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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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浪行-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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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听砰声巨响,一条黑金火蜥长鞭从人群中扬出拂开白绸,随即有个穿碧色长衫的女子跃到台上,绛红鞭身上满是蜈蚣倒钩,令人望之生畏,冷笑一声道:“中原武林者众,绝不会让你们昆仑占到头筹!”
  庞清霜转过一双眸子朝场下睇去,眼中冷意顿生,薄唇轻启道:“原来不是武林大会,却是讨伐昆仑大会。当真无聊。”
  “少废话”,碧衣女子一扬手,火蜥长鞭曲成三圈迎面打风攻来:“百草祠谢黛儿,要来讨教讨教!”
  长鞭如游蛇一般激出,只听得嗖嗖尖啸声响起,火红鞭身盘成三个圈去缠庞清霜的白绸。庞清霜纵掠而起指尖一拂,只见两道白绸如贯日长虹、流瀑飞泉一般左右环攻,谢黛儿鞭弯成勾,鞭尾似要刺破白绸,忽地手腕一抖,那长鞭竟从白绸之间纵出绕过,直逼庞清霜面门。
  谢黛儿一招之下越打越狠,一时步步紧逼,打得十分霸道。
  留瑕在台下观战,不由扁了扁小嘴,从身后箭筒抽出一支小金箭就要瞄准:“这个死女人讨厌得紧,我射死她罢了!”
  姬燕歌忙按住她的手,低声道:“不可胡闹!否则我便去告诉你们苏师姐。”留瑕一听“苏师姐”几个字,脑袋上翘起的一绺头发也蔫了,只得没精打采地“哦”了一声。
  谢黛儿长鞭曲成火圈与白绸缠斗,鞭梢一端朝庞清霜心口刺去,她一味求快求胜,自是露出不少破绽。庞清霜守中有攻,生怕不慎伤她性命,有意退让,只盼等她打得累了,自行罢手。
  谢黛儿以为庞清霜已落败,口中冷笑道:“大名鼎鼎的庞仙子武功不过尔尔!”说着长鞭一卷,向她的衣袖缠去就欲扯落。
  庞清霜护体真气自行散出,鞭梢还未近身就被弹开,却见她眸中冷意渐升,忽然内息狂作,长袖吹鼓有如舞蝶,只见白绸似行龙一般纵掠而出,抬手作掌,那条白龙当即昂首冲下,迎面朝着谢黛儿的天灵盖罩去。一时间但听白绸激扬啸声大作,两条白龙肆意冲撞,仿若龙吟山巅、狂风扫叶,竟起无限杀意。
  在场众人无不讶然:“龙抬头!这就是龙抬头!”
  谢黛儿惊呼一声急忙收鞭退开,道:“昆仑的武功果然不低,我……”
  庞清霜以为她已服了,当即白绸一收就欲停手,谁料谢黛儿忽然疾电一般欺近,宽袖一扬,袖中猛地打出几枚银钉,竟朝她面门打去:“我仍是不服!”
  这一击乃是谢黛儿全力打出,庞清霜白绸上立时被划出一道裂痕,当即纵开几步避让。谢黛儿不依不饶,接连从袖中打出银钉。
  群豪因她使暗器偷袭,自是激愤不已。
  姬燕歌望见庞清霜身处险境,侧头一瞥,只见沈秋水眉间颇有焦切之色,似要出手相救。
  转眼间,谢黛儿的一枚银钉已划破庞清霜手背,朝着她的心口直刺而去,观战众人不由惊呼。姬燕歌不欲沈秋水为难,当即起身疾掠到台上,一手护住庞清霜后心,内息一纵送她到台下,一手扬袖卷出,把那枚银钉卷在袖中。
  姬燕歌察觉庞清霜的气息微微有异,便对谢黛儿道:“你在银钉上淬了什么毒?还不拿解药来!”
  谢黛儿见她年纪甚小,心下诧异,只当是个强自为师姐出头的女孩儿,一时唇边冷笑,却不理她。
  姬燕歌微微一笑,忽然扬袖将那枚银钉打出,谢黛儿抬手欲接,那银钉已穿过她的手背钉在肩胛骨上,不由痛呼一声。
  此时就见百草祠弟子忙不迭给她送解药解毒,姬燕歌看她吃下神色无异,劈手夺了解药抛给昆仑众人,朝谢黛儿莞尔笑道:“小姐姐的武功很是不错。”
  话音刚落,就从台下纵上来一个身着灰衣的中年人:“不可!休伤我侄女儿!百草祠谢神农愿来领教武功!”
