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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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蝶-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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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柔荑靠在床上,叹了一声气。浣纱给她端来一碗汤药,正听见她的叹息:“这么大好的日子,夫人怎么不开心?”柔荑摇摇头,双手接过她手里的药碗,温温的,恰到好处,柔荑捏着鼻子一口气喝了下去。困意渐渐袭上,柔荑抱着棉被,脑袋贴在围屏上,眼皮开开合合,昏昏沉沉。
  “咣当——”是谁踢倒了东西,是炉子吧?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仔细惊了夫人。”这斥责的声音,是浣纱。真吵。柔荑正想开口叫她们安静,整个屋里便寂静得连呼吸声都能清晰地听见。那就不必要说了,柔荑想着,准备再陷入沉睡。
  “朝议早就散了,王爷还没说什么时候来吗?”哪怕是睡梦中,对括苍的任何消息她都保持着敏感。柔荑竖起了耳朵偷听,这个声音她不熟悉,或许是来串门的。
  接下来又是浣纱的声音:“采珠,去问了吗?”
  “朝议结束后王爷就出去了,听说要天黑才回。”柔荑的胸中闷着一口气。是什么事如此紧迫,让他连刚刚出生的女儿都不能来看一眼?如果并没有迫不得已的事,那便是括苍不好;如果真的有紧急的事,那也怪它发生得这么不是时候!
  此时,最初的那个声音叹了一口气:“唉,到底是女儿,长女又有什么分别?一样不得王爷的心。”柔荑心里一震。她加倍打起精神,要听清她们接下来的对话。可是,她等了许久,竟然没有半丝半毫声响。那人走了吗?柔荑要唤采珠、浣纱,话到了喉咙里,不知为什么又喊不出口。如此几次,她只好静静地闭目养神,她弄不清自己是睡是醒,明明如此清晰地听见她们说的每一个字,却无法答应,连眼睛都睁不开。
  过了不知多久,骤然恢复知觉的柔荑似从梦中突然惊醒地大喊出来:“采珠、浣纱!”两名婢女吓了一大跳,还是浣纱先反应过来,赶到床边:“夫人,夫人你醒了?”方才那一喊似乎耗尽了柔荑所有的力气,她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躺下的,明明只是想靠在围屏上小憩一下,竟然睡得那么沉险些醒不过来。柔荑费劲地抓住浣纱的手:“王爷还没来吗?”
  “没有。”
  “为什么还不来啊?”
  浣纱担忧地抚摸她的额头,柔荑的声音听起来异常虚弱。她刚刚生完孩子的时候还是生龙活虎,连稳婆都惊叹,这么一睡,竟变得非常之憔悴。额头发凉,浣纱双眉微皱:“王爷不在府中。等他办完了事,就会回来看夫人。”
  柔荑摇头,不停地摇头,连浣纱也不知道她想表达什么。最后,她无力地握着浣纱的手腕,问:“你说……王爷他是不是不喜欢女儿,所以不来看我?”
  这话好似当头一棒,将浣纱打懵了。浣纱尴尬地笑道:“夫人从哪儿听来的?”“我刚刚在梦里,好像有听到。”柔荑不依不挠地追问,“是不是?”浣纱沉吟了一下:“不是。不过重男轻女是人间常态,王爷比较喜欢儿子一点也可以理解。”
  怎么会是个女儿呢?柔荑的手像离了树枝的落叶直坠下去,眼眸里的那一片光更加璀璨:“女儿有什么不好呢?”                    
作者有话要说:  

  ☆、垂杨只解惹春风

  一阵凉风吹进熙风堂东阁,阁中的灯光陡然颤动了几下。幸好,逐渐又亮起来。伏在案上的人背这阵凉风吹得一激灵,惊醒过来,看了看空无一人的东阁。看到案上被压出一片褶皱的白纸,括苍想起他应该去看望柔荑了。
  可是,这么晚了,她会不会已经睡了?括苍认真地考虑了一阵子,还是放弃了原来的打算。
  柔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用力把眼睛瞪大。采珠远远踮着脚看她,似乎有点害怕。过了不久,柔荑那布满血丝的眼睛还是向她转来:“采珠,王爷真的不来了吗?”“应该——是吧?”不敢说得太绝对,一来怕柔荑伤心,二来,她又不是王爷,哪里知道王爷到底来不来?
