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赵公子就是专注于蔡云儿一人吗?那自己呢?
“拂露,你骗了我。”李清照双手抓住那方手帕,将它揉捏着摁到胸前,眼里飞奔出了泪水。
晃悠着身子,李清照抬头,却又瞥见蔡云儿要扑向赵明诚的怀中。
她再也看不下去了,转身快步返回。
什么只爱慕自己一个人?什么定情之物?什么看望自己?全部是骗人的。
“东坡大人的诗也是你能赠人的吗?赵明诚,你骗了我。”李清照将周围的景物全然不顾,自己边走边挥洒着泪水。
“永丰柳,无人尽日飞花雪。我便如那青时的梅子了,雨轻风色暴,将我吹走罢。”李清照回忆着幼时读过的张子野(张先)的词,悲伤之情更加浓烈了。
“那封信果然是送与他心上人的,不过,不过不是送与我罢了。什么‘抢亲’,全都是骗人的。”李清照挥泪快行,不多时便返回了原处。
阿福在前,见李清照回来,想上前讨个喜头,与李清照说两句好话,以后在赵明诚的手下更好混了,于是笑盈盈地上前去道:“李小姐,赴会如何?”
他本想李清照一定会说“不错”之类的话,自己再说点好话,谁知李清照泪眼瞅了瞅自己,一声也没吭,便将头转向了另一边去。
“小姐。”拂露与小晴一同上笑着前去,却见李清照泪眼汪汪,好似刚经历了什么极度伤心事。
而李清照确实是经历了伤心事。
只是拂露小晴二人不知,忙问:“怎么了,小姐?”
李清照也不答话,只是停住,略微转头向阿福道:“我与公子情意已决,今后便如同陌路人了。”
阿福一听,张大嘴巴,不知道该如何说。
第十五章 意冷
阿福闻言,便不敢乱说话了,看样子李小姐经历了什么,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便也不多嘴了。
李清照转过头来看着前方,目光涣散,丝毫无神。她极力地将自己的心情控制住,可是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却无情地蔓延上了她的心头,另她招架不住。双手紧按在胸前,李清照已经是泪花飞溅,泣不成声了。
“小姐。”拂露与小晴二人见李清照如此悲痛,一定是受了什么委屈,便都上前,一左一右,将李清照搀扶住,问道。
“小姐你怎么了?”小晴搀扶着李清照,自己也落下了泪,啜泣了起来。
李清照根本无心再回答任何人的问题了,她只是瞧着前方,或许是看不远处已快灭了的灯火,或许是看一旁孤独寂寞的乞讨之人。她的眼中流着泪,同时也流着内心的伤痛。
“我们回去吧。”李清照将手中手帕又紧紧一捏,咬了咬牙说道。
拂露道:“小姐身子要紧,拂露这就送小姐回府去。”
“拂露?琼琚?”李清照自顾自地念叨着。
拂露疑惑,可又不敢乱说话,只是轻声说道:“拂露在这里呢!”
“刷”的一下,方才赵明诚与蔡云儿相互嬉笑的场景再次出现在李清照的脑海中。李清照用力地摆动着头,脸上露出一丝微笑,那微笑好似绝望之中的无奈表露,道:“今后你不再叫拂露了,更别叫什么琼琚。”
拂露知道小姐受了刺激,因此也不反驳,顺着李清照的意思道:“小姐说什么就是什么。奴婢幼时曾有小名为皓月,那就叫皓月吧。”
李清照身体都有些哆嗦,她慢步向前,自语道:“皓月,月出皓兮,佼人懰兮,好名字,好名字。”
言语之中,似笑非笑,又似伤非伤,让两个丫鬟都琢磨不透。不过二人还是架着李清照缓缓地离开了。
夜幕之中,灯火通明,街上百姓都在欢庆,可一路上这三个人,却是高兴不起来。李清照拖着倦怠的身体,无力地前行。
自己这一遭,是来干什么的?若得甫有意于蔡云儿,何必将自己叫到此处来?赵公子,你一表人才,心里怎么这么想的?难道叫李清照来难堪吗?
