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子笑道:“不急,待会我来煮饭,你在旁边看着就好了——我做的不对你就说一声。”
菊花点点头,问起在湖州的情形。槐子一五一十地跟她说了,说到临走的时候,小石头他们跟那些学子的争吵,菊花忍不住就笑了起来。
“这小子在外边我一点也不担心ˉ他根本不会吃亏。况且听你的话,这些学生不过是少年气盛,并非奸诈小人,你且瞧好了,石头肯定能跟他们成为好友。有他在身边,杨子和四顺也不会吃亏。”
槐子点头道:“我也这么想。虽然担心,总要他们自己历练才好,那些事,咱们也不懂,教不了他。在外边滚几年,哪怕吃些亏,被人欺负,都不会白过。”
菊花点头道:“那是一种完全不同的生活,得他们自个体验。”
槐子不作声,将桃子从盆里捞出来。洗过的桃儿去了那层绒毛,色泽格外鲜艳,青白油皮,尖儿通红,他又打了一桶水冲洗一遍,方将篮子架在桶口上沥水。
在身上擦了擦湿手,他拽起菊花往梅树下的凳子走去,一边轻声问道:“可想我了?”
菊花张嘴就想说“谁想你了?”,感觉他轻握的大手传来阵阵温热,遂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想!你不在家,我干啥事都不得劲儿哩。”
槐子手一紧,拉着她坐下,想说什么却又无话,抬手捏捏她的小耳朵,揉揉那绵软的耳垂,咧嘴笑了一会,轻声道:“我也想你,好几回都梦见你哩!”
说着便一直笑,因为他梦见菊花带着一群娃儿——有男娃有女娃,在山上、河边跑来跑去地嬉戏!
小两口甜蜜蜜地腻了一会,槐子又掀开菊花的面巾好一番打量,欣喜地说道:“这脸色好多了哩,看着红润润的,跟那桃尖儿一个色。晚上睡踏实了?”睡不踏实的话,不可能脸色这么好。
第三百四十零章
自私的人性菊花忙小声跟他说道:“云影给我吃了一粒药,秦大夫又我施针调治,这些天我吃饭也香,睡觉也睡得沉,不像原先老是心慌气喘
槐子哥,你要好好地谢谢人家,平日多帮助他们一些,把那药铺给张罗起来。我想要给钱他们,怕是那药钱也不是咱能付得起的,争起来反而没意思。”
槐子听了认真地想了一会,点头道:“我晓得了。报答也不在这一时,往后日子长着哩——他们又不走了。等栽秧过了,咱帮他们在这山边盖一栋院子。一来让他们安心,住别人家总归是不自在的;二来他们晒药制药,都不想被人打扰;三来有个定居的地方,他们住惯了,未必就舍得走。”
菊花赞道:“这样好。我也一直想这事哩,眼下也忙,不得闲儿。”
两人又商量了一回,遂丢开这话,槐子在菊花的指点下洗菜做饭起来。
晌午,等张大栓两口子来家,听说张杨这次又考得好,不禁笑开了花。
张大栓乐呵呵地说道:“这小子,瞧他能耐的,回头家来肯定的很。他娘,咱可不能夸他,省得他翘尾巴。”说是这么说,那嘴巴却已经裂到耳根,吃进嘴的饭菜也不知是啥滋味。
何氏用筷子把碗敲得叮叮响,不耐地“哼”了一声道:“谁有闲心管他的事儿?我瞅着菊花还不得闲哩!菊花,今儿吃多点不要紧——槐子回来了·下午让他陪你摘桃,正好活动活动,有他跟着你我也放心。吃过饭你先睡一会。云影不是说要帮咱制作桃干么?不然这么些桃子,又不好卖,糟蹋了可惜,做成桃干能放得久些,忙累了搭个嘴,还是稀罕物哩!”
菊花跟槐子忍笑点头。老两口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却装模作样地跟无事人似的·那副神情活像小娃子,可爱的很。
张槐就问道:“云大夫会做桃干?”