  听了采珠的回答,柔荑似乎放弃了。她吃力地翻过身体,面向墙壁。过了一会儿,采珠悄悄走到榻边给她理被子,见她双目紧闭,胸口匀速起伏着,已是睡熟了的模样。
  夕玥迷迷糊糊正准备入睡的时候,突然听说括苍来了。她惊得立刻从榻上跳了起来:“你刚刚说什么?”今晨柔荑刚刚分娩,括苍不应该去陪伴她吗?“王爷就要过来了!”婢女的激动得声音都在微微颤抖。夕玥一下子清醒过来:“快、快帮我梳妆……不,还是先更衣吧。哎呀,都来不及了!”她是有多久没见过括苍了?夕玥忽然镇定下来,思考起这个问题。
  从他们二人自汨城回来后,括苍一个月中至少十五天都陪伴着柔荑。而剩下的半个月,他独自就寝的时候比与夕玥、妆雪一起就寝的日子加起来还多。无疑,柔荑在他面前说过对夕玥和妆雪不利的话。她是小看了柔荑,诚然,那个女子既不聪明,也不懂事,但她,是会嫉妒的,并且能让这种嫉妒影响到括苍。
  如果括苍喜欢的只是倾国倾城的皮相,那么她注定是无法与柔荑相争的,打扮得再光彩照人,又有什么作用?
  夕玥披上鲜橙色的褙子,如烛光一般的颜色。打开梳妆镜,镜中的容颜苍白模糊,青丝堆云,玉钗斜簪。婢女打开了胭脂盒子,却被她轻轻盖上。
  “你睡了吗?”门外的人轻声问,夕玥沉默地看着门。“如果你睡了,那我便不打扰了。”
  婢女匆忙“吱呀”开了门,括苍走入房间,夕玥站在屋中央,微微屈膝向他行礼。括苍径自走到衣架子边上,夕玥吩咐婢女去打水,随即为他更衣:“妾身以为王爷今天一定会陪着柔荑夫人,所以就先就寝了,王爷不要见怪。”括苍摇摇头。夕玥忽然想到什么:“王爷,您去看望过柔荑夫人了吗?”今日一名童子误报喜讯,闹出笑话,并且听说下午括苍就把童子打发回家了。
  括苍话到口边,又改口问:“还没有。怎么?”
  夕玥蹙眉:“柔荑夫人甚是辛苦,虽然未能为王爷诞下麟儿,诞育王女也属大功一件,王爷怎么能不去探望呢?”括苍笑着问:“你以为,我是因她生了女儿,不去探望的吗?”夕玥奇怪道:“难道不是吗?”括苍摇头,道出实情:“我在批阅文书的时候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晚。她那样辛苦,我料想早已经睡了,不便去打扰,因此到你这里来,想不到还是打扰了你。”
  夕玥的眉头愉悦地一跳:“那王爷明日一早,就去探望柔荑夫人和小王女吧。妾身和你一起去,可好?”
  括苍接过夕玥摘下来的发冠:“好,难得你有这样的心。”夕玥愉悦的神情让括苍的心情都轻松起来,无论是王妃还是柔荑,都不会给他这样无懈可击的答复吧。
  第二天的清晨,陪护柔荑的采珠是被噼里啪啦的雨声惊醒的。睡意朦胧的采珠托腮发了一会儿呆,方才慢慢腾腾地起床整理被褥。柔荑还在熟睡,采珠打开房门正要走出去的时候,白蒙蒙的暴雨中一群人打伞而来。采珠愣了愣,即刻奔回房中大叫:“夫人、夫人,快醒醒!王爷来了!”
  被她生生摇醒的柔荑眼睛都没睁开,便按住她的脑袋推到一边。采珠捂着脑袋叫:“夫人,是真的,王爷来了!”柔荑张开了双眼,脑子里仍是一片混沌:“他这么早来做什么?”确实,怎么这么早——不,也许不早了,今天的雨下成那副样子,天怎么也亮不起来,也许时间已经不早了。采珠赶紧用双手把她乱成稻草似的头发理了理,没睡醒的柔荑倒是乖乖由她摆弄。
  “看来我们来的不是时候,打扰了柔荑夫人休息。”门口传来女子的声音。
  柔荑从采珠身后探出头,看到缓缓走来的夕玥,还有她身边的括苍:“括苍……王爷!”这一声喊得煞是响亮,终于完全清醒了。采珠忙搬了把凳子在榻边,括苍一接近床边,柔荑立刻抓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坐在床沿:“你怎么才来呀?”眼眶里闪着光点,声音里带着哭腔。夕玥的脚步僵住,她似乎不该待在这里了。
  括苍尴尬地笑了下:“本来昨日就该来看你的,但是让别的事情耽搁了。”
  柔荑扁了扁嘴:“什么事那么重要?比我生女儿还重要?”
