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荣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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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荣誉-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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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建中今年二十八岁,脸色黝黑,长着一对非常个性的背风耳,他很爱较真,一较真就激动,一激动就脸红,他与艾力既是老搭档又是吵架的老对手。
  艾力是个长相标致的小伙子,但至今没有找到适合结婚的女孩。他对自己的外形非常自信,自称自己是“高档”,也即名牌的意思。他身材消瘦,一米七八的标准个头,一对深陷的大眼睛显得非常有光亮。一条长而略弯勾的鼻子活灵活现地镶嵌在整张瘦脸的中间部位,随着他的嘴里习惯性地发出“吱吱吱”的怪声,使他呈现出与众不同的滑稽相。他喜欢穿警服,但他的警帽永远戴不正,歪得很有个性。他的最大特点是形体语言特别丰富,他极善于用形体语言来表达他的喜怒哀乐。他全身每时每刻都在动,他的五官,他的四肢,总之,一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他不动的时候。
  艾力忿忿地说:“都是你,想出风头,出租车司机被焚毁案本来都定死案了,你硬要给钟头儿瞎出主意,到乡下去瞎摸臭鞋子,案子也没破掉呀!”
  马建中气得脸红脖子粗,他急眼了,说:“我还没说你呢,你自己放屁有多臭你知不知道?在乡下时,你放屁、说梦话、打呼噜、磨牙,把床弄得山摇地动,告诉你,跟你住一个屋,我倒霉透了。”
  艾力嘴里“吱”的一声,他奇怪地问:“怎么,你不放屁吗?所有的男人统统都放屁,这又有什么好说的呢?”
  艾力的话音未落,陈大漠领着王路走进反恐一队办公室。陈大漠把青春而高大的王路推到马建中和艾力面前,新人和旧人的差距一下子显出来。王路一脸的新鲜和恭敬,忙把手伸出来,想握住其中的一位。而马建中和艾力却没有表现出应有的热情和礼貌,王路有点难堪,心里有些不悦。
  陈大漠边用目光搜寻,边问:“咦,亚力坤还没到吗?”
  “到了,到了,在厕所里蹲着呢。”亚力坤提着裤子从厕所里急匆匆跑过来。
  陈大漠看着亚力坤晶晶亮的前额,奇怪地问:“怎么弄了一头汗?”
  艾力和亚力坤是这个小集体中的侦查破案的骨干力量。用女人们的话说,有艾力和亚力坤的地方,就有快乐。但他们却说,跟女人们在一起时,情不自禁地快乐;但办起案子来,因为缺少女人,所以缺少快乐。
  亚力坤三十一二岁的年龄,他生着一双维吾尔人特有的大眼睛。他的特点是精明,他的常态是动中有静,静中有动,沉着与冲动相伴。
  没事的时候,他能讲一夜荤段子不口渴,女人都爱跟他开玩笑;有案子的时候,他就变成与平时截然不同的另一种样子,能一言不发,心眼却一刻不停地转动。
  亚力坤擦去额顶上的细汗,向陈大漠解释说:“我到厕所刚解开裤子,本来就憋着一泡大尿,一听头儿有事,我提起裤子就跑来了。”
  陈大漠认真地摆摆手说:“先去,先去,回来再给你介绍。”
  亚力坤却态度明确地说:“不,我先忍着。宁可憋出胰腺炎。”
  陈大漠冲王路笑笑说:“看到了吧,都什么玩意,都他妈瞎起哄。”
  王路没想到反恐一队的侦查员们是这个样子,跟他在新疆大学胡闹时,没什么两样嘛。原以为战斗在一线的警察形象多么高大呢,才十分钟时间就弄明白了,警察也是人。由此,王路突然放松了许多,他大度地冲大伙笑笑,表示他对此无所谓,不介意。
  作为一队之长,陈大漠跟大伙还是有些区别的,王路觉得他更像自己在新疆大学时的班长,做什么事都很认真,这会儿,他郑重其事向大伙介绍说:“这位,叫王路,是咱们局长亲自到新疆大学挑来的。局长特意把他分到咱们反恐一队,充实咱们的力量。大家欢迎。”
  大伙跟着陈大漠象征性地鼓了几下掌,其实,王路下山执行任务那天,双方都照过面了。
  王路谦虚地对大伙说:“我什么都不懂,烦请各位以后多多关照。”
  马建中没好气地小声议论:“装什么呀,谁不知道是到南疆捞政治资本的。”
  幸好王路没听清,艾力倒是听清了,马上明白了马建中的态度,他悄悄拉马建中的衣袖故意刺激他:“瞧,来了个研究生,你这个土专家以后没市场了。”
  马建中的自尊心受到了刺伤,他哼了一哼说:“高学历怎么啦?南疆这里的事情跟学历没关系,就算你派个博士后来,他能干活吗?”
