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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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浦-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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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向我提出,想要和你订婚,我却不知道你们两个的感情,是否到了这个地步,你自己又是怎么想的?”燕于飞听见父亲这样问,虽然是有所准备,到底还是很难为情,眼睛只看着地板,双手把玩着裙角并不作声,脸颊上飞红一片。
  
  燕太太见女儿窘迫,亦知道这话难回答,便道:“我看订婚这样的事情,还是缓一缓再谈。依我看,他对于飞的心意还算真挚,眼下最重要的,是他家中是个什么态度。”燕于飞这时才嗯了一声。
  
  燕清人道:“于飞,我和参谋长的谈话内容并不瞒你,我和你母亲这里总是只要你幸福就好,我也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情况,所以不曾拒绝他,只是,我向他提出,这里我和你母亲是长辈,他必须请家中长辈也就是他叔父,当面的向我们提出,才能够显示对你的重视和诚意。若他无法做到这一步,那么不管你们的感情如何,我们坚决不同意你和他来往。你是我的女儿,这点骨气你总该有的。”燕于飞抬头看向父亲,见他神情不容反驳,想了一想点点头道:“这是自然的,爸爸妈妈可以放心。”
  
  燕清人和燕太太见她答应下来,也就转而说些别的事情,下午又去订了第二天返回的车票,燕于飞直陪到晚上才回了学校。上官衡打了电话过来,她也就把父母的意思又说一遍,末了道:“订婚这件事情这样仓促,你怎么会想起这个来。”
  
  上官衡道:“夜长梦多,速战速决,年后先订婚,等你毕业就可以结婚了。”燕于飞本来还有嗔怪的意思,听他这么说不禁微笑起来,一颗心跳得急促而又甜蜜,她沉吟一会道:“可是总司令这里呢?”上官衡低声道:“叔父这里我总是有办法的,你不用担心,但是这件事情,你还没有答应我呢。”虽然是隔着电话两头,燕于飞还是羞涩起来,不自禁的把脚一跺道:“我不和你说,我要挂电话了。”上官衡在那头笑起来,道:“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明天我再打来。”
  
  上官端往贡山洛南天荡湖一带视察了约一个多月才回到平南,因为视察顺利,回来又听说上官衡领的那一营官兵在年前的部队比试里赢了头名,心里十分安慰。上官衡平日住在队中,星期五晚上才回到家,在楼下便望见二楼窗口透出灯光,知道上官端在,因此进门就直接往书房里去。
  
  上官端本来在看文件,见他进来时帽檐上尤积着一点雪花,便道:“外面下雪了?”上官衡道:“已经是下了一会,今年头一场雪。”因为是在家里,也就随意掸了掸衣服拖张椅子在壁炉前坐下,心里打算着要同上官端开口讲燕于飞的事。
  
  上官端心情甚好,笑道:“我听蔡秘书告诉我,这次年前军区里的总比试,你们营拿了头名,我还想着是不是那几个评委看你是我侄子,特意的放松了要求。”上官衡道:“他们看见是我,知道叔父回来必然严查,没特意的严加要求已经是福气了,哪里有作弊的道理。”上官端情知必然如此,还是道:“这可难说,我又不在平南,我还是要亲自去看看才信。”上官衡道:“总司令前去检查,荣幸之至。”停了一会鼓起勇气道,“叔父,有件事情想同您商量。”上官端点一点头道:“你说。”
  
  上官衡踌躇一下,道:“我打算和于飞订婚。”上官端不料说起这个,脸上笑意渐渐隐没,他自见燕于飞不果之后,也知道上官衡和她来往频密,上官衡也在他面前提起过,他只是不置可否,然而总思量着年轻人新鲜一时,或者未必紧要。现在听上官衡提出这个要求来,才知道侄子是认真在谈恋爱,一时打量了他几下后只嗯了一声便不说话。上官衡只得继续说下去:“因为婚姻事关重大,我想请叔父出面去向于飞的父母提亲。” 
  
