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雪松猜测道:“那是不是一头雪狼?这可是稀珍的狼种,那个可以控制狼群的人恐怕就在这里头。”
驭狼之人么。
舒兰再次调转马头,此刻章鹏的大军应当已经快要赶上他们了,“雪松,鸣笛,通知他们从两侧突围,你我正面做饵。”
随后不久,等到舒兰的三千轻骑赶到时,其实迦国先锋军的士兵已经几乎陷入了奔溃无助之中,然而当一道鸣笛之音响彻苍穹间时,叫所有迦国士兵的脸上顿时溢出了生的希望。这熟悉的军中音调就好比家乡的音律,当听到自己至亲之人的呼唤鼓励时,迦国所有的士兵们都爆发出最大的气力和呐喊,迎击眼前的敌人和恶狼。
“杀!”
舒兰率先举剑冲杀向前,不过西蛮人见到迦国的援军仍是丝毫无惧,挥舞的大刀里充斥着西洲人的蛮横萧杀,只是不想蛮夷的马还未冲上前来,倥偬间,几道淋漓霸道的弓箭已是顺风刺到了西蛮骑兵的面前,声声如鬼哭狼嚎,箭无虚发。
正前方,舒兰已迅捷地换上弓箭,和唐雪松一起携军中最好的弓箭手,并排骑马拉弓,人人的弓箭上都拉满了三支弓箭,直击一扫,将不少来不及躲避的西蛮骑兵打下马去。
“冲!”
两侧,章鹏和杨烈骑马带头领队,挥刀交叉冲入蛮夷的包围圈,由外部截断了西蛮对迦国的包围,同时也替被困在内圈的迦国士兵们破开了一个生的缺口!
舒兰撤弓舞剑,踢马冲刺,“围住!围住!杀!”
这一次,章鹏和杨烈的成功穿插,促使迦国得以对西蛮实行包围,虽然只是围困住前方一千左右的蛮夷轻骑,却也足以让曾经落于下风的他们重振旗鼓。然而疯癫狠戾的狼群不停地向迦国的步兵和骑兵坐骑扑去,无数的士兵喉咙被其锋利的尖牙咬破,血流草原黄土。
此刻西蛮军的后方,按兵不动的数十人仍是稳稳地坐在马上,眼看着自己的军队被迦国士兵打散围住,也没有发出任何的指示,倒是原先静静坐在地上的雪狼站了起来,抬首对着一旁的男子轻叫了一声,似是在说什么。
这年轻男子的整个人都裹在厚重的披风之中,可即是如此他的身型看上去仍有些瘦弱,就是唯一露出来的目光都暗淡无光,似有倦色。
“叫它们回来吧。”年轻男子说罢便是一声轻咳,可不等他咳完,一侧的魁梧男子已抢先用西蛮语提醒,声调颇冷,“不要忘了单于对你的吩咐。”
“单于虽吩咐我要制止迦国进军,却不曾叫我要一次成功。我本就不是军人出身,带不来兵马。”
“哼,你不要以为自己会控制野狼就很了不起,你最好摆清楚自己的身份,要不是……”
不等男子说完,烈风间夹着一道明显的杀意向他急速射来,男子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极力向右侧一偏,才将将躲过这一冷箭,然而灰白的眼睛里却是清晰地看着这一箭刺进一旁魁梧男子的肩头,方才还斥责他的人倏地跌下马去,痛得全身僵硬。而罩住男子身型的斗篷也猝然剥落,露出一头罕见的银色长发。
霎时,安静的雪狼全身竖毛警备,龇牙咧嘴地朝着箭飞来的方向,彼时转过头的银发男子只看见斜角处的矮坡上,不知何时多了一名骑马的迦国将领,他手持一柄通身漆黑的强弓,五官虽不能瞧得十分清楚,但全身透出的杀意已冷冽地如同千年寒雪。
少顷,他又举起强弓,弦上已挂有三支羽箭,这会就是银发男子不晓得他是谁,可单看之前那一箭的威力,再见他笔挺的身姿手势,也晓得此人的箭术必非凡品。
这三箭,定是来势汹汹!
利箭扫过茫茫草原,轨迹直取银发男子!
