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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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色噩梦-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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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然后在还没有人醒来的时候冲到洗衣房去。

笛瑞儿咔哒一声把电话挂断,然后重新拨号。给查德挂,我猜。

不再多想,我得做点儿事了。我起来在壁橱里翻出家传的剪贴簿。又沉又笨,有的地方被撕坏了,纸页已经发黄,在角上还有烧过的痕迹。里面满是各种各样的祖传资料——家庭秘方,魔咒,喜爱的小诗,甚至是秘密配方,比如说我表哥的表哥的表哥的咖啡配方。

奶奶在她临去世前两周把它交给了我,而我每次用它的时候,都会想象,在许多许多年前,系着长围裙的女人,在蜡烛旁做魔法,或是在读不可思议的诗歌。当我问奶奶她怎么得到的,奶奶说是她的婶祖母伊娜给她的,并且让我将来也传给一个人,一个象我一样有天分的人。

我把书翻开到半折的一页,上面写着我曾曾曾祖母伊娜的字迹。这是一个家庭秘方,教人治疗夜盲症的:晚餐吃生的鱼肝。腻人,但恐怕要比餐厅的东西好吃。我又继续翻了几页。今晚,我想做一个关于梦的魔咒,让我的梦境放大,变得完整,不要暗淡消失。

我并不经常使用这本书,尤其是奶奶总是说,依赖于它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魔法和秘方是来自内心的,是我们给了它们意义。而每次我用它的时候,我都喜欢看它上面的写的字——有的地方钢笔尖跳了一下,有的地方滩了一块墨迹;有的人的字总是斜向一边,有的人的笔画却是弯弯曲曲。我甚至根据她们的名字和她们写名字的方法,就能猜到她们的性格人品,猜到她们是干什么的。它总是让我感到自己和家里人的神秘联系,甚至和那些从未谋面的人。

以前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类型的魔咒。既然要救笛瑞儿,我就得有更多的线索。

我点燃了一只柠檬草薰香。然后把要用的工具都摆在床上:一只迷迭香,一个空铅笔盒,一瓶熏衣草油,和一支黄色的蜡笔。铅笔盒是袋状的,里面衬了里子,在上面有拉锁。和我奶奶一样,我总是把可能要用到的魔咒工具放在手头上,即便有些东西我从来就没派上过用场,即便她总是保证说,最根本的魔咒是来自内心的。这不过是我感到和她联系的另外一个途径罢了。

我伸手到抽屉里取一支蜡烛,停在了我昨晚用过的那只兰色蜡烛上。笛瑞儿的名字缩写——烧掉了一半的字母O和E,S——正瞪着眼看我。D。O。E。S代表DreaOliviaEleanorSutton;笛瑞儿·奥利维亚·埃莉诺·萨顿。而自打我认识她,这个缩写就是一个笑柄。男生们开玩笑说,“笛瑞儿做得最好”,“笛瑞儿在任何时做任何事”(does是英文“做”的单数第三人称形式,译者注)一开始我以为她是找着让别人取笑的,因为她几乎把自己所有的东西——手巾,信纸,羊毛衫,甚至是书包——都标上了的她的名字缩写。后来我意识到,让她改变?我们以为自己是谁呀?!她的桀骜不驯,恰恰是我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狗屎。”她说,把话筒摔掉。“查德没在他的房间。现在我该怎么想?”她凑过来坐在我的床上,看着她经过了“法国式”修剪的、边缘凸凹的脚趾甲。

“扑克牌的事上我撒了谎,对不起。”我说,“只是因为我害怕了。”

“不管怎样吧。我现在心情不好,没心思介意这件事。”她看着我们中间的魔咒工具。

“那你今晚还真得介意,这个魔咒涉及到你。”我掐着陶罐的盖,从薰香的烟中来回穿过了三次。然后我点燃了蜡烛,把它放在床头柜上。紫色和白色相间,是紫色和白色两只蜡烛融在一起以后形成的。

“绝妙!”笛瑞儿说。

“象征意义,”我解释道。“紫色意味着直觉;白色意味着魔力。二者的结合意味着我要把梦里的形象整合起来。你可以从你的日记本里撕一张白纸给我吗?”

