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荞还记着牟彤以前和她抱怨过,邹磊这样干净,害的她都没有办法用替他收拾屋子这样的借口多去几趟他家。
邹磊把麦荞的鞋子放好,去洗手间洗了个手,出来时,拉了把椅子和麦荞面对面坐下,直接开门见山道:“我和她的事,她都告诉你了吧。”
麦荞点点头,“刚刚我去医院看彤彤,她的状态很不好,邹磊,你或许……”
“麦荞。”邹磊打断她,“她是不是告诉你她在我面前割腕自杀,而我却无动于衷?”
麦荞点点头,“是,可是我不相信,邹磊,你一定不会的。”
“是真的。”他的承认仿佛高悬的基石在麦荞的心中扑通落下,麦荞不置信的问道,“为什么?”
邹磊淡淡道,“一,她前一段时间和我提结婚的事,让我开始怀疑自己配不上她,二,雷氏集团少爷追求她,让我证实了自己的确配不上她。”他顿了一会儿继续说,“牟彤是个好女孩儿,条件也好,她应该有更优渥的生活,而这些我都给不了她,我甚至连在T市给她一个家的能力都没有。还有,我对不起她!”
邹磊说完话把头埋得深深的。
麦荞听了他的话觉得事情一定不是字面意思这么简单,追问道,“你说对不起她?哪里?”
邹磊沉默的摇摇头。
“不能告诉我吗?”麦荞问。
邹磊闭着眼,把身体后仰,靠在椅子背上,声音淡淡的传来,“相信我,我也没想过事情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或许我和她一开始就是错的,我不能再害她了,她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而我也要离开了。”
“离开?”麦荞震惊,“去哪里?”
“出国。”
……
麦荞好久才重新找回声音,“彤彤会离开T市,你若为了躲她不一定选择出国,留在这里也是好的。”
“我不是为了躲她,是为了躲这里的一切。包括你。”
邹磊把头抬起来,那一瞬,麦荞从他脸上看到了沧桑和疲惫,全不是当年那个意气风发的大男孩儿。
“麦荞,有些话我今天不说,或许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说。我喜欢你,这你是知道的。四年前,在豪门我向你告白被你拒绝,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嫌弃我也是应该的。后来我知道其实你早已经结婚了,拒绝我不是嫌弃我。可是我也知道,就算你没结婚,你也不会接受我的。你就像天上的天使,而我就像地上的尘土,我们终究不是一类人。但是我喜欢你,只是喜欢你。
牟彤后来和我表白,我答应和她交往,为的是忘记你。我知道自己很可笑,我们不过是四年的同学而已,你甚至都不知道我叫什么名字,没有和我说过话。我们哪里有什么东西可以忘呢?可是我满脑子都是你,都是你的回忆。而我也没有想到,毕业不久之后竟然会再次遇见你。
当时你怀着宝宝,可是我知道你不幸福。你被强行带回T市,有一天晚上牟彤问我要不要回去,她说我的心在T市,她不介意,愿意陪我一起,让时间证明一切。
说真的,我愿用我的一切来爱她,更甚于爱你。因为我知道我对不起她,我的心里没有她,我能给她的也只有我的爱,虽然那个爱里没有心意。我努力的工作努力配上她,可是天生的差距,现实的残酷,我离她、离她的家庭条件始终差好远,可是我一直在躲避这个问题,直到她妈妈提出结婚,她来试探我的意思,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回避了。可当我想像男子汉一样面对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鼓不起勇气,我的条件让我自惭形秽,原来,这些年我的努力都很可笑,我甚至连T市的一间厕所都买不起。
我开始知道她和雷少华的消息时很愤怒不能接受,可是我慢慢想到这样未尝不好,她可以过得很幸福,甚至可以像你一样过着奢华的生活,如果我爱她我该放她走的。我急着找她无非是想告诉她,我并不恨她怪她,可是我没想到这竟然只是一场水中月,只是雷氏的一个玩笑,一个赌约,而她这么做竟然只是为了试探我的心意。
如果可以,我愿意把这世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她,可是她却这样将我的心意玩弄于鼓掌之中,我不能接受,也不想接受。
就算我现在接受了她,以后呢?这个阴影将永远跟着我。我没有自信能摆脱这个阴影。更让我想不到的是,她竟然这么不堪,我和她……”
让麦荞意外的,邹磊说到这里时竟情不能自抑的流下了眼泪。那一刻,她明白了,或许邹磊是真的爱她的,只是因为自卑、贫贱、金钱、虚荣心等等这些负面的东西作祟,一直考验着两颗本就小心翼翼的心。
它像炼火一样烤着两个人的意志,而意志并非真金,它经不起淬炼。或许,彤彤真的错了,她如果不那样试探邹磊的心,触碰到他的底线,他们两个将会是很幸福的一对。可是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了。
两个人都沉默着,麦荞以为自己无法接受他离开的消息,可是沉静下来,越发觉得这或许也是个很好的办法。
“你走之前,能不能再去见一见她 ,或许有些事,当面说比让我转达更好。”
“不了。”邹磊摇了摇头,“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必须快刀斩乱麻。否则拖下去对谁都不好。麦荞,她离开T市之前就留给你照顾了。”
麦荞叹了口气,身子泄了力气的埋进沙发,“难道你们两个就只能这样吗?彤彤很需要你,真的很需要你,虽然她嘴上说忘了你,可是她爱了你四年,那份感情怎么可能说忘就忘?我知道现在说这样的话很委屈你,但是,我还是想说,真的,不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吗?”