  谢黛儿点了两处穴道止血,只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咱们来比一比!”
  谢神农厉声道:“黛儿,你不是她的对手,退下!”
  谢黛儿仗着厉害的鞭法行走江湖,如何受过这等奇耻大辱,倔道:“我却不信……”
  谢神农劝她不住,情急之下,抬手给了她一巴掌,声色俱厉道:“胜败也罢,生死岂是儿戏,你还不退下?退下!”说着,手中握的长鞭咯咯作响。
  众人见姬燕歌顾盼之间巧笑嫣然,艳若芙蓉,容色清朗,心下纷道:这男的真是大惊小怪!
  姬燕歌袖中寒虬出鞘,三尺之内,寒意蚀骨,她向来擅使快剑,霎时间裙波翻飞,衣袖清扬,剑势如莲华一般绽开急攻,流光乍现招式纷迭,逼得谢神农十招之中只有三招可攻。
  谢神农长鞭回护心口,一个大鹏展翅凌空跃起,忽然内力一震,衣袖上竟有绿烟腾起,无名障毒刚一散出,就被姬燕歌的护体真气弹回,霎时绿烟消散,化作一地尘埃。
  谢神农心下一惊,却见姬燕歌一连三剑朝谢黛儿刺去,连忙纵身追去,扬鞭护住侄女。姬燕歌剑尖逼至,谢神农的鞭梢贴着谢黛儿面颊掠过,虽挡住了三剑,再收鞭却来不及,这三鞭竟落在谢黛儿的额上。
  这一□□来得实在太快,众人始料未及,一时都噤声说不出话来。
  却见姬燕歌收了剑,道:“你不自量力,又罔顾道义、使暗器偷袭,更不敢担当。现下你的长辈罚了你三鞭,怎么样,小姐姐,你服了没有?”说着莞然微笑。
  她这一招着实狠厉,令在场无数少年人为之悚然惊叹,然而话中有理,话末这含笑嫣然却如春水融雪,忽生暖意,顿时让人怕她不起来,一时自是心驰神荡,浮想翩然。
  衡山派掌门正思量要不要上台比试,正在权衡之际,只见四个身影一齐窜上台来:“小姑娘,咱们比试比试!”
  众人闻声望去,见是商山四怪,登时一阵长吁短叹:这四人一上台,无论输赢,恐怕都是旁人所难敌的。
  姬燕歌道:“你们哪一个上来比?”
  贾太易道:“自然是咱们四个一齐比!”程太初道:“然也,自然是一齐比!”
  台下见他们打算以四对一,便有人道:“不行,你们四个人,这位小师妹只有一个人,这可不公平!”
  谢太始道:“胡说!你问商山四杰是一个人还是四个人?那我问你,诸葛孔明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张良子房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商山四杰,少了一个人,还叫四杰吗?倘若咱们师兄弟中少了一人,四杰做不成了,变成三个人,那才不公平!现下是以一敌一,我看公平得很!先师庄子所说的‘同一’,就是这个道理。”
  在场群豪里少有通文的,被他这一绕几乎头晕目眩,正要发作,就听康太泰道:“三位贤弟说的有理,姬姑娘,请吧!”
  众人听到“姬姑娘”这句,登时恍然大悟,心道:我道这小姑娘是谁,怎地如此厉害,原来是小十三杀姬少息。哼,亏我方才还为她担心不已,凭她的武功,和这四个怪人斗上一斗,倒也不至于太受欺负!
  姬燕歌在心里暗骂:四个臭老头,到哪里都有你们管闲事的份!想了想眼珠一转,忽地一笑,朝谢太始道:“谢公公,你的拂尘修好了没有?”
  谢太始闻言大怒:“妈的,谁是你谢公公!小姑娘心眼坏,弄坏我的拂尘,我记起来了,我饶你不过!看招!”
