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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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上蝶- 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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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推开房门,房间里头是一片黑暗,只有对面打开的窗户下洒落一小片模糊的月光。柔荑扶着墙,小心翼翼走进黑暗的房间里。“王妃……”咦?柔荑立直了身子,什么声音也没有。可是,刚刚难道没有人叫她?柔荑压低了嗓子问:“采珠,是你吗?”没有声音。柔荑屏息凝神,过了好一会儿,听见愈来愈重的呼吸声,床上的病人艰难地开口:“王妃,是我。”
  柔荑抛开黑暗凭着感觉冲向床边,一条腿重重地踢到脚踏,疼得她直叫:“啊、啊。采珠,你、你醒了。”
  柔荑知道自己不安静下来就听不到采珠说话,忍着痛趴在床边,静静等采珠开口。过了半晌,再次听到采珠虚弱的声音:“我、早就醒了。我醒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王妃,你去哪儿了?他们、有没有、欺负你?”
  柔荑鼻头一酸,捂住脸大哭起来:“采珠,我、我……”黑暗中有人轻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裳,柔荑勉强停止哭泣,啜泣着听采珠说话:“怎么办?王爷、本来就对王妃很生气,王妃又、又失身给强盗……”柔荑坐在床边不吱声。她料想得到括苍一定会大发雷霆,但这又不是她的错,受到伤害的本就是她,她为什么还要负上额外的责任?
  望仙台灯火通明,袅娜多姿的少女在帷幕间穿梭来去,一片粉色的帷幕挡住了她的视线。柔荑走到帷幕前,打开帷幕,看到的是一幅歌舞升平的光景。弦歌悠扬,舞袖翩跹,括苍执盏凝视,眉间眼角尽是笑意。柔荑穿过红袖交织的光影走向括苍,当她走近时,括苍正好投来目光,柔荑向他展开平身最妩媚的笑容,矜持地低下头。括苍大方地向柔荑伸出手,柔荑走向他,抓住他的指尖坐下来,依偎在他身畔。
  他没有生气,他或许不知道那件事。柔荑看着他的侧颜想道,他不知道就好了。括苍让婢女添了一只酒盏,亲自端到柔荑面前。柔荑接过酒盏饮了一口,见到他温情脉脉的眼神,心头突然冒出一个念头,于是丢开酒盏,连那口酒也不曾吞下,扑上去吻住括苍的嘴唇。
  甘醇的酒带着一丝残温滑入括苍的咽喉,把她的欲求一齐带给括苍。“啪”,身边的一切突然重归黑暗,清亮的歌声消失了、飘扬的红袖消失了、望仙台的灯火消失了,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柔荑发了疯似的坐上括苍的腿,扯开自己的衣襟。括苍抓着她的衣襟轻轻往下拉,突然,他停住了。
  柔荑一个激灵,是不是他发现了什么?柔荑强作镇定地问:“怎么了?”括苍双手狠狠一推,柔荑跌在地上,惊慌失措地看着他:“王爷……”括苍站起来,高大的身影给柔荑带来一股无形的压力,柔荑勉强稳住自己的气息,艰难地仰着头看他。括苍冷冷一瞥,竟转身而去。“王爷……括苍!括苍!”柔荑扑上去抱住他的腿,“括苍你不要走!我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故意的。求求你,不要走,再给我一个机会,括苍。”
  忽然好像有几百只手拉扯着柔荑的四肢,强行把她和括苍分开来。“括苍,不要走!括苍!”柔荑挣扎着、痛哭着,却只能眼睁睁看着括苍的背影越来越远。“你们为什么要阻拦我?为什么要阻拦我?我要找括苍,放开我,我要找括苍!”柔荑挣扎得越厉害,那些手就抓得越来越紧,她歇斯底里地呼喊,却敌不过无情的黑暗,掩去括苍的身影。
  累了、累了,再也看不到了。她不再挣扎呼喊,面向括苍消失的地方,凄凉地落下一行清泪。束缚着她的几百只手,骤然消失在黑暗里。她自由了,可是,她再也抓不到括苍的衣角。柔荑孤独地在黑暗里抽泣:“你回来啊,括苍。”
  从她看不见的身后闪出一团白光,登时照亮整个世界。柔荑眯起眼睛,黑暗终于消散,可是这漫无边际的白,又是怎么回事?回首,白光来处,一个隐藏的身影,越来越清晰。是谁?她知道那不是括苍,可是还有谁能驱赶她世界里的黑暗,会在她伤心绝望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
  那是一个女人吧。柔荑看见她婀娜的身姿,她的面容依旧隐藏在阴影里,她越来越近,柔荑看了一眼她的裙子,她没有迈动步伐,可是不断地向柔荑逼近。“站住!”柔荑吼道,那个人立刻就停下,柔荑紧张地瞪着她隐藏在阴影里的脸,“你是谁?”
