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文曲侯的身份毕竟太过特殊,介于平民侯与贵族侯之间。对于严伦还不了解之前,方云不欲和他有太多交集,反正留下一线,日后自有攀谈的机会。
“无妨,”严伦目视方云离开,心中感觉愈发的奇妙。
学宫中的士子也是分为三六九等的。严伦的身份,无疑是排名顶尖的。一身罡气级的修为,纵眼学宫,能相比的也不多。至少方云,虽然一举击败了杨谦、李平,但元气级的修为,注定还属于学宫较低的层次。
他文曲侯的大世子,以往折节相交,没有敢不给他面子的,一个个都表现的诚惶诚恐。从没有方云这般不拿他当回事,拒人于千里之外。
“有意思,”严伦望了眼方云的背景,举步走开。
第十章 竹轩楼
学宫里教习骑、射、礼、义、乐,都是儒家所倡。在这些儒家文士讲授的时侯,一间间学宫堂厅里静悄悄的。再张妄的士子,在这些儒家文士面前,也乖的像绵羊一样,不敢惹什么事。
学宫里讲授的东西,在上一世,方云都已极为熟悉,已经没有必要再浪费心思,便把全部心神放到了揣摩武道上。
张英、周昕听讲的学堂与方云不在一处,等讲学的儒家文士们离开后,方云想见见他们,却发现这两人早已离开。
“罢了,反正都在学宫里。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这么想着,方云也没往心里去。
一连数日,方云回去之后,都留在紫龙园中勤修苦练。有了人级珠,方云的修练速度果然快了不少。
“莽牛出洞!”
“莽牛奔驰!”
紫龙园中,方云接连使出两招莽牛拳法。一丝丝极淡极稀薄的白雾,飘飘荡荡,涌入他的体内,这些白雾,自然就是人级珠吸引而来的天地元气。
唰!唰!
方云的锦袖荡过虚空,发出刀刃切过的声音。这几日,他的力量增加了许多,几乎比得上过去半个月苦练的效果。一套拳法练完,方云也收了势。
“人级珠,果然不愧是武道圣品。有了这颗珠子,加上我的苦练,我自保的力量多了许多,”方云微仰着头,看着手里的人级珠。不过几天的时间,这珠子中央的婴儿,就变化成了方云的样貌,赫然是一个婴儿状的方云。
玉养人,人养玉。方云每天身上挂带着这颗人级珠,时间久了,人级珠也从他身上吸收了足够的人气,这才变化成了他的样子!
吃过甜点,方云便驾车前往学宫。
这一日,学宫授课结束后,方云正欲离开,却听到两声呼唤:
“方兄,请留步!”
回头看时,只见张英、周昕微喘着气,快步赶了上来。
“张兄,周兄,”方云心中微讶,前几日,他有心寻他们,没有找到。没想到,这次他们却主动来找他了。
张英、周昕被方云的目光看得有些赧然,微有些窘迫道:“方兄,也不怕您耻笑。上次承蒙您帮助,我和周兄一直想做东,宴请方兄,作为答谢。不过,囊中一直羞涩,直到这几天,在府中领了月钱,这才有了机会。不知方兄可否赏脸,到竹轩楼一聚。”
方云对这两人的处境也颇为理解。虽然他们也算是王公子弟,说起来是富贵无比,但到底是庶出,府中地位颇低,每个月也领不了几个钱。
“张兄、周兄不必客气,这顿就由我请了吧,”方云应道。他的身份又不同,四方侯只有华阳夫人一个正妻,他每月并不缺什么月子钱。
“不行,不行。这顿还请方兄,务必让我和周兄作东,”张英道,脖子都几乎要发红。
方云见他俩坚持,也就不再坚持。三位前世的朋友相见,方云心情畅快,也有心和他们一聚,于是道:“既然如此,张兄,周兄前面带路就是。”
三人一方心存感激,另一方则是有心结交,加上都是平民侯府出身,彼此又近了一步。片刻交谈之后,立刻宾主尽欢。方云也不坐上自己的马车,而是三人挤在同一辆马上,很快到了竹轩楼。
竹轩楼坐落渌水河畔,旁边栽种着许多南岭运来的绿竹。株株成林,与清清渌水相映成趣。
