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旗涛没有多问,沉了沉气,询问对方位置,请齐思思先照顾好刘爽,他马上就到。
挂上电话,他匆匆穿戴,抓起车钥匙,走到卧室门口,向陆檬抛去一个致歉的眼神,陆檬蜷缩在被子里,摇摇头,叮嘱道:“开车小心。”
“嘿,又让你躲过去了。”贺旗涛不忘调侃一句,继而旋身离开。
待房门关闭的声音传来,陆檬暗自吐口气,又深呼吸,蒙头盖被,平复乱七八糟的情绪。
※ ※ ※
一刻钟之后
贺旗涛将车停在某间酒吧门前,虽然接近凌晨三点,但是酒吧街内依旧霓虹闪烁,热闹非凡。
他很快找到刘爽的位置,刘爽抱着酒瓶子卧在树坑儿里,呕吐物粘在他的衣服上,就像一个没出息的酒鬼。
见状,贺旗涛虽然心中存着一口怒气,但是没有嫌弃烂醉如泥的好哥们,他揪住刘爽的一双手腕,二话不说背过肩头,径直向停车场走去。
齐思思急忙追上他大刀阔斧的步伐,掏出纸巾帮刘爽擦拭一脸污浊。
贺旗涛一脚撩开车门,将刘爽塞进后车座,想到刘爽与父母居住,他决定暂时先将刘爽弄到酒店里醒醒酒。
引擎发动之际,贺旗涛这才注意到齐思思没有上车,他推开副驾驶门,示意她上来。
齐思思坐上车,保持沉默,目光或直视前方或看向车外,却始终不曾关切刘爽一眼。
……
“他怎么会喝这么多酒?”贺旗涛冷冷地问。
齐思思不予回应,垂落的发丝遮住了她的表情,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也喝多了?”贺旗涛见她玩沉默,问话时直接扭过齐思思的下巴,但是,齐思思眼中没有血丝,脸色正常,看似清醒得很。
齐思思与他面面相觑一瞬,即刻甩开他的手,平静地说:“看路,别看我。”
贺旗涛拧起眉,暂时不再追问,加大马力开向酒店。
……
开了房,两名服务生迅速将醉酒的客人架入客房。客房门一开,刘爽忽然醒来,东倒西歪找寻洗手间,贺旗涛则拉着他步入洗手间,一边帮他捶背催吐,一边命令齐思思送矿泉水。
刘爽瘫软在马桶前,辛辣的酒气刺得他鼻涕眼泪横流,眼镜也歪了,狼狈不堪。
贺旗涛的心情很差,刘爽向来是那种相当有节制的人,相处这么多年了,他中规中矩过日子,宁可被哥们骂没用、没酒量也绝不逞能。今个儿是怎么了?
“操!不会喝还瞎TM喝!”他边骂刘爽边抓过毛巾帮他擦脸,听到刘爽在紧抓衣领找水喝,贺旗涛不禁怒吼一声:“齐思思,你男人都吐成这样了,快把水拿过来啊!”
齐思思慢条斯理走来,停在门槛之外,伸手递上矿泉水瓶,一副若无其事的态度。
贺旗涛这会儿懒得骂她,拧开瓶盖送到刘爽嘴边,刘爽则迫切地仰脖牛饮,眼睛始终紧闭,眼角溢出一串串泪。他那表情不止是难受,似乎还夹杂着悲伤。
贺旗涛蹲在他身旁,眉拧成弓,一遍一遍给他擦干眼泪,帮他捋着脊背顺气,有一股散不开的压抑气氛聚集在彼此四周。
而齐思思,始终倚在门边,注视贺旗涛的背影,目不转睛。
刘爽折腾了十分钟,停止呕吐,贺旗涛先将他扛上床,帮他脱了衣裤鞋袜,再盖上被子。刘爽则四仰八叉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终于消停了。
贺旗涛擦了把汗,一转身,见齐思思依在墙边,不帮忙也不吱声。
“噌”的一下,贺旗涛终于火了,怒步逼近齐思思面前,质问道:“刘爽又吐又哭究竟是TM怎么回事?!”
