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格非将信将疑,回头问李清照:“这是什么词?”
李清照双眼一转,道:“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她这一词可是新作,除了两个丫鬟,其他人都不知道。此时李格非一听,感觉十分巧妙,不经意间露出一个微笑来,道:“意境好,是写,写娇羞之意的吗?”
李清照听罢爹爹的话,知道他并了解自己与赵明诚的事,心里也倒放心些。
赵明诚也是低头沉吟道:“和羞走?”
李格非回头一本正经道:“赵明诚,我当你是学生,不为难你,你快走吧。”
赵明诚低头半晌,忽然一笑,抬起头来行礼道:“多谢恩师。”转头又冲着阿福道:“快走,我们回去。”
第二十四章 谈心
夜归,李清照双手手掌紧合,夹着赵明诚所给的信,便疾步向闺房走。到了房中,李清照唤着皓月道:“皓月,快,快点上蜡烛。”
就在此时,只听得门外男子言道:“清照,你信中所拿何词?让爹爹鉴赏鉴赏。”
李清照“呀”了一声,心口猛动,怎么爹爹跟来了,这下可怎么办?要让爹爹看到信中内容,怕是又要发火了。
就在此时,又听李格非道:“丫鬟,快点蜡烛。”
李清照急忙“哎”了一声,又不说话了,门外隐约一个人影,那便是爹爹了,可屋内,完全黑乎乎的,什么也看不清楚。
正在此时,李清照忽觉得手被人动了一下。长时间的相处,她知道,这是皓月的手,于是便也动了动。
此时又见门外身影离自己近了,李清照面色慌张,双手抖动起来。
“清照,怎么不说话?”李格非又离李清照近了一步。
李清照慌忙道:“爹爹,我……”
她正心揪,该如何应对,却忽觉皓月将自己手中信抽出,李清照十分惊讶又十分急切,怒道:“皓月,你……”
忽听得皓月道:“老爷,婢女在找火石。”
她话未完,又觉得那信封塞到自己手中。
只听得李格非道:“丫鬟,小姐都生气了,你怎么回事?”
只觉眼前一亮,整个屋子的东西都出现在眼前,李清照见皓月正站在桌子前,又一扭头,见爹爹正在自己身边。
李格非十分不悦,冲着皓月道:“丫鬟你怎么回事?”
皓月忙低头道:“婢女在找火石。”
李格非“唉”一声,指着皓月道:“你这丫头,与小女越来越像了。”
皓月忙道:“对不起,老爷,对不起,小姐,婢女下次不敢了。”
李格非倒也挺和善,摆了摆手道:“算了,以后要多长些心,这样怠慢你小姐。”
皓月不断点头道:“老爷说得是。”
李清照心里有些疑惑,又有些惊慌,她看着手中的信封,不禁出了冷汗,正不安之时,无意抬头,却见皓月正看着自己,双眸之中微露一丝坦然,随即又低下头去。
李格非转头看着李清照,笑道:“清照,又有新作了?来,让爹爹看看。”
李清照还是稍有不安,不过看皓月的样子,好似很有信心,便将手中信封递给李格非。
李格非接过信封,打开见一方手帕。展开手帕,李格非读了起来。
李清照轻声呼一气,心里暗暗道:“皓月这丫头,什么时候拿了我的手帕了?还好,明诚那信被藏了起来。”
“嗯嗯。”李格非越读越喜,终于一个笑容出现在脸上。
“好好好,露浓花瘦,薄汗轻衣透。小女如此俊俏秀丽,爹爹很高兴啊。”李格非看着手帕,大加赞赏。
突然李格非脸上出现阴沉之色,声音有些严厉,问道:“清照,这倚门回首,看得是谁?”
李清照“啊?”的一声,右手轻拉左袖,遮在下巴前,道:“是,是……”
李格非“哼”了一声,道:“怕又是那赵明诚吧。”
李清照听爹爹猜出了自己的心思,便什么也不顾,将袖子向下一甩,小嘴一撅,道:“爹爹既然知道了,又何必多问?”
李格非原本以为自己说了,小女便会不好意思,谁知小女这般娇纵,自己一时间也没了办法,指着李清照道:“你,你……”
李清照故意白了李格非一眼,道:“我,我什么?”
李格非将袖子狠狠地一甩,叹了一声,道:“这小女怎么这么没有规矩?”
李清照眼睛偷偷上瞟,突然扭捏道:“爹爹也知道,清照自小便是个曲高和寡之人,面对其他富家子弟只是行萍水之礼而不结交实心。如今清照终于见到一个能令清照结交之人,我又怎么能放过呢?”
李格非“唉”了一下,道:“幼稚,简直是幼稚。清照啊,爹爹知道你向来是高雅自赏之人,不与那些纨绔子弟同行。爹也是支持的,可是,你看上谁不行,偏偏要看上一个对头家的公子?”
