却依旧收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想当然耳!“梦幻仙子”又不是寻常洋娃娃,随便走一趟玩具反斗城就可以买得到……
“玩具反斗城!”对屋窗户辐射出来的晶莹光线,恰似她脑中乍亮的菲利浦。
对呀!怎么没想到呢?她家隔壁现成盖了一栋私人玩具城。僵尸先生既然以成年人的外形和智商,培养出搜集儿童玩具的变态嗜好,难保不会正好留存一具妖娇美艳的“梦幻仙子”。
有希望了,即知即行!
绕珍以跌断脖子的速度冲下一楼厨房。
“妈,今晚的菜色烹饪得丰盛一点,我过去邀请僵尸……袁先生来吃饭,进行亲善访问。”也不管母亲大人如何响应,她长腿迈跨,飞奔往芳邻的宅邸。
距离四天前的“作案”,她迟迟不敢再涉足“危城”的领域,生怕被主人一家伙拎进警察局。
不怕、不怕,现行犯可是得当场活逮的,僵尸先生缺乏足够的证物指认她,而且她只要打死不承认,他也奈何她不得。
叮咚!圆型的门铃钮按落。
静候三十秒,没人应门。
怎么会?他的卧房窗户明明透出亮光。
敲门试试看。砰……
白锻铁门悄悄被她擂开。
“这么优?”绕珍被自己的天生神力震慑。
僵尸先生果真崇仰孔子的政治精神--夜不闭户。既然如此,她就当作自己受到入内的邀请吧!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华宅内的陈设大抵上与四天前并无多大差异,只是覆盖家具的防尘布已然掀了起来。
而且--实在有点诡异,大理石方桌上又增摆了四种玩具新模型。
莫非僵尸先生真的培养出搜集玩物的变态乐趣?
“哈啰,有人在吗?”唤音层层叠叠地回响。“袁先生,我是隔壁派遣出来的外交使节。”
空气依然维持高效率品质--静悄悄。
她小心翼翼地踏上楼梯,继续往敌人的心脏地带进侵。
“袁先生,妳还活着吗?”她杵在主卧室门口探头探脑。
真的没人!
水银灯透过玻璃镜罩的折射,燃亮了十五坪大睡阁的角落。四柱古床依旧,欧式装潢依旧,独独从缺一副困卧的尸首。
“真是没默契。”她嘀嘀咕咕地踅进聚光灯下。“难得我正大光明的跋涉匪区,僵尸先生居然不在家……”
空气间突地腾起雾茫茫、诡异的白烟,她还来不及观察骤然出现的迷魂香,一道阴森可怖的暗影已经从身后笼罩住正常光线。
她不暇细想,逼紧的喉头立刻迸裂一道刺破人耳膜的超音波,瘦弱的身子下意识从一点钟方向跃出去。
“我的妈!”
见鬼了!这栋宅院果然不干净!
四天前的情节再度上演,她满拟拔腿狂奔出卧房,但轰隆隆塌下来的肉山将她压平在地上。
“咳……咳咳……”左右肺叶贮存的珍贵气体尽数被压迫出体外。
“妳好大的胆子!居然二度偷溜进我的门户。”湿热的鼻息吹暖了她的发尾。
绕珍但觉背后的棉衫渐渐被水气侵湿,而且,轻薄的衣料勾勒出“人肉纸镇”的线条……
他俨然……没穿片丝半缕的模样……
“喝!”她拚命想爬出屋主的高压范围。“我……我是来……邀请你……”
奇怪!她平时仗着艺高人胆大,怎么每每陷身在这栋屋子里时,气焰就像蜡烛遇上西北风--一吹就熄呢?
“奇了,贼窝大筵天下,顺道礼遇财物受到损毁的受害者。”僵尸先生显然爱上了枕着她当床垫的质感。
“胡说,上次我才没有损……”慢慢慢!她明明下定主意打死不认帐的。“这位先生,我听不懂妳的意思,这是咱们第二遭见面--除去你前几天到我家借电话的那一次。”
“哦?”浓重的鼻哼充满不信任。
无论如何,僵尸先生总算良心大发,她承负的人、九十公斤重压终于移开。
原来自由的空气竟是如此甜美。绕珍风驰电掣般地弹跳起来,飞躲到离他最远的角落,然后--呼吸差点走岔。
天!好壮观!
