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事……尚突然安静不语。
半晌,尚太郎大猫维持别扭姿态一动不动。
喵~~~只差这么一声猫叫。
京子耸耸肩:"所以说吧……其实你根本就没有事来找我,这不是闲晃是什么?你以为我还会被你骗过去?每次你只要说谎都会把头撇到一边,我说得有没有错你难道还会不清楚?"还好现在是大清早,人人都忙着上班上课,不倒翁门前没有什么人,偶尔一两个路过的也是步伐匆匆,没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们。说起来这家伙不是一向要死赖床到日上三竿的吗?一大早跑到她门前真是稀奇。
"你是不是接了Azrael的工作?"他突然说。
京子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我那日听到罢了"尚看着她,第一次用那样的目光盯着她一瞬不瞬,让京子浑身不自在。好半会儿,他侧目,看着远处的车流,"你以为加入Azrael就是报复我?我就这么值得你恨之入骨?"他缓缓攥紧垂在身畔的拳头,好像在隐忍什么。
……
那样落寞的神色,原来也是他的表情?
她是第一次看到,即使这么多年的青梅竹马,原谅不破尚她还是没有看清楚过。本来想怪笑一声然后告诉他,她为什么要用这份自己的尊重的工作来报复可恶的仇人,结果却发现自己说不出口。有时真觉得可悲可笑,自己当初才是那个被他用冷言冷语嘲笑的人呀,可是真到自己可以扳回一成反过来讥笑他的时候,她却做不到。
也许最上京子本来不是适合做这种事的人吧?
算了,今天就饶过你,尚太郎。
"有个人告诉我……"京子舒缓的声音淡淡叙述道:"他喜欢演戏。他让我知道,不要用不纯的动机来玷污自己的工作。我喜爱这份工作,这和我与谁有仇都没有关系。"
他转过头,目光疑惑:"是……敦贺莲?"
京子点点头:"他是我最尊敬的前辈。"
"只是前辈而已?"这句话冲口而出,随后他看到京子讶异地皱眉。
"这和你没有关系吧?"
"为什么和我没有关系?!"
"难道有关系吗难不成你要告诉我你对那个不会化妆又无趣的我有了兴趣?哈哈,我才不会被你这种笑话戏弄。"她搭着手臂,不知为什么在胸口也有些憋闷,到底是因为不破尚的多管闲事还是因为听到不破尚这句话之后,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会为此而迟疑,她也无从可知。
可是更让她惊奇的是,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却没有遭来半句平日斗嘴改有的你来我往,再看不破的时候,他却是在她反问的同时怔忡,随后又再次用怪异的眼神瞅着她。
"你、你在看什么……"
尚收回目光,扬扬眉,撇撇唇,"是啊,你说得对。"
"你"
"笨女人,最好不要被某些披着羊皮的狼给生吞了去。"他老大不爽地甩过身子往车子走去,司机还在等他。
谁……谁是披着羊皮的狼啊!京子咬牙切齿地踢了脚跟前地空罐一脚,空气里形成一个黑黢黢的空洞,幽怨的恶灵缠起腾空的罐子飞去,正中某人后脑勺,不破尚抚着后脑转过身:"为什么我会跟你这种人是青梅竹马?!"
"这句话是我要问的,这个词是我的耻辱。"京子不甘示弱地回击:"不要用你低下的目光看敦贺先生!"
"敦贺莲敦贺莲敦贺莲!你喜欢这种人吗!那时候口口声声说什么喜欢我,到底算什么!"一连串说出口,尚看她,她也看他,他的样子有些烦躁又很是不甘,那个孩子气的男孩闹着他的别扭守着他的固执继续着他的自以为,却不知道一切早就回不到过去。
"那时候的喜欢是真的。"
他猛地抬头看着她,她却低垂下眼。
"现在的怨恨也是真的。"
镜子一旦破碎了就会有裂痕,就算你再怎么修补,裂痕也还会存在。如果无法拼合整齐,那里映出的就是两个世界。
"请不要把我当作娃娃,全凭你的兴趣拿起或者放下。"
如果你真的重视的话,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如果你真的在意的话,为什么还要伤害它?
在我努力满足那个小小灰姑娘童话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我疲惫地捧着那张小小幸福的时候,你在哪里?
在我流着眼泪哭泣绝望的时候,你又在哪里!
我只能用你喜欢的东西来挽留你,我要说着你喜欢的言语来取悦你,王子大人啊,原来我在你的心里,甚至于不比那一盒布丁,那一句话语?
原来,王子和灰姑娘,一开始就不存在的,那时我才知道。
即使……粉身碎骨为你工作也是应该的,是吗?
你甚至告诉我,我们之间的距离有多遥远,如果要报复你,除非进入艺能界。
那现在你在做什么?
