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纸与长绳交织形成的重重结界围绕在大宅周围,果然是阴阳师的老巢啊,这结界还不是一般的多。
灼火变得暴躁的嗥鸣在我耳边响起,我轻抚安慰着它,然后抬手,所有结界被一道火线斩断,灼火也止住了低噑,但依旧全身紧绷着,我微笑着踏上了路,不紧不慢地向宅子里走去。
青色火焰以毁灭者为我开路,周围穿着白衣的阴阳师以惊恐看我。我越过了秀元,看着依旧是少女模样的铭铃,“你看,我们又见面了。”
铭铃的脸色格外白,神情却是淡然,“青魃,我说过如果你成魃,我便会拼尽一切杀了你。”
“杀我?”我抬眸,指甲尖锐的手已经架在了铭铃的脖子上,我能感觉到她呼吸器官的起伏,如果我想杀她只需要收紧手指,一切就如此简单,我又问,“你现在觉得,你能杀我?”
“能。”铭铃神色不变,“但是书溪,我不想如此。我欠了你太多,不想欠你更多了。”
“停,花开元铭铃,我不是来跟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的,告诉我,青行灯在哪儿?”我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放下了手,说实话,我一点也不想废精力去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阿爹和哥哥也不会希望我去杀人。
“青行灯!”一直没说话的秀元终于开口了,“书溪你怎么想到去找她?”
“她?”我看向他,他的眼中带着惊恐与不安以及担忧,他是以为我在找竹姐姐。“你在说什么啊秀元,我找的是青行灯,那盏能打开地狱之门的青色妖灯!”
“什么?青行和灯不在一处?”秀元的眉皱了起来,神色更加凝重,“看来近日的事不是青行妖做的……”
“书溪,你能找到青行妖吗?能带我去见一下她吗?”
我没有回答他,继续看着花开院铭铃,“青行灯在哪儿?”
“呵呵……”铭铃却低低笑了起来,她的黑眸变成了深沉的紫色,她指着我对秀元开口。
“怎么……秀元,事到如今你还要包庇她?这只青魃第一次苏醒便屠杀了一个村庄,最近一次更是焚烧了一座山,她每一次的觉悟都血流成河!”
“如今,她还在找青行灯,你难道不知道青行灯落到她手中会发生什么吗?”
铭铃的指控字字泣血,其中的怨恨让我不解,话语中那种似乎我要危害天下的意思更是让我不解。
“秀元,没用的,我们不可能阻止她的!”铭铃眼中的紫变得幽深,她的身后跳动着一道紫色的影子,“我们……只能杀了她!”
趴在我肩上的灼火突然站了起来,我安抚着它,依旧淡淡看着他们。
……
奴良慵懒地走在最前方,一举一动充满了贵气与痞气,让人很难不注意到这个男人,而妖怪,更是有多远躲多远。
如此天下无双的气势!
奴良组的妖怪都感觉到妖血沸腾起来,连最冷静的牛鬼也将手放在以及的爱刀上轻抚。
“小子们……”奴良勾起莫测的微笑,他顿了一下,“让我们去大闹一场吧!”
“是!”