  王路刚来,当然什么活都不会干,但只要给他时间,又有什么活干不了呢?更何况,王路刚刚完成一桩卧底任务,自己觉得还挺了不起,怎么到了反恐一队,就不算什么了?
  陈大漠把王路的委屈表情看在眼里,他听着马建中的话也刺耳,他正色道:“建中,你那牢骚话装到你自己的口袋里自己受用就行了,别见了什么人都硬塞给人家,人家王路刚来,不想听这些。”
  王路试图大度地装着没事的样子,他已经学会了压火气,火气上来,对别人对自己都没好处,关键是根本不利于解决问题。
  亚力坤在一边闲了半天啦,这会儿他假装热情地递给王路一支烟:“欢迎,欢迎!怎么样,来一根?”
  王路出于礼貌,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烟,分散给大家,他完全是一副来当学徒的心态,反而被马建中误解了,以为王路这个从大城市来的人是在摆谱。别人都把烟接过去了,惟有马建中铁青着脸用手挡住说:“拿回去,我不抽。”
  王路不知道他是不抽烟呢,还是不抽他的烟,初次见面碍于情面又不好问,但他心里存着气。他给自己点上烟,抽了一口,想想又觉得不合适,于是,把烟掐灭了,毕竟自己是新来的,不能让老同志觉得自己太牛气。
  陈大漠平时不抽烟,为了给王路面子也点燃一支,嘴里直夸:“好烟,好烟。”
  艾力也点燃抽了一口烟,嘴里说:“好味道。”为了表示谢意,他特意给王路端来一杯浓茶,王路平时还真没有喝浓茶的习惯,于是他用手挡了一下茶杯说:“谢谢,我不喝茶。有矿泉水吗?”王路太实在了,没把自己当外人,他以为自己现在是在家里或新疆大学的宿舍里。
  亚力坤见状,那根捉弄人的神经不可遏制地被拨动了,他连忙接着王路的话把儿说:“有,有,有,等着我给你拿。”他边说边走到自己的坐位上,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矿泉水”,并亲自拧开盖递给王路,说:“哎,你这习惯啊,跟我对脾气了,我就爱喝这个,来,喝这个!”
  王路感激地抓过瓶子说:“谢谢老哥了。”他毫不设防地一仰脖子,喝了两大口。一股酒气顿时在屋里扩散开。所有人都憋着笑,王路呛着了,猛咳两声,但他忍了,什么也不说,把瓶子递给亚力坤,沉静地说:“老哥,‘矿泉水’味道不错!”
  “味道不错?好,以后咱们有机会好好喝。”亚力坤皮笑肉不笑地回答。王路这一招,倒是把亚力坤弄得下不来台,他没想到这年轻人还挺镇静,他暗想:“行,这小子心里能装事。”
  艾力假装关心王路,顺手抓起马建中桌上的一杯水递给王路:“来,喝一口,喝一口涮涮,别呛到肺里就麻烦了。”王路仍然不明就里地接了过来。谁知,马建中的脸憋红了,怎么着都不干了,他冲着艾力大发肝火:“谁让你随便把我的杯子给别人用的?你经过我同意了吗?”他又转过身去质问王路:“你就是这么接受高等教育的吗?也不问问是谁的杯子接过来就喝?”