  “我?”对方仿佛很诧异,“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我们曾经一起度过那么多日日夜夜,我看着你出生、看着你长大、看着你——”
  这个声音——柔荑捂住心口,明明是对方开口说话,这个声音,为何却似是从她的身体深处传来?柔荑惊恐地问:“你,是人?是鬼?”
  对方一声轻笑:“是我啊,孩子,你的女神。”
  女神?柔荑一下子瘫软在地,不受控制地淌着泪道:“你来了、你真的来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她的安排吧?从她背叛女神的那一刻起,就有一场悲剧在等待她。她注定要为此付出代价。只是,她原本以为,她和括苍的快乐,可以更长一点。
  “你怎么能这样想呢,孩子?”
  “难道不是吗?你不是来报复我的吗?”
  女神讪笑:“我怎么会报复我的孩子?我确实很生气,你因为一个陌生男人的诱惑背弃了你的女神。我给了你那么多的爱,他给了你什么?他给了你的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你就沉迷在自己的梦幻里不肯觉醒。跟我走,孩子,你看见了,他是如此残酷。”
  柔荑干脆地拒绝:“对不起,女神,你走吧。我要留在这里等括苍。”
  女神一愣,语重心长的一声叹息:“好吧,孩子。真正爱你的人永远不会伤害你,伤害你的,只有你一往情深的那个人。”
  柔荑兀自摇头:“不会,他不会那样对我。”这不过是一场梦而已,等梦醒来,一切就都好了。
  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吵得人头疼,柔荑睁开困倦的睡眼,一群五大三粗的男人吵吵嚷嚷冲到了她的床前:“找到了、找到了!”采珠下意识地抱紧柔荑,为首的男人二话不说抓住柔荑的手臂往外拽,柔荑吓得直哭。男人狠下手,一用劲把柔荑拽了出来。柔荑扑倒在地,采珠半个身子被拖到了床边。
  几件衣服被丢在柔荑面前:“喂,快穿上,将军要看。”
  柔荑捡起一件衣服,这是一件透明的绛纱上衣,其短无比,大约刚刚能遮住胸部,柔荑记得只有舞姬表演的时候才会穿这样的衣服。“这是舞女的衣服,我是王妃,我不穿!”柔荑又羞又气地把衣服丢向强盗。
  一个强盗搓着手道:“你不穿,那让爷来帮你穿。”说着便有人来抓住她的手脚。
  柔荑挣扎着喊道:“滚开!你们滚开!我自己穿!”强盗们静下来,柔荑捡起衣服抱在怀里,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往床后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山长水阔知何处

  柔荑小心翼翼给采珠擦身。看着她眉头始终紧蹙,一举一动都万分仔细,采珠心里涌出一股莫名的酸涩。这个王妃任性、霸道、自私,以往采珠对她时有埋怨,可是现在自己受了伤,她竟然也会如此不辞辛劳地照顾自己。其实她的心不坏,采珠笃定了自己观察出的结论。
  柔荑一转身,发现采珠的眼里的泪水竟然像小溪一样汨汨地流下:“采珠?”她担忧地看了眼采珠的背,满怀歉意地问,“是不是我弄疼你了?”