李清照越想内心越是乱,任凭自己再怎么娇气,再怎么任性,无人哄逗,又有何意?任自己词意令人沉醉,可是,无故人赏识,又有何用?唉……
“应是绿肥红瘦。”李清照高声慨叹,道:“永丰之柳,还如何再与他人相见?”
两个丫鬟都知晓李清照的意思,此时拂露已不敢再称拂露,而将自己叫做皓月,道:“皓月明白小姐的意思了,小姐莫要伤透了心。”
嘴上劝着李清照,可内心也如同李清照般又是悲痛又是不信,皓月心里想道:“怎么,看小姐的样子像是被赵公子给拒绝了,可是,赵公子明明说得是在此相见,怎么,怎么会……”
皓月无法想明白,她只好将原因归结为“无情男子”。看来是赵公子欺骗了小姐。
小晴在李清照的另一旁,道:“小姐难道是被那赵明诚给骗了不成?”
小晴直呼赵明诚的名字,言语之中,十分气愤,在与李清照打抱不平之时,那直截了当的话也在向李清照的伤口上撒着盐。
李清照一听,好似有了知己,便抬头看着小晴,停住了脚步,道:“小晴所言,所言……”李清照吞吞吐吐,不敢将“极是”二字吐出,怕这二字更另自己肝肠寸断。
皓月在另一旁瞅了小晴一眼,这场面谁不知道小姐是受了挫败了,小晴竟敢直接说了出来,这不是又在向小姐胸口处扎了一刀吗?
正在此时,却见半路走过来一个男子。两个侍女同时看去,见那人正是张汝舟。
张汝舟过来,见了李清照很是惊讶,向李清照行礼道:“汝舟见过小姐。”
李清照对张汝舟的感觉很是一般,也没有太大的感情波动,依然自顾自地伤心,嘴上敷衍道:“见过公子。”随即便要离去。
张汝舟叫住李清照,道:“小姐,前几日所还珍画,小姐观赏如何?”
皓月一听便知此话题一开,李清照心里更是难受,便代替李清照说道:“张公子是个守信之人,有借有还,知书达理,我家小姐很是佩服和敬重。”
她只将重点放在张汝舟身上而不谈那画的内容,想着不要让小姐再多伤心。不料张汝舟好似很不明事理,见此状况只是稍稍惊讶,随即便笑道:“姑娘夸赞汝舟,汝舟万分感谢。那画中男女互相爱慕,郎才女貌,又由小姐这般大家闺秀收藏,真的是画如其人。汝舟拿回去拜赏一日便是心神沉醉,不能自拔了。”
他这话里话外说了一大通,无非就是说那画很好,李清照才女收名画,很是符合情理。
可他这一说,又将李清照的思绪勾了出来,李清照的脑海之中又闪出自己与赵明诚第一次相会时的场景,同时又闪现出她今晚所见的场面,如此对比,李清照内心更是犹如刀割,伤痛欲绝了。
皓月忙冲着张汝舟急道:“你这男子好不知趣,我家小姐刚刚经历了伤心事,你怎么没完没了地说着小姐的痛心之话呢?”
张汝舟闻言微微张口道:“怎么?小姐她……”
李清照忙打住张汝舟的话,道:“敢问张公子,与赵公子可是同窗?”
张汝舟闻言便挺直了腰板道:“当然了,我二人同为太学学生。德甫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表面上虽然爱在女子面前表现风流,可他却是个专一的人。他向来是敬重柳三变的。”
“柳三变,他也配敬重人家吗?”李清照心里暗暗恨道:“他将我约出,显尽风流,谁知他却只当玩乐一番,与我之缘,只不过是他的借口罢了。什么缘分?什么志趣相投?”
