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棍儿”
妈妈手里有一根光棍儿,是拖把,每天拖地。
爸爸手里有一根光棍儿,没有拖把直,更没有拖把好看,但用处很多。
我也用这根光棍儿,男人是不是跟光棍儿有缘呐。
爸爸先用这光棍跟外婆合作,外婆是浙江宁波人,过年不吃饺子,吃汤圆。
北京就没有卖水磨元宵的。爸爸每年都托人买回50斤江米来,拉到食堂用电磨或是外婆自己用石磨磨成浆,再用面口袋封住口,提起来很沉,几十斤的米浆呀。把家里椅子一正一反架起来,放两头,中间用我爸这根光棍儿一挞,面口袋里的水就滴滴答答地渗出到下面放的脸盆里。
第二天一大早,外婆把口袋里的湿面分成一口一块地晒干。光棍儿就又靠在爸爸的门后头了。
这光棍儿到我手里是抬煤气。我还小,抬煤气总是我和不一定哪个姐姐去。
每到抬煤气的时候,光棍就成秤杆儿啦。大姐是会把煤气罐往她那边挪,二姐是固定一地方永远不动,三姐是永远往你那边挪。
其实我比较赞同二姐的做法,对大姐的做法心里有七分敬仰,三姐这种,抬几回我发誓再也不跟她合作了。她很“聪明”地在爸爸面前哭了。爸爸是最看不得孩子们在吃饭前和吃饭时掉眼泪的,差点儿揍我一顿。从此我就暗下决心,我再也不用你的光棍儿了,我自己扛。
一个月之后,我自己晃晃悠悠把煤气扛回家,虽然是上气不接下气,我还是挺牛气地环顾家里人。我看到妈妈“幸福”地掉下眼泪,手里搓着围裙,嘴里说,特小的声音,“小心腰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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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与美丽
我害怕美丽,在美丽面前我羞涩,因为我不美丽;
我感激美丽,在美丽面前我明白了我的目标;
我靠近美丽,在美丽面前我更内在;
我向往美丽,在美丽面前我用角色对照。
饿的时候,吃着了最美。
困的时候,睡着了最美。
长大以后,生了孩子最美。
老了以后,孩子孝顺最美。
困惑的时候,有老师最美。
困难的时候,有朋友最美。
老人健在,孩子最美。
朋友全在,自己最美。
生病之后,健康最美。
绝症来临,走了最美!
接近伟大,胸怀最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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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佛
今晚跟小姨一起见到了韩美林先生和夫人周部长。
夜色初上,进入韩先生的院子里,透过车窗,隐约见到的是一个又一个的伟大和震撼。
作品?还是作品更深邃的那种内涵。佛像的威慈,给予我们战胜邪恶的勇气和被胸怀包裹之后的安全感。
佛和佛像我见过不少,但造佛的大师我从未造访过。原来以为离京城很远的一个地方多不方便,现在又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圣人在哪里,哪里就是圣地。
韩先生的家里是无法用语言能说清楚的,无法描述艺术与感受同在,奇妙与惊叹共存,满眼皆是绝世之作。
我的手心出汗了,我开始紧张,不知所措,被大师看出来了。
为了调整气氛,韩先生说:“秋芳,不介意我送傅彪一幅光屁股的吧?”大家“轰”地一笑。
韩先生还是个心理学大师。说他是大师,但他从不轻视别人。对我这个演员、晚辈依然亲如家人。看见我今天身体的恢复,先生从不赠字的,习惯又被打破,赠我“依旧潇洒”四个字。这又是厚爱和希望。一代宗师高抬于我,居然给予“傅彪兄”。韩先生太谦逊了。
此时,韩先生又抽出一张黄纸说:“我再给你画尊佛,保佑你。”我再也忍不住眼泪了。
美林大师对我太好了。美林大师的人格、品德、艺术无一不能折服我们。美林大师的胸怀无边,他用这三件作品告诉了我一个道理:人一生是光着身子从母亲肚里生出来,追求了半生虽然身体有恙,但康复后会依旧潇洒,继续努力定会修成正果。
美林大师,学生傅彪都想给您磕头了!