  采珠摇头:“是奴婢觉得对不起王妃。我只是个奴婢,竟然让王妃这样受苦受累。”
  “现在除了我,还有别人能照顾你吗?”柔荑无奈地叹了一声气,“浣纱究竟到哪儿去了?是不是跟世子他们在一起?”每当想到儿女,柔荑的心就像被烈火炙烤着。如今广源城兵荒马乱,两个孩子不知道被谁带着,不知道是否安全。若他们真的逃出去广源了,或许情况会好一些。
  采珠爬起来,抓住柔荑的手:“王妃,世子一定会平安的,我想正是浣纱带着他们躲在一个安全的地方呢。”她的手比柔荑的还凉。柔荑握住她的手抵在下巴,要给她取暖似的吹气。
  房间外面突然响起了闹腾的讲话声,柔荑吓得跳了起来,立刻又平静下来,坐在采珠的身边。强盗径自踹开门:“走了走了!”五个人高马大的强盗闯了进来,最后一个强盗进屋后,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上一丢,是一副担架。起先开口的强盗又喊道:“走了走了,小婆娘你有什么要带的快点收拾,爷来给你扛。”
  柔荑奇怪地问:“走什么?”两个女子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
  “回家去啊!这广源又不是我们的地方,玩够了自然就走了。”
  柔荑一惊:“可是广源是我家!我才不走!”强盗一听,伸手过来要拉她。柔荑一甩手躲到一旁:“虽然你们是强盗,你们要走,我也拦不住你们。那些官员说给你们的东西,你们带走吧,最好今天就消失干净!”
  俨然一副主人的姿态。强盗们哈哈大笑:“谢王妃不杀之恩!谢王妃不杀之恩!对了,那群老头说,把王妃你也给我们了,我们可以带走吗?”
  “你、你胡说什么?”柔荑惊恐地往床后躲去,缩进床与墙的缝隙里。
  高大的强盗钻不进缝里,伸进一只手臂去抓柔荑。柔荑连忙后退,突然背上被人挠了一下,一名强盗不知何时到了另外一头,抓住她的衣服直接把她拖了出去。柔荑惊呼着挣扎不停,牢牢卡在了缝里,而强盗还抓着她使劲往外拽:“臭婆娘别动!再动就卡住了!”“痛、痛、痛,我手要断了!”“你出来就不痛了!”
  庇护着柔荑的巨大的床忽然晃动起来,柔荑一怔,只见床身慢慢与墙壁拉开了距离,她的周身也宽阔起来。这时,拽着她的强盗猛一用力,把她整个揪了出去。“滚开,你们滚开!”柔荑坐在地上大声斥骂,随即抱着脑袋哭泣。
  强盗把柔荑捆了丢上马车——马车也是王府的马车。正当炎夏,马车里闷得透不过气,柔荑不久便觉得晕晕乎乎的,问身边的采珠道:“采珠,你还好吗?”没有声音。柔荑心里一惊,难不成热晕了?“采珠?采珠!”柔荑踢踢采珠的腿,依然没有反应。“救命啊!救命啊!”柔荑撕开了嗓子大吼。
  “吵什么吵?”车帘外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应道,是负责赶车的强盗。
  柔荑语无伦次地说:“她死了、不、晕倒了、还是死了……”
  赶车的强盗掀开帘子,对着六神无主的柔荑翻了个白眼,才去看一动不动趴着的采珠。强盗探进身子,把食指凑到采珠鼻翼下:“没死。”只说了这一句,他又出去,跳下车不知到哪儿去了。
  听他说“没死”,柔荑松了一口气,紧张的情绪也逐渐缓解。她俯下身,贴在采珠耳边喊:“采珠,你还醒着吗?采珠?”依旧没有反应。看来,她不是装晕。车厢里如此闷热,柔荑一个健康的人都几乎昏厥,带伤的采珠晕倒了也合情合理。柔荑试图把被绑在身后的手解放出来,可惜徒劳无功,只好不停地呼唤:“采珠,你醒醒啊。”任她叫得口干舌燥,采珠半点反应也没有。
  不一会儿,那赶车的强盗折了回来。他站在车辕边,抱住采珠的双脚往外拖。柔荑急忙扑在采珠身上:“你干什么?”强盗已经把采珠的身子拖出了大半截:“再这么闷下去就真的要闷死了。头目说把她扔在路边自生自灭吧。”柔荑骂道:“你们不会找个医生给她看吗?”强盗瞥了她一眼:“我们将军要的是你,又没说要她,我们干嘛费那个劲?”
