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继续容忍她吗?
“闭嘴!”他严肃的斥喝。
“你凶我?”风柳絮马上泪眼汪汪的控诉他,“你竟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前凶我?
我就知道你不疼我,讨厌我了!”
风君德无可避免的胸口一痛,全天底下的女人拿他没办法,他却拿眼前的女人没辙,真是一物克一物,他不禁厌恶起自己又将投降的心。
“没见过这么三八的女人,使唤不动人就用哭的,像个小孩子似的。”三婶不肩的嗤道。
“你就不要再开口了。”班主气急败坏的说着,想吼又不敢吼,只好频频做手势叫她少开尊口。
但三婶说的话却又切中红心,气煞了千金娇娇女。
“你给我住嘴,当心我砍下你的脑袋。”风柳絮愤怒以对。
“砍得了,你就砍啊!以为我会怕了你呀!”三婶不怕死的又朝她挑衅。
“大哥,你忍心看你妹妹这样被人欺负吗?”风柳絮眼看说不过三婶,赶紧转向大哥求救。
风君德把这一切全看在眼里,暗自有了决定。他伸出一手想扣住三婶的手腕,但三婶眼明手快,向后一缩,再加一个后空翻躲过。
周围惊呼声响起,班子里的人从来不知道三婶也有这般武打的身段。
风君德掩饰住心中的讶异,向前追去,伸出脚扫向三婶的下盘;没想到三婶却跳起来躲过,情急之下不假思索的射出随身携带的袖针。
风君德侧身躲过,并及时抓到两枚袖针,就着微弱的光线瞧着,“梅花针?”他定眼看向三婶慌张的脸庞,“你是谁?”
三婶以为身分泄漏了,生气、害怕加上不甘心令她破口大骂,“我是你祖奶奶!”
“大哥,抓住她掌她的嘴,看她还敢不敢乱说话!”风柳絮在一旁火上加由。
风君德沉着的看着三婶,“你是何门河派?”记忆中,使梅花针的门派并非邪魔歪道。
“我干嘛告诉你?你当我是白痴加笨蛋吗?”三婶白了他一眼。
风君德冷冷一笑,换了个话题,“我只是想请你帮我一个忙。”
“作梦。”三婶向后一个旋身,身影已经朝屋脊处跃去,像猫般敏捷的逃走。
“大哥,你还不快追!”风柳絮气得大叫,她十分不甘心,没有人敢这样违逆她、骂她还给她难堪,若不把那个叫三婶的抓起来关,狠狠修理一顿,她实在不甘心,于是她又催促道:“大哥,你追不上是不是?”
风君德放松了戒备,眼睛微眯的望着天上的月亮,“没必要追。”
“绝对有必要。”风柳絮强调道,“她欺负我,不能这么便宜就放她走。”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小妹,猛然攫住她的手腕,“走,我们回府。”
“不,我不要!”风柳絮这才想起她来的目的,“我要跟中玉在一起。他在哪里?
中玉在哪里?”她左右张望的寻找,但哪里还有常中玉的影子。
风君德微露出白牙,很愉快的宣告,“他已到安武公侯府做客了。”
★★★
微星点点,皓月莹莹。
夜深人静中,一个敏捷的身影在京城众多屋檐间跳跃,体态轻盈,移动迅速,仿佛破空的云雀,又似窜逃的猫儿。
陡地,那身影停住脚步,发出一声低呼。
“我的弄玉呢?”
那身影急忙往来时路飞奔,人老了,脑子不灵光,做事老是丢三落四的,连人这么大的东西都会忘掉。
笨死了!三婶如此骂着自己。
她突然看见一个约莫五岁的小男孩,独自走在无人的大街上,衣着华丽,似乎是富贵人家的子弟,但为何深夜还在外头遛达?总不会像那个风柳絮一样是出来找女人的吧!