“为什么?”

“因为那些纸里保存着你的能量,即便是空白的。这个魔咒是给你做的。”

笛瑞儿伸手在床头柜的抽屉摸日记本,然后从后面撕下一页。“这都是怎么回事呀?”

“我告诉过你,我们需要谈一谈。”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跳过去接电话。“喂?啊,嗨。”她转过身,背对我,低声继续着她的谈话。

我猜她又在和他通话了——那个早上来电话的男人。我本来应该跳起来欢呼的,既然和她讲话的不是查德。可是不是这么回事。我对这个男人一无所知,而且,把自己迷恋的对象当成秘密,似乎也不象笛瑞儿的做派。

她终于挂了机,看上去不太高兴。她自己扑通一下坐到床上,蜷起膝盖,伸手够一只保健型的巧克力。我正准备问问怎么回事,电话铃又响了。这回我接了电话。“喂?”

沉默。

“给我。”笛瑞儿说。

我摇头。“谁呀?”

还是没有声音。我挂机。

“可能是找我的。”笛瑞儿说。

“如果他是想和你讲话,他为什么不吱声呢?这个男的是谁呀?为什么总骚扰我们?”

敲门声。我轻轻地从床上地起来,从门后抓起一只棒球拍,把另一只手放在门的球形把手上。“谁?”我查问。

“这么晚还能有谁?”门外的声音说。

是安珀。我又可以呼吸了。

“你什么毛病呀?”笛瑞儿说。

我开门。

安珀看着我肩上的棒球拍。“到球队去试训吗?我得想想。聚酯球衣和夹板在你身上看起来可真不大好。”

“安珀,你们那最近接过骚扰电话吗?我和笛瑞儿最近接到不少。”

“那不是骚扰电话。”笛瑞儿说。

“可能是PJ吧,”安珀说,“他喜欢骚扰别人。我们约会的时候他总是骚扰我。”她四仰八叉地躺在笛瑞儿的床上,双腿在床下晃当着。“你的床比我的舒服多了。今天晚上换换怎么样?”

“这么说,你从来就没接过什么骚扰电话吗?”我问。

她摇摇头。“你们没有拨*69吗?”

曙光乍现。我抓过电话拨号。“挂不通。”

“猜到了。”安珀说,“PJ在挂电话之前总是先拨*67。书上讲过的老把戏。PJ教过我的。也许真是他。明天早上的法语课上我再问他。你们在做爱情魔咒吗?”

我在垃圾桶里掏来掏去,拽出弄得一团糟的曲奇盒。“你们收到曲奇礼物了吗?”

“这是曲奇吗?”安珀说。

“是个意外。”我说,“它被放在窗台上。”

“真是可爱,”安珀说,“我喜欢神秘的景慕者。给谁的?”

我把曲奇字条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她。

“我猜烹调艺术俱乐部是不希望我参加,”安珀说,“是谁不愿意尝尝这些曲奇?”

“我该给你列个名单出来吗?”笛瑞儿哈欠着。

电话铃又响了。笛瑞儿去抓它,可我比她早到一步。“喂。喂?我知道你在那。”

“给我。”笛瑞儿说。

我摇摇头,继续听着。我能听到电话线的另一端,那个人的呼吸——重浊、平稳的呼吸。接下来,他终于挂断了。

“笛瑞儿,”我挂断电话,命令的口吻说,“这个家伙是谁?”

“我告诉过你,就是和我通过电话的一个人。”

“他的名字?”我问。

“我不知道,”她说,“再说这也不重要。”

“他的名字不重要?”

“名字只是我们给自己挂的标签。”她说,“它们什么意义也没有。”

“你在说什么呢?”

“算了,”她说。“我不认为你能明白。”

“他来过这儿吗?”安珀问。

她摇摇头。

“那你们怎么认识的?”

“这个,又不关你的事。”她说,“有一天他偶然把电话挂到这里,大概是挂错了,然后我们就聊了起来。”

“你给他挂过电话吗?”我问。

“没有,他说他不能把号码告诉给别人。”

“为什么?”

