板栗急忙道:“我没说啥。我跟爷爷说,咱们心里都惦记着爹,连肚子饿都忘了。”
小喜轻盈地走进来,对菊花道:“少奶奶,饭摆好了。”
菊花点头,对何氏和张大栓道:“娘,爹,咱去吃饭。红椒,走,刚才谁要吃肉来着?”
吵吵嚷嚷的,一家人去了隔壁偏房吃饭。
如今家里上有老,下有小,都要照顾到。还要管理下人和佃户,菊花不得不用心安排筹划,不然的话,自己两口子感情都要荒废了。
比如这吃晚饭的时候,她喜欢一大家人聚集在一块,吃完了饭再谈笑消食一会,既满足了老人享受天伦之乐的心理,又让小儿女跟爹娘亲近。
不过。吃过晚饭后,都要把他们打发走,各干各事,她自己跟槐子单独相处。
饭桌上。槐子说些在外的见闻,又道给大家买了好些东西,吃完饭就带他们去瞧。惹得小娃儿们热情高涨。
菊花见张大栓笑嘻嘻地看着儿孙们,手上却不自觉地搛着肉片炒笋,一筷子接着一筷子的吃,还专门挑肉吃。
她含笑阻止道:“爹,晚上不要吃太多肉。樱桃把那野鸡煨了,等明早掏出来,下碗面给爹吃。再配些酸笋。”
张大栓本来正伸筷子的,听了这话讪讪地缩回了手。
何氏白了他一眼道:“天天吃肉,咋还这么馋哩?又不是往年没吃的。都说了晚上吃肉不好,咋跟红椒似的,管不住嘴哩!”
菊花忍笑,忙亲自帮两老的搛了蕨菜和莴笋,又把云大夫的话说了一遍。
为何管起公婆吃肉来了哩?
原来。前两年日子过好后,她见张大栓、郑长河等几个老的有发福的迹象,有些担心:这么劳动少了,吃的好了,可不是福气,是极容易生病的,尤其他们这些以前常年劳作的人,一旦停止劳动。很容易肥胖。
她仔细跟云影请教过后,再结合自己的经验,跟四个老的定下两条:一是要继续干活,没事的话可以伺候菜园地嘛;二就是晚上少吃肉类和咸菜,以清淡的蔬菜为主。
其实,菊花虽然不懂太多。但却知道一个常识:正常情况下,晚上吃太多肉和太咸都不利于养生。所以,张家的晚餐桌上都是蔬菜多,若是冬天,则干脆用黄心菜炖豆腐,或炖白萝卜,吃了好睡觉。
何氏很相信她,因为娃儿们让她养得很好,极少生病,况且云大夫和秦大夫也这么说,那还能有错?
红椒也是知道家里的饮食习惯的,见爷爷吃肉都被娘说了,撅嘴烦恼地问道:“娘,我就是想吃肉,咋办哩?”
众人听了哄笑起来。
槐子笑着搛了一筷子蕨菜,对小闺女道:“这个东西也蛮好吃的。红椒晚上吃青菜,早上和中午多吃些肉,不就成了?”
菊花挑了两片瘦肉放进红椒碗里,笑道:“娘又没说一点都不能吃,不然的话,樱桃姑姑把这碗笋里面放肉干啥?这些肉,咱们一人分一点,每个人吃的就不算多了。”
板栗和小葱听了,急忙把肉片炒笋往碗里搛。
小葱边搛边道:“爷爷,《黄帝内经》上说,‘饮食有节,起居有常,不妄作劳,故能形与神俱,而尽终其天年,度百岁乃去。’娘让伱晚上少吃一些,吃清淡一些,那是为伱好。将来呀,爷爷奶奶都能活过百岁哩!我们小娃儿就不同了,正长身子的时候,稍微多吃一些没事。”
槐子见小葱嘴上说得冠冕堂皇,手底下却快的很,转眼那盘子青笋肉片就去了大半了,哪里是“稍微多一些”,不禁对着菊花失笑起来。
菊花见公爹一头雾水的样子,问小葱道:“伱师傅教伱这些的时候,伱听原文就会了,还是要再跟伱解释一遍?”