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原本不想搭理他,却看见一匹快马正迅速的靠近,照理说,骑马之人应当有看到那小男孩,却没有改变行走的方向,眼看小男孩即将惨死在马蹄下。
那小男孩也不闪躲,仍兀自走他的路。
三婶不忍心看小男孩惨死,一个翻身掠下屋顶,抱住小男孩往地上一滚,险险的躲过马蹄的蹂躏,正想开口骂人时,马上的男人跳了下来,青蓝的衣裳、黑色蒙脸巾,眼神凶恶的要着大刀,明显的是想狙杀小男孩。
三婶抱起小男孩不敢恋战,连忙逃遁而去,藉着夜色闪避追杀。多年逃亡的经验教会她一件事——如果能十成十的逃开,又何必赌一成可能会获胜的机率去跟敌人拚命,所谓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十年后再报仇犹未晚嘛!
所以,上上之策就是——逃。
“别想走!”青衣汉子举刀追来。
三婶从地上抓起一把沙凌厉的往后洒去,男子挥手想拨开,不免又慢了几步,但追势仍凶,三婶迫不得已朝后射了东梅花针,并且大喝一声,“看我的五毒针!”
男子听了后大吃一惊,忙问躲漫天的飞针,但仍迟了一步,一支针射进他的手腕,他惊呼一声,然后怒吼道:“贼婆子!把解药交出来。”
三婶早趁他在怔忡的当儿加紧脚步窜逃了一段距离,紧急藏身在大松树上,粗糙的手紧紧捂住小男孩的嘴,不许他出声,然后紧张的观望那名杀手是否察觉到他们藏身在树上。
那男子左右张望,四处寻找,徘徊了约半个时辰,然后站在那棵大松树下骂道:“臭婆娘,竟然骗我是五毒针。”专说五毒针是七步封喉的暗器,而他走了何止七步。
“给我记住,下次让我遇见,绝对把你碎尸万段。一男子气恼的将刀一挥,砍动了大松树。
大松树剧烈的摇晃一下,幸亏树干够粗没断,不过却让三婶差点失控的叫出声来,好在小男孩及时伸手捂住她的嘴。
好不容易看见那个杀手怒气冲冲的走远,三婶终于嘘了口气,拿开捂住口的小手,低眼看向怀中的小男孩,想问明他住哪好送他回去,没想到看到的景象却让她大吃一惊。
“妖孽!”她低呼一声。这小男孩竟有双异乎常人的金色眼眸,在月光的映照下,发出两道诡异的光朦,不是妖怪是什么?
当场她想放手把他摔到树下去,但一个念头闪过令她迟疑,他若只是个长得奇怪的畸形儿呢?
她仔细一看,这才发现小男孩正发着高烧,酡红的脸蛋加上突然加剧的喘息,显示他病得不轻。可怜的孩子,拖着病弱的身体躲避追杀,难怪没有力气躲开马蹄。
“你是谁?住哪里?爹娘叫什么名字?”三婶慈爱的询问。
小男孩虚弱的张嘴发出微小的声音,“救……救我。”
“先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好送你回去。”让他爹娘找大夫来诊治是彻底解决他这麻烦的最佳方法。
小男孩费力的摇头,“不可以喔!”然后小手扯着三婶的衣襟,用着仅剩的力量说:“不救我,你会后悔喔,三娘。”然后就昏死过去了。
三婶在树上愣了好久,这小男孩叫了她的另一个名字,奇怪,她不记得认识这样一个小朋友啊!
第四章 破晓
惜别伤离方寸乱,
忘了临行,
酒盏深和浅。
好把音书凭过雁,
东莱不似蓬莱远。
——李清照·蝶恋花(一)
天已破晓,东方天空现出鱼肚白及一轮金辉。
京城热闹了起来。
但楼府深似海的安武公侯府仍静静的,即使是醒来的人也静静的移动着,做着自己分内的事,没有人敢大声说话,就怕吵醒主子们,只除了——
“他到底把我们抓来这里做什么?”彻夜未眠的弄月怒气冲冲的在简陋却坚固的柴房里来日踱着步。
那个闻风将军风君德三更半夜叫人把她硬拖进这安武公侯府邸,不容她申冤,二话不说就把她跟花慕蓉关进柴房,任凭她又叫又嚷的,就是没人过来询问关心一下。
“放我们出去,你们这群自命清高的野蛮人!”弄月再度大声叫嚷,用力摇撼着木门。
“放弃吧,中玉。”从没尝试逃脱的花慕蓉懒懒的坐在柴捆上。
弄月生气的转过身瞪他,“放弃?你动不动就说放弃,难怪你会那么轻易就被人上了。”话一出口,弄月马上就后悔了。
只见花慕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没遇到,所以你才会这么说,如果有一天你遇上了,就会知道要抵抗大环境生存……是难如登天的事。”他叹口气,说得极为丧气、无奈。
弄月可不这么认为,走到他的面前说:“你真的努力过了吗?还是认为抵抗不了就草草认命呢?”