一路向着光
2005年9月,我开始为彪子挑选墓地,也为自己的心找一归处。
有这样一座陵园,从山坡向下俯瞰,景色竟与从他父母家的山上望下去,惊人地相似。
墓碑周围是一处小小的院落。稀疏的围栏,一面石桌,几张石凳,两棵树。
彪子朋友多,爱热闹。日后去看他,可以伴他一整个下午,喝茶谈天。
我会一幕一幕地回想我们那二十年时光,暖融融的,像一部让人怀念的老电影。
我们相遇了。
我们相爱了。
我们有了家,有了儿子。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
彪子生病了。
彪子第一次做手术。
彪子第二次做手术。
彪子走了。
那一天,我坚持不让医生将他送进ICU病房,不让他们切开他的气管,给他上呼吸机。所有的亲人和朋友都陪在他身边,我告诉他们不要大声地哭,不要惊扰他远走的灵魂。
我坐在一旁紧紧握住他的手,无声地流泪。我身边是我们14岁的儿子。妈妈、姐姐也在。
小刚、小陆、志诚、韩红、杨立新、小夏、杨敏……我们的朋友在他的床尾,站成一道弧。他们在心里向他最后地道别。
这是一幅安详的画面。彪子一生都在自己与别人的故事中间回旋。“开始”的是戏,“停”后是人生。而此刻,当他真的要谢幕了,却没有人能再喊一声“停”。
直到医生说,上午9点35分,傅老师离开了我们,我仿佛从一场长达一年的噩梦中惊醒。
我用手合上了彪子的眼睛,亲吻他的额头,他的嘴唇。我对他说:“彪子,记住我永远爱你。不要害怕,向前走,向着有光亮的地方走。”
我曾经无数次在深夜里痛哭,绝望地设想这一瞬间的到来。这时我却发现离别没有那么可怕。彪子的脸上浮现出一个笑容,和他健康的时候一样生动、顽皮,像是刚刚给谁讲过一个笑话。而他的灵魂已从病痛的躯体中安然升起。
北京的天空连日阴郁。2005年8月30日9点35分,一缕阳光却从窗口照了进来,穿过白纱帘洒在安静的房间里。于是,彪子这一生带给我的记忆,从始至终都是温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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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开场戏(1)
天安门广场西南角的钟楼后面有一个闹中取静的地方——西交民巷38号。
1984年春天,中央戏剧学院铁路班的招生考试在这里进行,2000多个年轻人将一座小楼挤得水泄不通。
不满19岁的我刚刚考上空中小姐。
在那个年代,“空姐”是个了不起的职业,漂亮,神气,收入高,福利好,更何况我考取的是国际航班。
那也正是王朔小说《空中小姐》风靡的年代,故事中女主人公死于空难,让家人为我的志向感到忧心忡忡。
“整天都在天上飞,我们的心怎么落得下来?”
“你干什么都行,就是不许干这一行!”
堂哥热爱表演,想上戏剧学院,拉着“赋闲在家”的我陪考。为了给他壮胆,我便去了。
一切都是阴错阳差。准备再三的他初试就被淘汰下来,“考着玩儿”的我却一路绿灯,成为数千人中的幸运儿。
录取名单上一共只有20个人,我是其中之一,就此去除了父母的一块“心病”。
新的生活在眼前豁然展开。
我欣然投入其中,却在第一次自由组合作业中就被晾在了一边儿。
这项作业要求大家自寻搭档,共同排演自选片断,由老师综合评分。
班里大多数同学都参与过影视剧的拍摄。而当时的我除了对中外电影明星如数家珍,一没有表演经历,二不懂表演,跟谁合作就是拖谁后腿,只好独自坐在排练厅的一角看热闹。
正在我一个人傻笑的时候,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手拿教材走过来。
“哎,我想排《骆驼祥子》片断,你敢不敢演虎妞?”
“我不知道。” 我支吾着,心里的确很茫然。
“试试看。来,对词儿。”说着一屁股坐在我身边。
天哪,我哪知道“虎妞”该怎么演?只好对着教材上的白纸黑字,嗑嗑巴巴地念了起来。
他呢,很老练,在当时的我看来“演”得惟妙惟肖,十足一副刘四爷的腔调。
对完词儿,我红着脸,咬着嘴唇不做声。
他打破了沉默:“你……看过《骆驼祥子》吗?”
我使劲点点头,告诉他我在首都剧场看过李婉芬和李祥演的话剧。心底里是想说,我并不是十足的门外汉。
“你得照着那样儿来。”
“我……不会。”我胆怯地告诉他,“你还是找别人吧。”我怕因为我而影响了他的第一次成绩。
他看看我,没有一丝犹豫:“你行,一定行。我一句一句教你。”
于是一句虎妞,一句刘四爷,他一个人演着两个角色。我就像鹦鹉学舌似的,总算把台词对了下来。
可虎妞是个什么样的角色,哪是一个十八岁的“雏儿”能捕捉到的?语气学对了,情绪却不够饱满。几个回合下来,他满头大汗,我面红耳赤。
他一边擦着汗,一边叨咕着:“不错,不错,好多了,再来。”语气中夹杂着几分无奈。
我知道他是在安慰我,心里有些过意不去,惭愧地低下头,几乎是央求他:“你还是去找别人吧,我实在放不开。”
“你行,一定行。今天先这样,你消化消化,明天再来。”他言语轻松,眼中却掠过一丝焦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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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开场戏(2)
第二天,我真想找个他看不见的地方躲起来,又巴望他干脆放弃我,直接去找别人。然而,他还是拿着书径直向我走来。我有些垂头丧气。
“今天成就成了,不成你赶紧去找别人。”不等他说话,我先诚恳地说。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笑,心里特没底的那种:“先来一遍再说。”
我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和灵气,和前一天的表现简直是天壤之别。
“太棒了!你看,我说你成吧?”看得出他的表情和语气有些夸张。
他就是彪子。
回首往事,我已读懂这冥冥之中的缘分……
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谈恋爱(1)
可能女孩子都是这样,将她的手交给一个人的同时,就将心一并交给了他。那次以后,彪子想让我和他的家人见面,又不敢明着和家里人说,于是编出一个“狡猾”的借口——同学聚会,把大半个班都招呼去了。
我对他的“阴谋”一无所知,和同学们一起去了他家,装出一副什么事都没有的样子。
彪子家住在望儿山脚下的部队大院里,风景很美。现在那里已经有了新的名字:百望山风景区。
彪子的父母对我们十分热情。他父亲是山东人,性格开朗;母亲是宁波人,善良贤慧,能做一手好菜。
我假装坦然,以“普通同学”的身份美美地饱餐一顿,就伙着大家一起爬山去了。
几天后彪子笑呵呵地对我说:“大姐对你印象不错。”
我心里“咯噔”一下,脸涨得通红:“你把咱们的事跟家里说了?”