周遭戒备的西蛮骑兵已是立即护了上来,却不想三支气势汹涌的羽箭却是箭头有失,略略减弱了势头,半空下落。
西蛮兵们瞧着心中一松,心想还以为当真是遇上了什么箭术高手,原来头一箭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想想也是,那么远的距离,射出来的弓箭根本不足以保持这样的势头和力劲。
然而就在他们注意力松懈的一刹,落下的三支羽箭之后竟又冒出一支利箭来,这支箭的威力竟比之前的羽箭更为犀利阴狠!
而横空掠过的箭头,竟是直中雪狼的左眼!
雪狼吃痛惨叫,痛苦地倒在地上翻滚抽搐。
“阿雪!”
银发男子惊呼,猛地翻下马去查看雪狼的伤势,等到再抬眸时,只见方才矮丘上射箭的男子坐骑旁,又多出一道挺拔的身影来,那人侧身站立,手上同样持着一柄乌黑强弓,高高束起的马尾随风摇曳,气势凌人。
就是她,射中阿雪这一箭的人,就是这个迦国女人!
顿时,银发男子灰色的瞳眸里燃起满满的怒火。
“雪松,我们走。”
远处,狼王伤重,狼群渐退。
只是迦国军队虽然躲过了眼下这一次危机,却也为之后的战争埋下了最危险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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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国翊华十年,西征大军出征不过一日,前方军情告急,先锋军遭西蛮狼群围困不破,几近覆没。舒帅英明果决,立点三千精骑亲自救援,不想敌军驭狼群,野性嗜血,轻骑外防围困不退。
舒帅沉着下令,由两侧突袭,破包围圈,救众人。自己则携亲卫冲出侧翼,架弓直射,一箭杀退狼王及西蛮将领,叫蛮夷落荒退兵。自此,西蛮闻舒帅之名如雷霆在耳,不敢懈怠。
——《迦国史书将册女帅舒蘭》
作者有话要说: 唐雪松冷傲:“都坚持看到这了,收藏了吧。”
郝远卖萌:“看了那么多页,留个评嘛。”
迦烜傲娇:“收藏、留评,你要一起做也不是不可以。”
一旁,舒兰长腿相叠,香肩半露,侧目水眸,灵犀动人。
纤纤食指划过红润的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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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兄弟 立威
西蛮兵退后,舒兰立即整顿两军,欲回撤穆苏河与大军集结。
先锋军此战损失惨重,且不说折了多少步兵骑兵,光是看见那些战马的死伤已叫舒兰很是心痛。想来若是给军需处的貔貅吴枫瞧见这一幕,定是要扼腕跺脚,顺带为枉死的战马痛苦哀嚎几声。
“在下先锋军大将宋少鹄,多谢舒帅此次援手搭救。”
少时,一冲锋军的将领步上前来,舒兰瞧着那张脸,略略记得他似是宋老将军的子侄,往昔在一些会宴中说过几句话,却也只能算得上是萍水之交。这刻遂微微颔首,想他既然晓得称自己为舒帅,自然也就晓得她已出任西征军元帅之职。
“雪松。”
唐雪松立即应道:“已派了斥侯出去,除了暂且清点敌我双方的战马以外,清理战场还是等大军赶到再议。”
对于唐雪松正合心意的安排,舒兰点头应允,诚然他处理得十分妥帖,纵使西蛮一时兵退,也不代表他们不会杀个回马枪,原本奇袭突击就是西蛮轻骑的拿手好戏。
待一些事务皆安排妥当,舒兰行军退后百里,方在一块空地上将先锋军偏将以上的将领召到自己面前,沉声问道:“宋将军,先锋军应当已接到皇命,退至穆苏河以内等待与大军汇合,何以会渡过穆苏河,又与西蛮骑兵交战?”
宋少鸿答道:“回舒帅,事因蛮夷挑衅,我先锋军骑兵营唐校尉瞧不过蛮夷轻佻,心中气愤,遂领骑兵迎敌,我军原想救援,不想被突如其来的狼群所困,此次疏失固然是我军之过,只希望舒帅念在将士辛苦、一心为国的念头上,宽大处理。”
宽大处理?