朝中的儒臣,因为这里环境宜人,绿竹清水交映,偶尔会到这里小饮上几杯。诗兴大发的时侯,更是会即兴吟上几首,赠于竹轩楼。这家酒楼的店主也挺会做人,全部都框框裱裱,挂在墙上,供人赏析。
传闻中,竹轩楼还收藏了当朝太傅的诗作,做为镇楼之物。平常,不在人前显露。
张英三人到来的时侯,立即有熟识的小厮引到楼上雅间。上香茶,又送上了几碟小茴菜。
“还是跟往常一样吧,速度快点。”张英挥了挥手。
“好咧,小的马上就去。”小厮乐呵呵就了声,退了出去。
竹轩楼,方云还是第一次来。他前世不大喜欢来这种地方,等小厮出去,便趁机打量了一翻。
竹轩楼里非常热闹,进出的有不少鸿商富甲,但更多的却是天下入京赶考的儒生士子。其中不少人都是冲着二楼里挂在墙壁上那些文臣的墨宝而来。
“那天的事情,真是多谢方兄了。要不然,这么多学子看着,我们恐怕脸面丢尽。回去之后,府中娘娘不但不会怜悯我们几个,反会因我们丢了侯府脸面,毒打一翻,”张英言辞诚恳,一翻话说得颇为辛酸。
“客套的话就不用说了。张兄,周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那咏乐郡主,只不过依仗着出身,刁蛮了几分。真正的功夫倒不怎么样。两位出身侯府,家学渊源,就算一个人打不过,两个人一起,也应该能抵挡一翻。”方云话说得很委婉,张英、周昕当初的表现,几乎可用丢脸来形容。
“方兄有所不知。我们几个与你不同。你虽是次子,但也是四方侯正妻所出。我们两个却是连庶子都算不上。咏乐郡主虽然只是个旁出的郡主,但我们如果反抗,就会给自己府中的娘亲带来的无穷麻烦。”周昕眼中隐隐湿润,被一个女子当众殴打,这种屈辱是个男人都受不了。但思及家中处境不易的母亲,什么怨恨、屈辱都得吞下去。
方云与这两人‘上一世’就是朋友,那时他弃武从文,手上没有那份本事,自然也不招惹事非。对于这两位朋友的情况也不太了解。这一世,他心性改变极大,又修练了武道。既然知道了这两位朋友的遭遇,自然要尽尽力,改变一翻。
方云低头沉思,目中闪烁。片刻后,抬起头,心里有了决断:
“张兄,周兄,我们毕竟出身武道世家。唯有武道高强,才能在府中受到重视。你们两人总不至于想一辈子受这样的屈辱?”
“方兄,不是我们不想习武。只是我们在府中地位低下,不像大世子,有专门的武道强者做师傅,手把手的教。我练武的时侯,父亲只给了我一本《莽牛拳》,就不再管我。没有明师指点,练武真的艰难无比。”
“是啊,周兄还算幸运的。父亲大人根本没想起还有我这么个儿子。若不是周兄义气,把《莽牛拳谱》借我。我恐怕永世无望接触武道。”张英神色颇为失落,他也算士子里混得颇不得意的,否则前世也不会和方云混在一起。
“方兄,周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倒可以教授两位拳法。不过,我得事先说明,我手中也只有《莽牛拳》这种普通拳法。”
张英、周昕闻言大喜:“多谢方兄!”
两人都见过方云和杨谦交手。莽牛拳虽是军伍中的普通拳法,但在方云手中的威力,丝毫不在猛虎拳之下,甚至犹有胜出。如果有方云这种‘明师’教导,两人何必受那些屈辱气。
方云尽管事先说好,只能教两人莽牛拳。不过,张英、周昕心里通透,这就足够了。两人心中暗暗打定主意,如果方云倾囊相授,一定要用心学习。回去之后,要把府中的人狠狠震慑一顿。
武道世家虽是等级森严,但也极为务实。只要他们两人在武道上表现出足够的天赋,必然能够引起父亲的重视。忠信侯、神箭侯的武学何等渊博,只要能引起两位的重视,日后自是什么武道绝学都传下来了,哪里还需要方云传他们什么绝学!
