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世笙箫半世妆》

下载本书

添加书签

半世笙箫半世妆- 第2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涔,手足无措。
  沉简抬眼瞥了他一眼,问:“常恭是在对面的屋子吗?”
  太监正禁不住这份威慑,霍尔但到漠然的视线擦过自己身上,仿若过了一阵刀割,慌忙答道:“是的,武阳侯被关压在那等候处斩。”
  “哦。”沉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转眼已走到了门口。那太监正屁颠颠地准备跟上,沉简又忽然转过了头淡淡地扫了他一眼,道:“不要跟来。”话落的时候一边的士兵上前替他关上了房门,留下隔离灯光后的一片寂静。太监感到站在那里,不由间竟然已经全身冰凉。
  沉简走进了对面的屋子,将门关上。
  屋里有些暗,因为是关押囚犯的地方,所以显得阴气沉沉,他的视线落过屋中央被粗麻绳捆绑了的人,却不说话。
  那人感到有人进来,转身时看到是沉简,神色间霍然闪过一丝华光。因为被捆绑着,行动并不方便,他双膝跪地几下爬到沉简身边,扭着身子靠近了,恳求道:“少将军,少将军请救我,只要少将军求情,皇上他一定会从轻发落的。少将军,我冤枉!”
  常恭抓上沉简宽大的衣袖,声音中一点点染上凄楚,跪在那人面前显得有点蝼蚁的卑微,一心只想以情动人,心下本是慌乱间也挤出了几点清泪。这时抬头,正好对上沉简的视线,淡淡的,漠然的,深沉地吸纳着一切间又仿佛翻涌着异样的恨意。他的手一哆嗦,动作一僵下愣愣在那竟也一时噤了声。
  沉简的手轻轻一摆,也不见怎么用力,他的衣袖已经从常恭指间划出,唇齿间轻轻一启,声音颇沉:“乌姬……”他的吐息绵长,仿佛飘在空中,淡淡擦过,轻转几个卷儿,然后一点点地落下,却仿佛无形的压力落在常恭的肩上,让他感觉心上霍然一沉。诧异地抬头看去,眼睛里已经是充满了惊恐:“你……”
  沉简漠然地看着他,似乎只是看着一具尸体。
  乌姬。在汉国,已经是很久没有人提起的名字。当年汉王看上楚王爱妃,特命使臣特地以五座城池为代价,只换了乌姬一人。乌姬那时已有怀了三皇子惦楚,到汉国之后变在汉王后宫住下,诞下惦楚后独自一人带着儿子在异国他乡生存,直到那日后宫大火,母子二人双双死在活中,导致楚汉两国关系一度紧张。
  传闻中的乌姬是个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的女子,但更多的版本中,楚汉两国的交恶之过大多是被推在了她的身上,以狐媚惑主形容之。随后是两国日渐纷繁的战事,也叫人渐渐遗忘了这个女子的存在。
  她只是一个乱起展开的小小引子,至于她的过往,没有人会有兴趣去细细探听,包括后宫那重突如其来的火灾……
  然而,现在他面前这个手握重权的少年将军,竟然神色漠然地说出了那个女人的名字……常恭看着沉简,那张面容仿佛在哪曾经见过,面上渐渐扬起了一抹扭曲的惶恐:“你……你你……是你!是你!”他伸手指着沉简,声音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显得有些尖锐:“怎么可能,十年前你不是已经死了吗!不可能!不可能!”他跌坐在地上连连向后爬了几步,仿佛看到了一个怪物。
  沉简始终漠然地看着他,神色居高临下间,深邃的眼中是席卷翻涌的情绪:“武阳侯,想起来了?”他冷眼看着常恭,言语里漠然地没有丝毫情感:“腰斩似乎过轻,昨日我已经向奏请了皇上,将刑改成了凌迟。”
  语调过分平缓,似乎是在说一件极平常的事。
  腰斩只是用重斧从腰部将犯人砍作两截,而凌迟却是在处死人时将人身上的肉一刀刀割去,使受刑人忍受过每一刀后痛苦地慢慢死去。
  “不!”常恭闻言,脸上的表情因为扭曲已经狰狞了,他连滚带爬地奔到门边想夺门而出,但是因为被上了锁,手被捆绑了,他拼命地撞向门,企图逃脱。沉简冷眼看着他的举动,外面有士兵被动静扰到,跑来一探究竟,在门外问道:“少将军,可有什么不妥?”
  “救——!”常恭企图大声呼喊,身后忽然落了一只手将他的嘴死死捂住。沉简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道:“这里没事,你们都下去,不用多管。”
