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孩子……”红杏埋怨一句,起身找了扫帚去扫地上留下的碎碗片与面条等物,善宝要抢,却被她躲过,笑着道:“这是女人的活计,爷未来是要出将入相的,可不能沾了晦气!”
善宝愕然,苦笑一声,心说这封建社会的男人真是……嘴里却对伍弥氏道:“额娘,咱家该雇几个丫鬟婆子了,以前家里穷,现在……捡着那些穷苦人家出身的,月例开高点,都不容易!”
“你说的是!”伍弥氏点头:“前些年光景不好过,将一应奴仆都遣散了,如今你点了御前侍卫,袭了你阿玛的爵位,身份不同,这样还真是让你那些同僚们笑话。我会留心的,就只一样,新人总不比那些旧人使的顺手,要能找到那些老人就好了!”
几人絮絮叨叨的说话,突然听门院动静,福宝推门走了进来,后边还跟着个三十许岁数,穿的破衣烂衫的汉子。
“福宝你怎么这么早……呀,这不是刘全吗?怎么成了这样?”伍弥氏惊讶的看着福宝身后的汉子。
“刘全?”善宝一愣,匆忙去看那汉子,见他扑通跪在地上,满脸的惭愧,不禁愣住了。
刘全尚未说话,倒是福宝笑着开了口:“今儿咸阳宫老师有事,放了半天假,回来的路上就见了他,我见他混的凄惨,寻思着咱家如今……便将他带了回来,额娘,哥,你们不会怪我?”
“到底怎么回事啊?刚才我还跟福宝说起以前那些老仆人们的好呢……刘全,不是听人说你娶了媳妇儿么?怎么……?你媳妇呢?”
刘全穿着一件破旧的灰布袍子,黑乎乎的棉花从一处处破洞中冒出头来,辫子乱蓬蓬的垂在脑后,黑乎乎的双手像刚扒了煤堆似的,脸上也蹭着几道子灰,冻的惨白,听伍弥氏问,像被人捏着鼻子灌了一大口醋似的,咧嘴苦笑一声道:
“难得夫人还记得老奴才,这话一问,奴才真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了,总之都是丢人事,说出来怕污了夫人少爷的耳朵。平ri里我都不敢思量,稍一想起,就想一跟绳子吊死他娘的……呸呸,奴才跟那些码头上的人们混惯了,嘴臭,夫人莫怪!”
“到底是怎么回事啊?”善宝此刻已经从见到刘全的震惊中清醒过来,瞅着这人虽然长的并不如何出众,一双眸子却也清明,见他混的如此,又是家中老人,心中暂时放下对这个名字的成见,开口问道。
“既然我哥问你,你就说!如今我哥是万岁钦点的御前侍卫,你是我家老奴才,就有千般委屈,总有我哥替你担待。”福宝旁边插嘴道。
“二爷说的是!”刘全感激的看了福宝一眼,看了善宝和伍弥氏一眼,苍白的脸突然扭曲到一起,苦瓜似的开了口:
“既然大爷问了,奴才也不嫌丢人,不妨实话说——前几年老爷去了后,家里景况一ri不如一ri……我不怪夫人,夫人也不容易。离了家,ri子总得继续往下混,我先在通州码头上打短工抗活儿,后来又跟人合伙跑船贩私盐,几年下来,倒也挣了些银子。寻思着岁数也不小了,总该讨房媳妇儿——我在通州买了处屋子,平ri里有个寡妇老是过来照应,我心中感激,便不时周济她些银子。那女人三十多岁,却也半老徐娘,颇有风韵,一来二去,奴才一时鬼迷心窍,便……”
“别他娘的支支吾吾的,你就睡了她是?”福宝插嘴,伍弥氏瞪了他一眼,吓的他一吐舌头,低头不敢再说话。
“开始也没什么?反正都是天涯沦落之人,也没用媒妁,她便搬了过来,虽泼辣些,对奴才还算照顾,奴才甚至还思量着跟她生个孩子,也算给老刘家留个香火。谁知……”
“谁知如何?”善宝知道说到正题了,见刘全迟疑,不禁催促道。
“谁知她居然是个**胚子!”刘全恨恨的道,接着面sè一红支吾道:“奴才,奴才,小时候受了伤,低下……身子,有些不中用。ri子长了,她便不时往家里带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奴才寻思着自己也是个不中用的,难得有这么个女人在房里,便忍了下来。不想奴才这样,倒纵容了她,愈发……今年不知怎么,她认识了个坐粮厅的把总,愈发的看奴才不顺眼,伙着她这jiān夫,将奴才轰了出来……那把总是九品官身,房契又都在那婆娘身上,奴才空有满腔的委屈,居然无处去撒……”
说到这里,三十多岁的汉子已是潸然泪下,断断续续说道:“夫人,大爷二爷,当初老爷在世时便有严令,底下奴才但有冒犯国法的,定不轻饶。奴才没听老爷的话,贩了私盐,莫非便是遭了报应吗?可奴才一没地二没手艺,那扛活累死累活一天,连顿饱饭都吃不上啊!但能吃饱,谁愿意干那提着脑袋的勾当啊……?”
