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灯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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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灯录·下- 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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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苏家男子多习剑,女子多用鞭……死后尸骨可以找不回来,标志其身份的利器却必须寻回,葬回苏家坟冢,那是他们的荣耀……』
  『这把……到底是剑,还是鞭子?』
  『你又把我当做了甚么,是男还是女?是苏瞳?还是你的儿子?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个你不肯放手固执留作可供回念的祭祀品?』
  ……
  『十六岁的时候,我回中原那次,他赠了这把软剑与我。那时候,很高兴。觉得……得了剑,算是被接纳进苏家了,死后,不必作孤魂野鬼游荡,有个归处可回。那里兴许还有苏家的许多前辈,大家在一起……清明得个祭祀甚么的,也不会太过孤单吧。』
  『毕竟,被孤立太久了呢。』
  『我也是後来才想明白。』
  『如果我当初代六哥死在了那场喜事里,那么,也算是可追个英雄烈名,这样,葬的许是我肉身,可刻着苏瞳的名字,却终究能如他所愿,葬入他苏家的坟冢。你当他心底没魔的?怎生会没魔呢,当初说放手便也真是假放达、真小人罢了……他希望她生是他的,死后,还是他的……』
  『若我不死,那么,十六岁之后,想必模样更张开了,或许,就更如苏瞳那般了,更可供他天天看着哄着,将对另外一个人的思念,在我身上延续下来吧。』
  『都说苏家多痴情种。』
  『这般痴情,哈哈……真是可笑到让人牙根痒痒啊……』
  『你当我有多少个想要把他开膛剖腹咬啮啃噬入肚的冲动?』
  『不计其数……不计其数!!!』
  『便是他小时候给我起名作苏瞳,光这一点,也无法原谅……』
  『其实,我是有自己真真正正的名字的,这个名字,不必借苏家荣光庇佑,哪怕孤身一人,也足以让自己撑着这口信念活下去。』
  ……
  心跳一瞬间停了。
  薛黎陷将软剑弃置一旁,有点颤抖的去看那铺陈在盒底的一小片树叶。
  微微拈起,翻过来……幽翠叶身,边缘润滑、收角却锋利,只六个大字——
  怀此思。
  娑婆叶。
  他,他……
  薛黎陷忽然拔足狂奔了出去。
  十丈左右远处的那人依旧淡定从容的缓行着,好似,已经无法再走更快了。
  手中的灯笼落在了几步之后,薛黎陷追出来的时候,只看到他缓缓倒下的身姿。
  远处刚行完针回来的柳妙妙几乎同时和薛黎陷一起扑过去接住了他。
  跪在了地上将他放置到自己腿上,才发现,那人好像只不过是安详的睡着了。
  没有上上一次的几窍流血,亦没有上次的疯躁癫狂,无非就是闭着眼安安静静的躺着罢了。
  可柳妙妙和薛黎陷谁都没有因此而多注目一分,只不过慢慢从他身上移开了目光,在空中略微交流碰撞,尔后几乎是同时回头,不由自主的屏气凝息,去看那身后落了几步远的灯笼。
  『噗』的一声灯盏陡灭,徒生一缕淡淡青烟,如雾渐散。
  而今年的花期,终于是应约前来了。
  ……正剧终。
  古物,于二零一五,三月二十六,晚九点。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看清楚了啊!这是正剧到这里结束了……然而还有番外!还有番外!还有番外!悬灯的番外也是算作正经剧情里的!实际上悬灯还没完!还没完!!到了番外我标上完了才是整个《悬灯录》的剧情都完了的!
  信我不是BE!信我!(记得之前有个小天使给我留言说特地登陆求别BE,然而当初在我脑海里构思就是悬灯的正剧是BE不假【求你憋打我!】但是番外是HE回来的,毕竟悬灯如果主角挂了的话我第二部还写个毛哟_(:зゝ∠)_不过因为第二部里面每一个故事都是可以独立成篇的,所以不一定每篇都拉出这第一部的人物出来溜。
  关于剧情要交代的就,就,就,就这些了。。。。(古物君默默缩在角落啃笔杆中。)
  接下开始放番外了啊=w=【再说一遍,信我HE!