  夕玥终于觅到一个插嘴的时机:“柔荑夫人,王女呢?快抱出来给王爷见见。”
  柔荑看着采珠问:“采珠,王女呢?”采珠一拍脑袋:“奴婢这就去喊乳母!”
  乳母抱着婴儿一出现,夕玥就热情地迎上去,小心地接过乳母怀里的王女,抱到括苍身边。括苍只是低头望着酣睡的婴儿,并没有伸出手。夕玥于是问:“王爷,你要抱抱她吗?”括苍只是伸出食指,碰了碰她的脸颊。
  柔荑撑着双臂坐起来看她的女儿:“采珠,是不是弄错了?和昨天一点都不像。”采珠疑惑地跑到她身边:“不、不,府里只有一个王女,怎么会弄错?”乳母忍俊不禁:“夫人,昨日王女刚刚出生,全身泛红,今日好了些,你看她是不是变白了?再过几日,就会恢复到跟常人一样的肤色。”
  柔荑狐疑地看了她一眼,括苍笑道:“乳母生育过三个孩子,难道还不比你懂得多吗?”只要括苍说是,那便是了。柔荑不再多问,从夕玥手上抢也似的夺过自己的女儿:“我说我和她爹爹都这么好看,她怎么会这么丑?是不是婴儿都这么丑?”乳母回答:“王爷仪表堂堂,夫人国色天香,生出来的王女怎么会丑呢?过个一两个月,肤色恢复过来,五官长开了,才看得出模样。”
  夕玥出神地站在屋檐下,豆大的雨点交织成一片白色的雨帘,偶有几颗水珠落地,又溅起,湿了她的裙边。室内的欢声笑语被她抛在脑后,她听不见,更不愿听见。世事总不能尽如人意,她琴棋书画一窍不通,甚至连读书认字都困难,送她一个孩子又何妨?何况,括苍不稀罕那个孩子,傻子都看得出来。真的不必太在意,夕玥兀自叹了口气,可是心口还是隐隐作痛。
  “你很羡慕吗?”括苍无声无息地就走了她身旁,面对着一片白雨,似乎不知该如何踏出去。夕玥失色:“王爷!”这是多么难堪啊!夕玥垂首绞着衣带不肯说话。
  括苍慢悠悠地道:“我觉得你看柔荑的神情,充满了羡慕。”夕玥小声地说:“怎能不羡慕呢?”括苍问:“为什么要羡慕呢?你也可以,不是吗?”夕玥苦笑:“孩子难道是妾身想要,就会有的吗?”括苍问:“那你觉得,你还缺了什么?”夕玥沉吟半晌,直到脸颊红了又白:“王爷的恩宠。”
  括苍眼角流露出的笑意,瞬间化解了夕玥的尴尬:“原来如此。何不早点说出来?”这种事,可以坦白吗?坦白,会有用吗?虽然怀疑,压在夕玥心头的那块石头,却是轻轻地坠了地。
  柔荑指示采珠把一扇窗打开,从那扇窗口,她正可以看到门外。本应离开的夕玥,却和括苍一齐站在屋檐下。括苍听到开窗的声音,回头一望,正遇上柔荑探询的目光,于是笑了笑对夕玥说道:“这雨下得比来时更大了,不知怎么出去好。”
  夕玥看向屋内,柔荑的目光毫不回避,直勾勾地盯着他俩。夕玥唤婢女为她打起伞:“妾身还是早点离开比较好。”她走下台阶,雨点砸在伞面,噼啪作响,几乎把雨伞砸烂。夕玥站在雨水里,向括苍行礼道别。
  括苍转身,猛然发现浣纱就立在他背后。浣纱仓促行礼,就撑起一把伞往雨中跑去。括苍若有所思地看着婢女消失在雨中的身影,半晌才回神,重新踏入柔荑的卧房。
  柔荑双手撑在床上看着他:“你不走了吗?”虽然是这么问,脸上却是难以掩饰的兴奋。
  “雨这么大,难道不是老天要我留下来吗?但是,等这阵雨过了,还是有别处要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愿天无霜雪