邹磊冷笑,“麦荞,我和她之间有太多太多的事,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的,她选择了在我面前自杀,就是告诉我她已经斩断过去,我又何必再招惹她呢?”
麦荞再不能说出什么话来了,感情的事是无法用理性和对错判断的,只靠双方当事人的意愿。既然他们两个意愿走到这一步,她还能多说什么呢?
“哦,对了,邹磊,有一件事我得问你。你知道彤彤和雷少华之间有什么秘密吗?雷少佳今天来医院看她,说了好多奇怪的话,彤彤的反应也很奇怪。而且还有一件事,我百思不得其解。”
她看着他,慢慢问道,“小潼出事那天,你为什么也在商场?”
第二十一章
“你连怕我穿高跟鞋走你们小区会崴脚这样小的事都想到了,小潼被人绑架,各种媒介都曝光了,你那么疼小潼,不会连问都不问一声的。原因只有一个,你在回避这件事。邹磊,我发觉你有事瞒我,我说的对吗?”
麦荞在等他的回答。
“没有。”邹磊坚决否定,可身体却因为不自然的动作而略显得怪异。
“没有?”麦荞反问,“没有什么?是没有出现在商场还是没有事瞒着我?”
“两个都没有!”
麦荞一顿,有些微微的失望,“邹磊,这本身已经是欺骗了。”
邹磊愣住了,脸色有些不自然,似在挣扎,他腾一下站起身,揉着头发好像非常痛苦,“麦荞,你到底在怀疑什么!”
麦荞仰视着他,“你去了那家商场,可你不是去买东西,只是一直在外面徘徊,像是在找人。我说的对吗?”
邹磊不出声。
麦荞也跟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淡淡道,“来之前我忽然有些疑惑,便找人仔细看了那天的录像,他们发现了你,而你所有的表情都在告诉我你在找人,而且直到你离开,你都没有找到她。邹磊,还要我继续说吗?”
“邹磊,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就告诉我,那天你到底在找谁?”她顿一顿,灼灼的看着他,“是不是言欢?”
“不是。”邹磊马上否决了。
只是否决的那样快,更让人怀疑,而且他的目光始终避着麦荞,多年来的好友,又怎会不明白。
“你不说,是有人威胁你吗?”
他摇头,干净利落,“没有。”
“那你到底在忌讳什么,有什么事是连我都不能知道的!”麦荞有些激动,几乎恳求着,“邹磊,事情关乎小潼,我的儿子,你是我多年的好友,难道我连这点知情的权利都没有吗?”她继续说道,“你该知道的,小潼一向被我保护的很好,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曾有,我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样子,你知道 T市的记者有多厉害的,一旦撕开这个口子,小潼的生活就会曝光在媒体面前,那小潼以后的麻烦就会越来越多,他也会越来越危险。邹磊,算我求你,告诉我,好不好?”
邹磊高大的身子忽的一沉,扑通跌坐在椅子上,“我不能……不能告诉你,荞,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难道……”麦荞心思一动,试探开口,“这件事是和彤彤有关?”
……
邹磊的身子一震。
麦荞也跟着一震,“真和彤彤有关?”
邹磊慢慢抬起头,看向她,“麦荞,我知道上一次和你发火,你一定对我失望极了。我也再没脸见你,我选择出国不是一时意气,其实是为了躲你。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我也不奢望你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或许不小心伤害了你,但是我的本意不是这样的。至于她,她没有什么秘密瞒着你,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单纯、善良,我把她交给你,替我好好照顾她。你也好好照顾自己,以后我会常和你联系的。”
邹磊说完,快速起身,快速走向门口,又快速消失。
徒留麦荞在原地精神猛的一震,半会儿,她反应过来,来不及穿鞋,只穿着拖鞋就追了出去。
她身后,默默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轻声说道,“对不起,荞。”
……
麦荞一个人孤独的在街上走着。她此时很烦乱,一片浆糊。感觉整个人被蜘蛛网黏住,闷得透不过气来。
看来事情并非星辰说的那么简单,这中间一定有什么猫腻,邹磊和牟彤一定有什么事在瞒着她,可是,麦荞又很矛盾,两个人这样费心的瞒着她,她真的要找出事情的真相吗?她相信他们一定有苦衷,不会害自己的,那么,她是否还要将这层窗户纸捅破呢?若万一,事情真相的背后,是她所不能承受的又该怎么办呢?