  “是!”外面简短有力地应了声,随后是一致地远去的步声。
  常恭几下挣扎未能脱出,听着他们离开,眼里渐渐笼上了一抹死意。沉简瞥见他的神色,轻地嗤笑:“你早该料到会有这一天。”他的笑很冰,导致他的全身似乎也没有一处不是冰凉。
  他松开了捂着常恭的手,常恭得了空,却也不叫了。也知自己死是必然,反而看着他阴恻恻地笑了起来:“没想到啊,乌姬的孽种,居然还活在这世上……哈……哈哈……看来汉国也不会安生了……哈哈……哈哈哈……”常恭只顾笑,也不知在笑什么,沉简一直未插嘴,只待他笑好抬起头,嘴角是带点疯状的怪异弧度:“沉简?还是该叫你惦楚?乌姬就是一个骚货,你是来报仇的?没错,我是上过她,不过……她最后可不是死在我的手里……呵,如果真要杀,你杀得过来吗?当年跟她睡过的男人不知道有过多少……哈哈……哈……咳……”
  他的话因突然被扼住的咽喉而顿时断下,沉简的眼里因为愤怒而遍布了狂涌的波澜,落在他喉间的手上力道不由重起。这一握,沉如千斤。
  即使他回了楚国,即使他在一叶盟银堂的年月中杀了那么多人,但他最想杀的,或许只有汉国这些叫他母亲生不如死的男人。他很清楚当年乌姬之所以会忍辱偷生,只是为了他。每次看到自己亲生母亲在别的男人的身下娇吟承欢,却要在自己面前强颜欢笑。她当真喜欢那些有权有势却拿她当玩物的男人吗?那些人来每次都从不知避讳,几次他亲眼看到他们残暴地撕裂她身上仅存的衣衫,然后在她的身上留下一道道耻辱的伤口。
  乌姬只是不知道有几次他一直默默地在旁边看着。他只是要清楚地记下他们每个人丑陋的脸。
  而那场夺走很多人生命的大火也并非偶然,沉简一直知道。
  在他的眼中,或许身为楚国国君的父亲,同那些男人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在他们的眼中,他和他的娘亲不过是玩物,是随时可以舍弃的棋子。
  看着常恭一点点薄弱的呼吸,沉简手上的力渐渐松下,一缓间,常恭跌在地上深长地喘息着。沉简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哂笑道:“你以为,我会就这样让你死?”
  常恭不料故意将他激怒竟然还免不了凌迟的刑罚,一面喘着气,一面恐惧地看着沉简。这个男人太过漠然,漠然到让人的毛孔都不由地透出一股惧意。他的下颌被抬起,一痛下将嘴一张,感觉被灌入了什么东西。他的瞳孔顿时一阵收缩,下意识地想将其吐出但也已满,只能用手死死地遏住自己的咽喉,感觉到剧烈的麻意扭曲地泛上自己的颈椎。
  常恭在剧烈的痛楚下躺倒在地,身体紧紧地缩作了团,牢牢扯住衣衫,用力过大,牢固的囚服一声“嘶”响,被他生生扯了开。然他已经连翻滚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用双手掐着自己的喉,越掐越紧,指尖仿佛要生生嵌入,隐约已经有了深长的血痕。
  “你以为我会放过其他人吗?”沉简一眼都不再看他,转身走了出去。
  常恭蜷缩着,眼睁睁看着门关上,夹断最后一丝光,伸了伸手试图抓住什么,最终也只是徒然落下。他一个字都说不出。他居然哑了。
  感觉到最后的希望破灭,常恭眼里朦上一层深邃的灰,最后一丝生气也终于褪去。
  午时,几个士兵一脚踢开房门,将地上那个半死不活的人拖上刑场。
  一道令牌飞下,行刑开始。武阳侯原本就臭名昭著,凌迟的场面叫血色渐渐笼起,虽然拍手称快,但许多人忍受不住血腥的场面,跑到街道一边俯身呕起。
  监邢台之上坐了一人,视线遥遥地落上了那个渐渐血肉模糊的身形,满眼的红,却是淡漠而不见一丝快意。过分平静,仿佛只是在看一件工艺品。
  “少将军,尸首怎么处理?”跑来一个士兵,如是问。
  沉简终于缓缓地受回了视线,淡道:“丢出城外。”
  “是。”那人得令退下。
  沉简随意地瞥了眼常恭被裹进白布的尸体,转眸望向身后。他的背后,是浩大的汉国宫城。
  这一眼中,似乎饱含了难以理解的深远含义……
  恰好一阵风过,他赭红色的宽袖长衣翩飞在风间,是血意遍布的刑场上又一抹绚丽的朱色。他转身走开,再不回望一眼。
  再过几日,就是飞骑将军以使臣的身份亲临楚国的日子。

