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咻得一转,渡边玲又望向宫本烈。
而他正站在床沿,就这样凝望着伊盼儿。
两人的说话声太轻了,她无法听清楚。
可是他们之间融洽亲昵的气氛却看得她一阵气愤,他突然伸手替她拿了杯水,又体贴地喂伊盼儿喝水。
这样一个举动,却如同自己的心被狠狠得踩在了脚底下。
渡边玲眼中满是阴郁,嫉恨蒙蔽了双眸,让她再也分不清其他。
她伸手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不等宫本烈开口,她冷声问道,“现在你全都知道了?”
“恩。”宫本烈沉声应了一声,将水杯放到了一边的柜子上。
这才回头望向她,继续说道,“我全都知道了。”渡边玲笑了,晃晃悠悠地走到他面前。
她停下脚步,那样疯狂地望着他,“你的决定呢?你有什么话对我说吗?”她说着,将他抱在怀里,那样不舍。
宫本烈瞥了眼伊盼儿,却见她脸上一阵隐匿的窃笑。
他有些不好意思,故意冷漠对待,“我们出去说!”
“不必了!”渡边玲吐出这三个字,出奇不易地拔枪对着他的胸口开了一枪。
应该怪我
只听见“嗡——”一声响,带着消音器的手枪发出刺耳鸣音。
伊盼儿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的这一幕,整个人彻底呆住了。
她可以设想过千百种可能,却完全没有想到渡边玲竟然会向宫本烈开枪!
可是她竟然开枪了!而且就在自己的面前,没有丝毫犹豫。
“玲……”宫本烈呻|吟喊道,男声已经沙哑。
鲜血孜孜不断地从身体内流淌而出,滴落于地板。
空气中也迅速凝聚起血腥味道,让人作呕。
不仅仅是伊盼儿没有想到,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
他最最信任的渡边玲,他们共同在一起七年时间,他们是形影不离的亲密伴侣。
他防备一切的外人,从来不曾防备过她。
可是就是她,对着自己开枪了。
渡边玲轻声笑了起来,笑得连泪水都漫出眼眶。
她的手在颤抖,却还是紧握住手枪,仿佛握住了自己的心,握得那么疼痛。
她已经哭到视线模糊,连他的俊容都瞧不清楚了,轻声说道,“你很惊讶是吗?你很吃惊是吗?你觉得我不会背叛你是不是?”
“渡边玲!你到底是在做什么!”伊盼儿回过神,硬声打断了渡边玲的话。
虽然身体没有力气,可是她还是尽量让自己从床上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演变为这个地步……
渡边玲冷冷地扭头,直接给了她一枪。
又一声鸣响,伊盼儿的肩膀中枪,鲜血迸流而出。
咬牙忍痛眯起了眼眸,刚刚半躺起身的她却无力地再次朝后倒去。
伊盼儿躺倒在大床上,一动也动不了。
“为什么……渡边玲……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伊盼儿困惑地问道,又是吼道,“快喊救护车!快喊啊!”
“玲……你听我说……”宫本烈吃力开口,想要说些什么。
渡边玲摇头拒绝了,女声同样夹杂起一丝颤抖。
她又是朝着宫本烈开了一枪,却用另一只手将他摇晃的身体抱住,“我不是不会背叛你,烈,我也会有背叛你的时候。你现在也知道了,你想离开我了。是不是。”
“我不能让你离开我,我也不能离开你。”
“所以,我只好杀了你,只好这样做。你死了,我就能永远和你在一起。我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不管是七年,还是七十年。就算下了地狱,我也和你在一起。”渡边玲的神情彷徨空洞,可她的眼底满是疯狂以及痴迷,像是疯了一样。
宁愿杀了他,也不愿意失去他。
渡边玲微微扬起唇角,吻着他的脸庞,柔声说道,“你想说什么?你想问我是不是我做的?是啊,是我做的。那些资料是我交出去的,我交给了藤原春日。作为交换,保你平安,也让我可以收拾这个女人。”
“没错!我发疯了!我忍受不了!”
“烈,是你让我发疯的,是你让我忍受不了的!”
