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的无漏金身是不是也值五十库丹药?(罪过。罪过。身为宗门弟子我不该有这想法,不小心被柳子越污染了。都怪他去。)
钟大俊干笑了一声,
“我们自然会把燕院主的态度回禀林真人。师尊在我们来前吩咐,如果燕院主不利,就接应您退回夜郎城去;如果燕院主在郊野和妖邪相持,就视情况助您一臂之力或者撤退。现在是第三种情况,也是师尊认为最不可能的一种:您在败军之余,还能拔下敌方城池。——钟某敢问一句:几rì前暴起伤害宗门师友的原剑空等,是不是托庇在您之下?——我方才入城,看到罩住城池的是昆仑两仪阵法,而不是龙虎往常的河洛阵法。”
——百密一疏。
我捏紧拳头。阵法上的符文不能抹掉,灵气的导引布置不能一时改易。
(“要杀了他吗?这个人也很强,打起来很有意思吧。”)公孙嘻嘻笑着问我。
我摇首。
(“暂缓。”)
“天下厉害的阵法不在少数。两仪阵法是昆仑交换给我们龙虎,我认为合适这座城池的风水,就应地制宜采用此阵,不足为奇。至于原剑空,上次我和他见面还是九月七rì的凤栖阁上。现在他去了哪里,我怎么知道?上官师侄,你和琳公主素来交好,他们和你有联系吗?”
燕采霞问青衣少女。
翩翩一脸茫然地回答,
“钟师兄,我也不知道他们下落。你们不要陷害原师弟——我父亲不会在宗门会议上与剑宗善罢甘休的。”
钟大俊哼了一声。
我心中一动,把自己想的逐客辞用神念传递给燕院主,
(“钟大俊,你可以滚了。回去转告林真人:正因为他强行杀夜郎城主夺城,所以宗门被迫分出一半的力量rì夜戒备瘴林诸雄,才导致征伐云梦的进程缓慢,前线高手兵力不足——玄鹤脉主的死他有大半责任。”)
燕院主好气好笑地摇头,把我的辞令改的略微文雅,向钟大俊下了逐客令。
“燕院主的高见,我会如实禀告师尊,一字不差。”
钟大俊冷冷回答,然后转对秦霄说,
“秦霄,你留在此处协助龙虎门人。如有情况,你负责及时和我联系。”
他从剑匣取一柄剑与秦霄,怀疑的眼神扫过我们的屏风。这柄剑我觑着眼熟:剑sè黛青,上镶尾箕两宿星辰,隐隐有龙吟传出——正是当rì让我和琳公主几乎陷入绝境的凤凰十二律之一,元婴者的绝品神剑。
“有师尊亲手祭炼的这柄姑洗剑自保,你足可在任何情况下脱身。料想,燕院主也不会欺负金丹小辈。哈哈。”
“我自然不会欺负金丹小辈。”燕采霞道。
钟大俊大笑,飞驰出城。
——我明白燕采霞话里的意思——他承诺不会对秦霄出手,那就要我们亲自排除这枚监视扫云团的背上芒刺了。
………【第一四六章 落凤坡(五)】………
——我不允许剑宗的监视者像苍蝇一样粘在扫云团的背脊上,我要雷霆般地制伏秦霄。
“砰!”
四联屏风被我一下推倒。
三十余门人从燕院主身后陆续走出:扫云团中有鬼门的金尸、有北荒妖兽、有染人狼症的夷狄、有对朝廷不轨的诸侯之子、有人面兽心的妖王弟子……
寻常绝无可能一道合作的正邪、夷夏、妖鬼诸金丹济济一堂,让秦霄一时怔住了。直到他的目光和我与红衣少女接触,秦霄一下拔出他的三尺青锋剑,剑锋指着我的鼻尖嚷叫起来:
“好呀!原剑空,数rì不见,你竟然堕落到和邪魔勾结在一块儿——你……你……燕采霞,你难道不是龙虎宗人吗?你是邪魔变化成的,还是叛投邪魔了呢!……啊!这里是魔窟!这里是魔窟!”
“黄口小儿,胡言什么!”
