拒绝了米罗与加隆陪同的建议,独自一人置身神庙之中,少女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隐约间,她感到自己站在云端,俯视着脚下的土地,看着这些在她的庇护之下的人们庆祝他们所谓的帕那太耐节,他们将一件由雅典城少女织成的羊毛长袍被挂在一只船的主桅杆上,然后把船抬到牛车上,就这样缓缓移向神庙,羊毛长袍最后自然被奉献给她。接着进行祭祀活动,牺牲是牛或羊。牺牲品身上的骨头和肥肉被堆在祭坛上烧,从这帕特农神庙里升起的烟徐徐升到神像上方,她所在的地方。
她想起了一则关于普罗米修斯的神话,他让人类将奉给神的牺牲分割之后,分成两堆:把肉、内脏和脂肪堆成一堆,用牛皮盖在上面;把骨头堆成另一堆,巧妙地用板油包裹起来,而且这一堆看起来也大一些。然后,他请宙斯从两堆中挑选出他所喜欢的一堆。宙斯一眼就看穿了他的骗局,却装作毫无察觉的样子。他早就对普罗米修斯的作为看不顺眼,想找他的岔子好惩罚他一下了,而他也深知,惩罚普罗米修斯,远不如惩罚人类更能让普罗米修斯痛苦,他的一切惩罚,从火种到潘多拉的魔盒,几乎全部都是针对人类的,似乎,也正是因此,她第一次对宙斯产生了不满,心中忽然有了一种她要从宙斯手中夺取大地的掌控权,保护人类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2 章
不,不对!猛然回过神来的少女使劲掐了自己一下,怎么会,根据神话,雅典娜嫉妒普罗米修斯的智慧,亲自为潘多拉穿上雪白漂亮的长裙,挂上遮面的披纱,戴上用鲜花扎成的花冠,系上金色的发带,神使赫尔墨斯把她送到大地上,埃庇墨透斯身边,埃庇墨透斯被潘多拉吸引,忘记了哥哥的警告,打开魔盒,为人类带去无尽的折磨与灾难,若事实真的如此,当初的自己又怎么会这么想?
可,少女又有些迟疑,自己不就是雅典娜吗?扪心自问,如果是自己,那么,她或许会嫉妒普罗米修斯,但绝对不会做出伤害人类的事,毕竟,是她亲自赋予人类灵魂,人类就像她的孩子,这世界上,又怎么会有因为嫉妒孩子的父亲就伤害自己的孩子的母亲呢?更何况,刚才,恍惚之中,自己感觉得到,对于人类,雅典娜她,有慈爱,有怜惜,有祝福,却绝对没有愧意或者后悔,假设雅典娜当初真的做过伤害人类的事,如今作为大地守护者的她,雅典娜的转世,与人类一起生活了很久的她,又怎么会没有对人类的愧疚抑或后悔?
伸手抚上心口,平息自己狂乱的心跳,少女不知自己该相信自己的感觉与判断,还是从书中得来的神话。或许,两者都对吧。一个声音缓缓从心底响起,如果,将灾难与毁灭相比,那么,雅典娜会选择用灾难来换取人类生存的可能,也无可厚非。对于当初的宙斯而言,人类只是一个新奇的玩物,他无法容忍任何人的威信在自己之上,人类敬奉普罗米修斯,那就把他们全部毁掉,对他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不是吗?
缓缓地,少女面前的神庙显示出了当时的恢弘与精致,华美的浮雕,精致的雕像,还有一座由黄金与象牙雕刻的雅典娜神像:她站立着,长矛靠在肩上,盾牌放在身边,右手托着一个黄金和象牙雕的胜利之神;黄金制造的头盔、胸甲、袍服色泽华贵沉稳,象牙雕刻的脸孔、手脚、臂膀显出柔和的色调,宝石镶嵌的眼睛炯炯发亮……她的双唇一开一合,正向少女诉说着人类不了解的,神话背后的故事,诸神的真相。
“你是谁?”少女伸出手触摸着神像,奇异的感觉到了真实的质感,这,竟不是幻象吗?