☆、番外——娑婆叶。

  「十岁那年远赴南疆。师父重新给我起了个名字。名唤『娑婆』。」
  「说是『娑婆世界』众生罪业深重,必须忍受种种烦恼苦难,故「娑婆世界」又可意译为『堪忍』,也被称为『五浊世间』,是『净土』的对立面,这里容易产生各种罪孽,於是又言『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後来大了些许,有一日我翻佛经也瞧见了这话,又作了另一番讲述,说是佛菩萨很能忍受劳累,在污浊的『娑婆世界』中不懈地教化众生,表现出大智、大悲、大勇的精神。」
  「我一开始并没分清这二者区别,寻思着,不都是一字『忍』言罢了,分甚么菩萨,分甚么众生?众生不是业者,业者而又非菩萨?及至後来再大一大,才晓得,佛菩萨和众生虽都能堪忍,区别却在于,众生的果报是缘于自私,贪欲,痴愚;佛菩萨的果报却是缘于无私,有情,智慧。一言概之,说的便是众生是为自己而受苦受难,佛菩萨是为众生而受苦受难罢了。」
  「师父虽给我取了这二字,却从未用这二字唤过我。其实大多时候他也甚少唤我。」
  「但是,如果能不用苏瞳这个名字,有一个独独属于自己的名字,也是开心的吧。」
  「後来也不知怎么了,又在娑婆二字后添了个叶字。当时也未觉心底余情,只是觉得,自己不想要两个字的名字,但凡两个字,好像就还没脱离苏瞳这二字魔力的范围。我好端端的一个男子,做甚么要用娘亲的名字。」
  「及至……许多年后见着了薛掌柜,听他那简简单单的一句,才顿觉一语惊醒梦中人。」
  「他说,『我觉得叶门这主人起这个名字,许是用的落叶归根这一说吧。』」
  落叶归根?
  当真笑话。
  你又怎知他不是因为名字中有个叶字,而随手拈来呢。
  手中如骨灰般的白沙顺着指缝缓缓流下,抓玩了几把又觉无聊,索性铺了铺沙,将灯笼往旁侧一甩,整个人扑回地面,接着睡觉。
  阖眼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又恍然惊醒。
  多久的时光了?
  自己都不记得了呐……这里连一个可供记录岁时的东西都不曾有,便是拿着手指在白沙中划字,也不过风一吹一卷便灭至无踪。
  仍旧是一双素白干净的手,比这白沙都不知要白上几许,可是,恍惚一阖眼,便是滔天的罪孽杀伐。
  大概是那『七日为期』吧。
  南疆的圣女说话岂有戏言之时,某种程度上同『阎王叫你三更死,留你五更等不得』有些异曲同工之妙。
  纵使自己体质不可堪比平常人,那也只是……自己的本体罢了。
  更何况,自己是南疆历年来,最强大诡异的一位蛊师啊。
  连冥蛊都可随意可控,连蛊命都可随意可得……
  但,七日之后,醒来的,大概不是真正的那个『自己』吧?
  坐在一片苍净白茫沙地里的男子忽又轻声笑了起来。
  陌生的,有些不认识那个自己呢……可是那个自己,趁着夜晚,去吩咐了甚么命令,自己却眼睁睁看的一清二楚啊。
  只是手不受控制,脑子不受控制,心……也不受控制。
  啊。
  并不是这样的吧。
  其实也是另外这个自己所想的,是正确的呢。
  反正地城那里侥幸存活下来的奸邪之人,自己早有一份名单,他们手上的作恶罪孽便是死有余辜,不如多做几具尸体,来给自己做食料……这般压制下来,冥蛊也会不闹腾了,自己也就不会不受『自己』的控制了。
  多么一举两得的妙计啊。
  当时未觉如何,日后细思起来便是哭笑不得,能想出这种法子的自己,不就本是不受控制了么?那是自己不受控制想了这恶毒念头先去行凶,还是,本就是自己清明着?
