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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妄心- 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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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很快,几只传令蚁赶到事发的变更地貌。

    我嗅到特殊的味道从传令蚁的头部触角散出。

    随后,方阵调整位置,从土坑两边绕行,后继一支支后勤蚁队负载土块来平整凹坑。

    我暗暗赞叹,把传令蚁发出的味道记在心里,那是旗语般的信号。突发奇想的我用小无相功析分了一下那个信号,虽然有点复杂,但也不过是五气的复合。我大致明白了原理。

    这时候黑白熊已近瓦解了十几个蚁阵,当然这对无际的蚁军只是微不足道的波澜。

    ——发生意外的倒是逢蒙本人。

    他破坏的时候像是玩疯的孩子(本来就是一头小熊),但动作太肆无忌惮而引起了蚁军的注意,数百队蚁兵从各个方向沾上他的身体。我闻到了发令蚁的信号,是“消灭黑白熊”的意思。

    逢蒙手忙脚乱地拍打着上了自己身的蚁兵,起初他单凭震荡之力就能把蚂蚁抖下身来。可惜更多的蚁兵悍不畏死,前仆后继地贴着熊皮肤上的肉,隐在黑白相间的毛发森林里爬上了它的腰椎、背脊、脖颈、乃至耳窍和鼻窍。

    “痒、痒死了!”

    逢蒙癫狂地跳起莫名其妙的舞来,是蚁兵分泌的酸液在刺激他的肉身。他已经痒得不能用手拍落蚂蚁,而且蚂蚁嵌在肉里太深,除非发狠心把表面上的皮肤剥下一层来,绝对无法赶走它们。

    “不要,主人快救救我!我再也不贪吃蚂蚁了。快快快,蚂蚁要在我脑袋里筑窝了!我不想死,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死啊。我那么萌!怎么会死啊!”

    ——唉,早点勤练内功不好吗?虽然不能像筑基那样真气流转,做到“一蝇不能加身”,如果你会使用“绝”隐藏自己的气,蚁兵就会把你当简单的树那样爬过。

    早知今rì,何必当初!

    我总是要设法救逢蒙,但是现在用常规的方法确实有点晚,蚁兵的先锋队真的已经从耳孔在往他脑子里爬了。

    “只好试一试了。”

    我用小无相功模拟出传令蚁号令的气味,两指点在逢蒙的太阳穴上。

    一个呼吸,两个呼吸……蚂蚁从逢蒙的耳孔鱼贯而出,后继的蚁兵也逆着攀上黑白熊脑袋的路线向下撤退。

    “阿欠!”

    逢蒙狠狠打了一个喷嚏,把从鼻孔撤退的蚁兵混在黄浓的液体里直接送了出去。

    十个呼吸后,蚁兵全部离开了他的身体,我趁下一波蚁军还没有袭来,抓住他毛茸茸的领子跃上一棵高树。

    ——刚才我模拟出的信号是“速速退兵”。

    “这是几?”我向黑白熊摆出一个数字的手势。

    “二!”

    ——万幸,脑子没有弄傻。

    “今晚还是吃鱼吧。”我抚摸了下逢蒙的脑袋。

    “主人,以后要教我更深的练体法门,我……我再也不要被蚂蚁欺负了!”逢蒙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请求。

    ——果然是生死磨砺才能教育人(或者熊?)啊。

    “恩。”

    我会像王启年当年教导我时一样传授逢蒙运御气的诀窍的。

    蚁军似乎发现了逢蒙的新位置,十余个纵队的蚁兵又追上我们的高树。

    它们虽然不是《博物志》载的食人蚁,但确是有坚忍不拔意志的生灵。

    不过,在石棺中幽闭了半年的我,也不是白耽误岁月。

    我完全明白了念头和气之间的关系。

    我的指甲在我们栖身的树上划了一条环起树干的线。

    一接触那条线的蚂蚁便扑扑簌簌地掉下树去。半刻钟的时间,高树下堆起了能淹没到人脚踝的蚁塚。蚂蚁不再有登树的企图,树下自动空出一块白地,蚁军远远地绕开我们。

    目瞪口呆的黑白熊问,

    “这个,这个是是是什么法术啊!”

