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离去的。
两人端端正正的对坐,北冥即墨吃的很少,银筷动了几动之后,便放了下来,示意飞霞捧上茶杯漱口。
他安安静静的坐着,等她一筷一勺的吃完,乐来兮猜他有话说,放下碗筷便恭恭敬敬的等他发言。
屋子里只剩下乐来兮与他两人。
“她是当朝尚书令的嫡女,三年前,我与平陵国大战三日,彻底荡平该国一次又一次对我北燕的侵扰,父皇高兴,又赏了我这样一个女人。她是父皇赏的第三个还活着的女人,每一个女人背后,都代表一次捷战,来兮……你说,这是不是一种悲哀?”
乐来兮无言以对,她不知说什么。
“我为他守江山,可是他,为了他那个病怏怏的爱子,却用一个又一个女人麻痹我,腐蚀我,那些女人,一个个都是朝中重臣的女儿,表面上,他是多么的疼爱我,似乎把天下的大势都交到我的手中,殊不知,这些年来,我一直东征西战,根本无暇府中事宜,那些女人,你斗我,我争你,死的死,伤的伤,我的安尊王府成了众矢之的……来兮,一个父亲,把如此毒辣的计谋用到儿子身上,这是不是一种悲哀?”
他的喘息很急促,额头上跳跃的妖冶的火云,足以说明,他到底有多么的愤怒,就在乐来兮不知所措的时候,北冥即墨猛然拉起了乐来兮的手,抚上那抹红云……
“来兮,我刚一出生便被皇祖母认定为妖孽,父皇因此不待见我,母后因为我受尽了委屈,这一切,都是因为这抹胎里带的火云……”
北冥即墨说的无比哀怨,低沉、浓厚的嗓音中充满了哀伤,乐来兮从他的眸子里真切的看出了忧伤。
这忧伤与他人无关,只是因为他的母亲。这是乐来兮见他第二次神情忧郁,都源自他的母亲。
抚上那抹火云的指轻轻的动了动,北冥即墨不由自主的闭上了眼睛。但是,他的眉头仍是紧锁,皱起的火云愈发妖娆。
“其实,这是一抹祥云。”乐来兮轻轻的摩挲,轻轻的道,他的星眸倏然睁开,北冥即墨一把抓起了她的手,神情激动,颤然。
乐来兮抽回了她的手,似是告诉北冥即墨,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自己的命,为何由他人掌控呢?”
空气开始沉默,良久,俩人都没再说话。北冥即墨凝望了她许久,一如既往的悄然离开,乐来兮回头,发现身边空荡荡,那里已经凉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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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兰轩外的曼陀罗开的更加妖艳了,炎炎烈日下,一朵朵昂首挺胸的花,竟开出了一种血色浪漫。
萧汝荷带着环儿,一边走一边欣赏,那妖娆红艳的花朵,此时,正如她的心情。
玉兰轩位于椒兰殿的后方,三个人闲庭信步,走了一刻钟的时间。
刚踏入椒兰殿的大院,萧汝荷便加速了脚步,低眉顺首,身后的两个婢女更是谦卑恭顺。
江蒂娥身子似乎更虚了,有气无力的躺在软榻上,空气静下时,能清楚的听到她的喘息声,短闷,频繁。
“几日不见,姐姐怎么变成这样?”萧汝荷满脸伤痛,没顾上行礼便一把抓住江蒂娥的手,须臾,泪雨涟涟,“妾今日刚得知姐姐精神气儿好些,便匆匆赶来探望姐姐,没想到……”
萧汝荷用帕子擦拭了一下眼泪,又道:“姐姐何不放宽心,好好养病?这几日,定又添了许多白气!”
她的话温婉恭敬,却饱含痛惜与伤感,江蒂娥强撑着身子坐直道:“我何尝不知,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府里接二连三,风波不断,我不仅不能为殿下分忧,还给他尽添烦扰……我真的盼望,那一天快点儿来临,府里,也少了一个累赘。”
说这话时,江蒂娥一边咳嗽一边喘息,胸口闷的难受。
萧汝荷听后,泪如急雨,挥挥而下,“正妃姐姐!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你是殿下的正妃,这府里永远的主母,你要是走了,我们该怎么办?”