小葱撇撇嘴道:“当然要解释了。拗口死了,师傅还让我背熟哩。”
菊花道:“那伱跟我们拽文干啥?伱念的这些,爹跟娘听了还要想一想才能明白,爷爷奶奶咋能听得懂哩?伱还不如说白话哩。只要弄懂了意思,记牢了,就算不会背原文,那也没啥。要是那不通的人,就算把《黄帝内经》背的滚瓜烂熟,也是无用的。”
小葱忙笑道:“娘,我这不是背习惯了,脱口而出么。等会我就跟爷爷好好说说这个。爷爷,这是黄帝问旁人,为何很久以前的人能活到一百岁,可是现在的人五十岁就不中用了哩?那个人就跟黄帝说了这些话。”
张大栓高兴地说道:“那待会伱跟爷爷好好说说,让爷爷听了也长些见识。”
红椒见盘子里几乎没肉了,从凳子上直起身子抗议道:“哥,姐姐,我比伱们小,要吃最多多的。”
槐子忍不住笑道:“红椒,照伱这么说,那山芋不应该吃更多?”
红椒看了一眼坐在娘怀里的弟弟道:“弟弟牙都没出齐,只好喝稀饭。”
张大栓跟何氏看着孙子孙女闹,都笑个不停。
闹哄哄地吃完饭,一家人又聚到正屋去瞧槐子带回来的东西,黑皮也将两个包袱送来了。无非是一些笔墨纸砚、小泥人、小风车等一些小玩意儿,并一些吃的东西。因下塘集也有这些,所以他们并不十分稀罕,不过抢个热闹而已。
玩闹一会,槐子打发小娃儿们去书房看书习字,这时候,除了山芋,连黑皮、葡萄、小井儿、小喜等人都要去的。
书房很大,跟课室一样摆着好些桌椅,他们要看至少一个时辰的书,板栗和黑皮则要看两个时辰。小井儿不喜读书,也没人强他,不过是跟着识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
张大栓就去找刘黑子说闲话,又往山下逛一趟,跟看门的老林扯上几句;何氏继续跟樱桃、刘婶包粽子。
槐子就拉着菊花,去看那盆景,“我让黑皮搬到池塘边搁着,那儿水气重,不用跟着浇水都成。”
菊花道:“那不是没卖成?没人喜欢么?也是,那树太平常了,也就咱们喜欢,跟小清河边一模一样哩。”
槐子笑而不答,心道,可不是没人喜欢,为这还跟人起了争执哩。
初四的夜晚,一弯新月挂在树梢,并不能提供多少清辉,园子里暗影绰绰,槐子提了个灯笼,牵着菊花来到三进园子的池塘边。
水面上婷婷立着新出的荷叶,还缠绕着丝丝雾气,在灯笼微光的照耀下,朦胧而静谧;池塘边的栀子花散发着清幽的芳香,菊花不禁深吸了一口,心怀舒畅。
静夜里,潺潺的流水声,叮咚如山泉流淌,这是通过毛竹将水从山上接下来,注入池塘的声音。
这池塘面积并不大,里面种了些莲藕,放了些小鱼儿。因为以观赏为主,所以藕和鱼都不多,也没种菱角——那东西容易弄脏水——倒是塘边种了不少菖蒲,也有几丛篙瓜草。
看着池边那盆景,她心里感动,自己不过是说了一句这盆景不错,就跟小清河边的柳树一样,槐子就将它搬了回来。
“槐子哥,这树根就不要挪动了,把下面底板抽出来,没准它还能扎根下去,长成大树哩。”
槐子点头道:“嗳!它要是长大了,怕是要横到这池塘中间去。”
说笑一会,菊花问道:“这一批木耳都谈妥当了?还是卖给那个贺老爷?”
槐子见她看过盆景,问起正事,便牵了她手,往后园子漫步而去,一边跟她说生意上的事情。
“也没全卖给他,我只答应给他一半,另一半卖给长兴货栈的周家了。这已经不错了。今年春季,咱们跟岳父家合起来,怕是能收一万多斤木耳。这个东西可不比冬辣椒,卖得又贵,我自然不能只卖给他一家。”
菊花笑道:“我不是听伱好像蛮推崇他的意思,才这么问么。”这个贺老爷是槐子前年认得的,又曾经在他遇到一桩麻烦时,施以援手,因此两人从此相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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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原生态种植(一)
槐子呵呵笑道:“这人倒是值得相交的。他家里生意做得也大,虽比不上方家,也不差多少了。哦,他这回来下塘集,把家眷都带来了,说是要住两年。若是住得满意,就不走了。”
菊花意外地问道:“那是为啥?好好的咋背井离乡哩?”