“怎么了,总大将?”雪丽压低了声音,她能明显感觉到方才身边的人停顿那一下的诡异。
“没事。”奴良的目光望向对面迎面而来的妖众。他解释不了,为何刚才心脏会一瞬间停止跳动,更解释不了那种窒息感来自何处,他奇怪地感觉到了自己有什么在丢失。
“上啊!为了总大将!”鸦天狗一马当先,杀入了敌方。
刀光血影乍起,演绎出最绚烂的舞姿,让人眼花,透人心脾。
奴良漫无目标的斩杀了眼前的妖怪,不费吹灰之力,这些妖怪于他而言,太弱了,甚至引不出他的丝毫杀气,可越是如此,他却越觉得气闷。
“喂,乡巴佬,你究竟懂不懂什么叫做客之道啊!”阴冷的声音自奴良身后响起,冰冷的刀尖恰恰贴在了奴良的后背。
“做客之道?老子不懂啊!”奴良顿了顿,握着刀的手垂下,笑容邪肆,黑色的畏跳动起来,奴良的长刀直接穿过了偷袭妖怪的胸膛,抬腿踹开,带起了一道绚丽的血花,奴良抬起未拿刀的手抹了抹脸上的血迹,目光更加幽深,“不过本大爷只要打败你,规则就由老子来定。”
倒在血泊里的妖怪惊恐地看着跟前随意站着好似聊家常的男人,浑身止不住的哆嗦。一张嘴,便是一口鲜血,“哈哈……你很强…没错……但是……”
“……羽衣狐大人不会容忍你乱来的,那个花开院也不会让一只随随便便的妖怪打乱京都格局的,你只能灰溜溜的滚出京都,甚至再也出不了京都……哈哈……哈哈……”
“……你那个所谓的青魃不也是被花开院捉了去吗?你逃不掉的……你逃不掉的……滑头鬼……”
这家伙,不对劲!奴良冷冷看着他,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我……在地狱等你……哈哈!”
男人如同疯魔了一般大笑着,寒气一丝丝缠绕,将他冻成了冰块,可怖的表情在“哐当”一声中碎成了血渣。
“总大将,让这等鼠辈脏了你的眼,请降罪。”雪丽走来,低首请罪。冰雕的美人,即便请罪,那一举一动都极为高贵优雅。
“那个叫书溪的妖怪便是青魃?在花开院家?”奴良越过了雪丽,走在了前方。
“是。”
“这件事完了后,我要听你的解释。”奴良不再看雪丽,抬头扫视了周围,“小的们,将这里一个不留的打扫干净。老子带你们去花开院家玩!”
“也是时候该让这京都的地头蛇们见识见识,奴良组的怒火了。”金色的眼眸似火焰,在灼烧。
秀元,既然你听我的警告,就要承担后果。
奴良组的妖,都是他立誓保护的,不管是谁,都没资格惩处他的属下!
……
“青魃,近日,我们必须有个了断!”铭铃眼中闪过一丝疯狂,她身后的紫色影子化作一道蝎尾迎面向我刺来。
我偏头躲过,望着那道紫色的影子若有所思,“……紫?”
那道影子,分明散发出不同于铭铃的气息!
我正打算细看,一道风却将沙刮进了眼中,我闭上眼,心中却没有任何害怕。对于青魃而言,其实眼睛并不是很重要的东西。
我感知着周围的一举一动,连一丝风的轨迹也清清楚楚。来了!我转身准备防御时,一双有力的双臂却已经挡去了攻击,我睁开眼,果不其然地看见了奴良那双极明亮的金眸。
“奴良!”我笑弯了双眼,将手伸入怀里正要拿那包豆平糖,“我给你带了好吃的……”
本来疑惑着那道奇怪的紫色影子,如今看到了奴良也被我抛到九霄云外。我只想着那从绘世浮町拿来的糖能让奴良开心些,顺便想起些过往的事。想到这里,我感觉整个人都亢奋起来,豆平糖就在手里,我笑着递给了奴良。
然而,迎接我的却是冰冷无情的刀。锋利的刀刃从我的左胸穿过,不偏不倚正经过心脏。胸前汩汩的血液将青色的前襟染红,我愣愣地看着跟前脸色冰冷的奴良,刀柄在他手里,刀刃在我身体里。
我准备深处的手改变了方向,糖落下,手握上刀刃生生捏碎,我将身上的刀拔出,冰冷地看着眼前的人,“你想如何?”
奴良没有回答我,他握着断刀继续向我刺来。
“花开院铭铃,我说过,没有人可以拿奴良来限制我!”我反手将刀刃扔向了眼前的奴良,奴良的容颜如同一方瓷龟裂开来,一个紫发紫眸雌雄莫辨的人出现在我眼中,周围的场景也变了,秀元的破军正围绕在我周身限制我的动作,而园中的阴阳师们也在不听地念着什么,让我心神涣散。而铭铃,却站在那紫发之人身后,目光清冷,脸色也丝毫不见疯狂与愧疚,只有无尽的冷静。
原来自我一进了花开院宅,便陷入了幻境!