    “恩,我也说不上来,只是念头和气的混合,一种对自我的发现。”

    ——那条线上附着我饱含了“杀”念头的气,对于蚂蚁而言,是如同火焰屏障那样的必死之线。

    这是六个月我在六感断绝的生死边缘获得的诸多宝贵体会之一。

    运用法术者纯把肉身视为yīn神的供养品,只要强韧的肉身能源源不断地用元气滋养更多更强的念头就行。

    而武者所谓的武道意志,本质就是气与念头的混合。金丹武技把念头和气合一,武者挥出的每一拳都是饱含了念头的一拳。yīn神和**的结合在武道里圆融无间地实现。

    有过两种实修经验的我,在闭死关的时候忽然豁然开朗。

    所谓武技和法术,不过是念头和气的宾主关系不同。无论偏废了哪一方,都不能称为完备的修真者。

    “水给你。直接喝吧,不会拉肚子的。”

    我递给逢蒙一个盛水的皮囊,水是我从溪流里打的,我肉眼现在能看到过去全不能察觉的极微之虫。我以极快的频次把皮囊晃了几下,诸虫瓦解,才交给他,省掉了煮水的过程。

    ——我决心照顾好跟随自己的每一个生灵,唯有失去才能教会人珍惜。

    黑sè蚁军在山丘前止步、集结与整顿,传令蚁们发布着一个又一个调整队列的命令。还有更多更多的蚁军从远方不断赶来,似乎全岛的蚂蚁都来参加某一个千载难逢的盛宴。

    我的目光眺向山丘的对过。

    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情理之外,我看到对过也停着无垠的蚁军,数量我估测有二三十万之巨,也就是二三百窝蚂蚁。

    同样,源源不断的蚁军从远方赶来。

    不过,那是红蚁军,每只红蚂蚁的个子平均比黑蚂蚁大了二倍。

    我深吸一口气,我的见闻里,世界只有一个地方的蚂蚁是红sè的。

    那是我坠星洞天里的蚂蚁。

    随着洞天对白云乡居民的开放,本来洞天里的红蚁也流到了岛外来。当然,红蚁只是一般的无害蚂蚁,不过个子比地上的蚂蚁大了点——好歹它们曾经也是天上星星里的蚁族。

    只是,在蚂蚁的世界里,这是了不得的大事情——一场决定哪方蚁族统治这个岛的战争yīn云密布,一触即发。

    或者黑蚁胜利,维持着白云乡的霸权;或者新来的红蚁胜利,成为岛屿的新主。

    两方成千上万的蚁后领主都为了这个庞大的目标联合起来。

    这和世俗间人类的斗争一样波澜壮阔,我同时生出了心旷神怡的激动感和滑稽的荒谬感。

    “过上七天,蚁族就要总决战了。今晚上会发生先锋部队的试探战。”

    我说。

    我用小无相功在几个时辰内研究透了黑蚁军的气味信号,它们的军略我洞若火烛。

    如果我愿意,再花几个时辰也能理解红蚁军的气味信号。

    “千古兴亡皆笑谈,浊酒一杯自饮酌。”

    只是,我连人间王朝的兴亡都不关心,对古来的帝王将相一律无知,作为凌驾于蚁族之上的生灵,我何必为蚁族之间的得失介怀呢?

    但是,我发现了逢蒙却怀着极大的热诚地望着地上的蚂蚁。

    “你也能像我那样看得清地上的每一只蚂蚁吗?”

    我问逢蒙。

    “哪有!但是,但是大致的军势我这个笨蛋也能够把握。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情有生一来第一次那么激动滂湃,单是看看密密麻麻的红线和黑线,就想大喊大叫。这真的是千载难逢的蚂蚁战争吗?”