他嘻皮笑脸地说:“没有,没全说,就告诉大姐了。”
“那……那天那么多人,她怎么知道哪个是我?”
“我指给她看了,告诉她那个小黑丫头就是。”
“你就讨厌吧你!”我不知是生气,还是不好意思,总之心里没底。
彪子很会顺水推舟,索性让大姐帮他在父母面前说说好话,日后我好名正言顺地到他家里去。
他父亲终于知道了这件事,便找他谈话。我想象过那场面,他一定操着一口山东腔,一脸严肃。
“黑蛋,你现在太小了嘛,还是以学习为主。”
“爸,碰上了怎么办?”
“你们都那么小,万一人家碰上更好的怎么办?你碰上更好的怎么办?你可得想好了,得对人家女孩子负责。要不然我们的脸往哪儿搁呀?”
“我想好了,这辈子就是她了。”
“那,哪个是啊?那天来了那么多女孩子。”
“我哪天专门带她来。”
“哎,不好,不好,你带她来,不是等于我们承认了吗?我们可是在‘不许恋爱’的协议上签了字的。”
“反正,我这辈子就是她了,早晚也得进咱家的门。”
父亲最终没拗过彪子。
我独自一人完成了第二次登门。
彪子的父亲一直没有“正眼”看我,只有在我不注意的时候,瞟上我一眼。老头儿,多少有些封建。
彪子的母亲很热情,张着的嘴一直没有合上。
尽管我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但还是努力做到“落落大方”。
过了几天,彪子对我转述父亲的话:“以后就别到外面去了,周末就到家里来。”
我知道,这意味着对我的认可,也知道老爷子在担心什么。军人嘛,对签过的字是要负责任的。
从此,374路公共汽车上经常会出现两个年轻人的身影,他们从起点坐到终点,下车后沿着长长的颐和园外墙从新宫门走到正门,再坐上330路公共汽车……。
道路辗转,我们却不嫌漫长。对于恋人,那是完全属于自己的空间。一路上我们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车上拥挤的人群让我们挨得很近。
彪子的房间大概有个五六平米,一张单人床,一张写字台,书柜嵌在墙里,与外面的客厅只隔一堵玻璃墙。
在父母眼皮子底下谈恋爱(2)
我们在他的小屋里聊着,笑着,只要一关门,他父亲就在外面咳嗽,一听就是特故意的那种。我俩就捂着嘴在屋里笑,彪子赶紧把门打开,假装出去倒杯水,拿个苹果什么的。
天快黑了,彪子沿着来时的路送我回去,自己就住在城里朋友的家,第二天直接去团里。
他家在西北,我家在东南,每次都要穿过北京城跑一个大对角线。
“家里人要是放心,你就住在我们家吧,早上直接去上学。”有一天彪子的妈妈对我说。
不知是她看我们这样实在太辛苦,还是彪子又在暗中做了思想工作。
于是,我便顺理成章地住进了彪子三姐的小房间里。
晚饭以后,彪子的房间灯光一亮,玻璃墙就透出我们两人的身影,基本上已无“隐私”可言。可是小屋的门仍不能大大方方地关上。有时彪子犯坏,故意轻轻地掩上门,外面便响起持续不断的咳嗽声。
彪子一脸坏笑地对我说:“他老人家一定渴坏了。”
只要我不回三姐的房间,他父母是绝对不睡的。老两口坐在外面的客厅里,不是看报纸,就是嗑着瓜子看电视,反正完全不像在“监视”,看起来很自然。
早上,彪子的妈妈5:30就起来给我们做早饭。彪子当时最喜欢吃的就是鸡蛋炒米饭,再热乎乎地喝上一碗汤。出门了,外面再冷,身上也是暖和的。
就这样,我们在他父母的眼皮子底下谈了四年恋爱。
我和彪子的关系被认可后,彪子开始把每月25元的生活津贴如数“上交”给我。
起初我不肯,因为不会“理财”,再说从小到大也没有花别人的钱的习惯。他却说,如果我不要就是不爱他。
我拗不过,于是掌管起两个人的“财产”。
年轻姑娘爱美。那时候我对大大小小的外贸店了如指掌:台基厂丁字路口、前门北大街、公主坟374路总站后面的一排小房……它们专营出口转内销的服装,物美价廉。
于是我叫上女朋友,今天买条裙子,明天买件上衣,手头很宽裕。
等到彪子出差回来,问我这月的盈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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