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看看这是什么?”柳如烟掏出钱袋,在松澈面前晃啊晃。
松澈一把接过在眼前晃来晃去的钱袋,默默地收起来。
他不会问她是怎么找回来的,因为他已经知道了。
她也不会说她是怎么找回来的,因为她不想告诉他。
气氛突然变得有点尴尬,柳如烟清洗了盘子把菜倒在盘子里,招呼松澈吃东西,“松澈你还看着我干嘛?自己不能吃东西?”
“啊,不是。”松澈回神,乖乖坐下来吃东西,“我的身体已经基本没问题了,刚刚我看到你放在神像后面的银子了,我们也是,不能总住在这露天的神庙里,一会咱们就先去找一家店盘下来吧,我们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我听说城西的霍乱越来越严重了,等盘下来店面我就先治疗霍乱,其他的装修之类的可以慢慢来。”
“嗯?你怎么听说的?”完全没听到重点的某女。
“我出去转了转,听说的。”松澈一脸的轻描淡写。言外之意就是别以为我是特意找你去了,不是!
柳如烟点头,“那看来你身体是真的没事了。”显然又没听到重点……
因为松澈现在是病号,所以碗只好由柳如烟来洗,正蹲在神像后面纠结着所谓的洗碗是应该先洗碗还是先洗筷子还是先洗盘子还是一起洗如果是一起洗手抓不会住要怎么办……的柳如烟听到“啪”的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前面传来从神像后面探过头来。
“怎么了?”她问。然后定睛一看松澈正扒了上身的衣服努力想往背上的伤口处上药,刚刚碎裂的正是用来混药的杯子。
因为伤口在后腰偏左的位置,这让松澈奋力向自己后背看的样子变得很滑稽,尽管很努力,可松澈还是不能给自己上药。
听到柳如烟的声音,松澈忙扯过衣服盖在身上,结果越慌乱越盖不上,看柳如烟还盯着自己的后背看,红着一张脸松澈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孔夫子说过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啊姑娘!”
“我没非礼你啊。”多么无辜的语气。
松澈,“……”没文化真可怕啊有没有!
“明明自己上药不方便怎么不叫我一声?”说着柳如烟已经从神像后面走了过来,扯掉松澈盖在身上的衣服,按着松澈的肩膀准备上药。
忍无可忍的松澈终于咆哮了,“非礼勿摸啊姑娘!”
“摸一下你又不会怀孕!你怕啥?”柳如烟把松澈对着自己吼得松澈脑袋直接按下去,“趴好,别乱动。”
遇到这种女人你就默默认了吧。松澈在心里这么安慰自己,无奈也只好乖乖趴好。正郁闷着,只感觉头顶被一片黑影,面前也多出了一双,松澈抬头然后愣了一下,“是你?”
因为松澈是面对着门的方向的,而柳如烟刚好背对着门,所以一听松澈的话柳如烟回过头去。
一头柔软松散的银发,一双无色的眸子,一个琥珀色的吊坠,一袭被干涸的血液侵染的白衣。
这不是中午那个孩子吗?为什么我都没发现他的靠近?
柳如烟对着孩子呆了两秒,转头问松澈,“你认识他?”喂!你不是应该问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到底能不能找到重点啊喂!
“不认识啊。”松澈无辜摇头。当然不能承认,承认了不就代表中午的事他都看见了?
柳如烟把注意力重新回到男孩身上,“你来这里干什么?不是让你回家的吗?”
“我来找你。”
找我?找我做什么?咱俩有关系吗?柳如烟茫然了,下意识的摸了摸脸上的妆,不对呀,刚刚不是又新化了一张脸吗?就算是他中午认识了我,现在也应该认不出我来才对呀。“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应该毫无踪迹可寻才对,这孩子是怎么找来的?
“气味。我是顺着你的气味找过来的。”男孩偏着头解答了柳如烟的疑问。
气味?柳如烟朝着自己闻了闻,没味道啊,难道是我鼻闻不出来?
