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皆不差帝都豪宅,叫佟未忍不住赞叹江南园林的巧夺天工。
“二哥!”忽然从长廊的岔道里闪出容雨卉的身影,她一改方才的拘谨,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一把拉住她的兄长娇滴滴道,“你去了那么久,这次回来给我带好东西了么?”
容许也不似平时那般冷漠,轻轻刮了妹妹的鼻尖笑道:“一会儿送到你屋子里去,怎么敢少了容大小姐的?”
容雨卉欣喜不已,闪过兄长的身子对着佟未道:“二嫂,我能去你们的新房看看么?”
“这样……”佟未不置可否,看了看容许答,“二嫂没什么意见,你哥哥同意就好。”
容雨卉有些骄傲地挽着哥哥笑道,“哥哥最疼我,自然什么都答应了。”
可这回事实却非如此,只听容许道:“屋子里堆满了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过些日子再去玩吧。”
“为什么?”容雨卉撅着嘴抗议,“你们……你们其实成亲好久了呀,我也不是去闹洞房,做什么不好去玩?”
容许方要回答,忽又有悠扬地笛声传来,这一次的曲调更委婉更凄楚,好似倾诉着演奏者的无限哀伤。
“四姨娘又吹笛子了。”容雨卉举目看向翩翩小筑,口中嘀咕,“这两日真是不顺,先是二哥你和嫂子不好进城,又有三哥被人打伤,接着悦娘又惹怒了娘。本来大家都不痛快,偏偏四姨娘沉寂了那么久,突然又跑出了来。”
“吹得真好,比京城御用乐师吹得还好。”佟未不以为然只管欣赏这曲天籁,可客观的一句赞叹,却得来容雨卉这样的忠告。
“大嫂呀,在娘面前可不敢这样说,您一定要仔细些,不然可就要出大事的。”
容许却没有让妹妹再说别的话,找了些借口将她打发后,就带着佟未回藤园去,但他没有意识到聪明敏锐的妻子,实则早已察觉了其中的微妙。
不知是出于促狭想看容许尴尬,还是纯粹的好奇,当进了卧房夫妻二人独处时,佟未冷不丁冒出一句,“容许,那位四姨太……是不是对你特别得好?”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二)
反是冯梓君身边的丫头云想机灵一些,笑着上来给容许斟酒,口中道:“奴婢听云佩姐姐说,方才莉园的初蔓姑娘来过,说是孙小姐身子不爽利,悦娘便向老夫人告假不来吃晚饭,在莉园照顾孙小姐了。这会儿云佩姐姐和云霞去给三爷送饭菜,一会子回来了二爷问问便知道了。”
但不论云想如何解释,老太太一张黑青的脸已然将一顿饭弄得无比感概,所有人都唯唯诺诺只顾自己碗里的东西,半句话也不敢多讲,生怕一不小心又触怒老佛爷。
佟未虽对这家人的是是非非无甚兴趣,可好好吃一顿饭都仿佛是煎熬,这日子实在是叫人憋屈的。于是继一些体面的老妈妈和大丫头来行过礼,采薇又自报家门后,佟未也再没有说话。直到冯梓君撂下筷子说不吃乏了被绿绫等扶着离去,这顿饭才冷冷清清地散了。众人也因心里不自在,便没有谁来与新娘子亲厚,不过淡淡一笑点点头就都辞了。
离了厅堂,佟未挽着采薇跟随容许走在回藤园的路上。靖康公爵府是京城有名的大门大户,且佟未自小出入京城名邸之间,可谓看尽繁华。然一路将婆家的屋宇楼阁看在眼里,容宅建筑不论在奢华、工艺还是布局上,皆不差帝都豪宅,叫佟未忍不住赞叹江南园林的巧夺天工。
“二哥!”忽然从长廊的岔道里闪出容雨卉的身影,她一改方才的拘谨,三步并作两步上来一把拉住她的兄长娇滴滴道,“你去了那么久,这次回来给我带好东西了么?”
容许也不似平时那般冷漠,轻轻刮了妹妹的鼻尖笑道:“一会儿送到你屋子里去,怎么敢少了容大小姐的?”