绕珍愣愣盯住他愤振的胸肌,当场咋舌不下。
他上半身光溜溜地轰立着,古铜色的伟岸躯干,手臂撑住臀后的动作使他的二头肌奋勇鼓起,颀长的健腿劈开成倒v型,态势霸气十足,一副帅男出浴的香艳奇情。
阳德那副白面书生相,跟人家纯然的阳刚气概比较起来,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当一位男性的胸围锻炼得比女人更发达时,她们活在俗世还有什么意义?
更值得商榷的是,袁什么殊先生似乎毫不为自己几近全裸的状态感到“监介”。不过话说回来,他的每吋皮肤晒得如此均匀,显然很习惯从事彻底的日光浴活动。
“呃,袁先生,您介不介意--”她比了比半挂在他劲腰、要掉不掉的毛巾一下。
僵尸先生全身上下,就靠这条小白布维护贞节了。
“当然不介意。”嘲弄的黑眸送她一记邪邪的秋波。“妳喜欢的话,送给妳!”
白毛巾兜头飞过来。
“啊!”她尖呼,盖住面临长针眼危机的眼皮。
软厚的布料准确地罩住她脑袋,香皂和热水交融的馨气幽幽沁进她鼻端,其中夹杂着一丝极细微的味道,满好闻的……
接着,她想起这条毛巾原本包裹的部位。
“恶心死了!”绕珍飞快地扔开暧昧的布匹。
这么一来一往的时间,已经足够袁克殊为自己加件皂褐色浴袍。
在他回国的第一天晚上,偷溜进卧室的小贼若不是这株瘦巴巴的干扁四季豆,那么他甘愿成为全世界第一位在三十一岁“低龄”即患上老花眼的庸夫。
“刚刚好象有人提到“邀请”两字。”他悠然点了一根香烟。
莫非四季豆为自己的窃行而良心不安,决定以醇酒、美食、佳人慰劳他?
“我和我妈,想请你吃饭。”她的心跳以违反自然的频率乱蹦,必定是因为僵尸先生黑不溜丢的外形太吓人的缘故。
“妳?”齿间呼出来的白云蒙陇了他的神情。“谢谢,但是我罕少接受陌生女性的邀约。”
天!她差点喷鼻血。只不过吃一顿“敦亲睦邻餐”而已,他以为她们叶家女人饥渴到连“黑桃王子”也不放过?若不是未来可能有求于他,她早就三拳两腿揍得他贴平在地上,权充虎皮毯。
“看在你我两家即将成为邻居的份上,宴请您吃一顿家常饭是应当的,还望袁先生赏个脸。”为了五斗米,硬是得折腰。
绕珍已经可以预见晚餐桌上的痛苦景象……
袁姓僵尸展现他超级男性自大狂的本色,大剌剌地盘踞在上位,趾高气昂地炫耀他那乏善可陈的一生,并且视自己为天下女性的梦中情人、无敌救星。
没关系,能忍人所不能忍,谓之“上人”,待他失去利用价值再来整治他,效果也一样。
“好吧!既然妳那么迫切的要求我--”袁克殊绽露一副慷慨施恩的模样。
忍耐、忍耐,为了追求幸福,她必须学习忍耐。
“半个小时后见。”绕珍一把抹过俏脸。
再不走,她担心自己会忍不住出手教训他自大的高姿态。
“等一下。”袁克殊佣懒地叫住她。
“干嘛?”硝烟味已经呛出一点征兆。
“顺便帮我把浴室里的脏衣服扔下楼,明天我打算CALL洗衣店收去干洗。”他轻率的口气彷佛支使她跑腿是天经地义的。
绕珍差点没气歪鼻子。姓“猿”的将她当成什么了?钟点女佣?
维苏威火山在她体内连续爆发十二次。半晌,她咬牙切齿地道:“没、问、题。”
活动火山迅速消失在房门外。
豪迈开怀的响笑霎时萦满整座华宅。
“妙!真妙!”他嘻嘻呵呵得乐不可支,肠子差点被她喷火的眼神闷烧得打结。
叶家千金一望而知是不让须眉的典型,因此他依照正常情况推演--这位爽快硬气的女孩会上门邀请他吃饭,还任他轻薄而不敢发作,显然暗地里有求于他,所以故意挑战一下她的底限在哪里,没想到真被他刺中了。
有意思!他拍案叫绝。
谁教小妮子第一天便赏他一顿排头吃,他小小报复一下,也是正常的。
只望稍后的晚餐邀约,他的餐具不至于被苗条的“四季豆”事先抹上泻药。
※※※
伪君子!