面对他的咆哮,齐思思悠悠抬起眸,直视他那一双喷火的目光,并无惧色。
贺旗涛最烦装哑巴的人,何况他已隐约感到刘爽宿醉与齐思思脱不了关系,他磨磨后槽牙,揪起齐思思的衣领,一把将她提起贴在墙边。
“回答我!你究竟对刘爽做了什么事?!——”
齐思思的脊背重重撞上墙壁,她吃痛地眯起眼,缓了缓情绪之后,倏地,拉近贺旗涛与自己之间的距离,双手一环搂住他的脖颈,朱唇席上他的唇。
贺旗涛怔了不到半秒,一把甩开齐思思的搂抱,将她整个人甩到半米之外。齐思思脚穿高跟鞋,脚踝一歪跌倒在地,她却没有哭闹,而是清冷一笑。
贺旗涛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红色唇膏令他心生厌烦,说实话,他原本对齐思思还存在那么一丝好感,或者说,稍许的愧疚感。但是如今,他什么都不想了。
“你是刘爽的女人。自重。”语毕,贺旗涛抓起车钥匙,扭动房门准备离开。
然而,一双小手紧紧环住他的腰部,紧接着,湿润的液体渗入他的衬衫……
贺旗涛用力合了一下眼皮,把更难听的话咽回喉咙,试图掰开她的手指。
但是她的两手在他身前打了一个死结,她知道他的臂力强劲,所以手腕相互死攥,似乎不砍断她的手,绝不会放开。
“松手。你应该知道我一翻手就可以把你撂倒,但我没打过女人,你希望成为第一个?”贺旗涛给出最后的警告。
齐思思却不惧威胁,更加努力地紧紧手腕,随后自信地说:“你不会打我的,别吓唬我了……我现在告诉你,我和你的好朋友分手了……”
听罢,贺旗涛脊背明显一僵,他刚要说点什么,齐思思又说:“不是因为你,是我们性格不合,他是一个好男人,老实憨厚,我却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好女人。就这样。”
“你们才交往几天?为什么……算了!爱不爱是你俩的事儿,我不掺和。”贺旗涛终于知道刘爽借酒消愁的真相,说不迁怒于齐思思那是假话,但是感情的事确实勉强不来。
齐思思发现贺旗涛不再强掰她的手腕,她眼中划过一缕笑意,故作怯懦地说:“嗯,本来就与你无关,其实不做情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我也没想到刘爽的反应这么大,我刚才确实是有些吓到了……再加上喝了一点酒脑子乱了,竟然想起咱们谈恋爱时的情景,你还记得么?那时候,不论我把你惹得多生气,只要主动献上一吻,你很快就消气了……”
随着她的表述,贺旗涛的脑中浮现出一些片段,那一年他十九岁,年少轻狂不懂事,吵起架来也是得理不饶人,他只要一瞪眼,她便吓得掉眼泪,的确没少受欺负。
想到这,贺旗涛猛地甩了下脑瓜,吐了口气,坦白地说:“刚才的事自当没发生过。如果刘爽愿意和你做普通朋友,那我也是你朋友,如果他接受不了分手的事实对你由爱生恨,我也会站在他那边。”
齐思思吸了吸鼻子,松开手,缓缓走到贺旗涛面前,仰起头,眼中含着泪,幽怨地问:“我一直不明白,且不说现在,就说咱们交往的时候,朋友似乎一直比我重要百倍。我身为你的女友,约会时基本是三五成群,你和哥们勾肩搭背聊得火热。好不容易赶上一次单独约会,你不带我逛街看电影,却守在家里看足球比赛,我就像傻子一样陪你坐上几个小时,再回学校。即便如此,我还是喜欢你,可是你什么时候关心过我的心情?……哪怕一次?”