容雨卉欣喜不已,闪过兄长的身子对着佟未道:“二嫂,我能去你们的新房看看么?”
“这样……”佟未不置可否,看了看容许答,“二嫂没什么意见,你哥哥同意就好。”
容雨卉有些骄傲地挽着哥哥笑道,“哥哥最疼我,自然什么都答应了。”
可这回事实却非如此,只听容许道:“屋子里堆满了东西还没来得及收拾,过些日子再去玩吧。”
“为什么?”容雨卉撅着嘴抗议,“你们……你们其实成亲好久了呀,我也不是去闹洞房,做什么不好去玩?”
容许方要回答,忽又有悠扬地笛声传来,这一次的曲调更委婉更凄楚,好似倾诉着演奏者的无限哀伤。
“四姨娘又吹笛子了。”容雨卉举目看向翩翩小筑,口中嘀咕,“这两日真是不顺,先是二哥你和嫂子不好进城,又有三哥被人打伤,接着悦娘又惹怒了娘。本来大家都不痛快,偏偏四姨娘沉寂了那么久,突然又跑出了来。”
“吹得真好,比京城御用乐师吹得还好。”佟未不以为然只管欣赏这曲天籁,可客观的一句赞叹,却得来容雨卉这样的忠告。
“二嫂呀,在娘面前可不敢这样说,您一定要仔细些,不然可就要出大事的。”
容许却没有让妹妹再说别的话,找了些借口将她打发后,就带着佟未回藤园去,但他没有意识到聪明敏锐的妻子,实则早已察觉了其中的微妙。
不知是出于促狭想看容许尴尬,还是纯粹的好奇,当进了卧房夫妻二人独处时,佟未冷不丁冒出一句,“容许,那位四姨太……是不是对你特别得好?”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三)
彼时容许正坐于案前提笔书信,闻言犹自不觉手中笔管微微朝下一震,于是笔尖触及宣纸,一点黑色迅速在纸上晕染开,待他发现,纸上字迹已被污染了泰半。
换上一张新纸,用玉镇纸铺开撸平,这一系列动作容许表现得一如平常的镇定,可在他的心里早已对妻子不知何时会冒出来的奇怪想法佩服得五体投地。战场上面对强敌也只一笑了之的大将军容许,竟会在家中完全挫败给一个小女子,这让他自己也汗颜不已。
“我没说错吧!”虽然丈夫表现得很镇静,但那张写坏的纸还是证明自己的话在容许的心里是起了作用,佟未乘胜追击,满分得意地立到桌案前追问,“你看,咱们一进家门她就冲你打招呼,比谁都热情。你妹妹不是也说,她沉寂好久又突然跑出来,我想不会那么巧是正好遇上你回家,应该是你回家,她才跑出来吧!这位四姨娘真是美丽动人,柳妈妈告诉我,她才二十九岁。”
容许手中的笔却没有要停的意思,他迅速写完一封信,将信纸在烛火前微微一烤便折叠装入信封,正要在信封上落款,却见一只纤白的手按在了上面。
“为什么不回答我?”