“你怎么会猜不到我是谁呢,我就是你,你就是我。”石像露出温柔的笑意,将手中的胜利女神交到少女掌心,“想起些什么了吗?”
“帕拉斯·雅典娜的记忆吗?”少女唇畔的笑意第一次被收起,凝视着掌心的胜利女神,蓝灰色的眸中闪烁着淡淡的疑惑,“为什么它会在这里,而且,有些不对劲。”少女喃喃自语,在这里,自己就像一场电影的观众,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却感觉不到自己的心境。许久,从记忆中回过神,面前是渐渐清晰的废墟,手臂上忽然多出的的臂环中央,一颗茶褐色的宝石,在阳光下光华流转。
步出帕特农,少女做了一次深呼吸,得到了雅典娜神话时代的记忆,或者说经历,但愿她还能扮演好一个受尽宠溺,不谙世事的小姑娘,而不是被彻底同化成为那个坚毅果敢到连宙斯都敢设计的战争女神。
“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去了那么久?”神庙外,只有加隆一人。
“米罗去哪儿了?”四顾之下不见米罗的身影,少女微微蹙眉,把我拐下来之后他居然在自己回圣域前就不见了,神话时代也有过两次圣战,记忆中的天蝎座圣斗士可没这么不负责任。
“回圣域去打掩护了,你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差点就被发现了。”加隆捏了捏少女的脸,“在里面干什么呢?我们进去了几次也找不到你,要不是你的小宇宙没什么波动,我还真以为你出事了。”
“没干什么,不过,对于这里,总有一点怀念,就忍不住多走了走。”少女笑笑,伸出右手手臂,“好看吗?”
“你还真是个小女孩,喜欢这些东西。”加隆漫不经心的瞄了一眼少女的臂环,“有什么感想吗?”
“什么感想?我该有什么感想?”少女莫名其妙。
“没想过要让毁坏你神殿的人受到什么惩罚?”加隆揶揄道。
“那些人早就转世了十次八次了吧,我得有多闲才找得到他们的灵魂,再加以惩罚?”少女似乎有些崩溃。
“如果他们还活着,你会吗,以渎神之罪审判他们并加以惩戒。”加隆牵着少女的手,一步一步走进神殿,“看着这里现在的样子,再回想以前的帕特农,你不愤怒吗?”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3 章
“这又何必呢,从特洛伊战争之后,神,就真真正正成了传说,不再保护人类,我也不例外。曾经,战争为雅典带去多少财富,那么就总有一天,战争会为雅典带来多少灾难,我的神庙既然身处人间,就无法逃脱这样的轮回,这有什么好在意的。”少女微笑,拉起加隆走出神殿,“至于渎神,那就更可笑了,他们信奉的神又不是我,就算是杀了我也算不上渎神的啊。”
“是吗?”加隆抬起少女的头,大海般深邃的双眼正对着少女微黯的眸子,“你可知道,你守护的人类,有多少曾经伤害过同胞,有多少根本不配被保护。”
“那又如何,加隆,在这个宇宙中,光明是相对的,黑暗才是绝对的。人性也是如此,善良,有时脆弱得令人难以置信,神存在的意义,就是在一片黑暗中引导人们前行,然后,教会人们自己点灯,让他们身边的黑暗越来越小,越来越少。”
“等到最后,将黑暗彻底照亮吗?”加隆凝视着少女那双蓝灰色的眸子,接下话。
“怎么可能会有这么理想的世界?就算是再好的人也无法完全摒弃自己心中的黑暗,更何况,倘若没有了黑暗中某些让自己活得更好的欲望,每个人都随遇而安,那么,人类恐怕现在还与被众神创造出的时候一样,茹毛饮血,又怎么会有如今只属于人类,与诸神的意志无关的文明?”