  上官端哼了一声道:“你也知道婚姻事关重大,你同燕小姐来往,我略有耳闻,我提醒过你,可是你也不听,这位燕小姐家世如何,人品如何,为什么要和你来往,我通通都不知道,我不能同意你这样做。”
  
  上官衡知道说服叔父艰难,耐着性子把和燕于飞来往的情况说了一遍,然后道:“我和于飞情投意合,所以做这样的打算,还请叔父帮忙成全。”
  
  上官端不动声色听完,道:“那么燕小姐的父母可知道你们的事情?”上官衡无法,只好如实把与于飞父母见面的事情讲出来。上官端听到燕清人的话时抬了抬眉毛,眼里闪过一点诧异,嘿了一声后道:“原来人家也嫌弃我们。”
  
  上官衡微笑一下道:“燕老先生的脾气就是这样,很耿直。”
  
  上官端想起当日蔡秘书回的话,道:“那位燕小姐的脾气也是差不多。”上官衡答应了一声是,也就不说话,只等上官端回答。一时间书房里只有干柴在壁炉里微微爆裂的噼啪声,上官端对着炉火出神,上官衡虽然心焦,也不敢催促,等了半晌上官端才道:“这次我往天荡湖那里视察,虽然一路顺利,但是边境情况也不甚乐观,你或有可能会被调拨到那一带,所以这件事情还是缓一缓再说。”说完便又抽出文件批阅,上官衡知道此时多说无益,只好预备以后再谈。
  
  十二月头上平南连着下了好几天雪,城里城外都是白茫茫的一片,天气从来没有这样子冷过,好不容易天放晴,北风一吹,空气里更加是一种刺骨的寒冷,街上一下子萧条起来,人人都躲在家里烤火取暖。天气不好,连时局也有些动荡,长阳及天荡湖一带南部边疆区域邻国大量陈兵虎视耽耽,政府的警告国际的干预占据了报纸头版头条许多的日子,还好平南处在腹地,除了看着报纸上喊得起劲,市面上倒也没有什么影响。因为天气冷,连学校里都减了课时,燕于飞她们大半天没有课,只窝在宿舍里烘着油汀取暖。冬天太阳落得早,才傍晚五点天色就漆黑了,燕于飞早早的洗漱了倚在床头看书。王素希坐在对面看报,看了一会道:“于飞,你看报纸上讲的,难道才平静了几年,又要打仗了?”
  
  燕于飞接过报纸看一眼道:“谁知道呢,或许不会吧,这样的情况也不是一年了,时不时的就要在报纸上嚷上一嚷的。”虽然话是这样说,可是最近单是上官衡这里就比往常忙了许多,每次的电话也说不了几句就有事情要去做,她心里多少也是担心着。她把报纸递回去,却看不进书,盯着房顶发呆。
  
  王素希见了笑道:“你不会是担心上官吧?”话音还未落,电话铃就响了起来,王素希道:“快去接,一定是你的。”
  
  燕于飞裹着大衣起来,拎起电话就听见上官衡的声音,虽然忙,他还是每天有一个电话,她微笑起来,道:“是我。”
  
  上官衡道:“于飞,我现在出发过来看你,有件事情要和你说。”她很少听见他这样说话这样烦恼,一愣后道:“外面这么冷的天,又那么深的雪,什么事情这样紧急?”
  
  上官衡只说:“见了面你就知道了。”她虽然疑惑,也只好答应了。
  
  燕于飞忙忙的又重新穿起衣服梳好头发,不过半个小时就听见楼下“滴滴”的两声喇叭。她换了鞋子到楼下推门出去,天实在太冷,门把手都冻得冰凉,她才从屋子里暖暖的出来,不由倒吸一口气,立时一股寒意穿透四肢百骸,连心肺都像被冻住一样。上官衡看见她,已经下车走了过来,她忍不住道:“这天这么冷你还过来,什么事情这么重要,不能在电话里讲?”
  