  这些都不敢细思,却清楚的记得,那时趁夜行凶完回来后继续睡自己的安稳觉,第二天天明之时,仍旧是个无法睁眼的活死人。
  自己,确实是不会在起蛊之后这么快便蛊化,便离世了。
  蛊化可得薛黎陷的血相助拖延,亦可得他的血来压制冥蛊。
  不归……不归虽说戒起来太困难,但是自己自控力这么强,早晚是有法子的。
  往后的日子简直太圆满了,至少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纵使跟月娘只有□□年的人间奔头。
  可是……又为甚么宁肯放弃了呢。
  再度画沙的手又一顿。
  大概是……自己眼睁睁的看着另一个『自己』,在自己面前活生生吃了一个未死的人吧。
  那是个姑娘,还是个有活力、青春年轻着的姑娘。
  她或许以后会有很多美好的前程,她的人生还有很多可能。至少比七八年后终至朽木的自己,有太多无限的可能……
  可是就那样因为惊恐连一声惨叫都发不出,被自己的利爪活生生撕抓的四分五裂,鲜血喷涌,肉块嚼碎……啊,真美妙啊,女子的血液,本就更滋润蛊虫。
  「不……」
  白沙苍茫中,可闻得谁人轻轻颤叹。
  索性再度跪坐于地上,一笔一划重新开始抄写起佛经。
  娑婆,也作『堪忍』,因此世界众生,堪能忍受十恶:
  杀生、偷盗、邪淫、妄语、绮语、恶口、两舌、贪欲、嗔恚、愚痴及诸烦恼而不肯出离,故也作名『堪忍世界』。
  娑婆叶……
  娑婆叶……
  我不叫苏提灯……我叫娑婆叶……
  娑婆……堪忍……
  堪忍……
  怎么能忍!!!
  怎么能忍得了这样的自己!!!
  这怎么会是自己!!!
  发疯了一般将那些白沙重重捧起再摔落。
  缓缓站起的身姿又再度跌回沙地。
  他将脸埋回白沙之中,轻喘了一口气。
  他不该是死了吗?!
  不该是死了吗!!!
  除了自己,没人再能杀得了已有脱离主人所控倾向的冥蛊了……但只要冥蛊还寄存在自己体内,还没得全部挣脱、破体而出从而为祸人间……他就有法子灭掉它。
  灯笼中的火焰,是不会被外界干扰所熄灭的。
  只要自己内心念头不灭,本就是靠蛊术意念作燃的烛火,怎可灭?怎会灭?!
  除非,自己宁肯放手了。
  放手……差一点点就可以厮守的月娘。
  不过没关系啊,她还有退路。她还有可以护她一世平安的人。
  鸦敷……应该已经将她送到了吧。
  『怀此思』。
  『不可得』。
  他又将脸蹭了蹭沙,轻轻笑起来。
  还有……祈安镇的蛊毒疫情也该好了吧……只要,喝了自己的骨灰。
  不,准确来说,是喝了自己,同冥蛊的骨灰。
  『若要蛊虫永久消亡,非火烧者不可。』
  也不知道薛黎陷知道了真相后又是怎样的跳脚。
  哈哈……
  哈哈哈……
  骨灰都撒入锅里同药一起煎熬,肉身早已付之一炬,那么,自己现在到底又是在哪呢……在哪啊……
  骗人的。
  冥途没有忘川,亦没有奈何,连一碗孟婆汤也不肯施舍于我,便是叫我怀此思念,备受永生永世的煎熬么?
  哈……
  哈哈……
  当真走得一盘好棋啊,这便算作报应,那自己也一并承下了。只要帐不算到月娘身上。
  他再度坐起,开始认认真真的扑在白沙之境里重新书写——
  「复次、曼殊室利,若有净信善男子善女人等,乃至尽形不事除天,惟当一心归佛法僧……」
  师父给自己起名作娑婆,也无非是叫自己堪忍罢了。
  写着写着,指风又一滞。
  他忽然省起——当时年少无知,还可少年意气,好像有个生平唯一知交寥落,曾言之凿凿同自己道,「那我日后奈何桥也不过了,就在中央坐稳妥了,看你何时来寻我。你这种比我不知要歹毒过多少倍的蛇蝎之人,怕是誊写佛经誊写断了手指头,也照样去不了箴言堂的。」
  掷诺斩钉截铁,大抵全因少年戏言。
  花期毁约不可同赏,最后一面不肯来见,便是尸首都是托旁人寻回……沉瑟,好你个沉瑟!便是不动声色的奚落嘲讽我,也不至于把我逼到如此难堪境地。
  纵使寻得到奈何三生,你又叫我如何有脸去见你?