    “那你每天就给我汇报一次蚂蚁的战况吧。我要开始修炼了,记得一会儿守护我出窍时候的肉身。自己烤鱼吧,注意不要把火烧到我肉身上。”

    我给自己制订的新修行计划是夜炼yīn神,昼炼武技。等自己cāo控蛇卫持续飞行的能力再上一个台阶时候,再离开岛去中原。

    慕容芷离开白云乡已经有半年之久,她有白海豚为坐骑,以金丹的能力独身一人到达中原不需要一年时间。我现在去追也没有用处,下次见面之前我要找到解除妄心的方法,一次成功。不到那天为止,我们见面的时机不到。

    “当然,生火的技巧我早跟绯红衣学会了。要是主人挂了,我也会死的,我保证记得牢牢的。”

    “托付给你了。”

    我拍拍他的肩膀,yīn神出窍,开始新一轮的修炼。

    夜sè完全笼罩了全岛,蚂蚁们的战争也开始了。



………【第八十三章 蚂蚁游戏(下)】………

    金丹者是天地一体,但不是十全十美的天地一体。

    打个比方,就像工匠做出的jīng粗不同的新钟,虽然看上走的时刻分毫不差,但时间推移的越久,jīng度不够的钟误差就变得越来越大。现在金丹下层的我是一座走时jīng准的钟,而不是筑基境那种忽快忽慢的钟,但我并非绝对吻合天地律动的脉搏,在天籁地籁共鸣的时候偶尔就会发生异常细微的摩擦。

    我需要在实修中把余下的二百五十余穴窍悉数打通,炼到四阳念头和无漏金身才算金丹境圆满。

    至于五阳念头,是隔开金丹与元婴的巨大鸿沟,需要大机缘和大毅力才能跨越,也不是我短期内的目标。

    我父亲说过:

    “人这东西,没什么特别大的区别。在凡人的时候都是他妈一刀能砍死的货;练到他妈的金丹的时候,心身都没有大把柄。要想往上爬得更远更高,毅力是一方面,资源是第二方面,运气是第三方面。其中你始终能抓牢的,就是毅力。”

    我父亲的名字就是“原毅”,是南宫大头目赐予他的名字。

    我也要珍惜分yīn寸yīn,不让它们在我的指尖无意义地溜过。

    ……但是……逢蒙这个笨蛋,在我才打通了一个新穴窍后不久,却要求我帮忙代他继续把蚂蚁游戏玩下去!

    ——蚂蚁游戏,在我接手前经过是这样的:

    我修炼到第五天的时候,红蚁军不再和黑蚁军的先锋互相试探。集结未完,它们更强健的大军就径直压过山丘,往下俯攻黑蚁军,措不及手的黑蚁军从大草原被追击到地势复杂的树林,后军的粮草(死蛇、死虫等)悉数被红蚁掠夺。

    红蚁军打破了两个蚁族七rì后决战的默契。

    似乎它们突然发现自己的数量还是少于黑蚁,为了族群的霸业,不能被小小的协定拘束,利用自己jīng强的人马闪电般地扩大先发优势才是正道。

    直接的导火线是一支黑蚁军在夜sè里乘在绿sè的树叶上,顺溪流漂到红蚁军的后方偷偷包抄。这个我们人族屡见不鲜的兵法激怒了红蚁。

    尽管接连不断的大风把顺流漂入敌后偷袭的黑蚁军全军覆没,但暴怒的红蚁军报复的步伐已经停不下来了。

    “如果这样打,就没有意思了。红蚁军把没集结完的黑蚁军消灭大半,然后把还没赶到决战地的黑蚁军各个击破,不用七天,好看的戏都没有了。咕唧,本熊于是就把局势扳回到原来的态势。”

    和王启年开始传授我的时候一样,我开始教逢蒙的也是把气收敛的“绝”。他在介入蚂蚁战争后,在实战中把“绝”jīng熟起来。

    兴致勃勃的黑白熊跳下树,把突击的红蚁方阵踩死大半,用自己做的木瓢往溪流里盛水泼向红蚁。他还觉得自己制造的伤亡不够弥补黑蚁军的损失,便在草原上挖掘起了人工的堤坝和运河,制造决堤后的大洪水,骨碌碌骨碌碌地把上百万的红蚂蚁报销。

    作完凶案之后,他就运用“绝”把自己的气隐藏起来,毫无头绪的红蚁军只能感受到草木的气息,对着坏笑的逢蒙无可奈何。其间由于逢蒙的“绝”还不够圆满,被蚁军叮过几次鼻青脸肿(我有两次不得不出手搭救),但血的教训促进了他的成长——半个月后对于两个蚁族,逢蒙已经如同隐身的树那样。