“你本可再晚些出手的,那样说不定真能让你谈了。”铭铃悠悠开口,“不过机会却是你自己放弃的。我很好奇你是如何发现身处幻境?”
“放弃……呵呵,你怎么会明白?”我不屑地看着她,冷笑,“我说过,谁也不能用奴良威胁我。”
她不会明白的,我永远也不会伤害奴良,哪怕只是个虚幻的影子,奴良也永远不会伤害我的。
“青魃,你错了。”铭铃一副智者模样,“这世上,只有滑头鬼才能威胁到你。否则我如今绝不可能将你逼到这地步。我伤不了青魃,却能用滑头鬼伤了奴良书溪。”
铭铃的话在我脑中反复回荡,原来,连她都看得这般清楚了吗?
一走神,又是一道攻击袭来,我已错过了抵挡的时机,只能硬抗。
“嗷!”白色的影子挡在我身前,溅起一道血花。
我艰难地抬手接过了垂死的灼火,它好看的白毛又染上了血迹。
“灼火?”我轻声呼唤,手中的狐狸痛苦地抽搐着。
“……沐思洁若,祷以上神之名,以血为弑,求之封印……”秀元的声音缭绕在我耳边。
我将灼火抱紧,抬手破开了破军,四周的气流皆听我命,绕身流动,秀元的祷告声消失,一道金色的光落在我的身上。我看到铭铃松了口气,我看到秀元双眼迷茫,真是讽刺。
手安慰地抚摸灼火,青色的火焰席卷四散,周遭的一切在一瞬间化作炼狱。我看着秀元和铭铃苍白的脸,轻轻微笑起来。
秀元目送着那华丽的身影离开,目光却变得凄凉起来。终于,谁也阻止不了青魃的入世了,这……是他的错。
“秀元,无能为力了……”铭铃满目疲惫,脸色煞白,而她身旁的紫发人变得暴躁起来。
“不怪你铭姐,你先去休息,我会处理好一切。”秀元笑笑,抬手念咒,四周的火焰终于消失留下漆黑的废墟,他的额头布满了汗。
一只手从废墟里捡起一包油纸。
“小……小奴良……”秀元愣愣道。
狭长的眼微微一挑,金色的眼眸让人不敢直视,冷然的声音响起,“秀元……她在哪儿?”
秀元躲避着奴良迫人的目光,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
“秀元,我告诉过你的,不许动那丫头!”长刀瞬间架在秀元脖子上。
“秀元!”铭铃震惊地看向秀元。
“咳咳!”秀元捂住嘴剧烈的咳嗽起来,鲜红的血从指间流出。他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平日幽黑的眼眸也有些涣散,可即便如此,他脸色依旧平静,依旧优雅,视颈脖下的刀如无物,“奴良,我不知道青魃受没受伤,但是一旦青魃再次问世,便再也无人能阻止青魃的杀戮了。至少这个国家,无人是她的对手。”
秀元从不在意人类杀戮或妖怪杀戮,他所想的不过只是这世间能以平衡的状态一只维持下去罢了。他不是救世主,却是个真正的守世者。
“那又如何?秀元,不管你的想法如何,那丫头是我的部下。只要她仍是我部下一日,我滑头鬼便会护她一日。这一刀是老子替她刺得。”刀锋转向落向秀元右肩,透肩而过。血将白色衣衫染红,毫不留情地拔出刀时能听见骨头断裂的声音。
“秀元!”铭铃一把扶住秀元,看清了秀元的伤势后,她随即狠狠看向奴良,满目杀意。
奴良将刀上的血甩落在一旁的地上,他的身后,百鬼皆待命。
“不用了,铭姐。去见哥哥回来,修理宅子。”秀元抬手阻止了铭姐,站稳,然后转身走向残留下来的屋子,他走过的路上有着他族人的鲜血。
铭姐不甘,却也无奈地带着紫发人离开。
“总大将,别担心,书溪会平安的。”雪丽的双手握住奴良染血的手,她目光柔和。
奴良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雪丽,我要如何才能找到那丫头?”