  马建中是回族,平时有洁癖,谁都不敢动他的碗筷、水杯,就为这,他不知跟艾力打过多少架,他真急,没人敢惹他。显然,艾力是成心想让王路摸摸马建中这个老虎屁股,他火上浇油地说:“王路别生气,建中啊,老婆正在跟他闹离婚心情不好,你刚来不知道情况,我特别理解他。”
  马建中本来被亚力坤推着已经走到门口,听艾力这么一搅和,又返回来恼火地指着艾力的鼻子喊:“艾力,你个混球少管我的闲事!”
  艾力佯装很委屈,全身上下扭动着,他翻着白眼说:“嗳,我再也不管你的闲事了。”
  陈大漠当然知道这几个家伙就是想对王路来个下马威,其实都是多余,要不了几天就得厮混成亲兄弟一般,西北男人就是这样,死要面子活受罪。于是,他指着他们说:“瞧你们这几头大蒜,让我说什么好呢?都别瞎球扯了,到饭点了。”
  亚力坤等人嚷嚷着吃饭去了。
  陈大漠在旁边观察王路半天,觉得王路与他在新疆大学食堂见面时的那个小子似乎有所不同,好像比那会儿冷静多了。这才一年啊,王路竟然有这么大的变化,陈大漠越发觉得王路作为一个侦查员的可塑性是很大的。他满意地看看王路,而王路直截了当地问:“平时他们干工作时也净用损招吗?”
  陈大漠用赞赏的口吻说:“喂,换个词,什么损招不损招的,那叫社会经验丰富,那叫有智慧。”
  王路不服地说:“可我觉得他们个个像老江湖。”
  陈大漠一笑,说:“怎么,小巫见大巫了?我告诉你,他们都是南疆最优秀、最机智的侦查员,他们对公安事业的忠诚程度以后你就知道了。终有一天,你会喜欢上他们,离不开他们,你会与他们融为一体,成为患难与共的好战友,成为生死之交。”
  王路撇一下嘴说:“你太煽情了吧?”
  陈大漠郑重其事地说:“一点没煽情。因为你还没有融进这个集体,还没有深刻的体会。论社会经验,你在这个队里还是幼儿园水平,要想让这几头蒜把你当回事,你得拿出真本事来。我教你一招,你不是学历高吗?你要是在这方面弄出点新玩意,他们就全趴下了。”
  俩人还说着话时,大伙已经举着饭碗回来了,陈大漠正色道:“快点吃,吃饱了咱们再研究一下抓捕接头人的方案。”
  第五章(二)
  艾尔肯与联络员接头的时间是在下午三点半,地点是南疆清真寺广场的电线杆底下。因为不想让吾买尔与王路碰面,陈大漠把王路安排到清真寺正对面的位置,让他守外围。
  吾买尔又像被抓获那天的样子,不言不语。他心里非常恐惧,因为他知道,接头人是个狡诈而凶狠的家伙,一旦知道自己被出卖,他肯定会实施报复。被警方抓住后,他抱着挤牙膏的态度对付警察,警方追问得紧,就交代一点别的事情;警方一放松,他也放松。现在他特别后悔走上这条路,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他的心悲伤到极点。
  亚力坤把吾买尔单独叫到一边,说:“你这样可不行,你要去给死人送葬吗?你想让接头人怀疑你吗?你想做扔到粪坑里的石头,再一次把自己溅脏吗?”
  亚力坤的话不容置疑,一阵绝望掠过吾买尔的内心,他终于决定:实在没办法的情况下,也只得把接头人豁出去,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了。
  按照接头时所规定的,吾买尔穿了一件红底花格衬衫,下身是西式黑裤,头戴一顶浅蓝色四棱小花帽,这顶小花帽的右上方故意斜插着一根米黄色麦秸,接头人在二十米之外,就能看见那根米黄色麦秸。
  亚力坤把插有米黄色麦秸的四棱小花帽递给吾买尔,催促道:“戴上。”
  吾买尔勉强把它戴到头顶。亚力坤提醒说:“我再问你一遍,你们的接头暗号是你站在电线杆底下,头戴这顶有黄色麦秸的四棱小花帽,对不对?”