听到少女毫不犹豫的否认,加隆怔了怔,随即颇有几分不屑地一笑,“你如果见过真正的罪恶,只怕就不会这么说了,丫头。”
“是的,我承认,我一直都不曾见识过真正的罪恶,也不曾领会人类的贪婪,可,我不能因为罪恶的存在而拒绝守护人类。我的确无法赞同人类所作的每一件事,可,我愿意用尽全力守护人类,守护这世间的,全部生命。我的力量属于世间全部的生命,守护,是我的责任,我的宿命,我,存在的理由。”
“是吗?即使,人类的存在是其他生命的灾难?”加隆冷笑。
“所有的生命都要为他们做过的事情负责,人类,也是如此。我的责任在于,给予他们制裁和接受制裁的权利。”少女微笑,“如果人类被毁灭,那么,对于被人类伤害过的生命而言,也是不公平的,不是吗?”
看着少女无比坚定的眸子,加隆有一阵阵的恍惚,圣战结束之后,当他发觉海界不再需要自己,那时的伤感无法言表。相比于海界,在圣域,他似乎更是多余的一个,教皇宫的仪式,他以自己不是正式的黄金圣斗士为借口,并未出席。那天,他独自一人站在圣域山底,仰视着十二宫,回想自己这二十几年的人生,最后在海皇与冥王之战中,他会履行圣斗士的义务,一半是出于报恩,另一半则是为了向撒加证明,自己并不比他差。对于女神,他很明白,他从来没有想过效忠,他是不羁的风,从不认为自己会被什么所束缚,他的骄傲不允许他向一个小姑娘低头,纵使对方拥有足以让他奉上一切的资格,也不代表他会把自己的一切双手奉上。
可现在,他已经确定,面前的少女,会是这世间唯一一个,让他愿意奉上一切效忠的存在。此刻,他单膝跪倒在她面前:“女神殿下,我加隆愿在此向您奉上我此生的忠诚,直至我生命的尽头。”
帕特农神庙旁,一向高傲的男子,深深俯首。一边的少女微微一笑:“谢谢你,加隆。”
在回圣域之前,加隆决定带自家的小女神去人多的地方走走。
现代的科技显然让远古的女神惊诧不已,少女像是刚刚出笼的小鸟,四处蹦蹦跳跳,把她平日在他们面前展示出的娴雅安静的形象破坏了个彻底,当然加隆知道,自家女神的安静多少是被以前的大祭司以及现在的教皇史昂的唠叨给逼出来的。
“走了这么久,你居然不累吗?”实在消受不了自家活泼的女神,已经筋疲力尽的加隆拉着少女进入街边的一家甜品店,女孩子都喜欢吃甜品的吧,大概。
冰激凌蛋糕被侍者端上桌,加隆可以发誓他听见了对面的小姑娘流口水的声音,为自己的英明决定小小得意了一下,加隆将甜点推到少女面前,“尝尝看,你应该还没吃过吧。”
“算了吧。”令人大跌眼镜的是,尽管满脸都写着“我要吃”三个字,少女却摇摇头,退回了甜点,“我还是——”
“想吃就吃,怕什么?”看不惯明明身为女神却被人类管得死死的少女,加隆就差亲自舀一勺送到少女嘴里了。
“可是上次,尼克出门办事,给我带了一个冰激凌回来,我才吃了一口就被发现了,后来,不单单我被说教了一整天,除了大祭司和怀特之外的其他所有人都被勒令写了一份保证书。”回想起曾经那一段单纯被人宠溺的日子,少女脸上露出别样的神采飞扬。
“保证书?”将甜点硬塞进少女手中,加隆提出疑问。这位大祭司跟教皇老头子一个喜欢写保证,一个喜欢写检讨,又都年纪大了,喜欢多说两句,额,不过似乎不止两句而已,也难怪小丫头被吃得死死的。
“保证今后再也不给我吃莫名其妙的不知从哪而来的不干净的东西,尼克还被逼抄了十遍大祭司定下的规矩,神呐,那东西卷起来可比一卷新买来的卫生纸厚多了,折腾的尼克从那以后一见到纸笔就条件反射的双手发抖。”少女毫不掩饰自己的怀念与彼时的幸福。
坐在一边的加隆心里有些嫉妒,丫头明明是他们圣斗士的信仰,如今却对那些与圣斗士几乎不沾边的人如此信任,或者应该说,依赖,可,谁让他们来晚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 14 章