  小小的王女坐在床上,小球从她的腿边滚出去,她伸长了手臂,努力向小球爬去。她是那么胖,以至于整个身躯像是趴伏在床上。柔荑双手掐在她腋下,轻巧地把她提起来,放到自己腿上。王女挣扎了几下,“哇”大哭起来。
  “还是夕玥吗?”柔荑落寞地问。站在入门处的浣纱默不作声地垂首。柔荑抱着哭泣不止的女儿站起来,一面拍着她一面踱步,但王女的哭声并没有因此停止。柔荑的心思根本不在哄女儿上,她只是不能再安稳地坐下去。
  柔荑有极不好的预感。括苍与夕玥,本来并无多少感情可言,可是从她生下这个女儿后,他们一下子亲密起来。夕玥原本就是众人口中最合适的王妃人选,现在又得到括苍的如此关照,这是不是意味着,夕玥对王妃之位已经十拿九稳了?尽管柔荑不想承认,似乎,这种变化是由她的女儿出生开始的。括苍不喜欢女儿,这不仅仅是传言或猜测,对于这个长女,他居然连抱一抱的兴趣都没有。
  “别哭了!”柔荑突然大叫,王女愣了一下,哭得更歇斯底里。柔荑使劲拍了两下她的屁股:“我叫你别哭了!”
  “夫人!”不明就里的浣纱赶紧把王女夺过来抱在怀里,“夫人生的什么气?王女这么小,哪里听得懂?”柔荑坐在凳子上沮丧地啜泣起来,浣纱咽下嘴里的话,喉咙里仿佛堵着一块东西般的难受。
  柔荑哭了一会儿,猛地又站起来。抱着王女的浣纱以为她又要打孩子,连忙侧身一躲,可柔荑还是将孩子抢了过去。柔荑紧紧搂着女儿,断断续续地哭诉:“我知道不该打你,爹爹不喜欢你,又不是你的错,你要是男孩就好了……”
  浣纱蹲在地上看着她们道:“夫人,你看,王女毕竟是你的亲骨肉,你打她,自己也心疼。那王女,也是王爷的亲骨肉啊。”柔荑的哭声暂停了一会儿:“浣纱?”“毕竟是王女,王爷怎么会不喜欢呢?”柔荑摇头:“可是,他连抱都不肯抱一下。”浣纱小声道:“夫人不该得罪旖堂王子的。”柔荑立刻皱起了眉头:“他不是好人。”“可是只有他能说动王爷。”括苍是个极其有主见的人,也不容许别人忤逆他,敢在他面前提意见的人,只有旖堂。浣纱无奈地劝她:“我们有求于人,当忍则忍。奴婢听说,夕玥夫人的娘家和旖堂王子走得很近,夫人难道要输给她吗?”
  望仙台二楼通往三楼的楼梯上,婢女掌灯引路,旖堂踏着漆黑的楼梯走上三楼,正对露台的门敞开着,三楼的空间内流转的空气里有一股寒意。柔荑抱着王女站在露台上,听到脚步声便转过身来:“旖堂王子。”
  见到她明媚的笑容,旖堂心里掠过一丝疑虑,面上仍然抱以礼貌的微笑:“柔荑夫人,别来无恙。”柔荑走回房间里,把王女放在席上玩耍。席上零零落落摆满了玩具,王女抓着一只布偶摔了出去,落到旖堂膝上。旖堂把布偶还给她,自嘲地笑道:“我以为夫人这辈子不算见我了。”柔荑面无表情地反问:“是吗?我这样说过吗?”“让我猜猜柔荑夫人所为何来。”旖堂故作迷惘,“是因为夕玥夫人之事?”
  柔荑没有否认:“你答应过帮我当上王妃的。”旖堂讪笑:“柔荑夫人是要与我做交易吗?做交易,是要拿出东西来的。”柔荑面有愠色:“我什么都没有,你帮是不帮?”这个女人真是无知得可爱:“那我为什么要帮你?”
  柔荑低头思索了半晌:“好,不帮就不帮吧。那你也不许给我捣乱!王爷为什么突然对夕玥那么好?一定是你说了什么对不对?”旖堂否认:“怪不得我。如果你生的是王子,王妃的位置已经是你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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