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柔清有些不解的拉住他。
“你不是该跟舅舅商量一下吗?”她问道。
“跟我父亲说反而办不好。”邵铭清笑道,疾步向内而去。
舅舅怎么说也是邵家的掌事的人之一,思虑必然是极其周全的,怎么反而跟他说了不好?
谢柔清皱眉,这个邵铭清又有什么稀奇古怪的念头?她忙跟了上去。
晚霞满天的时候,谢柔嘉的马车到达了郁山脚下。
江铃掀起车帘仰头看着高大绵延的一座座山峰发出一声惊叹。
“晚上看起来山更高更大了啊。”她说道。
“你以前来过?”水英问道。
“我来过啊。”江铃说道,她伸出手,有些兴奋的指着前方一座山峰,“看,我爷爷我爹叔叔他们就是死在那边山上的。”
这个……
水英小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似乎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回复,干脆不说话了。
江铃却来了兴致,热情的给水英介绍。
“你别看现在这里这么冷清,我听他们说,十几年前可热闹了,到处都是灯火,照的不分昼夜,号子声也日夜不停,来往的车马将路上压出的沟壑都来不及填平。”
“后来出砂越来越少,那次矿井坍陷了半座山后,就彻底的废弃了,只有有祭祀的时候才热闹起来。”
“郁山的风景一直很好,很多人都特意来游玩,当然也不是谁想进山就能进山的。”
水英看着四周,天色渐晚,视线变的昏昏,但也可以看出这里山木郁郁灵秀怡人,山间回荡着归鸟的鸣叫,更远处有隐隐的像哭又像是笑的怪声传来。
“那是什么声音?”她忍不住问道。
江铃侧耳听了。
“那是号子声。”她说道,“是采砂工们喊的号子。”
水英咦了声。
“不是说这里废弃了吗?”她问道。
“废弃是说这里不再是大矿了,散矿还是有的。”江铃说道。
她们说着话车厢里热热闹闹,在寂静的山路上倒也不显得冷静,马车一路向山内而去,当天色暗下来时,前方山脚下出现一座宅院,点亮着星星般的灯火。
“看,那就是谢家的郁山祠堂了。”江铃说道,一面舒展着被颠簸的酸疼的身子,“我们到了。”
但马车却并没有在这里停下来,而是越过宅院继续向内而去,江铃不由惊讶。
“哎,这,不是到了吗?还要往哪里去?”她喊道。
护卫的火把已经点起来,听到江铃的喊声,一个护卫调头过来。
“这里的宅院柔嘉小姐住不得。”他说道。
江铃一怔,旋即明白了,是柔嘉小姐,不是谢柔嘉小姐,不姓谢,谢家的祠堂大宅又怎么会让她住。
“前边守山人已经收拾好住处了。”那护卫又接着说道,说罢不再理会她们催马向前。
山风呼呼,吹得火把烈烈做声。
江铃咬住下唇,回头看了眼车内,谢柔嘉手拄着头看着窗外,车外灯笼摇晃照着她的脸忽明忽暗,一路上她几乎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似乎窗外的风景怎么看也看不够。
“哎,水英,守山人你知道是什么吧?”江铃又扬起笑脸,跟水英接着说道。
水英看着她没说话。
“这郁山可是很大的,也有好多守山人呢,大多数都是一家子。”
山路上继续回荡着江铃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当天黑透了,一轮弯月高高的悬挂在山顶上的时候,众人终于停在了一处宅院前。
说是宅院,其实就是几间木屋,外边围着一圈篱笆。
两个中年夫妇卑微又恭敬的对着众人施礼。
“好了,柔嘉小姐就交给你们了。”为首的护卫说道,连马都没有下,大声的说道。
“是,是。”夫妇二人连声说道。
护卫们不再说话,调转马头疾驰而去,马蹄声渐渐远去,山谷间恢复了安静。
“柔嘉小姐。”夫妇二人走近院内施礼说道。
谢柔嘉回过身。
在两盏昏昏的灯笼照耀下金色的面罩格外的诡异。
夫妇二人忙低下头。
“已经擦拭过了,被褥也都是干净的,火也生好了,饭也做好了。”妇人飞快的说道,一面厨房柴房一一指出来。
谢柔嘉点点头。
“好。”她说道。
“那我们走了。”妇人说道。
谢柔嘉再次说了声好,看着这对夫妇疾步向院外走去。
“哎哎。”江铃忙喊道,“你们不在这里住啊?”
