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夫人吐出一口气。
“不。”她说道,转头看着谢文兴,“如果没有刚才的事,你劝劝我我可能就真的不接她了,但是现在,不行。”
她说着摇头,鼻音浓浓眼泪滴落。
“现在不行,绝对不行,我不会现在就抛下她的,我不会,我绝对不会。”
她说罢甩开谢文兴拉开了门。
……………………………………………………。。
现在已经是半夜了吧?
谢柔惠靠在墙下,抱着膝头,眼泪已经没力气流了,她就这样呆呆的坐着。
祭祀一定进行的很成功吧?
说不定就跟祖母上次郁山冬祭一般出现了异象呢,观者们都惊呆了吧,然后都叩拜高呼了。
“大小姐!大小姐!”
谢柔惠的耳边似乎出现阵阵喊声。
大小姐…
她吸了吸鼻子。
“…哎呀,抱错了,我是不是抱错了…。。她不是大小姐…。她不是大小姐……”
她的眼前浮现妇人的裙摆,在急急的来回的转动着,头顶上还有碎碎念念,甚至还有一只手小心的伸过来,抚上了她的眼。
“…。是不是错了?她不是大小姐?……”
就像在那时候一样,谢柔惠紧紧的闭着眼。
走开,走开,走开。
她心里狂喊道,终于猛地伸手推了过去。
“大小姐!?”那妇人猛地转过身,抓住了她的衣袖,漆黑的夜色里醉酒浑浊的眼瞪大满是不可置信,“你……”
但已经晚了,噗通的落水声盖过了她余下的话,醉酒的人连挣扎都挣扎不了几下,很快就挥动着手沉了下去。
你去死吧!
她看着渐渐平息的湖面狠狠的向内吐了口水。
去死吧!死了这一切就从未出现过,将来也不会再出现了。
可是现在,现在还是出现了。
谢柔惠抱紧了膝头。
她不是大小姐了,她们不要她了。
“这个孽障!”
“嘉嘉真讨厌!”
谢存礼的喊声,姐妹们的嘻笑,母亲的厌恶,父亲的冷落,以后,这一切都是她的了。
不,或许连这个也没了,她会永远呆着这地道里,没有人再理会她,直到她悄无声息的死去。
父亲,母亲。
谢柔惠发出一声笑。
父亲,母亲,真可笑。
就在这时身后咯吱一声,谢柔惠一颤,不可置信的看过去。
墙壁正在慢慢的分开,明亮的光线一寸寸的投进来。
又是幻觉吧。
“惠惠。”
一个人影在明亮里奔来,压低声音喊着。
母亲。
谢柔惠坐着不动,她不会再扑上去了,撞了好几次墙壁了,她已经死心了。
但人影却没有在扑过来时化为虚无。
“惠惠,惠惠,别害怕,我来了我来了。”谢大夫人抱紧她哭道。
谢柔惠身子一震。
“母亲?”她喊道,“你真的来了?”
听到这话,借着身后灯光看到女儿呆滞的模样,谢大夫人大哭。
“是,是,是真的,我真的来接你了,你别害怕。”她哭道。
“惠惠,有些事耽搁了。”谢文兴也走过来,带着歉意和担忧。
有些事耽搁了。
谢柔惠看看他们,摇摇头笑了。
“母亲父亲,我没害怕。”她说道,伸手抚着谢大夫人流泪的脸,“母亲,你别害怕,其实也不用现在就来接我的,天这么晚了,赶路又急,等明日是一样的。”
谢大夫人哭的更厉害了。
“惠惠。”她抱紧女儿,“我可怜的儿,你这心就没想过你自己,可是我们却……”
谢文兴轻咳一声打断她。
“好了,快走吧,赶路要紧。”他低声说道。
马车晃晃悠悠悄无声息的出了大宅向郁山而去。
谢柔惠被谢大夫人紧紧搂在身前,随着车马的颠簸而摇晃着。
“你困了就先睡一会儿。”谢大夫人低声说道。
谢柔惠嗯了声。
“你也好几天没睡了。”她低声说道。
谢大夫人将她揽在身前。
“好了好了,都过去了。”她说道,话说到这里又一滞。
不,根本就没有过去,而是刚开始,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可怎么……
“我们来晚了,你心里害怕和生气吗?”她低声问道。
谢柔惠坐起身子。
“母亲怎么这么说。”她声音惊讶的说道,又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胳膊,“母亲,我怎么会害怕和生气,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啊。”
谢大夫人再次流泪,在这马车里连名字也不能喊,只能将她紧紧抱住。
谢柔惠依偎在母亲身前,车外悬挂的灯笼偶尔透进来的昏昏光线下,可以看到她的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没有激动没有兴奋没有悲喜更没有什么惊讶。
他们是来接她了,但是他们来晚了,所谓的晚了,肯定是犹豫了。
他们犹豫了,他们千真万确的想着抛下她了。
谢柔惠木然的随着车轻轻晃动着,眼一眨不眨的泛起如同夜色般浓浓的怨毒。
他们,想抛下她!