有能力改变两位好友的命运,方云心中也很高兴,回头叫了声:“小二,笔墨上来。”
竹轩楼中本来文人墨客就多,这些人说不定什么时侯就诗兴大发,想要留些笔墨。因此,竹轩楼的这类文房四宝倒是随时准备着。
方云声音一落,马上有机灵的小厮用玉盘托着,送了上来。
墨是事先磨好的,笔是上好的狼毫大笔。方云蘸了蘸墨水,闭目沉思了一会儿,这才挥毫铺墨在宣纸上挥洒开来。
张英、周昕本来以为方云笔势摆开,是要写什么练功要诀之类的。但没想到,方云狼毫大笔在宣纸上一勾一划,居然画出一只青墨色的大眼来。屈屈几笔,两人立即感到这只大眼里充满了一种无拘无束,不可一世的凶蛮、狂暴气息。
方云笔势再转,一只肌肉虬结,自由洒脱的莽牛顿时跃然纸上。他并没有在细节上太过纠缠,几笔之间,完全采撷住了莽牛的精髓、气势。
张英、周昕心中震惊不已,看向方云的眼光也不一样的。两人从不知道,方云于画道一途也有这么高的造诣。一副莽牛图,精神、气势无不跃然纸上,这种笔力,就算学宫中,一些于画道有特别造诣的士子,也远远不及。
方云并不知道张英、周昕的心思,笔势一停,看了两人一眼道:“拳法一道,首重精神、意志和气势。拳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像杨谦那样,别说猛虎拳,再强的拳法,到了他手里也是糟蹋!”
张英、周昕点头,深以为然。
“我会把莽牛拳的一十八势拳法精髓画出,并将拳法施展紧要处的诀窍加上,你们拿回去后,仔细啄磨,若有不懂的地方,再来找我,我会一一解答的。”
“方兄大恩,我和周昕铭记于心,”张英感激道。几副画作,对方云不过是举手之劳,但对两人来说,完全可以改变两人艰难的处境,连带两人的母亲,将来也能随之水涨船高。
方云点头,刷刷几笔,莽牛拳一十八副图全部画完,递了过去
有了这件事,三人的关系更进一步,一桌酒宴下来,几乎无话不谈,宾主皆宜。
叮铃铃!
三人正在包厢中享用酒菜,突然听到了一阵清脆的环佩声,更有一阵细碎的脚步越来越近,空气里隐隐有股淡淡的香气。
第十一章 清昶公主
张英、周昕也没在意,竹轩楼这种地方,经常有些卖艺的女子出入,在这里弹琴卖艺,以助酒兴。但方云却放下了筷箸,他感觉到了一点不妥的地方——周围太安静了。
竹轩楼虽是个清雅的地方,但许多商人大贾,文人墨客出入,攀交情,谈诗词,总有些声音。但现在,整个竹轩楼里万籁俱静,只剩那女子的脚步声,似乎这里只有她一个人。
哒!
清脆的脚步声,似乎是回应方云的心声,珠帘处,走过一个朱红宫装的女子,皎好的面容,白皙的肤色,如同仕女图中走出的美人。乌黑的头发高高耸起,用一只飞凤簪子插着,余下的黑发如瀑布般倾泄流下,端的如女神般。只是这女子柳叶般的眉毛微微扬起,显露出一股凌厉的味道。
这女子微微迈步,姿态优雅从容,身后,两名木无表情的带刀侍卫紧紧相随。
张英、周昕感觉方云目光有异,也不由抬头望去,一眼看见那宫装美人的侧脸。两个人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满脸骇然。
“清昶公主!”
两人也顾不得吃,筷箸一扔,赶紧伏在地上,头贴着地板,诚惶诚恐。
刷!