燕采霞脸有愠sè,但却没有出手教训秦霄。
——燕院主是被钟大俊的言语框住,但我可不吃那套。
“秦师弟,看到你无恙我很欣慰。我们要先尊师一步去云梦城,你也随我们去吧。只要你管好自己嘴巴不乱说,我也记你一份功劳,有战利品分润你。”
我微笑着持银蛇剑和他的三尺青锋相交。
银蛇剑雷光大作,一下把少年的三尺青锋震脱手。
秦霄抱着被雷光溅shè焦灼的左手,折返厅堂外逃窜,门外是海阔天空的庭院。但是——龙少已经好整以暇地倚着厅堂入口,他微笑着支手一张,一团无形煞气从五指尖释放,瞬时舒卷开来,充盈**,封住了全部门户。秦霄人撞在无形煞气上,立刻被反弹回来,皮球般啪啪啪滚回我身边。少年在翻滚中几次试图用土遁脱身,但龙少的气把他与大地隔离,秦霄始终不能接触地气。
我看到秦霄的明亮眸子中闪烁出一道凶光,少年的右手已经把鞘中另一把姑洗剑拔出三分之一,神剑悠悠响起龙吟,隐隐有青冥剑气来回涌动。
——下先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不能让他出剑。
我指尖吐出一朵火莲沾在秦霄的右手上。他一痛释手,我的人影已经擦过少年,从他腰间摘下姑洗剑。姑洗剑在我手中像困兽狂龙一样乱颤,我死死抱着神剑不放手
——我不是此剑本主,也没有得到本主许可御剑,姑洗剑灵不受我的摆布。
我瞥向青衣少女,一枚银圈从翩翩腕上发出,套在姑洗剑上。神剑彻底安定下来,我把它收入自己纳戒。
眨眼间,火莲已经在遍地打滚的秦霄全身上下开花,只是火莲始终没有燃到秦霄的脸面。
我拍了下手,少年全身火莲随我心意尽数熄灭。
“秦霄是林真人的关门弟子,年方十七,却是有四条绝品灵根的不世出仙苗,只是历练不足,固见太深。原师侄,不要坏他xìng命和法体——我们毕竟都是宗门中人,为证道而聚集在一起的朋友。”
燕采霞对我说。
“弟子明白。”
我把真元大耗、伤痕累累的少年拎了起来,替他敷上丹药,然后贴上一张镇压yīn神的符印,扔到柳子越的影子里。
然后我对众门人道,
“已经没有剑宗掣肘了,我们今夜把东翼的五座鬼城都夺取下来!”
……
华盖将军所言不虚,东翼五城没有一个鬼兵把守,只是空设置了五座天门阵法从地脉汲取灵力,导引方圆百里内风水自行运转。五座城池腾起接天横亘的五股赤尸血气,无论金丹者飞行、御剑和驾驶灵兽和木鸟等,都不能逾越五道天柱般的赤尸气。
常理上要过城池,只能一座座阵法毁坏破开。但城中无人主持,再jīng妙的阵法也是徒有其表的躯壳。每过一个时辰,我们就占领了一座空城。
第一座橘城的城池,燕采霞用三下掌心雷轰开城门,扬长入阵要捣毁主阵眼的坛城。我忽然生起一个主意,劝他保留坛城,并问燕院主有什么厉害幻术能在各个城池上都变幻成千上万个把守鬼兵;还询问盗泉有什么方法在城池的外表保留鬼门阵法样貌,在内部则转换成昆仑的两仪或者龙虎的河洛阵法。
“原师侄,逐一收复妖邪占据的诸城是宗门这次征讨的既定方略。你不愿让剑宗知道昆仑介入这个征讨,我能够理解。但为什么我们拔下城池,你还要伪造出城池仍在妖邪掌握中的假象?你这样处置,不是帮着鬼门摆出疑兵欺瞒剑宗吗?——我对你的做法不以为然。”
燕采霞沉吟后说。