  就在此时,忽见姬燕歌虚影一般逼到贾太易面前,已用近身功夫和他过了几招,贾太易只顾着听谢太始大骂,始料未及,已被她点了穴。
  姬燕歌心知贾太易内功极高,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运功冲开穴位,一边回手三剑,一边提起贾太易当作盾牌挡在身前,纵身连退几十步退到比武台的角落里。
  她以一敌四本就困难,在这个位置虽保证了不会四面受敌,却容易被打下台去。
  谢太始拂尘如剑破空探来:“太易,你莫要为小姑娘挡招!”贾太易道:“她制住了我的经脉!”康太泰一纵而上,左手判官笔点她天灵穴,右手铁笔横扫面门,程太初看准时机,剑走龙蛇,从右近攻来。
  姬燕歌剑出了鞘,一招流金紫曜反手截住判官笔,腾出提着贾太易的手,出手挡开程太初的手腕。谢太始拂尘有如雪丝漫天罩下,姬燕歌提起贾太易迎面一挡,谢太始忽见贾太易挡在面前,内息一收,拂尘转而朝姬燕歌挥去。贾太易无法闪避,终是受了伤。
  谢太始怒道:“小姑娘手段好不入流!”姬燕歌剑气行止纵收有如春水化雪,几招回开程太初的剑招,笑吟吟道:“以四对一,你们的手段入不入流?”
  程太初一招“三花同寂”凌空刺来,姬燕歌剑换左手,挑开康太泰探来的判官笔,右手一拍贾太易腰间穴位,只见贾太易右腿猛然一抬,忽把程太初绊倒。
  程太初本站在比武台边缘,忙退了两步稳住身形,却已掉到台下,不能上台再战。
  康太泰道:“老四,你的筋骨还没有好吗!”话音刚落,一双判官笔闪电一般朝姬燕歌双眼刺去,姬燕歌倒身一躲,贾太易已然冲开穴道,就在这时忽地使出伏虎拳朝她颈间劈去。
  姬燕歌身形一纵宛如倒钩,只有双足点地。谢太始旋即攻来,只见姬燕歌手变成掌似要抵挡,忽然手势一变,将全身内息急聚在手,提气紧紧抓住他的脚踝,就朝贾太易推去。
  贾太易伏虎掌急收不住,登时打在谢太始身上,谢太始武功深厚虽不致受伤,正要回头大骂,脚上重心一个不稳就朝贾太易扑去。两人缠住难分,一齐落下台去。
  姬燕歌轻轻一笑,朝康太泰道:“现在是一对一了。”只见康太泰手中判官笔左右刺出,比先前师妙君的峨嵋刺却不知高明了许多,他这一路武功叫做“铁字十式”,相传由怀素《苦竹帖》中悟得,忽而行龙走蛇,忽而狂草横肆,自是威力无穷。
  姬燕歌凌空跃出几丈,手中长剑流光一般,“野草白驹”一招截断他左手铁笔的攻势,此时  康太泰左右两招又已攻至。姬燕歌自知避不过,索性提气护心,硬受了他左手一招,手中长剑一横,竟把他右手铁笔生生截断。
  只听这“岑”地一声,全场寂然。
  康太泰望着手中断笔愣了半晌,看向姬燕歌的长剑若有所思:“名器,果然是当世名器……不,名器虽好,人却难得。姬姑娘,你……你很不错,商山四杰今日服你啦!”说着捡起半支判官笔,飘然拂袖,跃下台去。
  商山四怪落败后,场内群豪相互窃窃私语,心底暗自权衡思量,一时间无人上台挑战。只听一名少林戒律院弟子道:“可有英雄上场挑战?三声定局,这是第一声,可有哪位英雄上场挑战?”
  众人眼见一小姑娘夺得头筹,到底心有不甘,便道:“武当派今日怎未上场?”“就是,武当派快快上台比试一番!”“少林武当为中原武学正宗,少林也罢,武当怎会无人?”
  “这是第二声,可有哪位英雄上场挑战?”话音方落,就见一袭青衫隐隐纵到台上:“武当沈子珣,请教姬师妹的武功。”
  人群中当即爆发出一阵惊雷般的喝彩!