方才粗粗一算,三万先锋军竟是折掉了近两万,骑兵更是受到重创,二万轻骑仅剩六、七千人。这本就是在她要依靠骑兵作战的节骨眼上,他们的一心为国却叫她平白损失了一万有余的兵力,当真以为一句宽大处理就能算了?他们是要那浴血奋战而死的将士平白丧命不成?
真是痴心妄想。
舒兰心中冷笑,面色倒是不动,“唐校尉。”
就见后排有个男子向前迈上一大步,昂首挺胸,嗓音醇厚,“末将在。”
“你家将军说的可是事实?”那唐校尉眼眉垂落,身型不动,也不说话,舒兰又问了一遍,“你家将军说的可是事实?”
这会从男子静默的表现中,大多人都看出有些不对,就是宋少鹄也忍不住侧目看他,意有所指,少顷唐校尉抬头应道:“不是。”
宋少鹄气急,“你!”
“住口!”舒兰厉声呵斥,又问道,“那事实如何?”
唐校尉答道:“西蛮先行挑衅不假,但我大军将至,蛮夷此刻有所动作,想必有诈,末将等人皆力劝宋将军不可轻易出兵,然宋将军见敌方人少,未能听劝。前刻,宋将军找到末将,要末将顶其过失,并允诺待事情过去,必复末将军籍,提升正将。”
舒兰缓缓凝视着一旁满面气恨的宋少鹄,声调阴冷如冰,“宋将军,你可知自己犯了多少军规?”
宋少鹄辩道:“舒帅莫听他一面之词,末将没有做过!”
“宋老将军派你做先锋,要你积累军功不假,却不是要你拿我迦国士兵的性命作为你军功的踏脚石!”舒兰冷声斥责,“宋少鹄,你贪功冒进,知错不认,还不顾战友情分,要同僚顶罪。甚至,你竟敢不顾皇命,违抗圣旨,冒险出兵。条条状状,你可晓得自己到底犯下的是什么罪责?!”她摇头叹惋,“你真是辜负了宋氏一门忠烈。”
说罢,舒兰吩咐道:“本帅即刻撤去宋少鹄的一切军职,将他绑起来,带回去交由宋副帅发落。”
语落,便有亲卫上前要拿宋少鹄,不想宋少鹄竟是不从,猛地动武打开上前的两名亲卫,怒目瞪视着面前的女子,“舒兰,你不要得意忘形!你不过是个女人!”
舒兰坦然笑之,到底是宋家的小辈,还承不得宋老将军的沉稳隐忍。
“我是女人,但同样也是西征军的元帅。”
舒兰一手探过宋少鹄的衣领,径直抓住他左肩上象征将军位阶的军牌,这一招舒兰使得迅雷不及,更是极好得诠释出快狠准三个字的深妙意境,叫第一次见识她身手的人都颇为惊叹。说到底宋少鹄虽仗着宋家威名骄傲霸权,但手上到底是有些真功夫在的,否则宋老将军也不会将自己的亲侄子放到前线,而若舒兰没有真本事,也断然不能如此轻巧得夺下宋少鹄的军衔。
舒兰顺手一把将宋少鹄的胳膊肘一扭,推给了身后捉他的亲卫,自己则又瞥向一旁的唐校尉,声调里也听不出什么好气。
“若今日来得是宋老将军,你可是要替宋少鹄顶罪?”
“不会,末将以为宋小将军并非守信之人。”
然而舒兰对他的答案并不满意,转头朝着齐齐站立的一干将领训道。
“你们听着,我舒兰虽是女人,但是我带的军里容不得有卑鄙陷害的事,也容不得有助涨他人歪风气焰的事,你们若真有什么审时度势、预测风头的本事,就给我到战场上多观察几个敌兵,多杀几个蛮夷,别手上打不过敌人,只会在心里头算计自己人。你们要记着,我们是军人,只有杀敌才是我们最大的本事!”
舒兰说罢,对着离得最近的男子撇去冷冷一记眼刀。
“唐雪峰,你听清楚了吗?”
“末将谨遵帅令。”
唐雪峰高喝的同时,带头单膝下跪,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瞧得其他先锋军的将士也不禁效仿呼吁,“末将谨遵帅令!”