花慕蓉瑟缩了一下,“那并没有什么不同。”
“当然有大大的不同。”弄月双手抱胸,打算告诉他一个真理,但花慕蓉却先开口了。
“中玉,你很快就会了解到我的无奈。”
她一愣,“为什么?”
“因为就我看来,那个风大将军是强悍的角色,不好推拒。”
弄月陡地一惊,但即使感到强烈的不安,她还是倔强的回了一句,“那又怎么样?”
“我不认为他会轻易放过你。”
又是猛烈一击,弄月不由自主的想起风君德冷冽的警告——我会把你吃了。
弄月立刻刷白了脸色,但她仍不想屈服,硬是抬起了巴,以一副不屑的表情说:“那又如何?关我什么事?”
花慕蓉看了她一眼,然后长叹一声,“中玉,你就是太逞强了,你明明在害怕,而怕什么?你心里很明白,我也猜得到几分。”毕竟经验多了,稍稍察言观色,也就知道对方存的是什么心思。
弄月无话可说,只能沉默以对。
“给你一个忠告,事到临头就得看开些,逞强为难自己不但于事无补,还会伤了自己。”花慕蓉真的有那种预感,中玉和风君德在将来势必有某种牵扯。
弄月愈想愈担心害怕,忍不住低叫一声,一拳击在粗糙的柴木上,突然转身走向门扉,使尽全身的气力大叫。
“来人呀!放我出去,你们这群狗仗人势的混蛋!”她还大力摇撼门板,甚至用身体去撞。
花慕蓉静静的看着她自残般的举动,反正再严重也不过是瘀青破皮而已,又不是姑娘家,需要珍惜白嫩的躯体,所以也就由她去,只是忍不住说了一句。
“何苦呢?逆来顺受不是很好?何必学螳螂去挡车。”
弄月受够了他的“忠告”,她就是不愿意屈服,风君德要吃她,她就这样乖乖躺在餐盘上让他享用吗?
不,这辈子他都别想!
“你们这些无法无天、目无法纪、不辨是非、草菅人命的混帐!快放我们出去,不然你们会早死不得超生,下十八层地狱,上刀山下油锅……”
弄月正诅咒得起劲时,“砰!”一声,木门突然被打开,弄月直接与两个彪形大汉面对面。
她马上警觉的向后退,露出备战的姿态,“你……你们想干什么?”
其实她怕得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彼此的力量相差悬殊,他们高大强壮勇猛,虽然她长得高就,却不壮、不猛也不强,简直像一根瘦竹竿站在众神木旁边似的,毫无分量。
其中一人开口了,“我们少爷请你过去。”
弄月感到强烈的不安,这一去她还能毫发无伤的回来吗?绝不可能!
“我不去,我要回戏班子去。”
弄月语气坚定的拒绝,边说边评估自己从他们之间钻出去的可能性,却又骤然想到,她若成功脱逃,花慕蓉岂不是可怜的沦为她的替代品,得独自承受风君德的怒气?
“你回不去的,除非少爷放你走。常 公子,请你跟我们走。”
弄月握紧拳头,大吼一声冲过去,“本公子跟你们拚了!”