“我不想看见你爱上任何一个女人!我嫉妒了,烈,对不起,我嫉妒了。”
“你放心,我不会丢下你。我会和你一起走。可是你别走太快,我怕我找不到你。”
宫本烈听见她喃喃的女声,只是心中一沉,疼到不能自己。
他无力地依靠向她,意识开始朦胧了,眼前也逐渐变黑,“原来是你做的……玲……为什么……你不肯……再等等我……其实……我……其实……我……”其实,他也不能没有她。
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离他而去。可是只要有她,他仍然觉得光明。
但是还是太晚了吗。
太晚了……
渡边玲笑得泪流满面,又是痴痴问道,“你怪我吗。”
“我……”
“我、不、怪、你……”这四个字,宫本烈几乎花了全部力气,而后他大口大口地喘气。
他感觉到死神在召唤自己,那样清楚。
渡边玲哭得更伤心了,手里还拿着枪,满是鲜血的手环抱住他。
像是生命里最后的拥有,她抱得那样紧,不肯松开,断断续续地说道,“为什么……”
“你应该怪我,你应该怪我才对。”这样她可能会比较好过一点,这样她可能会不那样伤心。
可他却说,他不怪她。呵呵。
宫本烈终于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身体靠向了她,将自己的全部都交给了她。
最后的最后,他最后一次拥抱她,那样主动得拥抱。
他这才记起自己七年来,都不曾主动拥抱过她,她这样温柔体贴的女人。
还有太都太多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出口。
还有他们曾经的愿望,他对她许下过的诺言……
不过,还是有一个实现了。
那就是他们永远也不会分开了。
“放过她吧……”宫本烈沉沉叹息了一声,费尽自己所有的力气,开口说道,“还有……我……没有……来得及……和你说……其实……我……其实……我……”
“我……爱……你……”这几个字终于出了口,他的双眼完全闭拢。
渡边玲却懵住了,彻底得懵住了。
他沉重的身躯依靠向自己,她无力地晃动了下身体,硬是将他撑起。
而手中的枪却也在同时掉下,发出“砰——”的沉响。
耳朵里面似乎有回音,那是他的回音。
不停地重复一句话,只有三个字——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那么多的“我爱你”,她原本以为不会听到了,不会从他口中说出,自己不会听到。
但是现在,在这个时候,她终于听到了。
可是为什么是在这种时候,为什么……
渡边玲一下子乱作一团,忽又空白一片。
她抱紧了满身是血的宫本烈,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啊——”
终于找到
渡边玲凄厉的喊声响彻整幢别墅,别墅底楼大厅中等候的手下都吓了一跳。
一群人想要奔上楼去,却又因为渡边玲先前放下的话而不敢上前。
想着总不会有事,于是继续静心等待。
只是那凄厉的喊声突然变为啜泣声,之后又带着几分轻笑。
底楼大厅里的手下却听得心里一阵发毛,一种深切的凄楚感觉从心中沁出。
而房间里,渡边玲抱着宫本烈哭得双眼肿胀,她哭得心碎,哭得带笑。
伊盼儿瞧见如此,一行泪从眼角流淌而下,无声无息。
她只能闭上了眼睛,哽咽地说道,“他根本就不知道资料是你交出去的,我并没有告诉他。其实他想告诉你,他也爱你。刚才他和我说了好多你们以前的事情,甚至还问我你会不会接受他。他很紧张。”
“可是你没有给他最后一次机会。渡边玲,你太盲目了。”
“……”渡边玲听见她这么说,身体突得一颤,手劲一松,与已经死去的宫本烈朝下倒去。
快要倒地的时候,她急忙抱住了他。
而后抱着他将他拖向墙壁,两人靠着墙壁角落,满身都是血,看上去十分触目惊心。
宫本烈沉静地安睡,再也不会醒来了。
“不是的……”渡边玲懊恼地喃喃自语,咬着唇说道,“不是这样的……”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她痴痴摇头,仿佛是不敢相信。
忽然,又笑了一声,轻声说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告诉我……烈……你为什么这么晚才告诉我……”
“你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渡边玲的神智明显有些异样,她猛得伸手按住宫本烈的胸口,想要替他止血。
可是血一直不断流淌而出,根本就止不住。
温热的鲜血,随着他的身体慢慢就会变得冰冷。
渡边玲将双手放到面前,眼底满是鲜红颜色,她痴狂地喊道,“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烈!你不要离开我!我不要你走!”她突然站了起来,抓起一旁的电话,按下了某个号码。
同时,底楼的电话铃声响了,“叮铃铃——”
电话被接通了,渡边玲仿佛没事发生一般,轻声说道,“你们全都走吧,留下一辆车就可以了。”
“玲小姐?您没事吧?”电话那头,手下有些困惑。
渡边玲冷声喝道,“让你们走不懂吗?马上就走!”