菊花点头道:“嗯,她会做好些东西哩,茶饭也好的很。这桃子熟了,光咱家院子里的树就能收几百斤,何况外面还有那么些。卖又不好卖—差不多的人家谁没种桃树?她就说帮我制成桃干,存放在地窖里自家吃或是卖都好;跟着还有李子和杏儿哩。樱桃少一些,都被我们吃新鲜的了。”
何氏忽地垮脸道:“外面哪里还有?就剩门口几棵树没人好意思过来摘。菊花,往后甭在外面种桃了。瞧那些人跟土匪似的,不等桃儿长熟·就摘下来,成筐往家挑,比在自家园子摘果子还自在。摘就摘吧,嘴里还说些不咸不淡的现成话,说啥当初河边种树她们儿子孙子都出了大力气的,也不想想他们种了几棵树?大多是柳树吧,桃树可不都是你们种的么?她们生怕人说,自己编话堵嘴,你这种树的人一句话没说,反倒不讨好。”
槐子皱眉道:“怪不得我见那些桃树上的桃子都摘光了哩。外面的树从来也没说不让人摘·她们那么急干啥?等熟了再摘不是一样?摘那么多生的回去喂猪?”
何氏恨恨地说道:“还不是生怕去晚了吃亏,大伙你摘我也摘,摘了吃不了就送亲戚送朋友·还有挑去卖的。那么好的桃子还没熟就摘光了,真让人心疼,有些树丫都被扯断了,简直是配雷打。这又盯着后面一拨桃树了——那桃子味儿比先前那些更好。”
她前几天碰见柳儿娘等几个媳妇摘桃,拿大篓子装,见她从那过,故意高声说这树当年她家铁柱也栽了不少,又说长在田野河边山边的树等于是野桃树·大家就放心地摘吧。那模样倒像是成心气何氏—谁不知这桃树菊花种的最多?倒是另外几个媳妇有些不好意思的·神情讪讪地跟何氏打招呼。
何氏见这婆娘又抖起来了,真是说不出的憎恨·简直怀疑菊花帮柳儿到底对不对,她也懒得理她们·自顾自地回家。
菊花确实有些忍无可忍——这些人就配过穷日子,穷的叮当响反而相处得一团和气,有一点利益就要争斗。
她种桃树不过是顺手,喜欢看遍地桃花,处处垂柳的美景罢了,并非是为了经济利益。那土地根本不是自家的,就算树是你种的,也不能算你家的桃树。不过,就跟何氏说的一样,又没人不让她们摘桃,干嘛摆出那副丑陋嘴脸?听了就让人心烦!
槐子见她脸色不好,摸摸她的后背安慰道:“甭气!回头我去找村长,该管管了。大伙商量个法子出来,立个规矩,不然白瞎了那些树,说不定哪天被人砍了当柴烧,你跟着种也来不及哩。”
菊花点头,树她还是要种的,顺手么!
自己也不可能买大片荒地专门种果树,那样成本也大,她又不想挣大钱,费那个劲干啥?这顺手种下去的就不同了,不用花钱,种死了也不怕,不担心亏本,跟山上野生的树木一样繁衍,让身处的环境一天天变美,看着也舒心。
张大栓叹了口气道:“婆娘们眼皮子浅,回头咱男人来商量一下,定个摘桃的日子,不到日子不准摘。”
张槐点头道:“这是个法子。其实大伙也是想等熟了再摘的,不过就像娘说的,生怕落后吃亏罢了。你比我,我拼你,最后桃子就遭殃了。”
一时饭毕,菊花小睡了一会,起来跟槐子将后院**成熟的桃子都摘了,成篓成筐地往前院挑,洗净晾干。第二日在云影的指挥下挖桃核,然后加药草烫煮、暴晒、阴晾,一系列工序下来,终成可储藏的美味桃干。
忙完了这些,槐子又帮秦枫将铺子规划好,找了个小伙计看管·专门帮着收药草,紧赶着,就到了栽秧的时候。
郑家和张家自然是合伙互帮赵三家就两个劳力,因此也捎带上了他。刘云岚跟石头娘负责在家做饭喂猪,菊花和赵清的任务就是看着两个小奶娃。
她自家知道自家事,也不逞能,只坐在桃树下陪着小葫芦,教他说话·就算他不吭声也唠叨不绝口,顺便胎教一下肚子里的小娃娃。