"京……子……"他伸出手,无措地想做些什么,却又什么也做不了,一如过去。他想大声地辩解,声音却在喉结里滚了一圈,也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是笨蛋。
"尚,真的热爱这份工作,是无论如何也要精益求精的吧?那么你就好好看着你所在的世界,到底该怎么运转。"清晨7点的阳光懒懒散散地漂浮在她的肩头,牵动她的唇角,"不要被那些人打败,能让你后悔让你挫败的人,只有我。"
转身,阳光在那一刻被她带离。
后悔吗……
也许,我早就后悔了。
那一刹那,他突然自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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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惊地看着她的演技。
在人群中待人接物无可挑剔,同一群朋友打成一气,活泼地与人谈笑风生。那就像是一个学校最圆滑的风云人物又哪来的愤世弃俗的样子?!
秋田广之可笑地发出声冷嗤,不过是拍这样的场景,就已经找不到她要诠释的人物的影子,又谈什么证明实力?"刹夜啊……我早就说过,你的眼光偶尔也有出错的时候……"他不经意地抬头想要看刹夜失望的反应,却发现刹夜含着淡淡的笑容。
这让他不解,于是他匆忙再次将目光投回摄影机的前方。
那一刻,恰好是她转过身,恰好是黑暗的角度晦涩了她的身影之时。
她只是,不轻不重地冷冷一笑,随后从嬉闹的人群中抽身而去。
走得俐落。
瞬间,秋田广之惊骇得无法言语。
休息时间,刹夜坐到她的身边
"为什么会想到这么演?"
"诶?"
"在人群里微笑,离开后嘲笑。"那时他如何也想不到,一般如果要饰演一个愤世弃俗的角色,通常会让自己和别人隔绝不是吗?
京子笑了下,"昨天在街头坐了一整天。"
"坐在街头?"
"是啊,"她的面庞上有着淡定的神采:"因为一直想不到该怎样饰演这种角色,所以想在街上看看能否找到这样的人。"
刹夜十指惬意地交叉在膝上,轻笑。
"结果我发现,其实很多人都有这样的影子。"京子仰首若有所思:"每个人都委屈自己适应现实,然后麻木,丧失自我。"她突然就想起自己,委屈自己成全谁的梦想,然后绝望。"所以,我开始觉得,其实真正愤世弃俗的人,她一定是看清楚了这一切,如果看清这一切的人,还在这个世界上,那她一定知道怎么利用现实。她可以出入自如,用局外人的角度嘲笑这个世界。现实之于她就像一场游戏,她要在游戏里欺骗别人,这是她愤世弃俗的方式越是融入,越是远离。"她转过头,困惑地看着刹夜,因为刹夜静静坐着,没有对她的话发表任何评论。
"所以说……"刹夜低头审视着自己交错的指尖:"你觉得怨恨现实的人,往往是在现实中可以八面玲珑的人么?或者我们可以比如,他常常是人们口中温和友好的榜样……"
啊?京子有些不解,虽然的确和她所说的相似,可为什么总觉得刹夜并不是说这个角色?
"你身边也有这样的人呢。"刹夜突然站起身。
"刹夜……"
"我果然没有看错人,最上京子会是一块宝玉。"他低首朝她微笑,清寒的脸上皎皎如月。
"准备下一组镜头吧。"
两星期后。
穿着中古世纪服装的王子与穿着前卫时装的异世界女孩,两个不同次元的人相遇的一幕又一幕。
社看着眼前的情景,虽然莲与往常一样认真工作,却不知为何让他忧心忡忡。莲一早就不愿意来米兰,这点他知道,可是来之后他毫无怨言,不声不响地工作,虽然偶尔还会与他如以往一样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但是总觉得莲有些改变。
远处此起彼伏的是女人的叫声。
说起来,好像莲最近都没有和京子联系,按莲的说法是不想让京子在工作上分心,实际呢?他才不相信那种鬼借口。这个家伙似乎都没有好好打算过自己的未来啊,离开这么些日子,如果真的京子被不知从那儿冒出来的小子拐走,到时候也是莲他欲哭无泪吧?
还在想着,社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戴着白手套的手摸出机子,社定睛看了看号码LME事务所?
每周固定汇报工作的时候,也只有这时候能打听点事务所发生的事,顺便问问京子的状况也好,这两个人都让人的着急。社按下通话键,简单招呼几句过后,脸色骇然大变
"什么京子在拍摄现场出了意外,现在人在医院?!"
他的身后,莲手里的水杯猝然落地。
☆ ☆ ☆ ☆ ☆ ☆ ☆ ☆ ☆ ☆ ☆ ☆ ☆ ☆ ☆ ☆
“喏。”一双大手把水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你怎么也来了?”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是声音的主人明显要表达的是“你干嘛要来”的意思。
不悦地挑起一边眉毛,小少爷大大咧咧地在病床旁坐下,头枕在双臂上靠着沙发,眼睛懒散地瞥了病床上的她一眼:“你还真是笨呐。”
“小时候连最简单的算术题都做不出来的人没资格说我。”同样懒散地瞥了沙发上的他一眼,京子又把目光移回了裹着绷带的掌心。
“那是两回事!”