“是!”电话随即被挂断了。
渡边玲径自走出了客房,在走道里看着那些手下退出别墅,又看着车辆陆续驶离。
她这才再次走回客房,脚步踩得不稳,身体也有些摇晃。
神情却很空洞,似乎已经生无可恋一样。
一个不小心,高跟鞋拐了脚。
她直接将鞋脱去,光脚踩在了地板上。
渡边玲走到了宫本烈面前,单手抓过他的手臂绕过脖子,吃力地将他整个人扛了起来。
她每走一步,就自顾自说上一句,“我们走吧,我们回家了。烈,我们回家了好吗。恩,我知道,其实你一直很想回家……”她一边说,一边扛着宫本烈朝着客房外慢慢走去。
“渡边玲……渡边玲你去哪里……”伊盼儿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虚弱地喊道。
肩膀的伤口使得她气血流失,小脸更加苍白了。
渡边玲没有停步,只是彷徨地开口说道,“算了,伊盼儿,我不想杀你了。烈,他说让我放过你。我放过你了。呵呵呵呵。”
“你不要做傻事!渡边玲!渡边玲!”伊盼儿瞧出她生无可恋,忍不住喊道。
渡边玲只是轻轻地笑着,不再理会伊盼儿的呼喊声。
两人的身影闪出客房,消失于伊盼儿的视线中。
伊盼儿终于再也无法忍受,泪流不止。
“啊——”这一次,换她歇斯底里地大吼出声,女声那样凄然惶恐。
距离对面不远处的别墅中,男人用望远镜瞧见了一切。
而后立刻手机报告于城源少爷,而城源少爷也正在赶来的路上。
之后,他又瞧见那些手下全都撤离了别墅。
但是由于迟迟没有瞧见目标人物,所以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只不过,已经派了同伴前去侦察。
突然,男人又瞧见别墅里晃晃悠悠依偎着走出来的一对男女。
镜头一对焦,这两人不是别人,正是宫本烈以及渡边玲。
只是视线触及到满身的鲜血,顿时吓了一跳。怎么会都是血?
男人暗叫一声“不妙”,立刻拿出对讲机,对着同伴开口喝道,“快!快进别墅去看个究竟!”
“是!马上!”男人立刻转身,与另外几个同伴下了楼。
当他们一行奔出别墅的时候,那辆载有宫本烈以及渡边玲的黑色轿车恰巧飞驰而过。
一刹那,透过黑色的车窗,瞧见了宫本烈闭目的睡脸,还有渡边玲那张噙着笑容的侧容。
轿车徐徐远去,一行人站在大道上,一时间踌躇不前。
到底追还是不追?