他怀里放着刚才捡起的那包油纸,他很清楚的知道那油纸里包着正是他喜爱吃的豆平糖,那香味他忘不了。而那油纸旁的青色碎布已经说明了是谁包的,可是连他的心腹雪丽都不知道他爱吃豆平糖的事,那个叫奴良书溪的丫头又是如何得知的?
而且他似乎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那丫头与他有着同一个姓!
“总大将,如果你想找到书溪,那就请你成为魑魅魍魉之主吧!”雪丽血红的眼中带着期待。
她身后的百鬼,亦带着热切的期待。
“既然如此,我便做那魑魅魍魉之主又有何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
☆、拾贰,寄宿
今夜的月亮极圆,夜晚的花街如往常一样热闹,而隔了几条街外的华丽宅院却是极致的安静。
我已经看不清周围的环境了,灼火的呼吸极其微弱,我不停输送灵力止住它的伤势,而头,也更加沉重了。
秀元不愧为花开院家千年来的天才,竟能靠一己之力将我逼到这般地步,还差一点真的被封印……果然,还是太心软了。
“血液的香味,我闻到了……”
黑暗处响起鬼怪之声。我伤势极重,灵力又给了灼火,若再继续战斗,便是青魃的身体也难以万全。想了想,我拽了拽墙上系着咒纸的绳子,番强越了进去。
头本就晕,这下更晕了。
撑着残破的身体,打量了下四方,这庭院里竟布满结界,白色的咒纸随处可见,在风中轻轻浮动,看上去如同无害的白花。
看来这里足够安全。
“你……是谁?”
洁白咒纸间的少女一身粉色长衫,发如漆墨,目光明媚,如此绝美的女子。她望着我,目光中没有丝毫怯意,那双眼睛,清澈的一望便能看到底,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我移开目光,站起身来决定换一处地方养伤。
“你受伤了!”少女走到我的眼前,她看见了我衣襟上的血迹,也看见了我怀中的灼火。
她抬起手,目光清澈的亮人。
我淡淡看着她,没有走开。这个干净的少女,我并不想伤害她,在我周围,从未有过这样干净的一个人。即便是那白泽,也背负着太多我看不见的东西。这样干净的人,究竟是如何长大的?
思索间,少女的手下浮现一团柔和的白光,白光暖洋洋地洒在我的伤口上,也洒在了灼火身上。我感觉到身上的伤正在以不可思议地速度痊愈,我看着少女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了细汗,可她依旧看着我笑的温和。
我伸手覆下她的手,白光消失,少女的脸色苍白如纸。
少女倔强地看着我,“你的伤……”
“这样已经够了。”我打断了她,“你不该插手我的事。如果你想继续为我疗伤我无意介,同样你若是为此丢了性命我亦不会有半分愧疚。你身怀奇术,不该如此自以为是,凡事得量力而行。”
少女的大口喘着气,听着我的话,她的目光暗了暗。
“你的处境很紧迫啊……”伤势恢复了些,我已经能放出神识,这座宅子周围居然盘踞着上百道妖物的气息。我将灵力源源不绝输送给灼火,可即便如此却没有半分油灯枯竭的感觉。
这少女,真是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啊。
“作为报答,我会帮你解决掉他们。”
“樱姬!”少女眼中光又重新闪耀起来,她笑颜如花,“我叫樱姬。”她就知道,这个一身诡异青色的冷漠女孩才不是坏人呢!
我转身,没有回答她。
我只是回报她而已,报答完这恩情后,我会去将花开院所欠我的通通讨回来,再把青行灯找到还给竹姐姐……然后……
就一直跟在奴良身边,一直缠着他,记不起我也没有关系,我可以等。念此,心情愉悦起来,手伸到怀里,没有如意料般触摸到油纸,心下沉了沉。应该,是掉在花开院家了吧……
“喂,你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