李清照将脸一抬,道:“爹爹,那是朝政之事,与女儿无关呐。”
“与你无关。”李格非忿忿道:“你一个女儿家,当然与你无关。可是,可是他赵明诚。”说着,李格非将手指向门外,手指向前点了两下,继续说道:“他赵明诚可不是这么想的。”
“爹爹,他是你的晚辈,切莫这么不尊重人。”李清照将头一转,不平道。
李格非无奈,又是一声轻叹,道:“小女啊,古人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爹爹却从来没有管过你呀,你心甚高,相中哪个,爹爹是万分支持的。可是……”
李清照一听爹爹说了软话,不再对自己训斥,也软了心,一头扎进李格非怀中,哭泣了起来,道:“爹爹既然这么说,那就应该支持清照,莫再对赵公子不公了。”
李格非脸上肌肉拧在一起,道:“赵,赵公子原本是老夫的学生,老夫岂能对他有偏见?说实话,明诚这孩子本性善良,老实本分,也刻苦勤奋。尤其是对待金石字画,名家名贴,他可是嗜爱如狂。老夫也挺喜欢这个孩子。”
李清照一听,立刻停止了哭泣,忙从李格非怀中钻出,双眼之中尽含喜悦,看着李格非,道:“那爹爹就该对他以礼相待,任由小女与赵公子互相爱慕。”
说到“爱慕”二字,李清照又脸红了,忙低下头去。
李格非见李清照如此天真纯洁,也不由得微笑了,轻拍着李清照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的傻清照啊,你在诗词方面堪称一绝,可与太白相比,能与三变互通。可是,朝政,不是你能想象的。自从赵明诚加冠,赵挺之就对他这个宝贝儿子很是看中,千方百计地想把他拉拢到朝廷里去,以添新党势力。唉,这样对待赵明诚,老夫也不忍心。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再老实的人也是会变的。”
“清照不相信。”李清照又撇嘴道。
“你……”李格非无法,道:“好,好,好,再看看,若他赵明诚的确没有变了本心,依旧是钻研文学之才子,老夫便答应了你们。”
李清照一听,心忽得从底一下子升到了顶,不由得问了一句:“这是真的?”
李格非冷笑一声,道:“小女啊,你可别高兴得太早了,依老夫看,不容易。”
李清照轻捶了李格非一下,道:“那不一定。”
李格非再次打开那手帕,念叨着:“起来慵整纤纤手,好词,好词啊。”
念叨着,李格非出了门。
第二十五章 看信
李清照见爹爹出了门,便是十分小心地上前,脸底轻轻落地,凑到门边,双手扒拉着门板,微微探出双眼,看着爹爹远去的身影,李清照这才放下心来,长呼一气,自语道:“爹爹终于走了。”
放下了心,李清照回身,急忙要回去看信,突然她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爹爹走了,不会再有别人来吧?
李清照心里揪了一下,方才爹爹的不期而至让李清照格外小心。她再次探出脑袋,四下张望了一下,夜色朦胧,屋内的蜡烛只能将屋子里照亮,再向外就看不清楚了。除了廊道里的灯笼,还有几个来回走的下人在打着灯笼外,其余地方都是黑乎乎的。
“小姐,小姐。”屋内皓月正瞪大了双眼兴奋地瞧着眼前这位有些不正常的李小姐。
李清照也不回答她,连连看了许久,这才又呼了一口气,道:“确实没有人了。”
回身将房门关上,李清照转头道:“皓月,快,那信呢?”
皓月将手捂在嘴上“呵呵”笑着,眼睛里略带着些欢喜,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位迫不及待的李小姐。
李清照走近皓月,急道:“快点拿来,皓月。”
皓月仍旧笑个不停,李清照着急万分,却没效果。无奈之下,李清照双手握住皓月的一只胳膊,微微扭动着身体同时摆动着皓月的胳膊祈求道:“皓月,快拿来,我知道今天是你帮了我,清照一定好好谢你,快,快拿来。”
皓月笑毕,拿开手道:“小姐如何谢我?”
李清照将眼珠子来回一转,将一只胳膊举在胸前,轻轻握着拳头同时将食指指着房顶,表示有主意了。
“有了。”李清照兴奋地说道:“清照给皓月找个如意郎君,怎么样?”
皓月一听,当下立即红遍了脸,自己从来都是替小姐担心,哪有小姐替自己担心的?自己这身份,还谈什么婚嫁?