这边的两个人在说说笑笑享用美食,另一边,回到圣域的米罗独自一人在女神殿呆着,还时不时要小心女神不在圣域的秘密被泄露出去。回想起几天前的情景,米罗暗自祈祷加隆赶紧找到小姑娘然后带她回来吧!上次,艾欧里亚带着女神去阿布罗狄开辟的玫瑰园,教皇发现女神不见了,发动了圣域的全部人手,不仅仅是圣斗士,连侍从都不放过,最后带女神回来的艾欧里亚被罚面壁思过,思了整整三天,教皇大人发现他完全没有认错的意思,反而米罗等经常偷偷跑过去“探监”,然后众人一起抱怨教皇的古板教条,无奈之下只好放了他,同时三令五申:绝对不许带女神离开女神殿的范围!自从回到圣域之后,因为自己在圣战之前对女神的不敬,以及圣战之中不得不为的类似于叛逆的行为,再加上女神现在的状况,圣域中除了他们几个被称为“唯恐天下不乱”的圣斗士之外,恐怕没有任何人敢带她出去看看她所守护的这片土地。他觉得天天被关在女神殿或者就只去占星楼看书的女神有些可怜,所以才一听加隆的建议就连哄带骗把她拐了出去,可,谁会想到女神居然在帕特农神庙里失踪了,当时急得他差点就跟出这馊主意的加隆打起来,要不是觉察到女神的小宇宙完全没有任何有危险的情况,恐怕他真要学当初的撒加,试试以死谢罪了。
后来加隆发现了身处异次元的女神,只是女神身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阻碍着他们的接近,然后他就回来免得穿帮,毕竟教皇那个老狐狸谁知道会用怎样的方法来确认女神的位置,而加隆则在帕特农等女神回来,不过,他们怎么还没来呀?!再晚真的会露馅的!
两个熟悉的小宇宙出现在自己眼前,米罗长舒一口气,这下不用担心自己也被关禁闭之后再被卡妙勒令一个月不许进水瓶宫,要知道,十二宫都在山上,白天太阳晒,尤其是这天气,能凉快一点的地方也就是水瓶宫了(当然了,被冻成冰雕能不凉快吗?)。
“您去异次元干什么?”送回少女,加隆便自觉地离开了,米罗便帮少女褪下臂环,可纵使拥有一个黄金圣斗士的力量,他又不敢太用劲,怎么都拉不下来,看着少女的臂环,米罗蔫了,“这,殿下,这我们怎么才能不让教皇大人疑心我们出去过?”
“那不关我的事,你不是说了吗,出什么事了有你?”少女粲然一笑,笑的米罗全身发冷,随后自顾自的拿起上次没看完的书。
“殿下,您不能这么绝情呀?好歹我也带您出去了,您怎么可以这样对我?”米罗学着少女的表情,只可惜,这表情他一做,怎么看怎么假。
“还有,我们现在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要是被教皇大人发现了,您恐怕也……”看到少女丝毫不为所动的表情,米罗真是无比后悔自己当时的承诺,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啊。
“我就告诉史昂老师是你拐我出去的啊,反正是事实嘛。”少女毫不在意的耸耸肩。
“殿下,您就别陷害我了,我还不是傻乎乎的进了您的圈套。”米罗忍不住泪奔。
“好了,我有办法,你别担心了。”看着自己的战士在泪奔无果后失意的蹲在墙角,女神殿下的同情心一发不可收。
“真的?”米罗抬起头,明亮的眼睛让少女忍不住想起了会摇尾巴的某种家养动物。
“真的。”少女拍拍男子的头,嗯,难怪加隆总喜欢拍我的头,原来这种感觉还真是——只可意会呀!
晚餐时,手臂上异常显眼的臂环果然没有逃脱教皇大人的火眼金睛,面对史昂的询问,少女只是微微一笑,“好看吗,史昂老师?”
女神不想解释,教皇就很是自然地将目光投向米罗询问,米罗埋头苦吃,装作什么也没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