………………………………………………………
祠堂的门推开并没有惊醒睡着的女孩子,谢老夫人在她身边坐下来,只得伸手推了推。
“惠惠。”她喊道。
床上的女孩子伸了神胳膊翻个身。
真是心宽啊,谢老夫人有些想笑,但也只有这样大气宽心,才能跳出那样的巫舞吧。
“惠惠。”她再次伸手推了推,不醒来就不罢休。
女孩子终于翻个身转过来。
“干吗?”她鼻音鼾鼾的说道。
“惠惠。”谢老夫人看着她,“谢柔惠。”
谢柔嘉笑了笑。
“老夫人,你是来喊这个名字过瘾来了?”她说道,“不过过了今晚,你可别再喊错了。”
“惠惠。”谢老夫人依旧喊道,又沉默一刻,“你想不想永远当谢柔惠?”
谢柔嘉汗毛倒竖猛地坐起来。
“不想。”她没有丝毫的迟疑说道。
谢老夫人看着她。
“我知道你没想过。”她说道,“那如果你就是呢?”
谢柔嘉看着她,昏昏的夜灯下,双目闪亮。
“我不是。”她说道,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是谢柔嘉,我只是,谢柔嘉,或者柔嘉,我这辈子再不会是谢柔惠。”
再不会!再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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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更在晚上十一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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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归来(为*晨曦仙葩缘加更)
屋子里陷入安静。
谢柔嘉站起来。
“老夫人,你怎么会认为我是谢柔惠呢?”她说道,“她还活着,她这次还活着。”
这次还活着?那,哪一次没活着?
这话听起来真怪。
谢老夫人轻叹一口气。
“嘉嘉,当初槐叶给你说的话……”她说道。
话没说完,谢柔嘉就打断了她。
“槐叶什么话都没有跟我说。”她说道。
谢老夫人沉默一刻。
“当初槐叶说的话。”她换了句话说道,“我觉得或许是真的。”
当初槐叶说的话,谢柔嘉还记得,那个自己本想拉了一把的丫头,没想到,竟然拉出那样一个骇人的秘密,非但没有让她过上好日子,反而还送了性命。
“夫人,我说。我说,是我娘,是我告诉我的。”
“夫人,我娘说,当初接生的时候,她看到大小姐的眼里有红痣。”
这个是不是就是前世今生姐姐都想要她死的原因?就因为这丫头的一句话,十几年的姐妹情,抵不过这一句连真假都还辨不清的话。
“我不觉得是真的。”谢柔嘉说道。
“可是惠惠,你跳出了巫。”谢老夫人说道,“你找到了凤血石,你能在矿上来去自如,这些只有大小姐才能……”
她的话没说完谢柔嘉打断了她。
“不是。”她说道,“不是惠惠,不是大小姐做到这一切,是我。”
谢柔嘉伸手指了指自己。
“老夫人,是柔嘉,是柔嘉小姐做出的这一切。”
“是啊,是你,但是正因为你是惠惠你才能做到这一切。”谢老夫人说道。
谢柔嘉摇头。
“不是。”她说道,“我是惠惠的时候并没有做到这一切。”
她当谢柔惠的时候,就是个废物。
如果她真是谢柔惠,那为什么前世里她是个废物?
而现在,她不用再当谢柔惠了,她是柔嘉,就算她披着谢柔惠的名字,所做一切也都是为了柔嘉。
她是为了柔嘉得到这一切的,怎么能说,是因为她是惠惠呢?
什么意思?
谢老夫人皱眉看着她。
是这个消息太突然,她紧张糊涂了吗?
“那好吧。”她也站起来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件事我们先不说了,我们回家以后再说。”
谢柔嘉笑了。
“回家?我们?”她问道,“老夫人,你的家跟我的家不在一个地方。”
“你不想回去?”谢老夫人问道。
“老夫人,我今天之所以会在这里,是因为我想要做我想做的事,去我想去的地方。”谢柔嘉看着她说道,“我可不是为了什么惠惠,为了什么大小姐,为了回什么家。”
谢老夫人看着她一刻点点头。
“好。”她说道,“你自己高兴就好。”
谢柔嘉也点点头。
“那我可以睡了吗?”她问道。
她还真睡的着……
谢老夫人笑了。
“不能。”她摇摇头。
谢柔嘉皱眉看着她。
谢老夫人转身看向门。
“惠惠来了。”她说道,“你可以走了。”
谢柔嘉也看向门,耳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了,一个女孩子的身影出现在夜色里。
谢柔嘉脸上绽开笑容,大步向那女孩子走去,那女孩子也向她走来,二人面对面站住。
昏昏的灯下让她们的面容都变的模糊,谁也看不清谁脸上的神情。
谢柔嘉伸出手,谢柔惠掀起帽子解下斗篷。
谢柔嘉接过她的斗篷穿上向外而去,谢柔惠则向内迈步,自始至终二人谁都没有说一句话。
谢大夫人站在门边,手里拿着一个面罩。
谢柔嘉伸手接过毫不迟疑的带在脸上迈过门槛。
走喽,回家喽。
………………………………………………………。
邵铭清睁开眼的时候,几案上的蜡烛还未燃尽,提醒他并没有躺下多久。
这些日子怎么也睡不好。
邵铭清伸手捏着眉头翻身起来,穿衣走出来,外间的水英睡的正香,邵铭清没有惊动她自己走出去了。
昨夜郁山脚下的狂欢声已经沉寂,站在矿山这边隐隐能看到远处燃尽的篝火,空气里的酒香肉香已经被山林晨间的清冷取代。
邵铭清深吸一口气,抬脚迈步。
因为今日祭祀才算彻底的结束,等这些人离开郁山之后,矿上才会恢复挖矿,所以同样参加这次祭祀狂欢的矿上的监工杂工们都还沉睡中,只有两三个护卫站在说笑等候交接。
“表少爷。”
看到邵铭清他们忙打招呼。
“怎么这么早?”