“都起来吧。”
这会,舒兰才稍稍舒爽了一些,转身离开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拍了拍站在自己身后唐雪松的肩头,眼神间的方向不言而喻。
不错,她方才骂得十分舒爽的男人,正是她家亲卫队正唐雪松的嫡亲兄长,唐雪峰。
“雪松,许久不见了。”
待人群散开了去,唐雪峰方向自己弟弟打起招呼。他们两人皆是自幼投在舒老将军的旗下,只是后来因缘际会,唐雪峰被调往宋老将军座下,而后他凭借自己骁勇善战的能力,一路晋升,此时已然做到了骑兵校尉的位置,只要再次立功荣升,唐雪峰便可在军中称将。
“大哥。”唐雪松这会也很高兴。
唐雪峰瞧了一眼弟弟肩上的军牌,“还在做她的亲卫?”语气里颇为失望,“我唐家虽不是什么名门大族,你也不该这样浪费自己的才干。”
“我一样可以战场杀敌。”
唐雪松立得笔直,微微低着头,言语里却没有妥协的意思,对于自己的选择更是不觉得有任何的不妥。然而身为他兄长的唐雪峰并不这样想,他这个做大哥的心里头很清楚,自己的弟弟要比他更适合做一个骑兵校尉,可偏生雪松却没有半点争名之心。
不止没有,他甚至彻底放弃了一个男人对于权利地位的追求。
唐雪峰真不晓得该说自己的弟弟是不是愚笨,他明明是那样有本事的人,自己与雪松相比不过是多了些为人处事的周到圆滑,可雪松却是被舒老将军和杀将太子爷亲口赞誉过的青年将才,他这个做哥哥的是真不忍心看着他这样屈于人下。
何况那个女人……
想起舒兰,唐雪峰心中一沉,舒兰这个人其实并不如面上所见的那般随意直率,方才的一幕可不满满的都是计策谋略么。
的确,舒兰嘴上虽说得义正言辞,一副公正凛然的样子,其实一招招都有好处在里头。
首先她虽然愤慨宋少鹄贪功,却也感谢他给了她一个抓住宋深江把柄的机会。宋深江虽在听过她的计划之后答应镇守岚敏山脉,却难保哪天他的大男子主义不会骤然爆发,而宋少鹄犯下的大错,正可以提醒宋深江要夹紧尾巴做人。二来,她将宋少鹄交由宋深江处置,面上不仅全了军纪的条规,私下更是卖了个人情给宋老将军,说到底她就是当场砍了宋少鹄,宋家也喊不得半个冤字。其三,诚然她已当着先锋军将士们的面,将人骂了个透彻,也借着唐雪峰的顺从在先锋军面前立下了军威,如此一来,这些都可以让她往后领兵西征,方便许多。
唐雪峰则以为妻子还是要一个性格温顺婉约的女子好,纵使是习武之人,也不该如舒兰这般满腹的花花肠子。这样的一个女人,纵使娶回去了,也未必能过太平日子。所以,他很不看好自家弟弟没由来的痴情忠诚,这实在是耽误得很。
而此时此刻最叫舒兰在意的,还是那个拥有一头银发的男子,以方才他对雪狼的在意,他应当就是那个操控狼群的首领。
这样的人,若不能尽早除去,委实危险得很。
作者有话要说: 雪峰或许有老妈子的潜质,果然是兄弟,同样喜欢当管家婆~
☆、第十一章 惩戒 条件
大军汇合之后,天色已开始入夜,舒兰便吩咐加强守夜巡查,就地简易扎营。至于宋少鹄,她按原先所说叫人送到了宋深江那里,自己则专心处理军务。期间迦烜和郝远难得一并出现在她面前,前者一副质问她的诈唬劲,后者则一副忧心在怀的面孔,不过这两个人的关心其实叫舒兰实在有些头痛。
且不说迦烜时不时爆发一下他身为迦国二皇子的威严傲气,就是郝远那张好看的脸,多瞧之下对她的小心肝也委实有害无益。
“你有没有受伤?说是有狼群围攻你们?!你有没有被咬到?”迦烜急的额头微微出汗,天晓得他一听到她回来时是一种什么心情,他害怕,他害怕看见她会有一丝一毫的损伤,她本就不是一个安分的姑娘,如今名正言顺地做了将军……真是愈发叫他觉得害怕。
“我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