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魂早就不是自己的了,连行动都不自由。
分明想要离开这里,却动弹不得。
伸出手,不断拭去脸上如珠链脱落的泪珠,可是越擦越多,越擦越疼。
够了,已经够了!
他从她身边走过。
手下意识地捉紧。
对上他的眸子。
“……不要……”犹如一具冰冷躯壳的本能,寻求最近的温暖,“——不要走……”
“请不要走……”
“请不要走……”
原来绝望深渊里的呐喊,竟是如此仓皇无力。
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对不起……”他低柔的耳语,像是温存般留在她的耳际。
“我不要听对不起……”
“京子,看着我。”
她只是把自己的头颅埋在他的胸膛里,似乎永远也不想抬起头面对现实的一切。
“看着我。”像是最后的命令,又像是最无法抵御的诱哄,她就这么讷讷地仰首。
“——对不起,我以为你是自发地代入角色。”
他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她认真了。
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一发不可收拾,索性就着那一幕演下去。
其实……也不是。
那不仅是对她,更是对自己的考验。
因为也许有一天,他真的需要这么做,如果……这样能让她远离危险。
可是他发现,真正放不开的是自己。
拥抱的力度,早已不够弥补目睹她流泪的疼痛,他紧紧地把她纳入怀中,几乎要嵌入骨肉。
——敦贺莲,你在做什么?明明说要保护她不受伤害,却反而伤害了她。
“你说……都是演戏?”她还迷惘地闭了闭眼睛,怔怔地。
因为她意料之外的真实反映,莲愧疚地不发一语,只能看着她,镇重地点点头。
“哦……演戏。”她重复。
……
……
“——敦贺莲——你明明知道你的演技能轻易让别人信以为真——你拿这件事来演戏?!!!”三个惊叹号也不能宣泄她心中的愤慨,她猛地推开他,力道之大让他的背撞上了墙沿,他吃痛地呼了声。
“我不知道你怎么想的。”京子直视着他,直到这一刻,她才彻底放松下来。
哭肿的眼眶还泛着红,她却觉得自己像受虐狂,愤怒的表相下,竟翻涌着无比的庆幸。
该哭还是该笑她都无法掌握。
敦贺莲,你真的赢了,你用几句话就颠覆了我,只需要几句话。
莲默默地走回她的跟前,指腹轻柔抹去她眼角未落的泪。
“真的对不起,如果我知道后果如此,我肯定不会这么做。”
“那你以为我应该会怎样?”
“……也许,会和我大吵一架吧。像你当初对不破那样。”敦贺莲把她拉进沙发,不肯让她挪动分毫,只能乖乖依在他的身上。“然后我会告诉你,你要把这种不甘套入角色身上,考虑一个性格懦弱的女人,会想如何来挽回自己的不甘。”
但是……她却用自己的方式,演绎了另一种小女人的祈求。
当然,那早已不是演技,是真实的京子。
他以为,她永远不会那样做。
那一声声“请不要走”,哭得他仿佛被人揉碎了心脏。
可是,今晚注定不是和平之夜。
不管京子如何追问有关“和敦贺莲保持距离”的前因,他都闭口不言。
他知道,如果告诉她,她定然会战斗力满满的迎接所有来自Er的威胁,甚至如果可能,她会反击回去。
但是她一定会输。
这样的事,留给他独自面对就好,只要能让她远离事外就好。
叮嘱她小心,提醒她远离Er和敦贺莲。
Er毕竟有自己的工作,撑到他回纽约的那一刻,在此之前,如果真的需要谁受伤,那绝不能是京子。
就装作他们真的情淡如水,如果Er也如此察觉,就是最好的结果。
可是,京子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事到如今,依然说是为了我好,其实觉得我还不够资格承担起你的一切。”
“……对吗?”
离去的那一刻,她如是说。
窗外是如斯的东京美景,天空与地面闪耀着金色的星海,此起彼伏扑闪扑闪的光芒,像是生命的律动,街道纵横的车流,宛如生命的脉络,生生不息。
敦贺莲踏进了露台,披在身上的薄外套在夜风里猎猎抖动。
他的面容透着肃穆的平和,伸手搭上露台的围栏,任风吹拂冰冷的脸庞。
那么漠然,却那么完美。
拢了拢滑落的衣襟,总也多了那么几分优雅沉静。
可是,他的背影,如此落寞。
☆☆☆
九点四十八分。
最上京子以未成年为由拒绝了身边的人递上来的又一杯酒。
她静静坐在人群的中央,周围是狂欢的男女。
她来过一次ES,在上次莲来买醉的时候——当然这么说也不确切,因为他根本没有醉。
因为是高档的会员制酒吧,所以一同前来的人也都放开了性子撒野,那些通过海选上来的女孩们更是没见过ES的奢华高调,在这里,随便撞见一个都是名人明星。
不过,这一切对她来说提不起半点兴致。
今天与莲的相会让她憋闷。
虽然演技上再次得到了莲的提点,可这所谓的“演戏”之后,京子总觉的暗含些别的,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看起来不是很高兴?”