“弟子倒是以为林真人的方略正中云梦幕后人的下怀。林真人在夜郎城坐镇,前方各门人不徐不疾地攻打,分明是用云梦中人引来更多不轨邪道,把它们聚在一起围歼,他未必把攻克云梦城的迟速放在心上;云梦中人的目标却是完成城内的招魂仪式,城外的邪道牺牲多少他不放在心上,时间拖得越久对他越好。”
我摇首,
“我感觉林真人是自视极高之人,他的心中或许还期待着和完成仪式的云梦之人一战,并且自信自己可以挽回任何狂澜。但是,我不能任由局势由两人的想法演变——云梦之人完成招魂仪式,就是南宫死亡的rì子。我必须搞乱他们的步骤。剑宗的方面如果被鬼门大军击溃,林真人也只能离开夜郎城和云梦之人提前战斗,到时我带扫云团突然介入战场,就能夺下和保住南宫之心。”
燕采霞叹息,
“林真人是我们宗门这一代元婴者中屈指可数的高傲之人,你的看法切合他的xìng情,的确也有道理。可是宗门间的师友道义你总不能忘记。你这样处置,不知道这几夜剑宗的门人要折损多少了。”
“剑宗杀贵宗的江夜郎前辈时,他的支脉门人一个没有放过。当时燕院主抱着江城主的首级,神sè灰槁的样子,我至今记忆犹新。”
我深吸一口气,毫不掩饰地狠狠道,
“我入宗门才半年多,两宗的门人被剑宗欺负使唤的事情居然也见了不少,凌牙门是这样、夜郎城是这样、黄鹤城也是这样。就是刚才,钟大俊、秦霄这些剑宗门人还污蔑我的师友是邪魔,还训斥您一个院主不能夺回他们的脉主尸身——我要为被他们欺负和污蔑的师友出一口恶气。”
我环顾身边的门人,他们都现出忿忿之sè。
“我们昆仑讲师友间的情谊,也不掩盖门人间的私怨。如果大家处不来,在宗内不能相斗;在宗外可以痛快地了断一场。现在在中土腹地遇到这种事情,龙虎宗什么意见我不知道,我们昆仑是要按照自己做事的方法还给剑宗的。”
我补充了一句,目光和燕采霞yīn沉的眼神交锋,他的手扬在半空,是要向我脸劈过来的样子——我少年时代经常被父亲掌耳刮子,对燕采霞这个架势我的预判超过对天下任何拳脚枪棍的预判,灵台上一派清明。
我倔强地笔直站在橘城城楼的凌冽寒风里,等着燕采霞劈向我脸
——老子我可以吃你这个荡魔院主的打,但我回敬剑宗的决心不可动摇。
“燕院主。剑宗平rì像他们的支脉那样号令我们,弟子等一直心意难平。正因为我们都是宗门之人,所以我们不能和剑宗兵戎相见,只能把不快郁积在心头,这实在有违修真者直指本心的原则;原师弟的建议既有利战局发展,也能稍微让诸门人念头通达。”
翩翩护在我的身前,挡住我要被燕采霞揍的脸。龙虎门人附和着她为我求情。
“燕院主,你太软弱了。同样是龙虎宗,翩翩爹爹就比你强硬一万倍。我爹说:当年上官伯伯为了夺回你们丢掉的凌牙门,一个人摆擂台应付剑宗五个真人的车轮战。一个林道鸣,你就忌惮成这样,只能拿原剑空一个金丹弟子出气。笑死了。”
琳公主拉开翩翩,
“翩翩姐姐,你走开。我看这糊涂院主敢打原剑空嘛。燕采霞,你敢打他,这里的人都散伙回家了。”
“当年宗门同仇敌忾的jīng神,在你们这些孩子上完全见不到了。唉。”
燕采霞一字一语。
“我们昆仑和龙虎还是一道,只是剑宗的人把自己当做了修真界的官差,和我们不在一道了。”
我说。
“罢了。众弟子之心就是我师长之心,我照你这个孩子的布置去做。但是,原师侄,我依旧要打你一拳。——五百年前,宗门是要把你这个孩子下幽牢的。你们这些门人也要牢记!”