张汝舟虽然见李清照泣泪不断,却仿佛对李清照所经历之事完全不知,也不能猜晓,依然摇头晃脑地道:“得甫曾与我说,他要将一封信交给他的爱慕之人……”
张汝舟话未完,李清照的心里便又出现那一幕:赵明诚微笑将信递给蔡云儿……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
只听张汝舟道:“就在赏心亭,得甫要与他所爱慕之人表露心声,以表心意。我正要去看这令人羡慕的场景呢,既然碰上小姐,小姐不妨与我同去看看吧。”
皓月怒道:“张公子快走吧,不要再说此事了。”
张汝舟很是奇怪地问道:“怎么?”
李清照的心里十分灰冷了,既然张公子都这么说,那便一定是真的了,自己不用再妄加猜测了。
李清照心里想道:“看来历史上的李清照日日愁苦,并非是假的。哎,我该怎么办?”
第十六章 诉说
李清照凝了凝神,冲着张汝舟行了一礼,强行装出一个微笑来,道:“清照今日身体不舒服,不想去扫了赵公子的雅兴,还是不去了,日后有机会了,定当与公子相聚。”
不等张汝舟回答,李清照便将长袖一扬,遮挡住自己那憔悴的脸,快步离开了。
只听得背后皓月与小晴同喊:“小姐慢走,等等我们。”
李清照也不看前方的路是通向何方的,只管踉跄而去,不时撞到路人,眼也不看,只是微微低头赔礼道:“对不起。”便又向前而去。而她的身后则是皓月与小晴的不断叫喊声。
她的内心里此时已是混乱不堪,她不知道历史上的赵明诚竟然背叛了李清照,难道李清照与赵明诚的婚姻是假的吗?是史学家们编纂的吗?
金石字画,情投意合,志趣相投,哼哼,都是假的。
李清照呜咽着到了一个园林外,仰面一看,便瞧见墙边上红杏出头,那红杏在灯火的照耀下显得万分艳丽。李清照内心更是愁苦不堪。
正值此时,皓月与小晴追了上来,二人一人一边,将李清照搀扶住。
皓月好似已经知道了情况,啜泣着扶着李清照道:“小姐,你我回去吧。在这里别受了风寒。”
李清照也不听,看着那红杏,口中便念道:“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这两句是南宋诗人笔下之作,因此皓月小晴二人不知此句,都相互呆觑,便又齐声道:“小姐又有新作了吗?”
皓月冲着李清照所看方向瞧了瞧,见灯火之下,红杏伸出墙外,真得显出春色生机,这两句便极其恰当地写出了春色之美。
皓月内心忽得一喜,便想要赞叹:“好诗。”可是转念一想,小姐如此哭哭啼啼,怎能有如此闲情再作此诗呢?于是便瞧了瞧李清照的脸,只见她脸上泪水干了,便又有泪水覆其上,泪撒之多,真叫人看了都伤心。因此皓月便又伤心了起来,小姐到底怎么回事?
李清照啜泣一声,又露出无奈的笑容,自语道:“我本来历尽人群,欲寻知己。见得公子,便倾芳心。宁愿与父亲撒娇也不愿放弃与你相会,可惜,可惜,你却浪费我的情谊。”
李清照言辞恳切,情真意浓,令两个婢女听了不禁撒出泪来。
皓月越听越急,道:“小姐,莫非那姓赵的拒绝了你不成?”