绕珍冷眼旁观姓袁的将父母大人迷得团团转,心中终于明了当年屈原何以会为了“众人皆醉我独醒”的烂理由投江。
他私下在她眼前摆出大男人主义的嚣张气焰,人前可又换了一个样儿。
“我的换帖兄弟上个月从江西带回来一坛汾酒,不得了!醇得教人一闻就醉。来来来,陪我干一杯!”短短一个半小时的饭局,叶父已经将他视为生平第一知己。
之会迷惑人心的,可怖!
“那我非得辣辣舌头不可。”他伴着叶家人,和悦地移往客厅。
整场饭局,绕珍苦于找不到机会探听“梦幻仙子”的消息,再让他们这么一喝下去那还得了!喝到天光也停不下来。
“爸,袁先生说不定还有其它事情要忙,你别绊住人家。”她出面打圆场。
“没关系,我正在休假中,随时都有空闲。”袁克殊破坏她的意图。
“噢。”她皮笑肉不笑。
“袁先生,要不要来根烟?”叶父好心奉上致癌物质。
“谢谢,我已经戒烟三年了。”他有礼地推辞。
骗鬼!绕珍脑中立刻浮现他全身上下只“穿”一条腰巾、手拿一根香烟的“媚态”。
“不知袁先生从事哪一行?”叶母扫过他的衣着,虽然是简简单单的黑衬衫、牛仔裤,罩在他身上硬是衬托着卓绝出群的气质。
“我的工作型态比较多元化,本身具有设计师的专业资格,不过也跨足制造业的领域。”他接过男主人递来的酒液。
原来袁家大叔还颇有两把刷子。看得出来,这样伟岸的男子应该不是寻常的池中物。
绕珍替自己冲了一杯文山包种,挑中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定。
“我离开台湾也有七年了,工作地区以欧洲为主,四天前才回到隔壁的落脚处。”他低头啜饮着涩冽的烧酒,状似不经意。“而且,我发觉本地的治安好象有待改进。”
“咳--咳咳咳--”八十度的热茶蓦地冲进绕珍的气管。
“啊妳是怎么回事?笨手笨脚的,连喝茶也会呛到!”叶母连忙拚命拍打女儿的背脊。
“没--没事--水太烫而已。”他想干嘛?滚钉床、告御状?
“会吗?你为什么会认为本地的治安欠佳?”叶父全心放在客人的观察重点上。
袁克殊微微一笑--她敢发誓自己今生还没见过比这抹邪笑更阴险的脸。
“因为我回来的第一天……”
绕珍骤急地接完下半段:“--田家的小鬼头不小心把棒球打进他的院子,他们以为袁先生家没人,所以爬溜进去捡球,可能因此不小心骚扰到袁先生了。”
“妳哪会知?”叶母纳闷。
“……那天我在门口碰到小山,他作贼心虚,吓得脸色发白地跑掉了。”一切合情合理,倘若三位大人不采信,她也没办法。
绕珍强迫自己镇定地啜一口香茗。
“原来如此。”袁克殊含笑地点头。“其实我和那个小贼交手过一回,感觉起来他浑身硬邦邦的,没几两肉,我也猜他应该是个小男生……”
“咳咳--咳咳咳!”热茶再度走进岔路。
“啊妳到底怎么了,撞邪是不是?”叶母有点为女儿的失态感到羞惭。
“没--没有--不小心吞到茶叶梗。”敢骂她扁?姓袁的给她走着瞧。
“--倘若换成大女生,我可就要怀疑她是不是严重营养失调。”袁克殊恍若没瞧见她胀红了俏脸的窘状,继续完成他的评论。
“哎呀,现在的女孩子爱漂亮,成天只想把自己饿成皮包骨。”叶父斜睨着宝贝女儿。
“你看我干嘛?”绕珍恰北北的。
真冤枉,她天生体质就是吃不胖,再加上就读体育系的缘故,运动量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