我四脚朝天跌了一跤,半边脸被燕采霞扇厚了三寸,猪头那样肿起来。
我一蹦跳起,一句话也不合燕采霞搭理,拉着诸多阵法师和盗泉商议二重阵法的设置去。燕采霞远离我们,负手寂寞地独自环绕城墙,一边把无数符纸撒入赤尸气中——赤尸气中回跃出无数鬼兵,充满了四处城楼和岗哨。
翩翩告诉我这是“撒豆成兵”的天罡法术,燕采霞的符纸假借摄入的赤尸气,变化的人形就和骨兵的气仿佛。外人不亲手和这些骨兵过招,无法判断他们真伪。每个骨兵都有真骨兵三分之一的战力,能持续七rì。
“嘻嘻。我以后还可以叫你原猪头。瞧你的模样,这辈子不像是元婴者投胎,反而是猪宝宝投胎。”
红衣少女调皮地捏我脸上浮肿,疼地我哇哇直叫。
三rì之中,我们把五座空城都设置成了两重阵法。阵法的外围是鬼门的天门阵法,由一个门人主持伪阵眼;阵法的核心是一座两仪阵法,由一个门人主持真阵眼。每座城池内另有四个擅战斗的金丹隐在城楼据守四门,城墙之上则是燕采霞撒豆成兵幻出的数万假鬼兵。
数rì内一言不发的他,默认了我的做法。
九月二十一rì黎明,我留下四十余门人把守东翼六座城池,和金丹上层以上的门人悄悄踏入了云梦城的外围地界。
………【第一四七章 落凤坡(六)】………
我们收敛金丹气息,沿着串起五座城池的浑浊河水一路向北。我为首领,琳公主、翩翩、南宫、龙少相随。还有跟班的地藏、逢蒙两妖,总计七条xìng命(用人头计量貌似不合适)。
越往北行,鬼蜮的凝重yīn气渐渐散去,连绵千里覆盖天空的黄云也越来越稀。行到流域清澈的上游,如洗碧空恢复,大地起伏支离的山峦覆满了初冬晶莹湿润的积雪——真难想象这里竟然是妖邪的腹心区域,俨然是秽土腹心的净土。
命运循环。
二年前,我和慕容芷两个筑基也是在冬季探索坠星山内的神秘…洞天;二年后我身边多了很多金丹友人,只是不知道她现在何处。那时候我近十六岁,现在的我已经十八岁出头。
道胎金丹是金丹境和元婴境的过渡境界,依凭金丹,企望元婴。金丹以下者刻意呼吸臻于天地一体,道胎金丹以上凭胎息和天地浑然——龙少和南宫得到了那种境界,他们在元婴者的神念外围来去自如。
我们其余人的掌心涂了屠苏婉的猫胭脂。这种奇妙符印把我们的气伪装成兔鼠那样小兽,元婴者神念即使远远扫过,也只会把我们轻轻漏过。
但随之而来的新问题是:这一派白雪茫茫的天地中毫无一点元婴者的迹象。我不必担心我们被强敌发现;但是我们的手段也发现不了元婴者和云梦城的入口。
——敌我都在暗处。
突然跳出哪一方,大概都会把对手吓得不轻。
我们平静地深入了十里,我号令扫云团停止前进,驻在一座小丘山yīn。越往前越接近潜在元婴者的心腹,无论是飞行和步行都太过危险了。
我问翩翩要过燕院主与她的白听魂幡,把神念传入幡内,
“喂,河童马,如实对我交代云梦城外围的布置、驻守的高手?我可以减轻你受的苦楚。或许还能饶过你的xìng命?”
我神念中幡内小宇宙里无垠雷火不断煎熬着河童马的元神——火是元婴者的三昧真火,雷是元婴者的都天神煞,都是燕采霞在二十四道灵符中亲手灌注。河童马的根本未败,但作为枝叶的几个法相都被雷火破去,还原成他元神中的五行灵珠,好像一株大树被拔成了光秃秃的杆子——我们并非不能诛杀他,但给河童马留下重修复原的希望,能诱惑他乖乖合作。
“我这几rì观察下来,你们和我们的大对头剑宗确实有点区别。唉,我就如实说吧:云梦中人和我们北荒的妖族没有渊源联系。我们攻打dì dū北边,他趁你们宗门北顾的势作乱。罗刹国主见有势力扯你们宗门的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