槐子摇头道:“他是地道的商贾,走南闯北惯了的,哪儿舒服就住哪儿,怎会在意这个。不过这回到下塘集来,确实是有缘故的:他夫人有痼疾在身,听说云真人两个弟子在此开医馆,便想来此求医问药,顺便静心调养几年。”
菊花这才恍然。
槐子又道:“贺夫人给我下了帖子,请伱上门做客哩。她本想来咱家拜访的,我想着先跟伱说一声,也好心里有数,就没开口相邀,她只好说下回再来。”
菊花不在意地说道:“备一份礼送去就是了,我也没空闲去。”
她当然不是真的没空闲,而是不想陷入这种交际活动中。自从张家不显山不露水地崛起后,加上张杨在朝,下塘集的富户权贵家有活动都会给她下帖子,但她总是找借口推脱。
这种事,有了开头就没有结尾。相反,若是伱一开始就摆出不大爱出门的姿态,在别人邀请时拒绝,就不会得罪人了。
槐子自然知道菊花的性格,忙道:“这一回伱还是去吧。贺老爷跟他夫人都是妙人。咋跟伱说哩?嗯,他们两口子就跟大侠似的,豪爽的很。贺夫人尤其爽快,性格又泼辣,最不喜拐弯抹角了。伱去一回,下次再相邀,伱就直接跟她说不喜出门应酬,她就不会觉得伱奇怪失礼了。”
菊花见他如此说,便道:“那就去一回好了。”
又问贺老爷跟夫人的禀性。
槐子先是哈哈笑了两声。在静夜里听了格外响亮突兀,然后跟她说道:“这人做生意也精明,要不然也不能把祖辈攒下的产业做这么大了。可是与人交往却最是手中散漫了,所以倒交了几个知心朋友。他也是个有眼色的。就是太真性情了些,对投契的人剖心掏肺,对那狡诈看不上眼的,就不大理睬。想是见我还算老实纯善,总热乎乎地赶着我叫张老弟,弄得我真跟他相交了多少年的拜把子兄弟似的。”
菊花诧异道:“这算是很精明的人了。”
槐子摇头道:“终归还是义气行事了些。他上回就是看走了眼,被一个交了七八年的老友给坑了。赔了两万银子。气得他吐血,说是钱丢了小事,这被朋友卖的滋味实在让人心肝都疼。好在旁的故交都纷纷伸手相帮,他心里才好过些。”
菊花笑道:“做人本就该留一线,与人交往不可太过于亲密了,也不能轻易跟人结死仇。”
槐子点头赞道:“这话说得透。”
两人到后园子里逛了一圈,转头见第四进院子西厢房灯亮了,那是黄麦青麦跟老爹和老娘住的屋子。他们是看管后院的。
房子多了,主人少,下人也少。所以空了不少屋子。张家一家人只住了二进一个院子。娃儿们还小,不适合单住,聚在一块,也亲热。
两人穿过静悄悄的院子,那灯笼的光芒还是引起西厢人的注意,便叫少爷少奶奶。
槐子答应一声,说他就回前头去了,让把院门关好。
当下两人回去歇息不提。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槐子就起床了。练习了一遍拳脚后,就去种木耳的场院查看木耳的长势;菊花也跟着起身做早锻炼——在后园子里跑步。
虽说她今年才二十四岁,可是这一个接一个地生娃,不锻炼万万不成的,回头小腹全长赘肉了。因此,她清晨在后园子跑几圈。晚上则做几个简单的瑜伽动作,加上饮食有限,又常榨瓜果汁喝,连冬天都不落下,隔两天就榨一回胡萝卜汁,所以身材还没走形。
因为这一习惯,每天清晨后园子里可热闹了:菊花在前跑,小葱和红椒在后跑,后面还跟了两条刚出生不久的小狗儿,迈着小短腿,抖着圆滚滚的身子跟着她们撒欢,果树林里的鸟儿一声递过一声地鸣叫,好似在嘲笑这场景。
板栗和小井儿则跟黑皮在前院学那套秦大夫传授的拳脚。
菊花让张大栓跟何氏也锻炼,他们死活不答应,说这么跑来跑去,真是吃饱了撑的,有那闲工夫,去地里给黄豆薅草,不就是锻炼了?