哎!好好地孩子冒充什么小狗。
叹口气,柳如烟收拾收拾药粉和碎杯子站起身来,无奈的看看站在自己面前的孩子又叹口气,“你为什么不回家?”
“没有……家……”睁着空洞的眼睛,男孩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好像不太了解柳如烟说的家是什么,反正他没有。
只是三个字,柳如烟却觉得她的心生疼生疼。
没有家。
他还这么小,却在说到家是露出那么迷茫的表情。
真是残忍的迷茫。
这让她从这个小小少年身上好像看到了自己的影子,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有,对一切都很茫然。
一定很孤独吧。
“要不……你就跟着我吧,我做你姐姐,你就不要到处走了。”这么小的孩子,一个人在外面走实在是太危险,虽然她也不够强,但至少呆在她身边不用再担心遇到强盗的问题了。“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殒……”
柳如烟拿着东西走到神像后面,探出头来问道,“允许的允吗?嗯……我就叫你允儿怎么样。”
“可以。”
收拾收拾柳如烟就带着允儿和松澈去盘店面,本来不打算带着允儿去的,可是柳如烟实在是怕这孩子到处乱走,还是带在身边放心一点。
找了几家店面,不是出价太高就是已经租出去了,柳如烟忽然想起中午买药的药材铺老板和别人说起店面要出兑来着。
三人到了药材铺问了一下,果然店面正在出兑,店老板是个微微发福的中年男人,笑起来温和而爽朗,满面红光,一看就是一个商场老手。
待松澈说明来意,老板的眼里闪过一丝精光,竖起一根手指笑道,“连着药材都兑给你,一千两如何。”
柳如烟深知无商不奸,这一千两里肯定有不少水分,可是有多少水分她又不知道,于是明智的站在一旁保持沉默。
果然松澈也是个外行,一听老板要了一千两顿时满面愁容,因为现在他们手里连四百两都不足。
看松澈皱着眉正要与老板讨价还价,柳如烟一把拉住他,转头对这老板笑问道,“老板,您这是欺负我们年轻想把我们当冤大头?”反正价钱上定然有水分,不如这样诈他一诈。
老板看似温和的眼里果然快速的闪过一丝讶异,讪笑道吗,“姑娘,你们既然诚心要开医馆,我也急着出兑,不如我就让一步,八百两,咱们都图个吉利如何?也算我祝你们发发发。”
“看来老板不怎么诚心呢。”柳如烟笑道。她在赌,赌价钱会一降再降,当然她赌的不是毫无根据,因为就在刚刚,她看到老板眼里的一丝窃喜。
为什么窃喜?因为利润丰厚。
“姑娘这是什么话,若是还嫌多,六百两如何?预祝你六六大顺。”显然诡计被识破了,老板笑的越愈发尴尬。
柳如烟秀眉微挑,“六百两是个吉利数,老板再给打个对折如何?三百两现银,绝不拖欠。”柳如烟死死盯着老板的脸,不想放过一丝有用的信息。
果然店老板的脸上爬起一丝愁容,“姑娘可不要欺人太甚,从一千两到三百两,这差价是不是太大了?”