★★★
弄月像一袋米般被拎着丢进养德居的房间里,由于是用丢的,所以她狼狈的扑倒在地,身子吻上冰冷的石地。
“少爷,常 公子来了。”彪形大汉在门口朗声的覆命。
“我知道了,下去吧!”冰冷残酷的声音破空而来。
弄月不由得全身战栗,恐惧泛满全身,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试图装出昏死状。
彪形大汉应了声是,然后关上门离去,脚步声渐行渐远,慢慢的直到听不见了。
养德居安静得仿佛连根针掉下地都听得见,风君德不说话,弄月当然不会笨得自己先开口,两人就这么静静的僵持着,不知过了多久,弄月渐渐放松自己,心想,事情或许没有她想像的那么糟,还是有转机的。
其实,此时风君德正一步步逼近她,最后停在她身旁不远处,他的气息随着风环绕着她,令她全身紧绷,心儿急跳得都快从口中逃窜出来了。好可怕喔!她这辈子从没这样怕过一个人。
“是个男子汉就别趴在地上装死。”
在这个时候,弄月宁愿选择不当男子汉。
风君德看她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不由得同情起她来。的确,他也知道自己的作法霸道了些,但做任何一件事,想要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总是会牺牲某些人的权益,对此,他不会感到抱歉,要怪就怪老天,让他生于显贵,却让她生于贫贱。
“或许错并不全在于你。”风君德又开口道。
本来就是嘛!是他妹子自动贴过来的,怎么能怪她!弄月在心里应和。
“但你并非全无过错。”错在她长了一副好容颜,风君德在心底加了一句。
他说这什么话?她错在哪里?她可不服气。
“你们的身分相差悬殊,是不会有好结果的。”他仍自顾自的述说。
她从来不想跟风柳絮衍生出什么结果,而且非常遗憾认识她……不,根本是后悔莫及。
“而她昨晚去找你的事恐怕已闹得满城风雨了。”若不是不喜欢滥杀无辜,他还真想把那班戏园子里的人全杀了灭口。
那是风柳絮咎由自取的,弄月心想。
“所以,我得做些弥补,并且彻底解决此事。”风君德冷冷的说。
怎么解决?弄月顿时感到毛骨悚然。
“因此,不得不牺牲你了。”他状似不经意的道。
弄月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抬头问,“你是什么意思?”
风君德嘴角上扬,露出莫测高深的邪笑,“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大事不妙!她再笨也不会待在原地任他宰割,再怎么样也该试图逃走,真的逃不了就再说吧!
弄月马上站起来,还没等站稳就窜向门口,只是才跑了两三步,就被风君德环腰拦住,硬逼着她转身面对他。
弄月苍白着一张睑,慌乱的提醒他,“将军,我是个大男人,你这样抱着我不好看,会败坏你的英名的。”
“是吗?”风君德挑起眉,“我以为我的英名是在沙战上得来的。”
“但……但如果你乱搞男人的话就……”
风君德加重手臂的力道,“不会的,你难道不晓得现在世风日下,男人间‘有关系’是很正常的吗?”
她知道,就是知道才怕啊!
“但将军英勇神武,才不会附和着那些凡夫俗子玩那种不入流的游戏呢!”她涎着笑脸恭维他。
“我不管那些凡夫俗子,我只做我心里想做的事。”
“你喜欢男人?”弄月惊呼,完了,这次她死定了!此刻,她突然可以体会花慕蓉的心情了。
“不,只是我不讨厌你。”他唯一喜欢的人是自己。
风君德突然将她拦腰抱起,弄月惊呼一声,下意识的揽住他的脖子,却又马上察觉不妥,也不管会不会跌倒,开始手脚并用的挣扎着。
“放开我,你不能这样对我,我什么都没做,放开我……”
风君德将她丢在内房的大床上,不让她有任何起身逃离的机会,迅速的欺身压住她。
“放开我……”弄月的声音已近乎尖叫了。
“唱戏的不是最重嗓子吗?别吵了。”
此时弄月哪顾得到嗓子,男性的尊严更重要啊!她哀求的道:“放我走,求求你。”
风君德狠心的摇头,“何必呢?我又不会亏待你。”
再怎么优待也弥补不了她受创的身心跟自尊啊!
“我不需要你的优待,放我走!”弄月看他态度坚定,不禁怒声相对。
“你太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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