抬头看见的,是妻子一张蛮横的脸,只是在这样精致秀美的脸上,蛮横也显得那样可爱。
“被我说中了是不是?”佟未兴奋地又往前凑了凑。
容许心里难抑一股热流,他不晓得妻子是否有意识,此刻两人的面颊是凑得如此近,甚至只要自己稍稍一动,就可以吻到她娇嫩的红唇。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坐怀不乱并非是人人都能有的品质,更何况是面对自己的妻子。
“我记得……”容许忍着咽喉里冒出的干热,直视妻子一双灵动的眼眸,缓缓道,“我记得有人说过从今往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过自己的生活,所以,我应该有这个权力,不回答你提出的于我们两者之间关系没有任何意义的问题。”
佟未滞了滞,随即很不满意地收回身体,双手撑着桌面对容许道:“你还真是小气啊,不说就不说好了,拿那么严肃的外交词令说话,真是奇怪。”可她岂肯轻易罢休,少不得又补了一句,“其实吧,你不说我也知道答案。你看你脸红的,别再红了呀,冰做的人要是红化了,我可罪孽大了!”说罢旋身挑开水晶帘子,得意洋洋地往她自己的“地界”去。
长长舒了一口气,容许自然不会相信“脸红”一说,他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何为脸红,只是他笃定了一件事,但凡能看到佟未人后表现的,一定不会相信那个乖巧温顺的容家二奶奶就是这位佟大小姐。
可容许却不敢笃定,下一回佟未再这样“亲昵”地和自己讲话,他是否还能遵守那“井水不犯河水”的约定。
这厢,佟未回到自己的地盘,慌忙去挑开妆台上盖着镜子的绸缎,果然一张红扑扑的脸蛋映在明镜里,她轻轻地吐了口气,一手捧着发烫的脸颊,一手捧着胸口安抚那慌乱的心跳。
实在是得意忘形了。她暗暗自责:要是刚才没来得及收住,一下子凑到他脸上去那该怎么办?唉唉唉……还是管管自己这个对什么都充满好奇的脑袋,不然一定会闯祸。
缓缓做了几次深呼吸,佟未渐渐平复了乱跳的心,可脑海中又闪过一样东西,叫她好不烦恼。
倘若没有看错,方才容许写的那封信里,是有恒聿的名字的。难道……他们一直都有联系?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四)
忽有采薇在门外的呼唤打断了佟未的心绪,她应声喊采薇进来,趁势探头去看屋子另一侧的容许,可那位大爷仍旧端端正正地坐在书案前,好似外头什么也没发生。
“少奶奶,二姨太送了果盘子来,柳妈妈叫我送进来。”采薇进门放下果盘,左右看了看,不禁无奈一笑,又道,“柳妈妈她们真体贴人,说怕您一时半会儿不适应,叫三香她们这些日子别进新房伺候,屋子里的活一概我来做。”
“来。”佟未将采薇拉到一旁,低声道,“既是如此,一会子你把容许桌案边的纸篓给我收拾出来,别丢到外头去,叫我先找件东西。”
“你的东西丢里头了?”采薇问。
佟未摆手道:“不是,你先别问,过几日我就告诉你。”
主仆二人正说着,容许却从里头走了出来,佟未立刻朗声道:“你好好跟着柳妈妈,先把家里带来的东西挑好的送给妈妈,其他的给园子里的丫头们分了,再有合适的,外头也送一些。”
这些事容许本无所谓,便由着佟未自己安排,只递了一封信给采薇,“交给柳妈妈,让她派人替我寄出去。”
“知道了。”采薇应了一声接过信,转身出了门去。
容许看了桌上摆的果盘,拨动了一下挑了只油桃在手里,口中很不经意却又是存心说给佟未听,“家里几位姨娘都是老爷的人,性格脾气都不同,能不打交道就别打交道,反正你本来也不喜欢我的家人。但雨卉和楚楚都是孩子,又是小姑娘,可以的话你多和她们接近,讲些外头的故事给她们听。当然,你若不乐意,我也不勉强。”
佟未不答却问:“弟弟伤了,你这做哥哥的怎么不去看?”
容许反一愣,神色闷闷地答:“下午母亲叫我过去就是为了三弟,她说三弟受惊,这一个月藕园是禁地。”继而反问一句,“你好像比我更关心这个家的人?”
“我不过好奇问一句。”佟未被噎住,生气地转身回自己那边去,一壁抛出一句冷冷的话,“谁稀罕你们家这冷冰冰的人情啊。”
容许哑然,没错,妻子说的一点没错,在这个家里又有多少人情是能够因血脉相连而温暖的?
如是直到天黑,两人再没有说话,待采薇回来将容许那边的纸篓收拾出来,悄悄闪到自家小姐这边时,但见她拉着佟未凑在她耳旁问:“小姐,你是要找姑爷写坏的信纸么?”
佟未悄声问:“你怎么知道?”
“那封信上写了是送给京城宰相府三公子恒聿的呀!”采薇皱起一对柳叶眉,很不放心地问小姐,“您终究是放不下呀?”