菊花没办法,还真让他们去菜园地里薅草,要么就去给刘黑子帮忙——那些种了木耳的树有时也是需要搬移挪动的,或者捡蘑菇、采木耳,这么劳动也算是活动腿脚了。
下人们都习惯了,各自忙自己的事情。
菊花早锻炼完毕,沐浴清洗后,吩咐小喜和葡萄照看着点几个娃儿,她唤了条狗跟着,独自出了院子,左拐往树林子里的木耳种植场去。
远远地,还没到近前,就听王忠大声道:“把这些木耳搬到棚子里去。这个过两天就能采了。把那边的搬过来。都手脚轻一些,甭蹭掉了木耳。”
穿出橡树林子,前边是一大块空地草坪,密密麻麻地放置了些碗口粗细、半丈来长的橡木。
有纵横交错,摆放成井字型的,一层层叠加摞放;有竖着靠在搭好的木架上的,这些橡木上都长了木耳,有大有小。十几个汉子正忙忙碌碌地将靠在木架上的橡木往林子里搬。
空地四周的树林里,建有不少竹棚子,无墙,四面敞亮透气,这也是用来放木耳的。
还有些橡木露天堆放在林边,那是还未种植木耳的原木。
槐子站在林地边的三间青砖小瓦房屋前,正跟王忠说话。见她去了,忙迎上前,笑道:“这么快就跑完了?”
菊花道:“我好些天没来瞧瞧,总想跟伱来的,又没找到空闲。所以今儿我就只跑了一会,就过来了。”
王忠笑嘻嘻地叫道:“少奶奶!瞧这木耳长得多好。头批就要采了哩。”
嘴里说着,眼睛却瞄向菊花身后。见没人,只她一个人来了,方才收回目光,有些失望,又笑说这些日子蘑菇也采了不少,少奶奶哪天想采蘑菇玩,就跟他说一声,他好把人遣散避开的。
槐子和菊花见他这副神情,都有些好笑,也不戳破他的小心思。
这娃儿这两年喜欢上了葡萄,进入怀春的恋爱季节。葡萄哩,虽然对他印象也不错,可是小女娃年纪小,对成亲有憧憬、有向往,却根本不像他那么着急,再说,这么的让人惦记着也不错么!
她想先玩两年再说。嫁人后就不如呆在少奶奶身边自在了。王家可是有兄弟五个哩,那些公婆妯娌,啧啧,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还是先不要说这事的好。
因此,当菊花问她意见的时候,她倒也没造作,只是嘴一撅,鼻子里“哼”了一声道:“家里这么忙,谁有空理他?我还想多陪少奶奶几年哩!”
菊花失笑:总不能因为家里忙,就不成亲了吧?她便将这事交给两家长辈自行商议。葡萄却真的暂时不想成亲,于是王忠就天天盼着少奶奶带她过来,他看看她也好。
槐子就问王忠,人手可够,可忙得过来。
王忠道:“够了。一个个天天吃得饱饱的,干些护林、捡蘑菇、采木耳、撒水的事,能有多累?最累的时候不过是扛木头,又不是天天扛。工钱这么高,要是不好好干,真是糊涂透顶了。”
槐子轻哼了一声,看向树林道:“要是人人都这么想,世上那还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这边还好,吴成那边,去年有个人,偷着跟外面人说如何种木耳,得了人家好几十两银子。谁知今年人家照样种了,却长不出咱这样的木耳来,就来找他算账,把他给吵出来了。”
王忠睁大眼睛不相信地问道:“真的?咋上回碰见吴大哥没听见他说这事哩?这混账!当泼一盆水在树上就能长出木耳么?还卖给人得了钱,真是笑话!要这样也成的话,我跟人说如何种稻种麦,也能卖几两银子了。”
菊花听他形容的妙,忍不住笑起来。
槐子道:“不就是这个理。这木耳如何种,我又没瞒着,外面谁不晓得?长得好长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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