江蒂娥甚是吃惊,不知她今天为何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这时,萧汝荷擦干眼泪,继续缓缓的道:“姐姐也许觉得我这话虚假不可信,也是,从前我帮姐姐料理王府时,待人苛刻,为人自大,随着时日久远,我竟生了自以为当家主母的心思……”话到这里,萧汝荷特意万分悔意的望了江蒂娥一眼。
“可是,自从东极姐姐入府,独占殿下恩宠之后,我就再也没有那番心思了,甚至觉得,从前自己做的一切,都很荒唐,尤其是对姐姐你的……”
萧汝荷似有擦不完的泪水,擦干还有,擦干还有,看的江蒂娥心里湿润一片。她无力的抬手,帮萧汝荷吃力的擦了擦泪水,才有气无力的道:“妹妹别这样说,本宫,不从真正的怨恨过妹妹……”
“姐姐!”萧汝荷一把抓住江蒂娥的手,“姐姐你不知,自打湘妹妹死后,我越发觉得人活这一世,也甚没意思,好好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还死的那样的凄惨……那天,我隔着窗子悄悄的看了湘妹妹一眼,心里难受至极,当时,我就告诉自己,还争什么呢?”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本宫很开心。”江蒂娥笑的干涩,无力,顿了顿又道:“无论怎样,咱们都要好好的侍奉殿下,保殿下日常无忧……咳咳……东极夫人才入府,很多事情都不知,你要多帮衬着她点儿。”
萧汝荷见她气喘的急,忙慌了神儿,赶紧道:“妹妹谨遵姐姐的吩咐,姐姐快别说了。”
玲珑端上一碗汤药,萧汝荷赶紧起身让位,见她需要喝药,忙福身道:“姐姐好好休息,妹妹改日再来看望姐姐。”
江蒂娥无力的点点头,想笑却没力气了。
江蒂娥饮了药,稍稍有些精神,钰珑走上前来,认真道:“娘娘别怪婢子多嘴,对她还是少见为好,娘娘难道连她曾经如何对我们的都忘记了么?摆架子,臭威风,份例苛责,赏赐抢占,就连每年皇后所赏赐的各地珍贵贡品也独吞,去岁娘娘遵照独孤先生的吩咐,想要回南郡,可是,她竟然没有任何正理的阻挠……”
“钰珑说的是,娘娘,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她是真心还是作假。”玲珑附和,觉得钰珑分析的极有道理。
江蒂娥知道两个丫头的担心,便轻轻的笑了笑,轻柔道:“本宫知你们心疼,放心,本宫自有分寸,至于她,或许她因为失势,所以惧怕行前作为重提。或许,她是真心想通,毕竟她亲眼目睹了湘美人是惨状,有所领悟。”
顿了顿,江蒂娥又道:“但是,有一点儿是十分清晰的,府里出了这样的大事,京城湘府未免不来人,如今湘尚书平步青云,自己的嫡女死的不明不白,他们怎会善罢甘休?东极夫人新来,恐怕不知其中的厉害,南郡……本宫今岁是回不去了。”
话闭,江蒂娥长长的叹了口气,嘴里的话未完,她说不下去了。其实,她还想说的是,“也不知,此生,我还有没有机会回到南郡?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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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椒兰殿,萧汝荷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环儿轻轻上前,走近了她,低语道:“夫人,您今日说的那些话,她会信么?”
“哼!”萧汝荷冷笑,“她今日不信,明日会信,明日不信,后日会信,总有一天,本宫会让她言听计从,与本宫一起去对付那个贱女人!当然,假若她命不长,活不了那么多时日……哎呀!本宫也没办法,这个,是要听天命的!”
“夫人说的对!死一个算一个,那些与夫人作对,抢夺夫人东西的人,都该死!”
萧汝荷深深的望了环儿一眼,连连点头,对!那些贱人都该死!都该死无葬身之地!!
(在老家住着,每天过着张家短,李家长的日子,还真是适合写宅斗戏码(⊙_⊙)?)
第32章 盘算
乐来兮发现汝安真的多雨,三天两头的一小场,或者七日一大场,这不,天刚刚暗下来,便淅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飞霞撑着花纸伞,小心翼翼的跟着乐来兮身后,如果她的感觉没有错的话,乐来兮在一步一步的靠向重华殿。
今早二人之间的言语抢白,飞霞大概是懂一点儿的,而乐来兮一整天的心绪不宁,飞霞大概又是懂一点儿的。
炙烈远远的见乐来兮走来,忙上前行礼,“夫人万福!”
“炙烈,殿下用过晚膳没?”乐来兮命他免礼,柔声问道。
“回夫人,殿下正在用膳。”乐来兮疑惑,炙烈的声音里充满说不出的喜悦,她扭头看了飞霞一眼,再次确定,是飞霞,不是似锦。
这时,炙烈又道:“夫人请进,殿下曾说,以后只要是您来重华殿,可直接进去。”
乐来兮点头,也不管他为何开心,直接踏进门槛,走了进去。
许久没来重华殿了,仍是与之前一模一样的摆设,玲珑八角羊脂小灯对称的分散在大殿的两旁,一直通往那抹鹅黄色纱帘的最深处,清风徐徐,从大门吹进,那柔软的帘轻盈摇曳。
“来了!”隔着薄薄如烟如雾的纱帘,一声低沉、冷酷的声音飘来。
乐来兮顿时怔住,心里暗自耻笑自己,她觉得自己想的太多了,她以为别人柔弱,其实,别人却拥有你无法想象的强大。
挂着轻柔的笑容,乐来兮抚帘进去,见那小案几上放着一碟小酥白饼,两碟清淡小菜,一只玉杯,一壶温酒,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乐来兮笑了笑,低头道:“打扰你用膳了。”
见他不语,又道:“怎么吃的这样少?”
“你用过没?”北冥即墨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径自问道。
乐来兮摇头,笑道:“我来的正好,介不介意多个蹭饭的?”