“不。”皓月慌张了起来,脸从红晕一下子又变成了阴沉,道:“皓月在小姐身边时候还少,不能离开小姐。”
李清照立刻解释道:“皓月你想哪里去了,我何曾赶你走了?不会的。快,快将信拿来。”
皓月的脸阴沉了一下,又迅速变得灿烂。她连连点头,道:“嗯嗯。”
说着,从袖子里一掏,便将那信掏出,递给李清照。
李清照忙接过信来打开看,只见信上说:
故人李清照小姐芳鉴:
容姿堪飞燕,才气比文姬。海棠依旧,绿肥红更润;溪亭日暮,争渡语惊人。
小姐才气,明诚早闻,只是碍于世事而未能相见。那日偶遇,明诚争前快睹,这才唤得小姐芳心。明诚不敢与小姐相比,只能诚求小姐相许。
家父曾问及明诚内心贤妻,明诚所言,只有这几个字:
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
李清照览毕,将信紧贴在身前,双颊不禁起了红晕。她双目呆滞,直看着前头。
皓月自知此信是小姐的重要物件,因此没有小姐同意,自己不上前凑,但见小姐喜形于色,便已猜得信中内容很是喜人了。
皓月低头偷笑,心里想道:“看来赵公子不愧为才子,竟能打动我家小姐,让她痴情成这般模样。”
李清照脑海里此时已全是赵明诚的身影,胡思乱想之余,她轻声念叨着:“春宵一刻值千金。”
皓月仍在轻笑,不过此时她想着让小姐一个人在房间里享受快乐,因此展开脚步,大步向前。虽然步子大,可落地时与李清照一样,脚底轻落,没有声响。
李清照却丝毫没有注意到皓月,仍旧在胡乱念叨着:“人面桃花相映红。见面时会怎么样?皓月,你说呢,皓月?”
唤了两声却听不见回话,李清照这才醒过神来,忙瞪大眼睛看,却不见了皓月的身影,李清照回头一看,见皓月正在门口慢慢跨步,那样子让她想起了在现代时看电视上的动物奔跑,镜头慢放。动物奔跑便是这个样子。
李清照不禁“扑哧”一声,还没有抚唇就已经笑了。
“皓月,你做什么?”李清照笑着问道。
皓月听到李清照在叫她,忙回头,道:“小姐,你不看信啦?”
李清照故作嗔怪道:“我的妹妹不在,我怎么能看得好呢?”
皓月回来,看着李清照满面红光的样子,挠了挠头问道:“赵公子,写得什么?”
李清照好似在保守着一个秘密,将信有字一面紧紧贴在身前,稍微仰头,笑道:“赵公子称我为故人。”
皓月抿嘴道:“赵公子爱慕小姐之深,我们都知道,称小姐为故人,有些关系远了吧。”
李清照怪道:“你懂什么?凡事有个先后,总不能一上来便叫娘子吧?”
娘子一出口,李清照顿时又羞又气,以信遮脸,不敢看皓月了。
皓月向前探着身子,在李清照面前晃悠着脑袋,瞪着眼瞧着,嘻嘻了两声,道:“小姐。”
李清照缓缓将信放下,正与皓月对视,忽得又将信封拿起,遮住了脸。
皓月站直,脸上挂着笑容,故意叹气道:“唉,总算我没有白费力气,给小姐带来这些消息,让小姐稍解相思苦,也算对得起小姐啦!”
“什么?”李清照将信纸放下,问道:“带什么消息?还有消息吗?”
皓月打了个哈欠,道:“小姐激动什么,方才小姐也在府外,我还在小姐身后,怎么会有新消息?”
李清照撇嘴道:“那你说什么。”
皓月道:“这几日皓月与小晴妹妹来回奔波,给小姐带信,算是没有找错人,因此皓月这样说。”
李清照若有所思,道:“哦。”
皓月道:“得知赵公子与蔡云儿相会而冷落了小姐,婢女十分痛心,一则为小姐痛心,二来,二来是因为自己给小姐送信,结果使小姐受了伤,因此十分愧疚。现在知道是我们冤枉了赵公子,那婢女的来回奔波就没有白费,婢女觉得值了。所以方才那么说。”
李清照听言笑道:“原来是这样,可苦了妹子你了。”
皓月听言心里也得到了安慰,自然十分高兴。
又听李清照说道:“言与司合,安上已脱,芝芙草拔。”
皓月兴奋问道:“这是赵公子信里说的吗?”
李清照“嗯”了一声,点点头,转头看向其他地方,自我陶醉道:“言司合乃词,安上脱是女,芝芙草拔嘛,那就是之夫二字,这就是说他,是词女之夫。”
皓月听了也是心有甜蜜,道:“小姐与赵公子快要成了。”
第二十六章 拜访
李清照与皓月谈论了许久,直至夜色深了,仍然在滔滔不绝。又过了半个时辰,皓月才服侍李清照休息。
次日清晨,李清照起身,自己一个人在镜子前化妆。
门“吱呀”一声响了。
“小姐。”皓月端着水进了李清照闺房,走近李清照,道:“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皓月还以为小姐赖床呢。”
李清照听了心里暗暗偷笑道:“如果我还是大学生,那么赖床是正常的。可我现在是千金大小姐,不能赖床。”
皓月将水端至李清照身前,道:“小姐该漱口了。”
李清照将一只碗端起,送到嘴边,同时用宽大的袖子半遮住脸,轻轻抿了一口,又吐入另一只碗中。
她刚吐完,便听门外小晴轻轻敲门,边敲门边轻声说道:“小姐,有客来见。”
李清照一听差点儿没呛着自己,心里胡乱想道:“莫不是赵公子又来了?”
皓月问了:“什么人来见小姐?”
小晴道:“是一个书生。”
皓月应道:“知道了,小姐一会儿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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