  他看她这么怕冷,便道:“那我们去车上说话,比站在外头好些,我只请到两个小时的假,不能到外面咖啡店去了。”
  
  皮鞋的底虽厚,地上走多了两步也是凉意浸人,燕于飞上了车就把脚搁了起来笑道:“我是最怕冷不怕热的了。偏这样冷的天你还要叫我出来。”
  
  上官衡脱了大衣给她盖在腿上,一言不发注视了她好一会才道:“于飞,上头才下来的命令,要调我去长阳一带,可能会打仗。”
  
  燕于飞本来呵着双手,听了他的话一下子愣住,手慢慢垂到膝上,一双眼只是怔怔的瞧着他,心里面一片茫然,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她虽然隐隐料到,但事情骤然到了眼前还是一种促不及防的吃惊。上官衡此刻也是心烦意乱,略开了车窗摸出烟来抽,直到一只烟都燃尽了仍不见燕于飞说话,他掐了烟,极是爱怜的轻唤了她一声名字道:“现在还只不过是调拨边疆,未必会上到前线,你不要担心。”
  
  燕于飞微低着头,窗缝里进来的冷风合着那烟雾吹得她眼睛发涩,她眨了几下眼才道:“你什么时候出发?”
  
  上官衡道:“这个星期五就要先开赴洛南待命,今天才知道的消息,所以赶快过来告诉你。”
  
  她轻轻嗯了一声,那种茫然逐渐变做纷纷的杂乱,叫她理不清楚,惶恐焦急诸般滋味都涌上心头,她有许多话要问,却是一句也问不出来,许久才道:“那你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他低声道:“我也不知道,快则数月,慢的话要一年或许更久。”
  
  燕于飞听了心中一黯,侧过头去道:“要这样久。” 半天又道:“以往长阳一带也时常动荡,为什么这次竟然要打仗?”
  
  上官衡慢慢道:“这一次与以往不同,过去都是虚张声势,这次不知为何在边境上骚扰不断逐步蚕食,象是铁了心要吃掉长阳,不过也未必,或许很快就可以解决。”
  
  她听了复又转过头去望向窗外,边疆的事情彷佛这样遥远,可是又与她这样近,战场上的血泪厮杀就要和他相关起来,她咬住了嘴角不敢再想下去。只听见他道:“年下是肯定去不了停蓝了,代我向伯父伯母解释。等打完仗回来……”他声音渐渐低落,亦是说不下去。
  
  车窗上已经蒙了薄薄的雾气,外面又星星点点飘起小雪,车里面虽然比外面好些,也仍旧是冷,冻得她手指发麻,连心都是冻住了一样,木木的发痛。她不知道朝窗外看了多久,指尖上倏然传来热意,身子一倾已经被上官衡拉在怀中。她抬头看过去,昏黄的路灯透过玻璃照进来更加黯淡,只映得出他军服上的扣子闪闪的亮,他整个人隐在暗影中,唯独眼里流露的是和她一样的不安,烦躁与不舍。
  
  上官衡低头看着燕于飞,她脸色雪白,双眼里盈盈都是难过和害怕,她的双手冰凉,微微的颤着,叫他心都揪了起来,只是一下一下的抽痛,他便有千言万语也说不出来。从来他对她都是以礼相待甚少唐突,此刻却不管不顾,拥紧她深深吻了下去。
  
  燕于飞只挣扎了一下,他这样大力的箍紧她,叫她连动都不能一动,双手只能攀着他的肩膀,他的吻决然而热烈,辗转着不肯放开,他的唇带着一丝苦涩的烟味和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渐渐渗入她的呼吸里,她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吻过,这样的渴望和激烈却又带着一点绝望,她闭上眼无可救药的沉溺进去。
  
  过了许久,直到两个人都呼吸急促,上官衡才愿意放开手。燕于飞微微的喘着气,脸上早泛起潮红,埋头依在他胸前不说话,他心里又是喜悦又是难过,轻抚着她的长发道:“于飞,你要等我回来。”她听了这句话抬起头,他的眼神重又坚定起来,他的怀抱又是这样暖,连她的心也平静下来,终于轻声道:“我等你。”
 