“葫芦,那是树,跟姑姑说‘树—,;这是‘勺子,,咱们用勺子吃鸡蛋。葫芦,快看,娘在煮饭哩,喊‘娘——,。”
她一会儿指着院中的树让葫芦认,一会儿举起手中的勺子教他念,又指着不时在厨房门口露一下身影的刘云岚让他喊“娘”·嘴里忙个不停。
葫芦虽然不说话,却跟着她的动作忽左忽右地转动小脑袋,黑眼睛也随着她的手指方向转个不停。姑侄两个面对面地坐在桃树下——小葫芦坐在学步车里——但闻单个字、词、一句话,甚至是一句诗,在院子里朗朗回荡,很有些私塾的氛围,不过学生只有一个,不,有两个——肚子里还有一个哩,听得倒是聚精会神·就不知听进去没有。
等石头娘带着两个儿女过来,院子里就热闹了。相比小葫芦的安静,赵家的第三个娃——赵锋却是个脾气暴躁的·动不动就哭闹,把他姐姐赵清折腾坏了。
这小子的名儿也是他大哥取的,使得他逃脱了因为行三,跟他爹一样叫赵三的厄运。他脑袋上的头发根根竖直,就好像松针,全不似小葫芦的头发那样伏贴,经常嚎哭得一头汗。
菊花见小赵清一边轻轻晃动简易小摇床,一边温柔地哄劝弟弟·哄不歇的话就抱起他走两圈。只是赵清也才五岁·只抱一会就觉得手酸,忙又将他放进小木床。
这娃儿忒可恶·一丢下他,马上大哭大叫起来。弄得赵清围着他直转·手里摇着小葫芦的拨浪鼓逗他玩,一会儿又抓起一个布偶在他眼前晃动,嘴里还不停地说道:“弟弟乖,姐姐手酸哩,歇会儿在抱你,好么?瞧这个小猪多好玩,咿呀呀——”
菊花看不过去,上前替小东西检查了一下,一切正常——没拉屎也没拉尿,纯粹就是撒娇哭闹,好让人一直关注他。
她便对赵清道:“清儿,你不能这样顺着他,惯出坏脾气来,往后有你受的。我瞧了他,啥事没有,他爱哭就让他哭去。”
赵清听了菊花的话,犹豫地瞧了瞧摇床里哭得伤心的小奶娃,满脸的不忍心。她舍不得让弟弟一直哭哩,真是个合格的小姐姐。
菊花将还是小不点的女娃扯到身前坐下,心疼地说道:“你自己还小哩,这么迁就他,非累死你不可。你见谁家的娃儿整天要人抱了?忙都忙死了,要是这么娇气,不得饿死。要不是有你,你娘肯定是将他丢在木盆里,或者绑在背上,谁会不停地哄他?你瞧好了,咱们不理他,他哭一会没劲儿了,自然就会停下来。你放心,不会有问题的,云影姐姐不是帮他看过,说他长得很结实么,哭一会没啥大不了的。”
赵清想是累坏了,放松神经坐下,见小葫芦伸长脖子,盯着哭闹的弟弟好奇地张望,羡慕地说道:“菊花姐姐,小葫芦可真懂事,一声不吭哩。”
菊花小声对她道:“这几天咱们把你弟弟这坏习惯给扭过来。从现在开始,你甭过去让他瞧见,咱们也不要说话,看他能哭多久。来,坐远些。”
于是两人收声,悄悄地将板凳挪出赵锋的视线范围,比手画脚地偷笑着;小葫芦见她们忽然不说话了,却不停地指指点点,很是惊奇,咧开小嘴笑了起来。不过,就算是笑,人家也是无声地笑,不会如赵锋般笑得“嘎嘎”的。菊花觉得这小侄儿实在是酷。
于是,赵锋的哭声就持续地回荡在院子里。
第三百四十一章 育儿经
厨房里,刘云岚和石头娘忙得团团直转。刘云岚将锅里的红烧鸡翻炒几下,盖上锅盖焖着,转身又去案板上拍大蒜子、切小葱,听见外面娃儿哭,担心地问道:“三婶,宝宝在哭哩。你去瞧瞧,可是要吃奶了。”
石头娘正烧火,无所谓地说道:“不是刚喂了没一会么,哪能饿那么快。哭就哭呗,小娃儿哭几声不是常见么?你就跟我家清儿一样,大惊小怪的,见不得娃儿哭。我说了她几回,也不听,这么惯着他还得了?”