“我去矿上看看。”邵铭清说道。
“表少爷又去矿上啊。”一个护卫说道,“昨日表少爷就在矿上,连祭祀都没看,今日还要去啊。”
“是啊,表少爷,矿上没事的,你不用一直去看着。”另一个护卫说道。
邵铭清笑了笑。
“还是谨慎些吧。”他说道,“今日欢送大小姐,善始善终,我再去矿上盯着,心里也踏实。”
护卫们感叹着看着他走开了。
邵铭清迈进了矿山,沿着山向上,弯弯绕绕爬上山又转了几道山梁,等穿行出密林看到那边的小木屋时,天已经亮了。
前几天安哥俾已经打了很多柴,柴都用。
屋子昨天自己也擦过了,只是好久不住人今天还是熏一熏吧。
水好像不够多,如果回来的话,要洗澡会用掉很多水。
邵铭清心里想着,渐渐的走近了木屋,晨光蒙蒙,有脚步声从前方边传来,邵铭清心里咯噔一下,脚步停下,屏住呼吸向前看去。
是……回来了吗?
前边的路上有人从一旁跳出来,大步向木屋奔去。
邵铭清咯吱一声咬住牙。
“安哥俾!”他喊道。
安哥俾身子一僵,却不回头加快速度向前跑去。
邵铭清气的瞪眼。
“你还敢跑!”他喊道,抬脚追上去,“以为我追不上你吗?”
还真追不上,看着越跑越远的安哥俾,邵铭清干脆停下脚。
“安哥俾,你跟我站住,你再跑,我就让你从郁山矿上滚蛋。”他喝道。
狂奔中的安哥俾果然猛地停下来。
邵铭清疾步上前。
“别以为自己跑的快就了不得。”他说道,“这世上的事可不是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此时他们已经站在了木屋前,栅栏还是关闭着,到处一片静悄悄。
邵铭清心里叹口气。
今天肯定是不会回来了,明天应该会回来吧。
如果明天不会来呢?
如果明天她还不回来,无论如何也要去趟谢家,无论如何也要见到谢老夫人,至少要知道她是不是还平安无事。
邵铭清心里想着,再抬头看到安哥俾已经拉开栅栏走了进去。
“你干什么?”他皱眉说道。
“该打水了。”安哥俾说道。
“你回去。”邵铭清没好气说道,“跟你说过了不许偷偷跑出来,你怎么就是不听?”
安哥俾低下头紧紧握住水桶。
“我打了水就回去。”他说道,“不会让他们发现。”
“是啊,我都忘了,你多厉害啊,当初钻过一座山来给你父亲偷鱼。”邵铭清说道。
“吵什么啊?”
一个声音说道。
“吵什么?”邵铭清嗤声说道,“我才懒得跟他吵,他……”
哐当一声。
安哥俾手里的木桶落地。
是谁……
屋门被拉开,江铃正揉着眼走出来。
“大清早的,你们吵什么啊?还让不让人睡了?”她说道。
邵铭清看着她,身子微微发抖,旋即猛地冲过去。
江铃眼都还没睁开,就感觉一股风袭来,然后便被一只手一把拨开。
她哎呦一声站立不稳跌倒,亏的是有人伸手接住她。
“安哥俾。”江铃扶着他的胳膊,终于看清眼前的人,然后又想起什么跳了起来,“邵铭清,你干什么!我家小姐还没醒呢!”
但邵铭清已经冲进了室内,径直向那女孩子的卧房而去,卧榻上帐子低垂,邵铭清一把扯开帐子,看到抱着被子睡的脸红扑扑的女孩子。
也只有在洗漱睡觉的时候,她才会摘下面罩。
他已经多久没有见过她的脸了,乍一看竟然还有些陌生。
晨光下女孩子的脸粉雕玉琢,嘴微微的翘着,似乎做了什么美梦,长长的睫毛微微的煽动着,遮住了那一双黑亮的眼,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娇软可爱。
其实她才不是娇软可爱呢,邵铭清忍不住笑了,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那块疤。
“表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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