                  
第33章:相约恩深相见难(下)
  一直到星期天,部队都开拔到了洛南驻扎下来,上官衡才得空给燕于飞打一个电话,话也不能多说,匆匆报了平安而已。她打电话把情况向父母说一遍,燕太太听完只问了一句:“要是真的打仗,一年两年三年,你预备一直等下去?”燕于飞沉默半晌道:“随便怎么样,也总要等他回来才能说清楚的。”燕太太知道她的脾气,叹一口气就不再说什么。
  
  这一次的局势却是非比寻常,上官衡所在的部队在洛南也不过呆了一个星期就奉调到长阳,到了长阳后部队番号编制统统都换过,不许与外界随便联系,连电话也不可以打,只能够写信。他一个星期总有两封信,信中从不提战局状况,她也无从知道他身在何处,只是若信来迟了一点,她的心就吊得老高的直打鼓,唯有见了信知道他安好才能放心下来。
  
  转眼新历年过去,又要到旧历的年下,燕于飞学校里功课不多,只是温书预备考试。这一日她正在窗下看书,王素希却拿着两份帖子过来给她,她接过手一看,竟然是东南军区年前的舞会请贴。虽然边疆不平,但是平南处在腹地,除了把战事当作新闻讲讲外也没有什么影响,每年的舞会还是照样的开。燕于飞微微有一丝诧异,这样的帖子向来只是在城中豪富人家手里,今年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了她一份。王素希道:“他们现在如何不知道你是上官的女朋友,怎么样的也有一份礼貌在那里,或许,总司令也会来的。”
  
  燕于飞听了蹙起眉,可是若要见,早晚是要见,她收起帖子对王素希道:“那我和你一起去。”
  
  舞会的场地素来在军区司令部底楼的大堂里。那一天因为天冷,路上薄薄结了冰霜,车子行得慢,燕于飞和王素希到得略晚,舞会早就是开场了。她认识的人本来就少,也乐得不受人注意,和王素希各自取了一杯饮料坐在旁边。不过片刻就有人请了王素希去跳舞,虽然也有人邀请她,她只推说不会,不肯下舞池,不少人虽然有心结交她,却也是没有办法。燕于飞坐了片刻,只觉得肩膀上一只手一搭,她回头去却看见张敏婷满脸笑容的站在后面。张敏婷笑眯眯的道:“本来以为上官不在平南,燕小姐是不会来的了,不过出来散散心也是好的。”说着自己就拉了椅子坐下来。燕于飞无法,也只好跟她应酬,转眼汤子虚拿了两杯饮料过来,虽然事过境迁,他又和张敏婷订了婚,毕竟有一点尴尬,当下只略微打了个招呼。张敏婷抿了口酒又道:“燕小姐既然来了,怎么不跳舞?上官不在,燕小姐也不要太拘束才好。”燕于飞刚想说话,舞池边上却过来一个侍卫,到她面前道:“燕小姐,能不能麻烦您跟我来一下,总司令有几句话想同小姐说。”燕于飞的心骤然跳得飞快,站起身对汤子虚和张敏婷道:“张小姐汤先生,我先失陪了。”那侍卫等她说完话才引着她一路出去。
  
  燕于飞跟着那侍卫步出大厅,自后面又穿过一条走廊进了另外一幢屋子,一路上都是极冷清,只听见他们两个人的脚步声,她没有拿外套,不由打了好几个寒颤。曲折走了一段路又上了楼梯,燕于飞见门外侍立着几个警卫,知道是上官端的办公室,心里更加紧张,一旁的侍卫早替她推开了门道:“总司令,燕小姐来了。”
  
  燕于飞走进房门,里面的朴素倒是出于她意料,她一眼便望见站在桌子后面的上官端,眉目里与上官衡有几分相似,只是神态上自有一种不怒而威的气势。她是第一此见到上官端,不由心怦怦直跳,点了一点头道:“总司令。”上官端也对她一点头,道:“燕小姐,请坐。”
  
  房间里炉火烧得很旺,她坐在那木头椅子上倒还不冷,只是不知道上官端要对她说什么。房里还有一人,便是上次来见她的那位蔡秘书。上官端从桌子后面走出来踱了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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