一个熟悉却让她并不愉快的声音。
京子把目光锁在场间跟随着众人放纵的小泽身上,第一次看见她这样地忘我。她没有看发声的人,只是撇撇嘴角:“千鹤小姐不去放松一下?”
“我和你一样,不喜欢这种场合。”
“喔?”她轻笑:“还真不看不出来。”
正想着要怎么摆脱这个自己并不怎么待见却来套近乎的女孩,眼前却迎面走来一个更让她恐惧的角色。
远离Er。
脑海里有声音在叫嚣道。
京子下意识向后靠了点,径直离去这种举动虽然无礼,但也已经被她列入考虑项。
她的大脑开始飞快地转动,在思考最快捷的求助对象应该是谁。
她右边是千鹤纱音,左边是自顾自落座的Er。
节目方的人员在隔邻的座位,但他们全都上场跳舞去了。
“你的眼神似乎在问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很简单,我是这次比赛的赞助方之一,今晚的活动本就是我的提议。”
她的身形一僵。
“京子小姐似乎很怕我?”Er看也不看她,但场上喧哗的音乐让他向京子一侧靠了靠,附耳说道。
京子又向右挪移了点。
“不用怕,在这里我能对你做什么。”Er的面上扯起饶有兴味的笑容,像是猎食者锁定了猎物的微笑。
她说过,她讨厌Er的笑,他和敦贺莲不同,天生不是会笑的人。
“抱歉,我想去洗手间。”京子倏地站起来,因为和千鹤靠的太近,不小心碰落了一地包包里的零碎物件。
她急忙捡拾起来,然后仓皇而逃。
凝视着她离去的身影,Er又一次笑得邪肆。
“拿到了。”千鹤纱音冷冷道,晃了晃手中不属于她的手机。
“在青鸟呆得如何?”
“你说过,只要我协助你完成计划,青鸟会竭尽全力在半年内捧红我,我才因此离开LME。这是我们的交易,你可不要忘了。”
“生意人从来有来有往。”
“那就好。”千鹤纱音打开手机,屏幕上顿时显示一个上锁的状态。
“0210。”Er依旧看着场中手舞足蹈放纵的人群,可是却好像周遭的一切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你怎……”
“比赛场地有监控,只要她在摄像头下使用过一次,我就可以看到。”
千鹤纱音心里顿时一寒,这个人的恐怖,她不想领教,幸好他们不是敌人。
她不再犹豫,手指利落在通讯里点出一个名字,当然,哪怕没有那个名字,那个人的号码,她也早就熟记于心。
纤细的指头打出一句话——
“莲,救我。”
然后,点击——发送。
“轮到我上场了……”Er直起身,也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那个号码。
电话在眨眼间就被接通。
听到听筒那端传来的不安呼吸声,还不待那端提起,Er就笑笑着说。
“嗨,今晚的ES似乎很热闹呢,敦贺莲。”
“我可能会在新宿的希尔顿4023房间,也许你会愿意来和我叙叙旧?”
简洁的语句为通话落下句点,他没有等通话那端的任何疑问,就挂断了电话。
“这样真的会有效吗?”千鹤纱音皱着眉。“敦贺莲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
“那是你不知道。”Er如幽魂也似地的诡谲目光,隐隐散发着嗜血的复仇之焰:“敦贺莲的弱点,永远不是他自己。”
正如多年前,那个纵火的少年一样。
☆☆☆
他说不清自己收到那个信息之后是怎样的惊骇。
她离别时曾提及今晚举办方安排在ES酒吧的活动。
保时捷在飞驰,他已经记不清自己闯了多少个红灯。
眼前只有手机屏幕上的那一行字。
'莲,救我。'
之后,再怎么回拨,也无人接听。
他的目光几乎要失去焦距,急躁的心跳越发无法平静下来。
不要是她……不要是她!
如果一定要下地狱,请让他孤独地离开。
放过她!
他忘记了自己怎么冲进4023。
房门没有锁,闯进套间的自己,迎接他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沁甜的气味。
一股……让他虚软无力的气味。
他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理智重新回到他的大脑里。
背后闪出两个黑影……
他想要挣扎,想要反抗,可是那两个高大的黑影不管不顾地盖住了他的口鼻。
抽空他气力的味道……
视野渐渐缩小,模糊。
黑暗。
89☆ ACT 81 沉默中爆发
不知用了多久从盥洗室出来的最上京子;回到大厅的时候;酒吧的音乐已经切换成了优雅而舒缓的蓝调;原本疯狂的众人也大多各回各位,远远地就可以发现Er和千鹤纱音都不在了。
一边舒了一口气;一边快步向座位走去,沿途被从吧台要了杯玛格丽特的小泽拍了拍肩膀。
“你去哪里了,叫你来跳舞你都不来。”
“洗手间……我不会跳舞。”京子窘迫地眨眨眼,随后环顾了下四周;低声在小泽瞳耳边问:“Er和千鹤纱音呢?”看不到这两个黑暗之影,她就感觉到处都是凉飕飕的风能侵入四肢百骸;毫无安全感。
“Er?”