珠帘卷动,一条朱红长鞭从门外钻进,带着一股凌厉的气息,刷一下卷向方云。
“嗯?”方云眼睛一睁,没想到清昶公主会突然出手。不过他这段时间苦练,力量和反应速度也增加不少。手腕一探,方云用了一招莽牛铁踏劈砸过去,一招出手,拳风呼啸,带着一股狂野的气势。
莽牛发怒,连狮、虎都敢斗,何况是地底的毒蛇。对于这些毒虫,莽牛从来都是铁蹄踏下,直接碾成齑粉。莽牛铁踏取的就是这个意境。
砰!
方云一拳砸中鞭影真身,就像莽牛铁蹄一样,重重的踏落在长鞭上最不能受力,最虚弱的一截。拳鞭相交,发出剧烈的响声,像两个壮汉撞击在一起。
“不好!”拳头落实,方云立即感到一股狂猛的力量从鞭子中轰了过来,以方云如今的力量,居然掌控不住这根鞭子。这种感觉,如同看到一条花蛇,探手一捉,突然发现是条火线巨蟒。
啪!
虎口炸裂,朱色的长鞭唰一下抽在方云脸上,立刻一条鞭痕显现。两边皮肉翻卷,火辣辣的疼。一缕缕血痕立即从脸上流了出来。
“吓!”张英和周昕也听到了鞭子抽在脸上的声音,两人骇了一跳,赶紧小声叫道:“方兄,这位是清昶公主,招惹不得啊。赶快和我们一样跪下吧。”
大周朝,家世渊远,背景深厚的王侯,他们生出的女儿是没有资格称公主的,只能称为郡主。只有出身皇家的女子,才能被称为公主!这位清昶公主就是不折不扣的金枝玉叶,地位比之方云等人高贵的不知多少倍。与其他公主不同,这位清昶公子性子高傲,半点也不温柔。
方云神色平静,似乎感觉不到脸上的疼痛。望着门外,方云脑海里掠过前世的记忆。
清昶公主,皇室第十七位女儿,极得人皇宠爱。方云之所以记得这位公主,却不是因为她在皇室中受宠,而是这位皇室金枝在武道上的惊人天赋。
九岁骑猎,十岁元气级,十五岁便突破到了罡气境,这位公主在武道上展露的天份令人惊叹,丝毫不在方云大哥方林之下。十九岁那年,这位公主亲身前往莽荒,斩杀一头千年猿妖。之后,更深入夷荒,亲手斩杀夷皇坐下一位大将军,震惊天下。
包厢外,突然一片死寂,脚步声凭空消失。一个冷若冰霜猛的炸开:“好大的胆子!”
珠帘晃动,一条朱红的身影已经昂然迈步跨入包厢之中,清昶公主扫了一眼包厢,以一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盯着方云,冷声道:“你是哪家的士子?见了本朝公主也不下跪,莫非不通礼,是野兽异族吗?”
感觉到清昶公主走入包厢,张英、周昕更加惶恐,几乎连呼吸都不畅。这样的人物,就算她们府中的夫人、娘亲,见到了也盈盈下跪,诚惶诚恐,何况她们。
“方兄,不是斗气的时侯啊,”尽管在这位清昶公主面前感觉极大压力,两人还是忍着心中的不安,善意的提醒方云。
方云也不去擦脸上的血,就那么倔强的望着清昶公主,神色冷漠。刚刚那一记交手,方云已经明白,这位清昶公主的实力远超自己,估计也就自己的大哥方林才能压住她,那还是占着比清昶公主早出生几年的优势。
一股怒火在胸中燃烧,方云回忆起了许多。前一世,方云家破人亡,大哥方林间接为了大周而亡,父亲方胤更是被人皇亲手击杀。而满门上下三百二十余口人,全部行刑的命令,也是出自人皇亲手签发的令谕。
方云一家灭亡,最大的罪魁祸首就是人皇,是大周皇室!
如果方云还是那个方云,他极可能选择跪伏下去,平息这场风波。但此一时彼一时,既然知道家破人亡的最大元凶来自大周皇室,方云如何还能保持对皇室的那份尊敬,又怎么能跪下去。
方云盯着清昶公主的眼睛,猛然喝道:“张英、周昕还记得我刚跟你们说过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