“两回事也一样,事实就是事实。”京子露出不怀好意地笑,“是谁做不出题目我就得帮忙的?”这也是偶尔让她觉得自己有价值的时候……每每到了尚太郎需要她的时候,她才会一扫郁卒地振作起来,否则永远都只能是个跟在他后面跑的小鬼而已。
现在想来真是笨啊,早知道一开始那个混蛋王子把她当垫脚石,她就应该拍拍屁股潇洒地走掉,也犯不着……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不破尚没有察觉到她神情后的落寞,只是不甘示弱地回了过去:“我要你帮忙了吗?哪次不是你自己凑上前跟我说‘小尚,我帮你做好不好’?”他不经意地用余光扫了她一眼,却突然发现病床的那一角涌动起一股莫名的强大黑色漩涡——
“我用不着你帮我回忆啊!”
“是你自己先提起来的啊!”
“是你先说我笨的啊!”
“拍文艺戏拍到会被真刀伤到不是笨难道是聪明吗?!”
京子突然无语,光润灵透的眸子低垂到一个点上,然后以一个缓慢而隐忍的速度幽幽抬起,“你怎么知道?”
明明为了避免让《Dark Moon》被这样的意外事件染上炒作色彩,为了避免往后的拍摄要应对记者的纠缠,剧组里一致都同意她的决定——把这件事保密。即是绪方监督大惊小怪地让她一个手受伤的病人躺在个人病房里要她压惊,但仍旧是剧组的秘密。为什么……他会知道?
尚迎着她的眼,许久,冷嗤了声,装作无所谓地撇过头:“切,麻生制作人一定要告诉我,我有什么办法?”
事实是当麻生和绪方通过电话交谈,提及“京子”两个字时,尚太郎猫就竖起了耳朵,一个字不漏地全听了去,偷听过后还怕有遗漏,便软硬兼施地逼迫麻生春树告知前因后果。
整件事简单说来就是,京子在拍摄一集激怒本乡操的戏目时,戏中本乡操本来会在盛怒中掷向她一把水果刀,本乡未绪当然以一贯个性空手接挡那把刀子,并且冷笑着继续用言语把本乡□至疯狂,可当时真正的结果却是,那把道具刀不知何时被人替换成了真刀,由于道具做的都力求逼真,连重量也相差无几,所以饰演本乡操极其入戏的演员也完全没有注意到,只是猛拿起桌上的刀子,向“本乡未绪”扔去……
京子闭上眼,眼前仿佛又浮现起那一幕——
“如果你真的有资格说嘉月老师是喜欢你的话,”本乡未绪狞笑道,黑色的衣裙长摆仿佛迷醉的曼陀罗般飞旋着,“ 想想姐姐你也真是可怜人,什么都没有,只会摆个谎言让自己信以为真,让自己心满意足,可是现实却是……你、根、本、什、么、都、没、有。”
一字一顿,她的笑轻忽而骄矜,她就像站在那宴会场半旋阶梯上举着鸡尾酒的大家闺秀,那般尔雅高贵,却吐露着如冰如刃的敬酒词。
“你胡说什么!”本乡操明艳绝伦的脸上泛起一层怒意,“那你又算什么?比起我,你才是个什么都没有的丑八怪!”她激动地喘息着,狠狠瞪着自己的妹妹。
“我?”就像是从鼻尖冷溢出来的一个单音,本乡未绪轻轻倚在三角钢琴上,那黑亮秀滑的发丝遮掩她沉下的脸,就在本乡操自以为胜利的时候,不远处的未绪开始轻颤,逐渐地,连胸腔都抑制不住地抖动起来……
“嗨,我的外表和心灵就同你一样地丑陋……”她仰起瞳眸,漆夜银蟾似的黑,盘卷着引人深陷的漩涡,让人无法自拔:“我们是一路人呢……”
“闭嘴——”三步并作两步,本乡操拿起茶几上的水果刀猛然向她掷去——
她理所当然地维持一贯的处变不惊伸手接住。
痛!
京子的瞳孔倏然扩张了一下,手心锥心刺骨的痛楚泛散开来,那尖利的刀锋还握在她淌着血的掌心里,剧痛让她忍不住弯下了腰紧紧抱住右手——
“不对啊,这里‘未绪’应该变了一下脸色就冷笑着反讽‘操’不是吗?”在场的工作人员之一奇怪道。
“绪方监督……”
绪方启文静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发一语。
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可是京子没有发话,他也只能顺着让她演下去,毕竟京子小姐总是可以给他带来太多欣喜若狂的意外,他应该相信她。
“那手上的隐藏血袋流出来的血量也多了些吧,有必要那么真实吗,山一?”
“我也不知道,我明明是按照平时的剂量调的。”
几个道具组的人窃窃私语。
真的……好痛。她的意识无时无刻在提醒她,手中的刀于是掉落。
如果,现在说的话,拍摄就会终止。
一旦终止,不知道这一幕又要拖延到什么时候才能拍,那么剧组的拍摄计划都会因此被打乱。
她不想、不想……给人添麻烦。
'妈妈……妈妈……小京一定会很听话,再也不会给你添麻烦,所以妈妈你不要丢下小京……妈妈你不要丢下小京——妈妈——'
妈妈,你也一定觉得我很麻烦吧,总是达不到你的希望。
所以你就这样离开我。
我要,拿到一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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