  吾买尔点头默认。
  亚力坤叮嘱说:“那好,现在你记住,我们不认识接头人,但他认识你,认识你头上这顶花帽子。在你们接头的时候,如果你身边站着接头人,你就把帽子摘下来,我们看见暗号,就动手;如果你不摘帽子,就说明站在你身边的人不是接头人,听清楚了吗?”吾买尔脸色苍白地本能地又摘下那顶帽子,手在颤抖,对他来说,背叛他的组织毕竟不是件光荣的事。他心里明白出卖境内接头人将给他带来什么后果,从现在开始,他不可能好好活着了。因为境外的恐怖组织不会放过他,境内接头人也绝不会放过他。
  亚力坤轻声说:“怎么又摘下来了?戴上,小心着风受凉。”于是,吾买尔第二次把帽子戴好。
  今天是礼拜五,到南疆清真寺做礼拜的穆斯林有三千多人。下午三点整,艾尔肯和西尔艾力都蓄着大胡子,身着长“袷袢”,随着人流进了南疆清真寺。
  艾尔肯与西尔艾力早已接头了。一年中,他们按照西方某大国的秘密组织的要求,蓄势待发。前几天,艾尔肯告诉西尔艾力,他要带他一起见境外来的接头人。
  艾尔肯与西尔艾力故意呆在离大门最近的地方,以便不时地观察身边人的动静。约三点半钟,穆斯林们的礼拜做完,他们立刻随着人流往清真寺外走,就在这时,艾尔肯一眼看到了电线杆底下站着的吾买尔,以及他那顶“四棱小花帽”上的米黄色麦秸。没错,他就是接头人。但他并没有马上过去与接头人见面,他犹豫了片刻,让西尔艾力前去接头。因为,他感到站在电线杆底下的吾买尔表情不太自然,哪里出毛病了?他还说不清。他的目光紧紧盯着吾买尔,他需要审时度势。
  西尔艾力慢慢踱到吾买尔面前,他漫不经心地问:“今年的‘麦西莱甫’还是在麦收之后举行吗?”是暗语!吾买尔一惊。
  于是,吾买尔与他对暗语:“秋天的黄昏后。”
  西尔艾力心里有数了。他一边警惕地注视周围的动静,一边朝隐藏在清真寺门前的艾尔肯望过去,艾尔肯看见西尔艾力那道目光,知道已经接上头,他信步向他们走过来。
  关键时刻,吾买尔突然胆怯了,想反水了,他突然把四棱小花帽上的米黄色麦秸拔了下来,扔掉。接头人立即明白了:摘掉米黄色麦秸,证明是暴露了。西尔艾力转身就跑。离吾买尔最近的马建中认定西尔艾力就是接头人,他忽地一下从西尔艾力的侧后扑上去,抱住其双腿往前拱,将其放倒,自己也随之倒地。正往这边靠拢的艾尔肯见势不妙转身就往清真寺里面跑。埋伏在周围的侦查员一看不远处有人跑动,立刻知道目标在前方,都追过去。
  马建中尽管扑倒了西尔艾力,但西尔艾力抽回一条腿,连踢带爬地站了起来,这时,马建中也爬了起来,但他尚未站稳,就被西尔艾力反身用力把马建中推到站在一旁的吾买尔身上,吾买尔和马建中都倒在地下,西尔艾力趁机刷的一下,钻进人群里,一会儿就没影了。亚力坤和艾力回过神来想去追时,被慌乱的人群堵塞。
  艾尔肯跑进清真寺,立刻将假胡须和外套脱掉,然后马上返身随着人流步出清真寺。
  陈大漠和王路等人追到清真寺门口,突然失去了目标,面前的男人大都穿着长“袷袢”,蓄着大胡子或没蓄大胡子,谁是接头人呢?由于事情来得突然,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接头人从眼皮底下溜走。
  艾力责怪马建中光想抢头功,使得抓捕落空。
  马建中也觉得内疚,但他很反感艾力当着大伙的面指责他,他恨不能一脚跺死吾买尔。
  钟成已经从电话里知道了抓捕失败的事情,他也很恼火,他不说侦查员,只训陈大漠一个人:“吾买尔是吃干饭的吗?他在境外培训过,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但是,我们也不怕他反水,有他呛水的时候!这次没抓住接头人,以后再抓,他在咱们的地盘上活动,还怕他的尾巴不露出来吗?”
  “钟头儿,怎么处理吾买尔?”陈大漠内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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