“滴滴--”
汽车喇叭一直响个不停。
麦荞终于顿住脚,车窗降下来,露出熟悉的面孔。
“少夫人,请您上车。”
麦荞叹口气,点点头,“谢谢。”
……
别墅。
梁子俊坐在院子里那架空置许久的摇椅上,不远处车灯一闪,摇椅在半空中猛地一顿,许久,又重新吱呀吱呀的摇起来。
麦荞走进院落,听见一侧传来的吱呀声,循声望去,看见梁子俊闭着眼睛假寐。
她僵愣的站在原地,手指微微颤动,连包包暗格内的戒指也跟着抖,似要跳出来似的。
麦荞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剪影映在地上,略显僵硬。她伸出手按住了晃动的摇椅,开口说道,“天冷了,回屋吧。”
梁子俊缓缓睁开眼睛,“去哪儿了?我等了你一天。”
“我去哪,林助理比我更清楚,待会他会向你汇报。进去吧!”
她说完转身,梁子俊却用力把她往身前一带,麦荞失去重心趴在他的身上,感受到身下胸腔内那颗心跳的很快,快的连她的呼吸也不由自主的跟着加快了。
她的双手抵在他的身上,与他隔开距离,微微侧着的头显示主人的抗拒,梁子俊仔细研究她的眼神,轻声道,“你在怕我。”
说完,梁子俊笑了,看样子仿佛真的很好笑,不可思议的重复道,“梁夫人,你在怕我?”
那笑里面藏着嘲讽、藏着疑惑、也藏着指责。
麦荞闭了闭眼,“进屋吧。”
梁子俊脸色突然一变,推开她的身子,从摇椅上弹起来,然后强行拉着她走进了屋内。
把她一甩,大声道,“麦荞,你又跟我发什么疯!”
麦荞的呼吸起伏着,她试了好半天才克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转身,淡漠的声音在半空中传来,“我去洗个澡,待会给你换药。”
梁子俊拉住她,双手控住她的肩胛,“你不是去找权鑫质问!结果如何!你知不知道我等了你一天!麦荞,你是不是没心,你还要我怎么做!”
麦荞低垂着头,“事情不是阿鑫做的,有人告诉我是我的大学同学言欢,这件事我已经找人调查了,你稍等等。”
梁子俊愣住了,忽然觉得眼前的一切都不真实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眼前的女人变得这么安静?这么平静?无论他怎样都无动于衷?怎么不和他吵?不和他据理力争?而是淡漠的把他当做陌生人?
梁子俊一害怕,猛的收力抱住她,“小荞,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麦荞枕在他的肩上,憔悴的面孔上流下一滴泪,她闭上眼睛,摇了摇头,“我去洗澡,待会替你换药。”
梁子俊慢慢松开她,看着她一步一步离开自己,上楼。那一声一声的脚步声捶打在他的心上,面容变得冷峻,骨节咯吱作响,“林昭!”
……
林昭低垂着头,“是,少夫人今天见了星辰小姐。星辰小姐将……将少爷的结婚戒指归还少夫人,少夫人她……”
梁子俊闭着眼睛倚靠在沙发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沉默良久,开口说道,“你去告诉蒋旭,就说他说的那件事我同意了。”
……
第二天一早,梁子俊从楼上下来,林昭早在一旁恭候,看了眼餐桌旁空旷的位置,他问道,“少夫人呢?”
“少夫人一早出去了,去机场。”
梁子俊一边走一边问道,“她知道了吗?”
林昭摇头,“还不知道,不过……已经怀疑了。”
梁子俊冷笑,“他的手腕还真是狠啊。”
林昭一脸担忧,“少夫人知道一定很难过,少爷,要不要我们……”
梁子俊摇头,“如果她现在不难过,以后知道事情真相的时候会更难过。而且,我也不能让这些人再继续伤害她了。打给星辰,告诉她,不要挑战我的极限,否则,下一次我会亲自出手。”
……
邹磊提着行李箱错愣的站着,麦荞微微一笑,“想就这样走掉?”
邹磊的行李箱嗵一声掉在地上,“荞,我……”
麦荞慢慢走向他,站住,“时间还来得及,陪我走走吧。”
两个人沿着机场外宽阔的路走着,一路走,一点声音也没有。今天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连风也没有。
突然麦荞笑了笑,邹磊不解的看着她,“怎么了?”
麦荞笑呵呵的,“我们认识这么久,这好像是我们第一次散步,就只管走,什么都不想,真好。”
邹磊也笑了,语气中有难得的放松,“谢谢你来送我,荞。”
麦荞顿住脚步,阳光照下来,让她睁不开眼睛,她伸出手在眉骨处搭了个棚,仰着头,“当然,我最好的朋友走了,我怎么能不送一送呢?”
“你……不怪我?”
麦荞反问,“我,为什么要怪你。”
“你知道的,昨天的事,我,隐瞒了你。”
麦荞果断的打断他,“但是,是为我好不是吗?”
麦荞莞尔一笑,“邹磊,我相信你说的,无论你做什么初衷都是为我好,你说的话,我相信。”
邹磊愣住了,下一秒垂下眼睑,“是我对不起你。”
“傻瓜。”麦荞推他一把,把手垂下,仰着头长长吸了一口空气,微微凉的空气钻进鼻腔,让她更舒坦了,整个人看起来都精神了。
“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