  第二二章 惦楚惊紫陌(下)

  汉国军队一路浩浩荡荡行军而出,在楚国边境驻扎。飞骑军精锐三十随沉简前往楚国边塞城市定业,在距离不远处停下。最前方,银甲一身的将帅持缰而立,马蹄几下践踏,大风一起间黄尘四散飞扬。
  远远的,城门上有士兵看到,慌忙转身入城通报,不多会护城河的索桥缓缓放下。城内有人独自驰马而出,也在城门不远处停下。两人遥遥相望间,周围一片肃静。
  沉简淡淡地看着流夜,神色间无波无澜。流夜此时一身戎甲,也是一顺不顺地看着他。几年来两人大小交战不下数十次,对彼此已是再熟悉不过,但每一次都是在腥风血雨之中,不曾这样仔细地打量过。
  流夜冷峻的脸上扬起了一抹似笑的神色,道:“汉国的飞骑将军亲临,楚王已交代让我接您入境。”他神色淡然地瞥了眼沉简身后的一干亲兵,对肃杀的氛围恍若不觉。
  沉简一抱拳,道:“有劳流将军了。”他的态度也是客气。对于这个战场上的对手,几年交战下来也知这人确是个军事奇才,惺惺相惜也是难免。
  “飞骑将军请。”流夜唇角一扬,转身缓缓走在前方领路。
  沉简缓缓地驰马随他入城,在城门之外时缓缓一滞,抬头时看到城楼上“定业”两个石刻大字浑重磅礴,神色一时悠远间又堪堪收回,继续向城内走去。
  楚国。时隔五年他终于又回来了。前阵子流夜被调离边境,才叫他有机会完完整整地胜上一场。沉简的视线落在面前那人的身上,有赞许,却也有杀意。留这个人在楚国始终是一个后患,虽然欣赏他的兴兵用计,但这反而是不得不灭了他的原因。
  天间一片厚重的浓云,是某场杀机渐渐笼上的预示。
  流夜同沉简一路北上,抵达楚国洛阳是几日后的事。城门口大开,街道一早便由楚国官兵打点干净,两边分别有几队人马费力地拦着依旧不断赶来的洛阳百姓。一干楚国官员在洛阳门口早已列队而立,为首的正是楚国丞相流昆,随后依次站着的是按照品级而立的朝廷重臣。这样的排场极大,一套套官服透着沉重的色泽,不免让氛围间充上了几抹压抑。
  终于,遥遥一行人马落入了翘首以盼的众人眼中。沉简命了飞骑军在洛阳城外驻扎,下了马独自一人随流夜进城。流昆见状忙是迎上,神色间摆了抹谦和的笑:“能见到传闻中的飞骑将军实属荣幸,我王已下令让本相全权负责同贵国的商谈,请将军暂且移驾鄙舍。”
  “恩,带路吧。”沉简淡淡的应了声,对于流昆亲自的迎接不显丝毫受宠若惊的神色。
  流昆也不恼,一面让流夜入宫向楚王上报,一面将沉简领到了丞相府。一路去,流昆暗下留意沉简的神色,却见他对周围百姓的躁动好奇丝毫不作反应,对所作的安排也是来者不拒,看不出滴点的心思。流昆面上温和地笑着迎合,心里却隐隐沉下。这个年轻将军,似乎比他原本想象的要棘手的多。
  沉简入了丞相府,府中北面的院落已经整个空出,供给他在楚国期间居住。一路来沉简都是神色平淡,随着前面领路的丫鬟走去,经过一个院落时,他的视线无意中往旁边一擦,不易觉察地顿了顿。
  透过窗户,隐约可以看到屋里那人的身影。原本他是取了一本书随意地翻看着,在沉简投去视线是也恰好抬头,然后微微愣了愣。沉简的视线一落即收,神色间泰然,仿佛似并不曾见他。
  看着那个人渐渐远去,流苏温和的视线间不免落了一丝的琢磨。这时纳言推门而入,看到他视线落去的方向,捕捉到沉简最后一缕衣衫擦过眼底,不由笑道:“二公子,老爷不是说过,飞骑将军在楚期间会暂居我们相府的吗?”