“需要援助!快进来!”对讲机那头,同伴急急吼道。
一行人立刻冲进了别墅,别墅的大门敞开着,所以他们进入得十分顺利。
同伴则是绕过别墅后院,翻墙进去的。
他们几人奔进别墅后,冲上了楼去。
在那间房间内,他们终于找到了他们所要寻找的那位小姐。
房间内,满地的鲜血,一路延伸至门口。
伊盼儿沉静地躺在那张大床|上,一动也不动。
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她的呼吸微弱。
苍白的小脸,眼睑下是深深的阴影疲惫。
还有……
她惆怅的神情。
爱到害怕
一辆房车从夜御馆内徐徐驶出,朝着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车内,黑崎闻奕与城源望两人坐在后车座。
黑崎闻奕的视线望向前方,不偏不倚。
不知道怎么了,他竟然有些担忧。
下意识地皱起眉头,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得小动作。
而他细微的变化,却让城源望捕捉到了。
城源望侧目望了他一眼,沉声说道,“闻奕少爷,看来你很担心她。”
“她还有用。”黑崎闻奕依旧是那句话不变,面具下的左眼更加深邃了。
城源望默然点头,不再说话了。
车子转过大道,他又是开口问道,“你打算把她安置在哪里。”
“你的别墅。”黑崎闻奕思忖片刻,吐出了这句话。
夜色更加浓郁了。
过了半晌时间,房车顺利抵达东京新宿区的高级住宅。
黑崎闻奕与城源望两人纷纷下了车,一前一后走入那幢别墅。
两人的出现,使得别墅内守卫的属下恭敬喊道,“天皇阁下!城源少爷!”
“辛苦了,干得很好。”城源望眯起小眼睛,打招呼道。
黑崎闻奕不予理会,径自走上别墅。
只是别墅内鲜血流了一路,触目惊心。
顺着血路,他走上楼去。
他终于来到了那间房间,推开了门。
大床上,伊盼儿沉静地躺着,一动也不动。
就好象是没有了呼吸一样,沉静得可怕。
而房间内全是血,满是斑驳血迹。
那几个刚刚冲进来的手下一愣,连忙鞠躬喊道,“天皇阁下!”
黑崎闻奕胸中有什么东西正在燃烧,烧得他四肢百骸。
整个人一窒,迈开脚步急急地奔向床沿。
他伸手将昏迷的伊盼儿抱起,又是大步奔出房去。
他不时地低头望向她苍白虚弱的小脸,沉声说道,“伊盼儿,你不许有事,听见了没有,你不许有事!”
“听见我说话了吗?伊盼儿?听见了没有?”
陷入昏迷状态的伊盼儿似乎有所反应,她的眼皮微动。
“盼儿?盼儿!”黑崎闻奕不停地呼喊她的名字,抱着她奔下了楼。
伊盼儿吃力得睁开眼,只睁开了一点点,透过那点缝隙,她瞧见了那张鬼面面具,也瞧见了他的眼睛。
她有些想哭,更是说不出来的难过,此刻,她终于瞧见了他,可她为什么还是那么难过。
想到宫本烈以及渡边玲……
眼泪,止也止不住了。
伊盼儿再次闭上了眼睛,放任自己倒在他的怀里,只是轻声念道,“裴焕,我好怕……”
如果换作她是渡边玲,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做出那样疯狂的行为。
她也怕她有一天,爱他爱到想要杀死他,爱他爱到心不死……
她好怕……
距离新宿区不远处的另一个别墅区,那是城源望附属下的其中一幢别墅。
新宿区的别墅可以远眺富士山,到了晚上灯光闪烁十分美丽。
别墅的四楼,黑崎闻奕十分焦躁地守在床沿,他厉声喝道,“医生呢!人呢?怎么还没有到?”
“不要急,已经在赶来了!”城源望沉声说道,他已经在第一时刻调了医护人员过来。
黑崎闻奕扭头望向伊盼儿,剑眉紧皱。
房间外突然响起沉沉的脚步声。
下一秒,一行人走进房间,齐声喊道,“天皇阁下!城源少爷!”
“快给我治!马上!立刻!”黑崎闻奕怒吼了一声。
那几名医护人员顿时战战兢兢,迅速地将所带的急救箱展开。
城源望走到黑崎闻奕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轻声说道,“不要这么紧张,只是肩膀中枪!我们去外面等,你在这边,可能会影响到他们的效率。”这种时候,城源望依旧不忘记打趣。
黑崎闻奕瞥了他一眼,终于还是走出了房间。
两人来到了四楼的书房。
书房内,城源望打开酒柜拿了瓶酒,倒了两杯。
他走到黑崎闻奕身边,将其中一杯递给他。
黑崎闻奕接过酒,扬头一口喝尽。
城源望挑挑眉,沉声说道,“看来你火气不小,这种酒很烈的,小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