有愁容就说明他还是想卖,要不然就直接把我们轰走了。
想着柳如烟闪过眼里的笑意,分析道,“这差价在人怎么看,若是老板起初就要三百两也就不存在这差价一说了,况且这里是临街地段,后面还有一个大院子,确实是好的不能再好的风水宝地,正常来说都不会出兑的,老板这是急着用钱或急着搬走吧,况且我们出的价钱并不低不是吗?既然要做交易,自然不会强买强卖,若是老板觉得吃亏,我们就找别家,定然不会让老板为难。那么,真是耽误老板的生意了,我们先告辞了。”说着柳如烟拉起允儿和松澈就作势离开。
果然前脚还没踏出门槛,老板在后面急忙招呼道,“公子姑娘请留步,好,三百两就三百两,公子姑娘请到里面上座,咱们这就把合同签了。”看着柳如烟等人进入里间,店老板不由摇头道,“想我商算子也算是半世英名,竟就这样在生意场上败在一个小姑娘手里,后生可畏呀……”
坐在木雕花桌子上,柳如烟把弄着手里的木杯子不禁抿唇浅笑。
为商重在心理战,看来这场心理战,是她柳如烟赢了。
☆、第十四章 逃妃
014
收了钱第二日一大早店老板就举家迁走了,简单的收拾了一下,拿着剩余的银两置办了一些生活必需品被子碗筷柴米油盐和换洗的衣服,当天下午柳如烟和松澈允儿就搬了进去。
店铺的房子并不大,前面一间店面后面一间住房再后面有一个大院子。
当看到店铺后院带着的大院子时,松澈开心的不行,说是正愁着甘草种子没地方种呢,清理了院里的杂草,松澈翻出甘草籽在后院种起来,柳如烟拎着铁锹来帮忙。
此时的柳如烟已经又换了一张脸,因为定居下来以后长期要一直使用这张容貌,柳如烟在化这张脸的时候格外用心,此时的她挽着一个利索的百合髻,其余柔顺的秀发松散的披在脑后,头上一根翡翠色的蝶形簪子简单的插在发间,显得清雅有致,一张不美不丑的容颜上一双灵动的漆黑眸子,给她更添了一份俏丽,一身简单的素白色长衣上紫罗兰花的底纹像是生长着一般盛放在裙上,一条淡紫的宽腰带束在腰上,平添了一份稳重贵气。
即使是掩了光华,她也是极美的女子,俏皮又不失华贵,慵懒又不失灵动,她就仿佛是这世间最耀眼的存在。
让松澈忽然想起了那句诗,美人如花隔云端。
美人如花……却隔在云端啊……
如此让人忍不住注目的女子,如此让人忍不住动心的女子。
他啊,是真真的爱上她了。
看她拿着铁锹就要铲下去,松澈忙上前拦住,“如烟,好歹我是男人,这种粗活怎么可以让你做,你去前厅歇着吧,咱们三个换下来的衣服不是还没洗。要不你去温些热水把衣服洗一洗。”
柳如烟想想觉得松澈说的有理,就乖乖回了前厅去做饭,但是须知柳如烟在做一个贤妻良母方面是很没潜力的,因为又要淘米又要炒菜又要烧水,自己一个人如何忙得过来,又看到允儿坐在房顶上对着天空发呆,反正他也没事情做就叫允儿下来帮忙添柴。
在明白了添柴是为了烧饭这一目的后,允儿疑惑着问一旁奋力刮鱼鳞的柳如烟,“对面不是如意酒楼吗?他们不是有吃的,我们为什么不把如意酒楼抢过来,这样不就可以不用添柴了?”
允儿那一双无色的眼睛里是多么多么认真的表情。
真是比她柳如烟还要土匪的想法啊……
柳如烟轻叹,然后深刻反省了一下觉得允儿有这想法跟她绝对没关系之后才放心的解释,“我们抢了如意酒楼的话我们就是犯法了,酒楼的老板是要报官的。”
于是允儿的表情更疑惑了,“那先杀了酒楼老板不就行了?”
你当酒楼老板是你家猪啊,你说杀就杀!
一边纠结怎么下手切鱼头柳如烟一边解释,“怎么可以随便杀人呢,况且就算杀了酒楼老板知县也会抓我们砍头的。”
“那就杀了知县啊。”允儿继续迷茫。
柳如烟突然意识到这孩子的人生观有点扭曲,没办法,只好由她这个做姐姐的负责改正了,比划着切鱼头的动作,柳如烟耐下心来解释,“杀了知县就成了重案,倒是皇上就会出面给咱们定罪,那就必死无疑了。”
“那就先杀了皇上好了。”允儿道。
柳如烟的刀“啪”的落到砧板上,鱼头和鱼血瞬间飙飞,眼看鱼血划着弧线就要溅刀柳如烟的裙摆上,柳如烟只感觉被一股大力揽过,景物倒转,再定睛看时柳如烟已经身在厨房之外,疑惑的看着身旁的允儿,柳如烟皱眉,“允儿,你……”的速度怎么这么快?连我都没看清。
“血,快落到裙子上了。”允儿解释。
对着允儿一张天真迷茫的脸,柳如烟舒了口气又踏进厨房,允儿明明只是个孩子嘛,也许是刚刚事发太突然了,她没反应过来而已。
捡起地上的鱼头丢在废物桶里,柳如烟招呼允儿添柴,“杀人这种事不可以说出口知不知道,再怎么样也不能说是为了一家酒楼把皇上杀了呀,祸从口出知不知道!还看我做什么?快去添柴!”