  姬燕歌许久未见他,心神稍一恍惚,终是微微莞然道:“请!”随即银光出鞘,迎上沈秋水的长剑。
  姬燕歌擅使快剑,她的轻功极佳更助其势,而沈秋水所使剑法由两仪四象相生而来,不急不缓,仿若山岗之上清风明月、鹤唳云中,好似世间遗仙,身姿翩然。
  沈秋水每出一招,快剑却要使四五招,姬燕歌心道如此若过了一百招,绝没有任何好处。她忽想起唐厉在拆招之时无意间的指点,心思一转,忽地轻身纵起,足尖凌空一点退开几步,剑招乍变,竟比沈秋水的剑法更为和缓。
  姬燕歌回剑翻腕,众人在旁观战,只道她的招式浑似微风拂衣、月下缠绵,柔绵之中却有无尽变数,只是来来回回只用这四五招,甚是奇怪。
  就在众人以为她招数用疲之时,姬燕歌忽地剑锋一冷,欺身抢上刷刷连使六七招快剑,直如流光坠星、银瓶乍破,令人目中缭乱,竟看不分明。
  沈秋水回剑一护,电光石火之间,两剑岑然相碰火星迸出,却见姬燕歌剑意温柔,仿似一双恋人执手低喃。正当众人惊异未定,姬燕歌又是五六招快剑攻来,浩渺森然的剑气霎时铺开,起承转合行云流水,时快时慢、神出鬼没,凌厉之中竟有杀意凛然,看得台下观战的群豪胆战心惊。
  两人缠斗一百三十招后,沈秋水依旧身形沉稳,气息绵长步调未乱。两人既不能控制对方,也未曾让对方控制自己,一来一去,竟不再是剑法与内息的比武,哪一方的意志更为坚毅,哪一方便能获胜。
  沈秋水长剑格开青锋突转,顿有肃杀剑意铺天盖地般卷袭,一招“紫气东来”刺出,凭着轻功与腰力化身一道青影纵起,衣带飘摇之际,内息浩然逼出,似乎这不是一场比武,而是一场对武学化境的修炼追逐。
  姬燕歌先前被那道无名气息所伤,一时强行提气已然牵动心脉,心里暗想倘若此刻一输,黎阿剑拿不到手,将来更生无尽麻烦,竟将内息聚起护住心脉,纵跃而起向沈秋水的剑气撞去。只听一计铮然响声,寒虬剑反手破空刺出,剑花如雨抖出苍茫流光,这招昆仑的“和光同尘”总算未负他的一段剑意。
  这一剑已是姬燕歌全力刺出,沈秋水虽然抵挡,却不由后退两步。姬燕歌心神涣失亦被剑气撞飞,手刚触到地面,足尖便使力一点挺剑纵上,几乎和沈秋水同时剑指对方。
  群豪讶然,不知言语。
  武功低微些的弟子尚且看不明白,在场像空见方丈、峨嵋派端仪师太、衡山派高掌门这样的高手却看得清楚:沈秋水的剑尖虽抢快了一步,姬燕歌的剑意却在他之前,要论输赢,当是姬燕歌险胜了半步。
  果然,沈秋水静默片刻后微微一笑,朝她拱手道:“姬师妹的剑意超然物外,三百招里,子珣已输了。”
  场内一阵哗然,许多武功低些的弟子纷纷向师长请教,这才看懂怎么一回事。
  姬燕歌早先护沈秋水受了内伤,方才逆血行气更是大忌,勉强运气调息,扬声微笑道:“空见方丈,请你评断罢。”
  空见合十道:“阿弥陀佛,沈少侠剑法颇有魏晋遗风、超乎翩然;姬姑娘剑意浩渺无极。此次比试,确是姬姑娘小胜无异。姬姑娘,年少如斯,恭喜,恭喜!少林当遵循此前承诺,将黎阿剑完璧交出。”
  “不劳你们大费心神,我已为黎阿剑找到一个极妙的归宿!”
  群豪悚然。
  数千人同时听见一个人的传音入密。
  这个声音宛如森冷钟鼓,在场内上空冲撞回荡,诡异而可怕。
  空见方丈扬声传出:“阁下是谁,不妨现身说话。”
  那个声音忽然爆发出一阵可怖的长笑,一些修为浅些的弟子闻声气血翻涌,竟感头痛眩晕不已,几不能挡。
  “老和尚要我出来,我这就出来!”
  一个铁塔似的人影照在比武台上,斜长扭曲,那人缓步走来,所有人都能听见他的脚步声,那是山崩一样的沉声。
  姬燕歌和沈秋水遥遥对视一眼。当仇无名那张剑痕交错的脸阴沉出现,场内当即有人厉声叫道:“仇无名,还我师父命来!”
  仇无名哈哈大笑,剑气穿过场内直朝那人逼去!空见方丈袈裟振起,纵身宝杖刺出:“仇施主,武林大会不容你放肆!”
  仇无名面部扭曲一笑:“我另一断了腿的徒儿在场,可不容你少林老头这般逍遥!”
  方白和黎淡薇坐在少林俗家弟子中间,见到仇无名,这才恍悟自己从前顿入迷途,不由脸色惨白,竟不敢抬头去看。
  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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