  流苏微一抿唇,眉心蹙起:“他是飞骑将军?”
  纳言不解道:“是啊,有什么不妥吗?”
  “不,没什么。”流苏淡淡地收回了视线,温声问,“纳言,我要的墨要到了吗?”
  “二公子……”纳言闻言神色一苦,递上一包东西,无奈道,“要瞒过别人我实在能力有限,只弄到了这些。”
  流苏接过打开,见是最劣质的墨块,也不恼:“没事,有这个已经够了。”
  “二公子,苦了你了。”纳言眼睫微垂,声音略微一荡,带了点涩意,“老爷虽是一心系着家族,但是对你也不免是苛求了点。”
  流苏闻言一愣,见纳言神色,反而安慰道:“我没事,只是被关几天禁闭而已。”
  纳言虽然听他这样说,但看着流苏微有憔悴的面色,也再说不出什么。他知道流苏口中轻描淡写的“几天禁闭”并非这样简单,那天流昆将他丢入了刑部的牢中以“办事不力”的罪让他受了整整三日的刑罚,如今又是下令将他囚禁在房中,不许沾一滴食水。
  虽然流苏总对他说着没事,但纳言看着他无意中透出的虚弱,不免担心。他左右一阵顾盼,见没人经过,慌忙从怀中取出了几个馒头,塞进了流苏的手里。流苏被他忽然的举动弄地一愣,待看清自己手上的东西,不觉莞尔道:“纳言,你这样偷偷拿吃的给我,就不怕父亲知道后怪罪下来?”
  “叫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纳言鲜少有这种冲的态度,这一刻急切间竟然也没了上下之间身份的顾虑。流苏听他这样的语调,不由讷讷地看着他,一时间的恍惚,仿佛感觉面前的依旧是六岁那年那个将他抱在怀中悉心呵护的少年。
  纳言被他看地面上微窘,不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二公子你还不快吃,等会被人发现,惨的可是我。”
  流苏微微一笑,将馒头送到嘴边一口一口地开始咬。馒头并不新鲜,因而显得有些干干的,擦过喉间的时候会感到细微的摩擦,但是莫名会酿开一种甜味。
  纳言眉目间终于有了一抹笑意,转身走出屋子。
  “谢谢。”
  正要关上门时听到这样一句淡淡的话语,纳言的动作一顿,抬头望去时流苏只是依旧在看着手上的书卷,并未看他。唇角不觉一扬,也不多说什么,沉默地将门关上。
  最后的一阵风,阻断在了那一瞬,周围也随之霍然静下。

  第二三章 相府一叶事(上)

  替飞骑将军的洗尘宴中满是楚国各界的名流,觥筹交错间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各自酣酌,偶尔也有人提起盟会时的事,沉简一面独自喝着酒,一面听到只言片语,淡漠的神色间也叫人不知他的心思。
  晚宴结束后他起身回屋,经过流昆身边,擦肩而过时留下无波的语调:“看来,楚国同一叶盟的关系已经是水火不容了罢……”
  流昆闻言只感到心间一跳,霍然抬头时沉简已经穿过大门走出,隔断了背影。他的神色霍然一凛,眉目间一片肃穆:“来人。”旁边待命的人应了声“诺”,只听他吩咐道:“去同大公子说,让他领了虎符去调遣随时待命。”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