  也罢……『愿永生永世,你我二人,再不相见。』
  遂了你的愿,可好?可妙?
  他又痴傻的坐在静茫白沙中狂笑,指间微颤,在刚被微风覆卷过重铺平的沙地里,重新一横一竖一点一捺的勾勒画言——
  『怀此思』。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怀此思。

  五年春过,风吹浮屠也不过一眼。
  祈安镇仍旧是那个自顾自安稳的不起眼小镇,步入中年的济善堂掌柜却仍旧出落的矫健,夏日晴朗灼人午后,似乎是硬偷浮生半日闲,顶着济善堂内所有小伙伴们灼灼似烈阳的目光,薛掌柜淡定且从容的搬了把藤椅静坐在树下养膘。
  其实,一开始他是拒绝的,并不信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一切奇迹——他的武功不止回来了,而且是成千上百倍的回来了。
  『一无是处』。
  他忽然有点明白那个心法的名字了。
  起先还觉得,起这个心法的人多半是同苏提灯一样有点毛病的,一个清心寡欲的走了奇异路数的心法,做甚么要叫做一无是处?
  大概是苏提灯走后的第三年里吧,那天夜里忽然没睡着,想给他扫扫墓吧,可骨灰最后一丁点都没私扣的下来,全他娘奉献给江湖苍生了,哪里还有墓碑可言呢,就算有,又能葬什么?那家伙什么东西也没留下来。走的那叫一个干净!
  吐出口恶气,薛黎陷索性提了壶闷酒一步步爬山去找了沉瑟。
  当时也只不过自斟自饮,有点像是上了岁数的老人闲闲叨叨嘀嘀咕咕个不停那个家伙有多烦人有多绝情,自己都牺牲那么大了他倒好二话不说一撩脚走的那他娘叫一个干净。
  之后大抵是喝多了,还踹了沉瑟的坟墓几脚,破口大骂了些你娘个叽的不是说要同老子干一架才会心甘情愿觉得此生安稳了么,你特么干架在哪里啊?有本事现在找老子打啊……
  骂着骂着好像被月华那光亮一浇又清醒了一些,想到自己原来早已没武功是个废人了哦,来这山上也不像是以前那样说飞就飞来了。
  忽然又有点惘然,最后像个二傻子一般笑着摸了摸沉瑟的墓碑——「得啦,你就死不瞑目吧,你现在找老子陪你打,老子也没武功了。」
  自嘲完了便弃了酒瓶子躺在坟墓边上睡,一边睡还一边嘀嘀咕咕,「那甚么,十七的尸首叫你藏哪儿去了反正这么多年我们是没找到,不然将你和她合葬了……不过还好你没和她合葬,不然这时候我过来陪你聊一会儿算甚么是吧……」
  顿了顿又神色异常严肃的补充道,「其实,我现在睡在这里也不大合适吧,如果十七姑娘也在的话……欸,加我一个其实也不算甚么对不对?」
  「虽说死者为大,你们还是原谅则个好啦。我有点困,晚上山路滑,老子现在又没武功,万一摔下去咋整,就这样吧,凑合一晚见谅啊。」
  於是薛掌柜就心安理得的睡了。
  睡了会,他就听到了山间虫鸣,甚至听得见树木叶片那种轻微的吐息……
  一开始还以为是在做梦,後来越睡越觉得各种气息都闻得一清二楚,方圆几百里不同的气息……不同的声音……
  略微像以前那般凝心一感应周围,一清二楚不说反而范围扩大了不止百倍。
  而且,这还是只是略微随意一点的像往常那般凝心试试,不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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