正文 第三十六章 怒火起再往通州城
nbsp;看着这么一个五尺的汉子哭的如此悲痛,善宝的心一瞬间揪了起来——统治者历来视农民起义为洪水猛兽,可是他们又有几个人知道,老百姓但能吃饱肚子,谁又愿意造反呢?盛世盛世,不过是表面繁华罢,若无从上到下本质上的改革,不过是昙花一现,这不,颓势已经初见端倪了。。
忽然想起刘统勋的话来,善宝不由心中叹息,心说面对这样一个ri暮西山的强大帝国,自己一介凡夫,又能做些什么呢?
他突然摇了摇头,将心中烦乱的思绪丢到一边,冲刘全轻喝道:“哭什么哭,大男人的一副脓包式,老子最是见不得这样子。赶紧给老子滚起来,既然你还认我是你的主子,我势不能看你戴着绿帽子受那腌臜气,头前领路,我倒要看看你那婆娘究竟养了些个什么王八乌龟!”
刘全被善宝一骂,匆忙爬了起来,诺诺的说:“大爷,那坐粮厅的把总……”
“老子既然要管,你cāo的哪门闲心,福宝,拿银子去胡同口的陈记裁缝铺领他换身行头,既然是咱家的奴才,穿这样出去,没的让人笑话!”善宝不耐烦的吩咐道,见引娣端了面条出了厨房,连忙迎了上去,将面条接过来:“我先吃点东西,回来咱们便去。”
“善宝,你这刚做了官,不会惹麻烦?”伍弥氏看着福宝领着刘全出门,担忧的问道,红杏也是一副yu言又止的样子,却只看着没说话。
善宝着实饿了,三筷子两筷子,一大碗面条就下了肚,满意的打了个饱嗝,一边将空碗交给旁边等着的引娣,回身冲伍弥氏微微一笑:“你们不用担心,刘全是咱家的奴才,他既回来找咱们,说明还拿咱们当他的主子,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他受这委屈——不能齐家,何以平天下?这事即使有人捅到万岁爷那儿,我都不怕!”
话虽如此,他却也不想太过招摇,又道:“不过穿这侍卫服饰也不好,我回屋换身儿衣服。”
待善宝收拾停当,出了自己跨院之后,发现福宝已经领着刘全回来了。刘全一身簇新的青衣棉布袍子,脚下踩着双高及小腿的黑毡靴子,垂着手站在那里,脸上的黑灰已经洗过,辫子也从新梳理了,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股子jing神。
“走!”善宝点了点头,又冲伍弥氏和红杏道:“额娘,我们去了!”
“小心些,让福宝跟着,拿着你的侍卫腰牌,要是……”伍弥氏谆谆叮嘱着,善宝却未听到心里,出了门,见门口停着辆马车,知道是福宝雇的,便将自己的青葱马缰绳交给刘全:“会骑马!你头前领着,我和福宝坐车!”