贺旗涛注视她一双委屈的泪眸,抿唇不语。
“我只想听你说一句实话,你真的喜欢过我吗?”齐思思的泪再次滑落。
贺旗涛顿了顿,撇开视线,轻描淡写地回:“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何况我已经结婚了。不提也罢。”
齐思思注意着他脸上每一次细微的变化,他从暴戾到沉默、不敢直视她的双眼,最终含糊其辞地给出答案。
综上,她凭直觉判断,贺旗涛没有忘了她。
第二十章
车轮滚动在静谧的马路间。贺旗涛按下车窗,一手把握方向盘,燃起一支烟,有些记忆不经过提醒也就忘了,那一年的齐思思还不满十八岁,属于破格进入电影学院就读的优等生,她热爱跳舞,表演富有张力,为人处事低调得体,是老师学中不可多得的好苗子。
然而,自从齐思思与贺旗涛交往之后,她第一次逃课,第一次不按时返回宿舍,学习成绩是否下滑他就不得而知了,只知道当所有人都认为齐思思一定会成为冉冉升起的影视明星的时候,她却改做影视幕后工作,确实有些可惜。
时隔多年,或许她人生中的改变与己无关,却硬要联想一下。
贺旗涛深吸了一口烟,此刻只希望好哥们刘爽不要因为此事伤心太久。
回到家
陆檬早已入睡,贺旗涛没有像以往那样不管不顾制造声响,而是蹑手蹑脚做着每一件事,警告自己,过去的早已结束,引以为鉴吧,不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他躺上床,侧头看向陆檬,帮她拉了拉被子,正如陆檬所说,他们属于两个世界的人,她喜欢弄弄花弹弹琴,而自己喜欢户外运动。
磨合,也得是一套齿轮。
……
第二天
陆檬必然比他先醒,她揉了揉眼睛,一瘸一拐走入客厅取手机,当她拿起手机刚要打电话请假的时候,发现信息栏里挤入十几条短信。
她逐一翻看,都是许志希发来的,大致内容是问她昨晚睡得好不好,今天有没有空之类的。
陆檬下意识看向卧室,贺旗涛依旧不是完美的丈夫人选,依旧我行我素,但是通过昨天公演救场事件,她对他不止是有所改观,甚至是好感倍增。
于是,她回复许志希短信——我和我丈夫在一起,以后不要联系了。
许志希——我在你们学校,听说了昨天的事,如果我在场,我也会帮你解围。
陆檬舒了口气,回复道——你帮我解围我会说心存感激,但是贺旗涛帮我解围,我认为这是他应该做的,也许这就是丈夫与朋友之间的区别,这一点我也是现在才领悟到。原本我们就没有什么,但是流言蜚语迟早会传到我丈夫的耳朵里,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相隔一刻钟之后
许志希发来今天最后一条短信——好的,我尊重你的意见,但是,我会等你。
陆檬望着这条短信,人生最难莫过于取舍,因为我们贪心,因为我们需要更多的关怀及宠爱,但是她已改变了初衷,打算试试。于是,她果断地删除所有信息。
这时,卧室里传来手机铃声,陆檬没有听到贺旗涛接听电话的说话声,但是铃声还在闹,所以她单跳脚返回卧室,准备先帮他看看来电是谁。
然而,当陆檬从床头柜上刚拿出电话,还没看清来电显示的时候,贺旗涛一猛子坐起身,从她手中抢走电话。
他快速看了一眼来电,先调成无声,干咳一声,接起电话的同时走向晒台,又合起推拉门。
“……”陆檬歪头看向他的背影,他的说话声肯定不大,因为卧室里一点都听不到。
女人的第六感在这种情况下通常变得发达,神神秘秘搞什么鬼?难道是女的?
陆檬给自己冲了一杯牛奶,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打开电视,电视里播放什么却不知道,因为她莫名瞪住荧幕上显示的电子时钟,十分钟了,他还在聊……
至少过去半小时
贺旗涛终于从晒台上走出来,他思忖不语,径直走入厨房倒了杯水,一口没喝又转进洗手间洗漱,再过一会儿已换好便装,看样子要出门,也不打算解释什么。
“你去哪?”陆檬问。
“办点事。”贺旗涛坐在玄关换鞋。
“你没穿警服,办私事?”