佟未面色黯然,兀自伸手拿过纸篓翻了翻,将一张被墨迹染黑了一块的纸拽在手心里,一壁把采薇往外赶,“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点歇着去,我这里自己能行。”语毕将采薇推出了门,哐当一下将门合上了。
转身见容许站在水晶帘子后头看着自己,佟未不禁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听到响声,起来看看你。”容许依旧一张毫无表情的脸。
佟未没好气,嘴里挤出一句“谢您了”便回了自己的地盘去。待坐到妆台前,就着那一盏红烛,却开始犹豫是否要展开手心里那张皱巴巴的信纸。
容许静静地立在原地看了半刻墙上映出的倩影,直到对面再没什么动静,才回身就寝。睡到大半夜,迷迷糊糊中仿佛听到低低的啜泣声。出于一名军人天生的机警,他即刻翻身坐了起来。
果然见房门洞开,皎洁的月光洒入房内,并有一道纤长的身影投射在墙上,且微微颤动着。
披了件衣裳起身,几步走到帘幕前,眸中所见,的确是妻子正穿着一身睡袍坐在门槛上,手里还不知捧了什么东西。
挑开帘子,容许悄然走到佟未的身后,用很少能从他口中听到的温柔语调问,“你怎么了?”
忽听得身后有人发问,佟未下意识地转过头去,待看清了是容许,才意识到这个屋子里还住了自己的丈夫。来不及抹去脸上的泪水,来不及咽下嘴里的果子,更来不及将手里捧着的果盘藏匿起来,总之就是这样将一副最狼狈的模样展露在了这个男人面前。
“你吃吗?”佟未将手里咬了一半的油桃放回果盘,双手将盘子举向容许,“你也饿了吧,要不要一起吃点?”
第五章 当年还自惜(五)
垂首看,果盘里的果子全被咬过,容许咽了咽口水,担心此刻拒绝会让妻子窘迫,于是勉强挑了一只还算完整的油桃。
“坐吧!”佟未满意地收回果盘,低头将方才那只咬了一半的油桃拿起来继续吃。
“你……哭了?”容许手里拽着桃子,不知要不要坐,不知要不要吃。
佟未缓缓咽下嘴里的果子,清了清嗓音答:“嗯,我哭了。”
“想家?”容许活了那么多年,除了行军打仗、进京述职外,还从未这么主动地去关心一个人。
佟未转过一张凄哀的脸,眼神亦有些迷茫,只听她答非所问,竟看着容许手里的桃子缓缓道,“这只很酸,你还是别吃了。”
容许察觉了佟未的精神恍惚,于是撩了衣袍坐到门槛的另一边,举手咬了一口油桃,虽然那足以酸倒牙的汁水叫人难以忍受,但还算提神。他小心地咀嚼着果肉,一边看着月色说:“如果你实在想家,我可以带你回京,就住之前那座宅子。”
“你真是好人。”许是提到京城,便想起父母,佟未越发伤感,哽咽着对容许道,“平白无故地娶了我,生活里多了一个莫名其妙的陌生人,可是你却对这个人很好。容许,谢谢你对我这样好。可是我们不好回京城,我不能回去。”
容许没有再吃第二口果子,转来看着佟未,但见泪水又从妻子美丽的眼睛里奔涌而出,面前娇弱的女子哭得如此伤心,仿若雨打的娇蕊,我见犹怜。
“本来我也很少在家住,皇上曾提过希望我不带兵时上朝议政,如果我们回京,也在情理之中,你不必担心旁人会有什么想法。”柔和皎洁的月色下,素昔冷漠严肃的容许也露出了少有的温柔,这些话说得婉转而亲和,仿佛是花心思呵护着什么。
佟未经不起别人对她好,可是自从嫁给容许,这个丈夫就处处对自己好。虽然他很少笑,很少与人亲和,甚至一天到晚绷着一张冷脸,可他就是默默地对别人好,不计回报地对别人好。他不是传说中冰做的人,他的人格魅力足以降服敌军,足以让宋云峰一干兄弟对他誓死效忠,足以年纪轻轻统帅三军笑傲疆场,足以让自己不愿欺骗他……
“我不想家,在路上已经把家都想完了。”佟未止住哭泣,欲抬手抹泪,却因满手粘乎乎的汁水而悬在了半空。
容许不忍她尴尬的样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东西,便将身上的衣服递过去。不想佟未竟大方地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