夫妇二人有些惶惶的施礼。
“我们,我们在另一处。”他们说道。
江铃看了眼四周。
“不会吧,我们三个自己在这里啊,被狼叼了怎么办?”她喊道。
夫妇二人更为紧张结结巴巴。
“没,没有狼。”他们答道。
“不行,你们不能……”江铃说道,话没说完被谢柔嘉打断了。
“好了,你们走吧。”谢柔嘉说道,“占用了你们家,多谢了。”
夫妇二人看也不敢看她低头施礼忙忙的走开了。
“小姐。”江铃喊道。
“他们又不是我的下人,凭什么要让人家留下。”谢柔嘉说道,“别让人为难了,匆匆忙忙的让出屋子给我们住,说不定自己还要露宿野外呢。”
江铃看着她应声是。
“小姐,你先进去坐吧,我和水英去端饭。”她又扬起笑脸说道。
谢柔嘉嗯了声转身进去了。
江铃迈进厨房,看着黑黝黝的灶火。
“水英,我想哭。”她忽的说道。
跟在身后的水英哦了声。
“你想哭就哭呗。”她说道。
江铃果然便哭起来。
“太狠心了,太狠心了。”她抬手掩面蹲下来哭道。
哭着哭着抬起头看到水英坐在一个木头小墩子上看着自己。
“你哭完了?”水英看她看自己便问道,“可以吃饭了吧?”
江铃没忍住喷出一个鼻涕泡,忙胡乱的擦去,又好气又好笑。
“你,你还吃得下?”她说道。
水英点点头。
“我饿了,当然吃的下。”她说道,“你不饿吗?”
江铃看着她,原本积攒的委屈不知道是哭没了还是被她这话气没了,突然也不想哭了,抬袖子擦了擦泪。
“我饿饿饿。”她说道,站起身掀开了锅盖,“吃饭吃饭。”
江铃端着饭菜进来时,谢柔嘉正剪去灯花。
“小姐,我来吧,别烧了你的手。”江铃忙说道。
“已经剪好了。”谢柔嘉说道,坐了下来。
江铃看着一旁站着的水英,皱眉推她。
“你傻站着干吗,做点事啊,去给小姐铺床。”她说道。
“我不会。”水英说道,站着不动,“我家少爷让我来不是铺床的。”
江铃瞪眼。
谢柔嘉哈哈笑了。
“好了好了,铺床我会。”她说道,“那都是小事,现在吃饭事大,都坐下来吃饭吃饭,先吃饱肚子,再说别的。”
**************************************
过个渡过个渡。(未完待续。)
xh123
第四章 度日(加更)
烈日炎炎,山谷间的树木似乎都变的没了精神,期间的木屋子里响起一阵尖叫。
“着火了着火了。”江铃尖叫着,从一旁的瓮里慌乱的舀水泼了过去。
灶火坑里冒出一阵黑烟,滋滋作响。
水英从门外探进头问怎么了。
“柴火掉出来着了。”江铃一脸灰的说道,指着灶火心有余悸。
水英看着灶火边的柴哈哈笑了。
“你竟然不劈柴就这样烧,不掉出来才怪呢。”她说道。
江铃呸了声。
“我怎么知道。”她说道。
她虽然从小没爹没娘,但因为家人的忠义,在谢家也没有沦落到去做粗使下等丫头,更何况后来还到了谢柔嘉身边,虽然当了很多年的三等丫头,但谢家任何一个小姐跟前的丫头都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更别提劈柴烧饭了。
“你知道你还傻看着,去劈柴啊。”江铃瞪眼说道。
水英扭头看了眼柴房。
“没柴了。”她说道。
她们已经来这里五天了,初来的紧张以及新鲜都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迷茫和不安。
虽然知道被送来郁山不是让她们享福的,但也没想到真的过这样吃喝用无人过问要自己来操持的日子。
“没柴就去捡啊。”江铃没好气的说道。
水英却倚着门没有动。
“我不是来捡柴的。”她说道。
江铃伸手抚了下额头,在额头上留下一个手印,脸上变的更花哨了。
“水英小姐,您是来这里避暑的吗?”她问道。
“我是教你家小姐游水的。”水英说道。
“现在什么时候了,我家小姐还游水啊?”江铃喊道,“你这孩子是不是傻啊?”
水英依旧不急不恼。
“她不游水了吗?”她说道,“那我去问问她,她要是不游水了,我就回去了。”
她说完就向屋子里跑去,江铃气的跺脚追出来。
“你别跟小姐添堵了行不行?”她说道。
水英已经迈进了屋子,咦了声转过身来。
“小姐没在。”她说道。
江铃只觉得脑子里轰的一声,出了一身冷汗。
这几日谢柔嘉一直安静的呆在屋子里,或者坐着看风景,或者擦拭收拾,平静的让人不敢相信,突然遭受了这样的打击,小姐从云端一下子落入泥潭,怎么可能一点事都没有,江铃的心提的高高的,晚上睡觉都不敢闭眼。
不会真的去寻短见了吧?
江铃大声喊着小姐就冲了出去,水英紧跟了过来。
可是这深山老林这么大,小姐要是一心求死,她该去哪里找?
江铃忍不住大哭,水英在后拍她。
“小姐在那边呢。”她说道。
江铃朦胧着泪眼看去,果然见不远处的山坡上坐着一个小身影。
“小姐,你吓死我了。”江铃跑过去腿一软跪在她身边。
谢柔嘉转头看着她有些惊讶。
“你怕什么?”她问道。
“我怕小姐你想不开。”江铃说道,“小姐,你要记的,你如果死了,才是最大的罪过,一定要活下去,再痛苦再难过也要活下去。”
谢柔嘉看着她笑了。
“我才不想死呢。”她说道,“我好不容易才活了。”
好不容易才活了?