忘记了,小泽可能并不清楚那个人的名字。“就是一个外国人;呃,大概一米八五左右,栗色的头发……对了,右侧脸还有一片火烧的疤痕。”
“没见到啊,你不会看上人家了吧,好奇怪的品味。还有……你怎么会问千鹤纱音?平日里明明都不看你们来往的。”打量着京子紧张的神色,小泽瞳好似误会了什么,反而表情暧昧地在她身上逡巡来去。
自从那次马拉松赛后,小泽原本的恬静优雅形象就已经完全被她搁置箱底了,现在和京子相处模式,完全是个世故的“女流氓”,让京子总有那么一时片刻没适应过来。
她可没时间跟小泽打诨,径自走回刚才的位置,在座位边一顿翻找。
“手机手机……啊,找到了。”低头钻入桌底下的她果不其然在酒吧桌的角落找到了自己的手机,但是就在手触及机身的那一瞬间,仿佛有电流击中大脑,她愣了一下。
这个位置……就是刚才她掉落物品的位置,早先在收拾的时候,她绝对是找过的。
没可能那么明显的手机她看不到。
疑惑的目光投注在手机上,仿佛那已经不是自己的东西,京子打开它,熟练地输入密码,桌面上显示5个未接来电。
她匆忙翻阅,来电的号码哪怕她不看联系人名字也清楚是谁。
奇怪……不是刚见过面?
眼神和小泽示意了下自己的暂离,京子开始朝安静的走廊而去,同时回拨敦贺莲的电话。
在三四次无人接听的回拨,连宅电也只有语音留言后,京子的疑惑仿佛发了芽的植物,开始蓬勃地生长,蔓延。
她又查看了手机的各种记录,但都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有一种不安的预感如燎原之火,紧接着她的疑惑,点燃一切。
女人对于危险的直觉,总是敏感的。
当然,她不否认,一切的起因是Er和千鹤的同时出现。
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是什么关系,但……太巧合了不是吗,她很不想接触的,和敦贺莲有关的两个敌人,却一齐出现在她身边。
捋了捋思路,她想把一切零零碎碎的问题像拼图一样拼好。
Er提议了今晚的活动——莲让她离自己和Er远一点——千鹤纱音和Er出现在她身边——手机掉落——回来后Er和千鹤都不见了——手机有敦贺莲十分急迫的来电——回拨无人接听而他今天放假……
好像,越发诡异了。
早前还在叫她最近离自己远一点的敦贺莲,就在当晚急匆匆致电给她,可是偏偏那个时候手机却不在自己手上,而提议举办活动的Er,却在活动后,只在她面前露了个脸,其他选手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人的存在……那他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一定是和他们有关,Er为什么会突然回到日本找莲的麻烦……唯一知道莲从前身份的那个敌人就是千鹤纱音,如今他们同进同出在她附近,说没有阴谋她绝不相信。
不管了——Er可能离开了酒吧,但是千鹤纱音作为选手之一,今晚的公共活动绝不能早退,她一定还在酒吧里。
合上手机盖,那一瞬间蓬发的黑暗气息似乎左右了走廊鬼魅的霓虹灯光,忽明忽暗的光影让站在走廊中央的她宛如立于无尽黑洞之中,邪魅而冷冽。
从感应水龙头中流出的水源源不断地冲刷着她的双手,她只是捧着它,却再没有其他动作。
脑海里思考的早就不是洗手这个动作,千鹤纱音只是出神地看着镜子,镜中的容颜美丽却没有光彩。
'你会对他怎么做?'
那时候她问过Er,毕竟敦贺莲和她无仇无怨,而且确实地给过她好处。她不是恩将仇报的人,只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这个原则现在高于其他的一切。
内心深处,她真的不愿意牺牲敦贺莲,她也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女,谁也不愿意看着王子的童话覆灭。
可是又能怎么做……拿自己的一生来换?别说笑了!只要能让她逃出千鹤家的牢笼,她愿意把灵魂出卖给魔鬼!
仿佛印证了魔鬼的呼唤,不知是否自己的错觉,化妆间的灯光顿时一黑,就只有那么一眨眼,当自己的眼睛还没从镜面上移开的下一秒,她的右后方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像是冥府来的索命鬼,阴测测地站在她的身后。
有鬼魂出没的地方,温度会变得阴冷,如果这句话属实的话,千鹤纱音只觉得自己现在落入了阴间。
那个人面无表情地出现在她的背后,一张阴沉的脸面,所有的眉眼都被黑暗遮蔽,隐匿在流海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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