小晴也哭泣着道:“小姐莫这般伤自己,坏了身子老爷夫人多担心?你前日刚摔了身体,可不能再伤害自己啊。”
小晴越说越急,以袖拭泪,却成了以泪洗袖。
皓月一听小晴的话,内心的火气更是强烈了,道:“小姐快说,是不是那姓赵的拒绝了小姐,又辱了小姐?我皓月敢以身试律,与那姓赵的拼了命,绝不能让小姐千金身躯受此羞辱。”
皓月越说气越大,只听她冲着小晴道:“小晴,好生照顾小姐,我去找他。我真看错那姓赵的了。”
李清照神情恍惚,听到皓月所说“我去找他”四个字方才醒悟过来,忙拉住皓月道:“不,不。你不要去,赵公子不曾拒绝我,更不曾羞辱我。”
“那小姐为何这般痛心?”小晴道。
皓月也道:“是啊,小姐快说,有何冤情,我们不行,让老爷出面。他赵家受贬,皇上正冷落他们,而老爷又受宠,叫老爷告他们一状,替小姐出气。”
“对啊对啊。”小晴也说道。
李清照深眸之中饱含幽怨,冲着皓月道:“拂露,你……”一提“拂露”二字,她便又想起来那句“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了,因此又是伤心万分,无法说话。
皓月擦着鼻子泣道:“小姐,我叫皓月,不再叫那名字了。”
李清照哽咽一声,便道:“清照将你们视如姐妹,也不瞒你们。我今日前去赴约,还未走到,便见赵公子与那蔡云儿在赏心亭内,有说有笑,赵公子,赵公子还将那封信给了蔡云儿。”
言即至此,李清照又啜泣了起来。
“不对啊,赵公子要见你,怎么又和那蔡云儿在一块儿?”小晴问道。
皓月冲着小晴道:“这还不明白吗?赵公子将那封信都交给蔡云儿了,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小姐。”皓月叫了李清照一声,“扑通”一声便跪下了。
李清照不明其意,连忙伸手去扶皓月,道:“皓月你这是何意?”
皓月泣道:“婢女看走了眼,说什么赵公子一表人才,是个专一的人。是奴婢的错,若不是奴婢,小姐怕是也受不了如此伤害。求小姐责罚。”
皓月正说着,只听“扑通”一声,小晴也跪下了,道:“奴婢也被那姓赵的给蒙骗了,说什么要与小姐相会,说什么,说什么……”她渐渐嘴都不利索了,说不出整话来。
皓月道:“给什么琼琚,原来都是为了骗小姐,我还那么傻,替他传话。他折腾了半天,就是要小姐难堪吗?”
事已至此,李清照又能再说什么,她本来向往着李清照的幸福生活,可是却遭到这般打击,一时受不了,内心极度压抑,杂乱的心情顿生。
李清照扶住皓月与小晴的肩膀,大声泣道:“寒蝉凄切,骤雨初歇,柳三变是与故人相离而泣,我呢?我一个闺中女子,只能与那无情之人相离,一个人在此默默地哭泣了。”
“姓赵的是个纨绔子弟,小姐多才多艺,大家闺秀,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老爷是元佑党人,受得朝廷重用,门下子弟万千,才郎更是不计其数,小姐忘了他,以后再寻得一个好郎君便是。”小晴也是边哭泣着边说道。
忘了他?那只不过是局外人的宽心话罢了,内心深深爱慕对方,又岂是说忘便能忘了的?自已若依然是个大学生,被人甩了也还能自我调节心理,现如今自己成了李清照,性格也成了她的性格,爱慕之深,又怎能自拔?
李清照兀自摇摇头,不说话了,望着前方灯火辉煌的路,李清照反而觉得更加苍凉。
第十七章 谈话
夜幕之中,李清照轻抚着皓月与小晴的肩膀大哭了一场。
痛哭了许久,李清照渐觉得哭得累了,便起身来,突然想道:“我哭只是解我个人的愁,而她二人竟一直在此抗着我,也该累坏了吧。”
李清照“呀”了一声,眼泪也顾不得擦,便忙伸手去扶起皓月与小晴而人,道:“姐妹们累坏了,怎么还跪在此处?快快起来。”
皓月见李清照慌忙瞧着自己与小晴,内心痛苦之外,又多了几分欣喜,不想小姐如此关心自己,如今的富家女中尽皆娇宠之人,又有谁能像小姐这般待人至诚呢?
皓月忙起身,一边起身一边反过来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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