北冥即墨笑了,剑眉微微上扬,星眸璀璨,薄薄的绯唇弯成优美的弧度,白瓷一般的牙齿若隐若现。
乐来兮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大概,她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绝美的笑,竟有一丝温柔的味道。
她在他的对面轻轻的跪坐下来,北冥即墨喊了一声“青岚”,添了一副银筷,一只玉杯,又多了四个小菜,一个汤品。
乐来兮快要饿坏了一般,吃的很香,北冥即墨见她吃的开心,安然,不知不觉的,比平日里多吃了一半。
“还记得你上次醉酒的事儿么?”饭毕,乐来兮突然问道。
北冥即墨面上一紧,摇头,“怎么?本王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
“没有。”乐来兮笑笑,“我只是随口一提。”
北冥即墨不相信,他突然后悔自己装说不知道了,上次他压根儿没醉,一切行径都是装的。
“我该走了。”乐来兮起身,走到纱帘处,又突然转身道:“我知道你是不凡的,你也不信命。”
话毕,乐来兮走了出去。
北冥即墨怔了,一时难以理解她的话,他的脑中混混沌沌,良久,他终于明白她今日为何来重华殿了,大概早上的话触动了她,她来安慰,别样的安慰。
“炙烈。”北冥即墨走出纱帘,大叫,炙烈正远望着离去的两个柔弱的背影,突然见自己主子晃眼的笑,心里舒畅极了。他越发觉得乐来兮定是神仙下凡,有控制人心情的法力。
炙烈走进大殿,见自家主子手里拿着一只玲珑剔透琉璃凤舞灯,整个灯身是一只展翅欲飞的凤凰,灯芯并不是红烛,而是一颗极大极耀眼璀璨的瀚海明珠,被称为“明珠之皇”。
这颗明珠一只被北冥即墨珍藏于匣子内,它是安圣皇后留给北冥即墨的遗物。
大殿瞬间明亮通透,恍如白昼。
炙烈大概获悉主子的意思,果然,北冥即墨面带璀璨的笑容,清朗道:“外面下着雨,天又黑,你快拿着这盏灯,将夫人送回幽兰居。”
“哦!等下!”炙烈刚接过灯,又听北冥即墨道:“将这灯留给夫人吧。”
炙烈默默转身,面上流汗,心里“流泪”,这么说,我要黑灯瞎火儿的摸着回来了,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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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更黑了,雨下的紧了,打的石砖地面啪啪的响。
萧汝荷揉着自己的胸口,长立窗前,望着外面黑漆漆的一片,以及让人闹心的雨声,心里愈加烦躁。
那么大一颗明珠,那么璀璨,那么耀眼,那么多年,她只有幸看了一眼,可是他呢,一转手送给了那贱人……
他果然是宠她宠上了天,如果她要天上的星星,他也会给的吧?
萧汝荷心里一抽一抽的,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儿快被抽干了。她想不明白,那贱人到底有何法术,可以这般迷人心智!
要说容颜绝丽,普天之下比她美的人有的是,她也没有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要说脾性,萧汝荷第一眼看她时便知,她骨子里不是个好主儿,性子倔强,自以为是,男人不是最讨厌这样的人么?这天下是怎么了?
头痛!萧汝荷又抚上了额头,心口疼,眼疼……一时间,萧汝荷浑身都不舒服,难受无比。
环儿急匆匆的跑进大殿,一看萧汝荷那情形便知又是有人多嘴了,她知萧汝荷一生最爱财,而今,那颗价值连城的明珠入了那贱人的手,她知,她的主人有多难受。
良久,萧汝荷慢慢转身,盯着环儿,缓缓的道:“你说,本宫是不是很可怜?”
“不,夫人别这样说,只要那贱人一死,东西早晚是夫人的,夫人就当先把宝贝寄放在她那里,想要的时候,随时取来!”环儿阴鸷着瓜子儿脸,说的自信霸气,萧汝荷的气顿消大半。
那双俏丽的桃花眼间或一轮,萧汝荷转而平静的道:“今日有何消息?”
环儿上前一步,“太史卿在来汝安的路上。”
萧汝荷大惊,太史卿?他又来作甚?上次他秘密的会见北冥即墨已经让她猜测不已,而这次……天下人谁人不知,太史卿医术高超,将死的人都能医活了,而眼下正是关键时刻……
萧汝荷立即感到事态的严重性,谨慎的思索一番,忙对环儿道:“明日的插花,注意一些,该少的东西,一定要少。”
环儿不解,“为什么?夫人难道要改变计划?”
“当然!环儿,你要记住,做任何事情都要审时度势。不过……”萧汝荷笑的灿然,“对我们来说,这何尝又不是一个好机会?”
萧汝荷小心翼翼的避开窗子,勾勾手指,示意环儿靠近一步,在她耳边嘀咕一番,环儿大赞,连连点头。
夜深了,窗外的雨似乎更急了,打在窗下的芭蕉叶上,别有一番风情,萧汝荷觉得此时的雨声顺耳多了,不觉惬意的仔细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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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进入九月,汝安进入一年之中最热的时候。园子里的花草一天需要浇水两次。
江蒂娥的身子竟轻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