允儿乖乖蹲在角落里一边添柴一边疑惑,我说错什么了吗?
很久之后柳如烟才知道,允儿当时并没有开玩笑,对他来说,杀皇上和杀猪是没有本质区别的,一样的手到擒来。
一袭青布短衣的松澈种完了甘草累的红着一张脸回到屋子里的时候柳如烟已经拿好了碗筷就等着他回来开锅吃饭呢。允儿乖乖的端着碗等着饭菜出锅。
有那么一瞬间,松澈觉得特别特别幸福,他恍惚觉得自己看到了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样子。
当柳如烟菜碗放在桌子上的时候,松澈眉眼里满满的幸福出现了一丝裂痕,指着碗里黑乎乎的不明物体,松澈努力分辨道,“啊,我知道了,这是……酱……茄子吗?”
柳如烟的脸色顿时黑了一分,快速给三个人盛了饭,招呼俩人快些尝尝味道,允儿接过碗夹了一块黑漆漆的东西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然后淡定的咽下去,松澈咽了口唾沫,夹了一块碗里黑漆漆的东西放在嘴里,脸色顿时变得异常难看。
对着柳如烟一张期待的脸,松澈硬着头皮评论,“果然是……酱茄子啊,以后还是不要吃这个菜了,做起来有那么麻烦……”
柳如烟把手里的碗往桌上“啪”的一放,“松澈,你故意的吧,这明明是红烧鲤鱼!你看不出来吗?!”
松澈,“……”原来是红烧鲤鱼啊。
“不会吃那是你不会审美,你看允儿吃的多香,允儿,快大声告诉松澈,这鱼好不好吃!”
允儿抬头,一脸认真的看着松澈,“不好吃。”
柳如烟怒了,“不好吃你还吃那么多?我又没逼迫你。”
“不吃会饿。”意思是不是因为好吃才吃的。
“切。你们不吃我自己吃。”柳如烟愤愤的坐下来拿起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对着松澈“哼”了一声把鱼肉放在自己嘴里,放在嘴里的瞬间柳如烟的脸色就变得特别黑。
默默吐掉嘴里的鱼肉,柳如烟默默转身拿掉允儿手里的碗筷放在桌上,一脸愧疚的表情,“允儿,委屈你了,姐这就带你去吃好吃的。”
允儿摇头,“我已经吃饱了啊。”
顿时柳如烟觉得更愧疚了。
最后还是松澈出去买了些吃的回来,柳如烟也没什么胃口,看松澈吃晚饭后在收拾草药,也没什么心情去帮忙,就跳上房顶去吹吹风。
院子里有几株开的茂盛的桃花,浅粉的花瓣上笼罩了月色的银光,好看得很,柳如烟正看得出神,听见身后有什么声响,回头看去,见松澈搬来了梯子,正笨拙的往上爬。
柳如烟别过头去看满天的繁星。
松澈爬上来坐在柳如烟的旁边,清凉的风扬起柳如烟墨色的发丝,她微微抬起头笼罩在银色月光下的容颜有着淡淡的忧伤。
“如烟,如果可以不走,你就一直留下来好不好。”松澈伸手把柳如烟散落在耳边的发丝顺到耳后,温暖干燥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面颊,声音轻柔温暖。
如今他已不求她会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