刘云岚笑道:“我家葫芦不大哭,我就听不得哭声。往后生多了怕是没这么便宜了。”
石头娘道:“生多了,不就跟养小狗似的。有那马虎的爹娘,忙的时候,将不会走的小娃儿放在大木盆里坐着,忙好大一阵子才过去看——屎都糊到娃儿头上去了哩。”
刘云岚不满地说道:“这也太马虎了,多瞧几趟又能耽误多少工夫哩!”
两人在厨房里念叨养儿经,菊花跟赵清在院子里剥水竹笋,对赵锋的哭声充耳不闻,倒是小葫芦竖着耳朵,跟听音乐似的,听得津津有味。
他看看摇床上的小奶娃,又转头看看赵清和菊花,似乎对两人不理那个响亮嚎哭的小娃儿感到很奇怪——赵清先前可是一直在哄他的。
这么过了一会,菊花让赵清把剥好的竹笋送到厨房,还特意绕远了走,不让摇床上的小娃儿发现姐姐的身影。
等她转头回来,忽觉院子里安静下来,便瞄着腰,蹑手蹑脚地走到菊花身边,满脸惊奇地凑近菊花耳边轻声问道:“咋没哭了哩?”
菊花指指那摇床,示意她去瞧瞧。
赵清走近些,探头往摇床里一看。便拱肩缩脖地捂着小嘴偷笑起来。
菊花不解地望着她。
小女娃只顾捂嘴偷笑,不及跟菊花说话,对弟弟那边指指,让她自己去瞧。
菊花个子高一些,站起身也不用走近,就见摇床里的小东西大概是哭累了,又或者哭了半天没人理他,怪没意思的。眼角还含着泪,独自咿呀啃起手指头,他将半个小拳头都塞进嘴,吮得极有味道。
天气和暖。小奶娃穿的是旧衣裳改成的单衣裤,屁股上兜着尿布,捆得紧紧的,伸缩之间露出白胖胖的小腿,蜷缩着翘起来。一会又用手费力地搬着那小脚丫,努力地往嘴边凑,看样子吃完了手指头,想尝尝脚趾头的味道。
菊花也觉得好笑,满意地坐下。心道,就该这样,整天要人抱,那还不折腾死人?
这么的便安稳下来,直至小奶娃睡着。
等石头娘回家喂猪的空挡,赵清还跑去帮刘云岚烧火打下手。她坚决不让菊花去,说自己会干活了。把个菊花感动的要命——这样乖巧的女娃谁不喜欢?
等栽秧的人回来吃晌午饭时,槐子先火速冲回家喂猪,然后才过来吃饭。
他裤腿高高地挽起,端着一只大粗瓷碗,装了满满的饭菜,也不上桌,端根小板凳,坐到菊花身边。看她喂小葫芦,一边跟她说上午栽了多少秧,还逮了不少泥鳅和黄鳝等趣事。
菊花微笑听着,对他道:“我下午调些凉粉给你们吃。要是云影回来的早,就让她做些小点心——她可会做点心了。来,葫芦。叫姑姑,叫了就吃这个,姑姑——”
她举着一勺蒸鸡蛋,使劲引诱小葫芦开口说话——她是不放过任何教导机会的。
可是葫芦万年不变的沉默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他一如既往地不吱声。
槐子边吃边笑道:“说话还早哩,这才九个月。再说,他本就不爱吱声,你又不是没试过。”
菊花无所谓地说道:“那也要常常地跟他说。他听习惯了,到时候说开口就开口了。我唠叨不停,肚子里的宝宝也能听得见,我今儿都觉得他动了哩!”
槐子听了惊喜不已,急忙问道:“真的动了?那你可觉着不舒坦?”菊花摇头。
青木也端着大海碗走过来,问道:“啥动了?”
菊花正要说话,小葫芦不干了,见她举着勺子却不喂自己,只顾跟人说话,大概等急了,觉得“脸皮熬不过肚皮”,因此亲自动手,将菊花拿勺子的胳膊往自己身边一拽,然后小嘴张得大大的,眼望着菊花,示意她喂自己。
槐子和青木见了哈哈大笑起来。
菊花也乐了,忙道:“嗳哟!咱葫芦就是聪明,就算不爱说话,那也是不肯吃亏的主,将来谁也甭想欺负咱。就该这样不客气。来,再吃一口。”
葫芦吃到了饭,心情愉悦,坐在学步车里,小脚在下面直踢,一会又扶着车边沿站起来,努力往菊花身边靠近些,大口地吞咽菊花喂他的蛋拌饭。
青木瞅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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