刘全“扎”的一声上了马背,福宝早已兴奋的窜到了马车上,站在车厢外一手抓着车厢,另外一只手伸着,冲善宝直叫:“哥,你快上来啊!听刘全说,他家离着咱们不近呢?咱们得快点去!”
刘全的家在通州张家湾,离着码头不远的一个叫高营的小村子里,距离善宝家足有上百里远,即使给车夫加了银子,马行甚速,到了地头时,天sè已经黑了下来。
猛听车夫“吁——”的一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便听刘全在车厢外边轻声呼唤:“大爷,二爷,咱们到了!”
福宝早就坐的晕头脑涨,闻言一个激灵,起身蹿下马车,善宝也跟了下来,见马车停在一条青石板铺就的大街上。已是申末酉初十分,天空繁星点点,街上灯火阑珊,酒肆茶楼,行酒令,歌女唱曲声,和着沁人心脾的冷风不时掠过耳际。
这里紧挨着码头,有此繁华倒也说的过去。善宝微微点了点头,丢给车夫二两银子让他原地等候,便跟着刘全往前走去。
刘全家却不在正街,随着他穿胡同,过小巷,行了足有两袋烟的功夫,刘全才在福宝不时的追问下停下了脚步:“大爷二爷,这次是真的到了,这就是奴才在这儿置买的房子了!”
借着星光,善宝打量了一下,发现刘全的家是个小四合院,黑漆漆的大门紧闭着,从门缝中透着亮光,偶尔传来女子的嬉笑之声,夹杂着男子yin秽的下流话,听在善宝的耳中,怒火顿时就充满了胸口。
“刘全,你还心疼这个女人吗?”善宝面无表情的问到,福宝从未见过善宝如此表情,但觉自己这秀气的哥哥身上突然有种说不清的威势弥漫,紧闭了口,居然不敢插嘴。
“这**养的忘恩负义,下贱无耻,我恨不得一刀宰了她!”刘全咬着牙应道。
“如此就好,叫门,福宝,你功夫俊,等会我让你出手你就出手,别给我留情面!”善宝突然抿嘴儿一笑,往后撤了一步,给刘全让出了位置。
福宝本就xing子火爆,见了哥哥这表情,知道他已经动了真怒,摩拳擦掌轻喝一声:“好叻,哥你就瞧好!”
把总官儿不大,却有威势,不但霸占了刘全的女人房子,还将他码头上的饭碗一扫而空,逼着他流落街头。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今朝有恃无恐,挺着胸上前,将门环拍的啪啪山响扯着嗓子喊:“开门开门,爷回来了!”
如此拍了三通,就听门内噼里啪啦不紧不慢的脚步声,接着是个女子不耐烦的声音:“谁呀?大晚上的也不叫人安生,不知道老娘有客吗?”
原来那把总倒也不曾老是住在这里,看来这没有他的ri子,这婆娘也没安生待着。
善宝抿嘴儿笑着,银牙咬的咯吱轻响,便听大门咯吱一声开了半扇,露出一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不妨门外站了三人,先是一惊,接着扑哧一笑:“怎么还成群结伙的来……是你?你个不中用的太监怎么还敢回来,哟,瞧你领的这俩人,穿的倒是鲜亮,啧啧,大姑娘似的,莫非有了靠山,忘了张大人跟你说过的话?”
借着灯光,女人一脸的嘲弄,眼睛却不时的往善宝的身上扫,混没把刘全和福宝放在眼里。
善宝抿着嘴儿笑眯眯的看着女人,****,倒有三分风韵。福宝却憋不住火,上去照着女人肚子就是一脚,嘴里骂道:“不长眼的**材儿,老子是刘全的主子,有这么跟主子说话的吗?”
莫看福宝才十三岁,长的却比同龄人壮实,一脚下去,顿时将女人踹的跌坐在地上。
女人吃痛,先是一愣,接着捧着肚子大叫起来:“哪里来的小杂种?来人啊!杀人啦?张大人,马大人,快出来啊……”
“刘全,让她闭嘴!”善宝听屋中居然两个“大人”,火气顿时更旺,咬着牙吩咐刘全。
刘全从未如此心中舒畅过,得了善宝的命令,上前冲着那女人就是一个大嘴巴,兀自不停,连抽了四五下,嘴里骂着:“不要脸的**材儿,想不到你也有今天?”