    “现在又变得无趣了,还有上千万的蚂蚁没有完蛋。局势持平后,两方都做起持久战的打算。它们在战场附近筑起大大小小的巢来,蚁后都搬了过来,准备边生小蚂蚁边打下去,不知道要玩到何年何月呢!主人,我不玩了,你来接手吧,你神通大。随便选哪一方,只要弄出个结果来就行。”

    逢蒙像顽童一样把蚂蚁世界的命运甩手交给了我。

    “恩,不然你玩心不死。”

    我想尽早了断,不要把时间耽误在这种低龄儿童的游戏上。

    红蚁既然是我洞天里来的蚁族,把它们灭绝我不愿意见到。那样的话,估计下两族的规模和体格,把黑蚂蚁一方削弱到不威胁红蚁,也不被红蚁威胁的数量最好。

    我驾轻就熟地幻化出十条蛇卫,游向黑蚂蚁的蚁巢。这念头与我本命元气结合的念蛇不在它们能够想象的层面,远远超出了一切蚁族的应付手段。蛇卫所过之处,蚁巢破灭,黑蚁死绝。

    黑蚁军按照它们的常识,想靠数量把蛇卫覆盖和堆死,但才沾上蛇卫,就被它们释放的电火气化,尘埃不留。

    “黑蚁的数量有点多,但我想半刻钟点内就能完工吧。”

    杀掉五千万只黑蚁,蚂蚁的战争就会告一段落,黑蚁失去了进攻红蚁的能力,蚁族至少能赢来十年的平衡。这对寿命如同岁岁枯荣的野草的蚂蚁而言,是极长的时间吧,恩,对于它们,我给了一千年的和平,五千万黑蚂蚁的代价。

    逢蒙啧啧惊叹,拍手称快。

    “这一局我们玩了十五天,下次玩的时候我们这些幕后人最好不要介入太多。你的《诸天雷法总纲》虽然绚烂,但把结局弄得太仓促了。”

    蛇卫歼灭完我计算里的最后一个蚁巢,我的耳畔传来一个陌生孩子平静如水的声音,他还在变声的时期,嗓子如同公鸭一般,就像刚刚随父母离开中原时的我那样。

    但他轻描淡写的话对我却不啻五雷轰顶,还是在一年半前被我消灭的任平cháo念头分身叮嘱我——小心星宗的人来追讨我的《诸天雷法总纲》。

    我的蛇卫只是对雷法总纲一个复杂运用,普通的修真者从刚才的蛛丝马迹根本无法发现我的秘密,那是连我本人都不知源流的东西。

    可对方从我的几条蛇卫就判断出了真相。

    我郑重示意黑白熊不要妄动,自己跑入树林深处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祸躲不过。

    那个孩子不是普通的孩子,可能只是披着孩子皮的老妖怪或者老修真者,境界远在我上。

    他在这座岛上待了多久?那么长时间我以金丹的敏锐感觉却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存在。

    啊,我本来就该想到——数亿的蚂蚁聚集在一个地方,这不是凭它们自己的力量能办到的。这个“孩子”从蚂蚁开始聚集的时候就在这座岛上了!

    看起来那个人完全没有隐藏的意图,我的眼神和他接触在一起。

    除了瞳孔成双,如同两个蛋黄叠在一起,他和普通孩子没有异常之处。毫不刻意地一手托腮坐在林坪上,另一手百无聊赖地堆蚂蚁窝。庞大的念头从他手掌下的蚂蚁窝一圈圈散发,浪cháo般向全岛漾开去。

    抬起头的他向我眨了下眼睛。

    “你叫‘星’?”

    坏事总是一件接着一件来,我脱口而出他的名字。

    任平cháo说要提防一个叫“星”的来找我要方法——我的霉运真是到底了,要被这小孩子炼魂了。

    我发出的杀气接触到他的身体就石沉大海,我认为再做这样无用的试探没有意义。

    我要把自己的元气都集中在电矛的一击“荆棘贯杀枪”上,在他索命的时候突然发难,至少要让这个修真者挂点彩我再去死。

    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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