  “采珠!”即便双手双脚被缚,柔荑还是差点从车上扑了下去。强盗按住她的脑袋往里一塞,把车帘一拉。“快放开我!不然等你们被括苍抓住,我让他把你们全部绑起来塞进广水去喂鱼!不行,你们这群破强盗,要是喂了鱼连鱼肉都不能吃了。我要把你们全都烧成干尸!”
  骂了一阵,柔荑便住了口。车厢就像一个大蒸笼,还没等把他们烧成干尸,她就要被蒸成人肉馒头了。过了一会儿,柔荑好声好气地对外头的人求道:“喂,你帮忙把帘子打开吧。我快死了,快闷死了。”外面的强盗果然把帘子掀了起来,柔荑正可怜兮兮地盯着他。被骂了一路,藏了一肚子火,强盗恶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车马行了一天,入夜时分,到达了一处湖边。湖边泊着数以百计的大大小小的船只,似乎在此迎接他们。柔荑被绑了一天,纵使现在解了绳索,手脚麻痹提不起一点力气,她坐在车上,静静看着夜幕中的桅杆。“这是什么地方?”柔荑问看守她的强盗。
  “西岭湖。从这里乘船就可以进入腾兰江,沿着腾兰江一直走一直走就到曲霞了。”强盗说得眉飞色舞,大约归心似箭。
  柔荑只知道荻江是一条大江,不知道曲霞有多远,但是,听他的描述,应该是同清凉山一样偏僻的地方。到了那里,括苍还会找得到她吗?柔荑心慌起来:“我不跟你们走,我要回广源。”强盗轻蔑地扫了她一眼,柔荑激动地重复,“我要回广源,我要回广源!”
  远处有人同强盗打了声招呼,强盗应了声,走到柔荑身旁:“走了。”柔荑不肯动,强盗动手推了她一把,岂料她直接从车上摔到地上。强盗连忙伸手去拉,柔荑还是不停地念叨“我要回广源”。强盗揪住她肩头的衣服把她拽了起来:“走了,你不想走你跟将军说去,我可不想听你没完没了地念叨。”强盗一松手,柔荑直接坐到了地上。强盗再次把她拎起来:“你再不走,我打断你的腿!”
  柔荑哭着不断嘀咕着“我要回广源”,在强盗驱赶下跌跌撞撞往前走。不知是否故意,短短的路程摔了四五次,有一次还直接跌在了泥水坑里,走到了船边的的时候,裙子都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站在船上的人听到背后嘀嘀咕咕的声音回过了头,是流辉:“喂,怎么回事?”强盗把她往上推,流辉便弯下腰来拉她。柔荑不但不肯配合,还一个劲儿地往后躲:“我不要去,我要回广源!”
  流辉问:“回广源干什么?”“我、我——”柔荑想了一下,“括苍回来会找我。”流辉讥笑道:“他是王爷,左拥右抱,有的是女人。你不见了,他都不见得知道。”柔荑哭着冲他喊道:“不许你胡说!”
  流辉摊出手:“听话,跟我走。”柔荑盯着他的手看了半晌,手掌上有一道狰狞的“人”字形疤痕,毁掉了整个掌纹。柔荑伸出手,却不是牵住他的手,而是狠狠地一掌拍下:“我不走!你快放我回去,不然括苍找来了,我要他杀了你!”
  流辉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犯的罪,再长十个脑袋都不够砍的。他要有本事逮住我,光攻陷广源、掳走王妃两事,他就恨不得把我捅成马蜂窝了。不过,将来腾兰是我的,还是他的,还不一定呢。”
  “你胡说。”柔荑愤怒地反驳,“他是腾兰王,腾兰凭什么是你的?”
  “他是腾兰王,腾兰王妃也是我的呀。”流辉坐在船舷上居高临下地回答。柔荑语塞,怒不可遏地瞪着他。流辉悠然道:“不知括苍现在到哪儿了。等他累得跟狗一样赶到广源城,发现我早就跑回南麓了,他的王妃不见了,王府也被搬空了,他一定要气疯了吧?”柔荑心里一紧,括苍会气疯了的,真的会被她气疯了的——柔荑赶忙晃了晃脑袋,这分明是流辉故意恐吓她,她怎么能当真?无论怎么样,也比被流辉掳走好。
  流辉从船舷上站了起来:“你要站在这里也行,反正我们装完东西至少还要一两个时辰。不过,我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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