“嘿,我现在又不是被审讯。问够了没有?”笛瑞儿从抽屉里拽出日记本开始写起来。

“太不聪明。”安珀从睡裤口袋里抽出一包香烟,用手轻轻拍了烟盒,用蜡烛的火焰点燃了一支。她吮着香烟,象是在用一只治疗哮喘的吸入器。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吸烟了?”

“从我在大堂看见半盒剩下的烟开始。”

“好啊,如果‘释放夫人’闻到,我们就都死定了。”

“我觉得这儿的通风足够好,你们说呢?”安珀朝着破了的窗户吐烟圈,脸扭成了鱼的样子。“再加上你们烧的那些薰香,这儿到处都是尿骚味了。”

我挥走眼前的弥漫的烟气,靠向角窗——没有被打碎的那块玻璃。外面是漆黑的——只有几个星星在远处闪烁。我对着它们中的一个许愿,为平静和安全。玻璃窗很凉,和房间里一样,我呼吸的热量在上面画成了一片云。我用手指在中间画了一个代表平静的符号,透过指印向外面看去。

一个男人正在草坪上看着我。在黑暗中很难分辨清楚是谁,但我能看出他年龄挺大——也许是四五十岁的样子,深色的、稀疏的头发。他穿着牛仔裤,手里提着一个大购物袋。看到我在注意他,他移转了目光,看向其他的窗子。“哎,你们俩,外面有人在监视我们。”

“什么?”笛瑞儿过来和我一起往窗外看。“可能是大楼管理员吧?”

“也许我们应该叫警察。”

“跟他们说什么?”安珀说。“一个管理员在外面工作?爆炸性新闻。他们得把我们抓起来。”

“我们今晚已经叫了一次警察了。”笛瑞儿说。

“你们俩比上了岁数的老太太们还麻烦。”安珀跳起来,夹在我们中间看。她的眼睛瞪大了。“哈罗,大男孩,”她说,“不错,真不错。咬出你的心,布兰雷?威茨奥。也许我还有机会。”

“没开玩笑吧?”笛瑞儿说,“他太古老了。”

“耶,是的,时间真无情。”安珀的手在睡裤的裤腰上来回移动,做性感状,然后一下拽掉上衣,露出红色蕾丝边的半杯文胸,双乳泄露在外面。

“安珀!”笛瑞儿尖叫,把她从玻璃前拉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炫一下。”安珀说,“看到了吧,想让你们明白,当老妈告诉你总是要穿漂亮内衣的时候,可别不当回事。”

“干净的内衣。”笛瑞儿纠正道。

我还留在窗户那,躲在窗帘后面盯着那个男人。他边走边搜索着其他的窗户。从他的姿态看,他挺高,也挺壮。他朝我的方向看过来,而且笑笑,不知怎么竟然能看到我。我吓坏了,拉下窗帘。

“你们俩真是妄想狂。”安珀说,格格地咬着笛瑞儿的糖块儿。“这有足够多的警察,都能把上帝挡在外面。”

“你说的简单。”笛瑞儿说,“你又不住在一楼。”

“好吧,你们要我挂电话叫警察吗?”没等我或笛瑞儿回答,她已经拨号了。“嗨,长官,”她说,“我在马康博楼102房间。是的。现在有个不可思议的火爆的男人就在我们窗子外面,结实的屁股,还有能谗死人的宝贝。有可能是个管理员。你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她把听筒从耳边拿开,吊着听筒晃来晃去,“你们猜怎么着?他挂断了。真是,粗鲁。”

“简直不能相信这是你干的事儿。”我说,“他们再也不会相信我们了。”

“相信什么?”她说。

“听着,安珀,”我说,“笛瑞儿和我要好好谈谈,我也需要在月亮还在恰当的位置的时候完成我的魔咒。”

“别让我搅了局。”

“我不介意她是不是留在这儿。”笛瑞儿说。

我,另一方面,却不是很肯定。但结果她还是留了下来。

……

我们在地板上坐成个三角形,围着烛光,手紧握在一起。“闭上眼睛,”我告诉他们,“但不要让烛光在你的眼睛里消失。拥抱它——它的光芒,它的能量。想象它在环抱着你。吸入、呼出它的能量,清醒地意识到你的行动,心怀感激。