江铃皱眉担忧的看着她,谢柔嘉收回视线看向山谷。
是啊,她可不敢死,万一死了她又回到那个噩梦里怎么办,虽然现在她依旧被家人厌弃,至少她还是自己,以柔嘉的名义在活着,这样她就不会再随意的嫁人,也就不会再被迫舌下自己的孩子,也不会被嫁给镇北王为继室,也不会被那个周成贞羞辱,也不会再被一条白绫缢死。
而且现在姐姐没死,梦里十年后谢家的灭族之灾也不会发生了吧,自己这也算是挽救了家族的命运,虽然,大家并不领情。
谢柔嘉手托住下巴,看着满山的凝翠。
“小姐你能这样想就对了。”江铃虽然还有些担心,但还是高兴的点点头,话音才落就听得远处有爆竹声。
又不是逢年过节,这里又不会开山挖新矿,谁在点爆竹?
水英踮脚看去。
“是那边那个谢家的祠堂大宅。”她伸手指着说道。
祠堂大宅?出什么事了?正猜测着,那一对护山夫妇从山路上走了过来,背着几个筐给她们送来了吃食。
“祠堂那边怎么了?”江铃忙询问。
算起来这是妇人和她们第二次打交道,白日里看起来比晚上还拘谨,但当听到这个问题,夫妇二人黝黑粗糙的脸上浮现难掩的激动。
“是老丹主来了,老丹主来了。”他们异口同声说道。
老丹主?
谢老夫人?
“老夫人来这里做什么?”江铃大吃一惊。
“老丹主好像要在这里住。”妇人说道,说着话就忍不住跪下冲着祠堂叩拜,“老丹主来看山,老丹主来看山了。”
看山?
谢家族人已经搬离郁山一百多年了,虽然祠堂在这里,但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愿意离开舒适奢华的彭水城住到这里来,更何况地位显赫的丹主,曾经大祭司要求的在山中居住七天如今已经缩短为两天,更别提搬到山里来住。
“不是不是。”江铃说道,激动的抓住谢柔嘉的胳膊,“老夫人一定是来看小姐的。”
谢家祠堂经过百年的修缮扩建如今已经有几十间房屋,前院祠堂,后院大宅,古木参天,肃穆严正,当然比起彭水城的谢家大宅,这里就显得又寒酸又逼仄。
此时谢家祠堂里里外外停着七八辆马车,管事小厮仆妇丫头进进出出的,人声鼎沸热闹非常。
“慢点慢点,这茶壶可是孤品,孤品。”谢老太爷站在门口看着丫头们喊道追进了屋子里。
屋子里门窗大开,夏日山野清新的气息充斥其内,璀璨的珠帘被悬挂起来,五彩的花瓶,古朴的宝剑等等物品逐一的被摆放开,原本沉闷的屋子里顿时变的鲜艳生动起来。
谢老太爷却一脸不悦伸手在鼻子前扇了扇。
“一股潮气。”他说道,“马上就要六月湿天了,可怎么住人。”
花厅的廊下谢老夫人坐在摇椅上闭着眼似乎睡着了,外界的人来人往说话嘈杂丝毫不能侵扰到她。
谢老太爷干脆走出来站在她一旁看着院子。
“把那边重铺一下,很容易长苔藓的,走起来滑倒了怎么办。”他伸手指着院子大声说道。
管事小厮们忙应声是,院子里一阵忙乱。
“还有还有,屋子里没法住啊,必须用火盆熏一下。”谢老太爷又说道。
“老太爷,已经熏过了。”一个仆妇忙答道。
“这叫熏过吗?”谢老太爷瞪眼,“我刚摆上的画都潮了,再去熏再去熏。”
谢老夫人睁开眼。
“先别熏了。”她对仆妇说道,“备车把老太爷送回去。”
仆妇们讪讪,谢老太爷也讪讪。
“我不是住不了。”他说道,在谢老夫人身边坐下,“我是担心你,你的身子又不好,这里阴森潮湿。”
谢老夫人哼了声闭上眼不理会他。
谢老太爷摆摆手,仆妇们忙退开继续忙碌。
“叫那丫头过来吗?”谢老太爷接过小丫头手里的扇子,给谢老夫人摇着一面问道。
“叫她?她算我什么人?我为什么要叫她过来?”谢老夫人冷笑说道。
谢老太爷愣了下摸了摸鼻头。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她啊?”他说道。
“我当然是为了她。”谢老夫人说道,睁开了眼,“你们让他们把山围好,别让她逃了出去,也告诉看山人,这位柔嘉小姐被叫一声小姐,并不是真的就当小姐供起来的。”
站在一旁的丫头忙应声是。
谢老太爷跟着点头。
“是是,没想到这丫头一副天真烂漫,心里却是毒蝎一般。”他说道,“咱们谢家的孩子,喜怒哀乐都在脸上,她竟然表里不一,连我都被哄了这么久,真是让人心寒。”
说到这里不忘补充一句。
“可一点也不像阿媛。”
不像娘那就是像爹了。
谢老夫人重新闭上眼,没有理会他。
日光渐斜,爆竹声早已经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