女人牙都被打落了,却兀自含糊不清的喝骂:“你个生儿子没***的太监,老娘跟你拼了,张大人马大人这就出来,到时候有你们好看……”
就见正门打开,出来两人,其中身材瘦小的人好似上了些年纪,咳嗽着吆喝:“怎么了?吵吵什么?你们是谁?老子是通州典仪,识相的赶紧滚!”
此刻刘全已经住了手,那女人听到那典仪说话,仿似找到了靠山,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边扯着凌乱的衣服,一边哭哭啼啼:“大人,这几个人进门就打,尤其这个假太监,呜呜,还有那个小杂种,呜呜,那个大姑娘似的兔儿爷也不是好东西……”
正文 第三十七章 犯底线善宝怒杀人
nbsp;“兔儿爷”三字入耳,善宝抿嘴一笑,怒喝一声:“好泼妇!福宝,你就眼睁睁的看你哥受这委屈?给我窝心脚踹她,踹不死她,你也别叫我哥哥了!”
福宝被善宝一激,脸都红了,急冲而上,抬脚就要踹那女人,不妨那典仪旁边高壮之人突然上前一步拦在了福宝身前,一把抓住福宝的脚,顺势一抬,就将福宝掀了个跟头,嘴里喝道:“好狗胆的奴才,本把总在此,岂容你撒野!”
福宝不妨失了手,顿觉受了刺激,一个轱辘翻身起来,顿身便要再上。。福宝摆手制止了,怒极反笑:“刘全,你这家不要也罢,果然养的好王八!”
那女人作威作福惯了,听善宝说的刻薄,顿时怒了,指着善宝鼻子破口大骂:“你家才是王八窝,你爸是王八,你妈是王八,你们都是一窝子小王八!别觉得有两个糟钱儿,便来给这假太监撑腰子作势,睁开你们的王八眼看看,八品典仪,九品把总,小心掀了你们的王八窝!”
那八品典仪九品把总傲然而立,见善宝长的俊美,便未动手,束着手在旁边看笑话。
善宝气急,咬牙切齿,抿着嘴儿格格一笑:“骂的好,真是好极了,今ri不宰了你这泼妇,爷就不姓这钮祜禄 !不是问老子是谁吗?老子是正红旗的钮祜禄善宝,二等车骑都尉,钦赐御前蓝翎侍卫,专踹各种王八窝,八品典仪是?九品把总是?我呸,永定河的王八也比你们这样的官儿多些,趁早给老子滚到一边,小心溅血!”
说罢格格一笑,抬脚就往前走,根本就没把那大个子把总放在眼里。
听善宝自报名号,三人都是一惊。那女人好说,鼠目寸光,好吃懒做,没什么见识。那两位莫看官儿小,耳目却是灵通——官场上就没有一个耳目不灵通的——早就听说过善宝的大名,此刻对照眼前笑眯眯中透着狠辣的漂亮男人,已是信了,头上冷汗直冒,双腿已是打起了摆子。
见二人表现,善宝不屑的冷哼一声,越过那把总,行至女人面前,嘻的一笑,目露凶光:“知道嘛,你犯了老子的忌讳,别怪我心狠,要怨,就怨你目中无人,不该欺负我门下奴才,不该骂老子是……”说到这里住口不说,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下,抬起早已蓄满力道的右脚,狠狠踢在女人的肚子上,尚不罢休,趁女人低头弯腰的空当,抬起右膝,狠狠撞在女人的面门上,顺势抓住女人的脑袋用力一拧,就听嘎巴一声脆响,放开手,女人已是委顿在地。
院子里的人都被善宝笑眯眯杀人的动作给惊呆了,居然没有一个人说话,直到女人倒地,这才见善宝呼的出了白气,甩了甩手,仿佛手上有什么脏东西似的,动作悠闲,神态幽雅,不像刚刚杀了人,倒像是刚从澡堂子里洗了个热水澡似的。
“这人是我奴才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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