我们做了几分钟这样的呼吸,直到屋里的能量象雪花一样在我们周围散落,直到我们已经准备好开始了。“笛瑞儿,”我睁开眼睛说,“我知道,在我和你撒了慌之后,很难让你再相信我了,但你必须相信我。”我挣脱我们握在一起的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三张扑克牌,在她面前展开。

“你留着它们哪。”

我点头。“在我告诉你它们的意思之前,你必须记着,我们被赋予对未来的预见力,是有原因的。我们命中注定,要去改变它。”

“O—K。”她说。

“梅花A和梅花5代表你要收到的一封信和一个包裹。黑桃A是死亡之牌。很有可能信和包裹是和死亡联系在一起的,你的死。”

“什么?!”笛瑞儿问。“你在说什么?”

“只是小心些。”我说。“小心你将收到的任何礼物和包裹。”

“那是什么意思?我将收到一个礼物,而它里面有炸弹?”

“笛瑞儿……”我本来不想说,可又不得不说,“我想可能是有人想杀你。”

“什么?”声音那么大,差点儿把蜡烛吹灭了。

“我反反复复做同样的噩梦……这是前兆,关于你。”

“我?”

“我以前也做过这样的噩梦。三年前。关于莫拉,我曾经照看过的一个小女孩。”我转过头去。我不想继续,不想承认那些发生过的事实,它却每天都在幽灵般地纠缠着我。

因为它每天都在幽灵般地纠缠着我。

“在梦里,她被困在一个小棚子里。一个塞满东西、黑咕咙咚的小屋,四周是裂了缝的水泥墙。我能看到她,她背对着我,躺在一个凳子上,象睡觉时的样子蜷着。她很恐惧。我能感到她有多么恐惧,好象我活在她的身体里。连续几周,我都做这些可怕的,让人头痛的噩梦。”

笛瑞儿紧紧地抓着她的枕头。我看得出,她相信了我。她伸手到冰箱里拿了一听新汽水给我。

“谢谢,”我说。我正需要它。人工香精刺在嘴里,象含了冰跳跳糖。“梦继续做下去,”我接着说,“我想做些什么,比如报警,但又觉得这个想法太愚蠢了。太愚蠢了,因为你往外一看,还能看到她就在那儿,坐在秋千上玩儿,给玩具摩托车装辐条,还突突突地模仿着摩托的声音。所以我就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傻呼呼的梦罢了,很快就会过去。

“然后怎么了?笛瑞儿问。

我咬住嘴唇控制住它的颤抖,然后就说了出来:“有人领走了她。她没了。”

“什么意思,没了?”安珀问。

“就是没了。失踪了。”我擦掉眼角的眼泪。

“去哪儿了?”

对这个故事的措辞,已经在我的脑子里酝酿了好几年了,我知道我必须把他们讲出来。我看过书,也听那些谈话秀的专家说过,如果我想让那些可怕的事变得不那么可怕,不要它控制我的生活,我需要面对它。回忆虽然恐怖,但它在我头脑里的郁积,将是更糟糕的事。我深深地吸了口气,又慢慢地呼出去,最后说了出来。“莫拉被杀了。”

“什么?怎么回事?”安珀问。

我感到眼泪从脸上流下来。“人们在一个工具棚里找到了她的尸体,就离我们小区两条街远。是一个变态的人干的,很快就把他抓到了。人们经常在附近看着他,很显然,他每天都看着莫拉的妈妈送她上学。”

“是,可这不是你的错。”安珀说。“你也不可能知道,我的意思是说,有多少人把自己的梦当真呢?再说,你说你看见她在小棚子里,可你没看见谁把她领走,或者那个棚子具体在哪儿。这些梦可能也不会有多大作用。”

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也为自己找了这些借口,但这些理由什么也带不走,尤其带不走任何一点自责。我不该自己做判断,说这些梦可能不会有多大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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