贺旗涛感到她的语气不太好,但是他的心情也很糟。刚才是赵宁打来的电话:刘爽今天去刑警队找过赵宁,先说了一堆有的没的,临走前忽然说,他要离开这座城市,可能再也不回来了。赵宁问刘爽出什么事了,刘爽死都不肯说,看似面如死灰。所以赵宁急忙打电话询问贺旗涛,贺旗涛一五一十表述原委,不过有关齐思思与自己说得那番话,他直接跳过。
现在,他们都已联系不上刘爽,生怕刘爽那傻小子想不开。
“贺旗涛!你给我站住!”陆檬倏然起身。
“不管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贺旗涛无视她的愤怒,关门走人。
陆檬攥紧拳,气哼哼地坐回沙发,看他毛毛躁躁的样子肯定没干好事去!即便自己三番五次拒绝与贺旗涛发生关系,但是昨晚她没有拒绝啊,是他临时有事离开的,等等,昨晚他突然离开,难道也是为了赴某个女人的约会?
“啪”的一下,她将马克杯摔在茶几上,她这边刚决定接纳这段不和谐的婚姻,而他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同一时间
贺旗涛与赵宁在街角汇合,两人都是边走边打电话,通过各种关系联系飞机场、火车站等出京关卡负责人,一旦查到相关刘爽的讯息,第一时间与他们联系。
“那小子为个女人至于吗?”赵宁一拳捶在树干上。
“昨晚你是没看到,刘爽喝得连吐带哭,之前也被女人甩过,咱们什么时候见他这么闹腾过,貌似动真感情了。”贺旗涛将一支烟丢给赵宁,蹙起眉。
赵宁大力吸了口烟,疑惑道:“不对啊,刘爽没给你打电话?要说起来,你俩的关系更近。”
贺旗涛顿了顿,摇头。自从相识,贺旗涛就成了刘爽的保护伞。赵宁当然也不会袖手旁观,只是刘爽每每受了欺负都会先找贺旗涛诉委屈。
“涛子,要不我给齐思思打个电话问问?”赵宁说。
贺旗涛点头应允,现在也只能多打几通电话寻找刘爽。
赵宁没和齐思思聊几句就挂了,因为齐思思这就赶过来。
“你叫她来干嘛?”
“她说带咱们去几个地方找找看,但愿有用。赶紧上车,她就在附近,五分钟就到。”赵宁捏灭烟蒂,上了贺旗涛的车。
听罢,贺旗涛坐上驾驶位,发动引擎,向后倒退十几米,将车停泊在显眼的位置等待齐思思。
“要说齐思思这娘们还真能捣乱,他们好了有一个月吗?我早就提醒刘爽别太上心,你猜丫怎么跟我说?他说当初就对齐思思一见钟情,如果不是你先追了那娘们,他肯定要死缠烂打追到手。”赵宁无谓一笑。
贺旗涛则是微微一怔,他还真不知道刘爽对齐思思有意思,不过现在一琢磨,可能就是那么回事,因为他每次要与齐思思约会的时候,刘爽都会拉上赵宁一起起哄,贺旗涛当初也没多想,反正是公园之类的地方,人多点热闹。出游时,平时抠门的刘爽会给齐思思买冰棍。不管齐思思讲了多无聊的笑话,刘爽总是笑得特开心。
“我。操……这TM叫什么事儿。”贺旗涛幡然醒悟。
“你气什么啊?漂亮姑娘都是你的了,还不允许哥们在边上意。淫一下啊?哈哈。”赵宁捶了他肩膀一下。
贺旗涛抿唇不语,他不是生气,只是觉得这事越想越别扭,本是无话不说的好哥们,而当自己与齐思思手拉手走在刘爽身旁打情骂俏的时候,刘爽心里该有多不舒服。
这时,齐思思风风火火抵达,她敲了敲车玻璃,直接坐上后座。几人略去寒暄,驾车离去。
然而,这一抹坐到贺旗涛车上的倩影,好死不死落入陆檬的视线。
陆檬提着沉甸甸的购物袋,眺望车尾的方向,她很想看清那女人的正脸,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知道女人穿着超短迷你裙,身材标致,长发飘飘。
她克制了一下,还是拨通了贺旗涛的手机。
陆檬:你现在在做什么。
贺旗涛:开车呢,一会儿打给你。
陆檬:哦,周围有点乱,你和谁在一起。
贺旗涛:赵宁。
……她没有再开口,直接挂断电话。
陆檬俯瞰购物袋中的蔬菜、鲜肉,托着一只受伤的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