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柳眸光一闪,还真是有长进了,不再一根筋扭到底。
“就给你两个月时间,到时候自会有人来接你。”她又看夏遥一眼,缓缓道,“凤耀受伤,此仇来日必报,你好自为之。”
凤耀受伤了?她怔住,转瞬间寒柳已经消失。
这样的天界大将军也会受伤,想起在落星城城墙上他担忧的表情,心里也不太好受,虽然不想与之有任何联系,可绝对不代表希望他受到伤害。毕竟曾经的她,是那么爱他,就算为他以身挡剑,也是毫不犹豫的。
伤他的就是南悦吧?也不知是不是手下的几个战将?她只觉得头有几个大,真想把自己埋在被子里,永远都不要醒来。
可大概刚才睡久了,现在怎么催眠也睡不着,反而觉得头越来越涨,只好爬起来跑到外面吹风清醒一下。
对了,临风说要准备饭菜,干脆去打打下手好了。
厨房里只有他忙碌的身影,花牛不在,可能又去哪里偷师了,夏遥在门外偷窥,见他切菜有模有样,不仅姿势潇洒,刀工也是一流,没有借助丝毫法力。她嘴角不由扬起,记得花牛说过,只有用心做出来的菜才能味美,所以她也是从来不用法术的,看来临风把这话都听进去了。
“遥遥,再看下去,我可要切到手上了。”临风回眸一笑,厨房生辉。
她冲他做了个鬼脸,“好吧好吧,我来洗菜。”
“嗯,顺便剥虾仁。”他又回过头去,砧板上又传来一阵阵钝响。
半个时辰过后,食材准备妥当,掌勺自然是由临风来担任,她笑道,“我去喊花想和圆圆。”晓桐在桃花潭修炼,似乎已经闭关一段时日了。
临风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说话。
等他把四菜一汤端上饭桌的时候,夏遥回来了,身后并没有其他人。
“他们呢?”他有些奇怪。
“圆圆在休息,花想不想来。”没想到他会拒绝跟他们吃饭,幸好以前没有提出让他一起去游玩,不然肯定很尴尬。
“那就算了。”他本有一丝喜悦,但看到她的表情,那丝喜悦也飞走了,“尝尝看合不合胃口。”他在她对面坐下,帮她倒了一杯茶。酒就不给她喝了,貌似会喝醉,而且喝醉后的行为,恐怕不好应付。
她晃了晃脑袋笑起来,临风认真做的菜,不能辜负,管他们呢。
“哇,突然发现全是我爱吃的也!”她夹起一块牛肉塞进嘴里,窃笑,“花牛在就没得吃这个,不错不错。这个鱼丸很鲜美,嗯,这汤叫什么?”她吃得很欢,一会儿工夫,把所有的菜都尝了个遍,这汤入口苦涩,继而回甜,再细细体味,又苦涩难当,等静下心来,舌尖却又泛起甜味,如此反复,真教人难以忘怀。
“没想好名字呢。”他笑。
她侧过头,眸中闪过一抹怜惜,“不如叫暗恋。”
“暗恋?”
“是啊,暗暗的喜欢,又苦又甜,苦甜自知。”曾经一个好友,暗恋某人五年,从高中到大学,直到他觅得女友,她才黯然死心。记得那天她纷飞的眼泪,她说,终于可以不再喜欢他了。
爱情真是令人痛楚,夏遥忽然情绪有些低落,曾经的瑶玉不是也这样么,爱着那一个人,若不是为他,她又怎会流连修罗场?她一个女人,双手沾了多少鲜血,才换得弑魔的称号?当真喜欢嗜杀?不,只是因为不愿意放过任何一个与他一起的机会。
临风有刹那的震惊,她竟然尝出其中滋味,他沉默着说不出话来。
“临风,过段日子我要去天界了。”不知怎的,话就脱口而出。
“为什么?是有人逼你?”他急得差点站起来。
她叹口气,“其实我本来就是仙,因为某些事才转世的。”
“但你现在……”
“嗯,我现在是妖,可天界有些人与我是旧识,我不得不去。”与其突然的消失,还不如告知原因,她知道,临风很关心他,除了南悦之外,他是最在乎她的一个人。
他沉默,半晌道,“南悦呢,他知道么?”
“我还没有机会告诉他。”真不知道应不应该跟他讲,这个问题她还没想好。
“遥遥,倘若你要去,就把我放进戒指。”他走到她身前,语气异常坚定。
她愣了愣,“这怎么行,万一被人发现……”她敢打赌,若是寒柳发现了临风,一定如火上浇油,指不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她都不打算带藏尘去的。
“不管怎样,我都要去。”
他已经很久不曾任性,以前灵智没有全开的时候,倒是经常任意而为,常常把夏遥弄得哭笑不得,而后来,他变得自制很多,如同那些儿时顽皮的孩子,成长后变成善解人意的少年一般,可今天,他仿佛回到了当初。
“临风……”她仰头看着他,那双幽黑的眸子如同深海,竟让她伸出错觉,好像一旦说错话,就会万劫不复不似的。她低下头,弱声道,“你不能去,天界不同于别处,我去了也不知何年何月可以回来……”说着,却觉得下巴一凉。
他修长的手指托起她,下一刻,就把唇压在她的唇之上。
她脑子里一阵轰隆雷鸣,忘了闪避,眼睛睁得大大的,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是幻觉?不,他的唇柔软芳香,实实在在得贴在她的唇上面。
“遥遥,我喜欢你,我不能和你分开。”他放开她,脸颊泛着淡淡的红。
她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若是别人,也许早该动手了,可临风……她呼吸急促,胸脯起伏不定,半响,跳起来就往自己卧房奔去。
第098章 无幻真容
这不是她人生中遭遇的第一次表白。在曾经的二十五年岁月里,情书,鲜花,也不是没有收到过,遇到的优秀男孩也不是没有,可就是从未有过心跳的感觉。为此,常常被好友取笑是不是有取向问题,但她自己并不觉得有什么,缘分未到,没什么好强求的,只是没想到,一眨眼,就没有了尝试的机会。
而在这一世,已然不同,她心动过,倘若要承认,她是会承认喜欢南悦的,虽然他们从未互相表白过。
但现在,突然又冒出来一个人说喜欢她,而且这个人还是临风,真让她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那次的幻觉已经让她困惑不已。本以为摆脱了,谁料还有后续!
所以,这两天她足不出户,关在自己房里,做了只彻底的缩头乌龟。
无幻跑到临风房里,一巴掌把他手里的书拍掉,叫道,“那女人怎么了,大爷刚进去就被骂了出来,大爷不在的时候,发生什么事了?”
临风把书捡起来,淡淡道,“我跟她说我喜欢她。”既然已经坦白了,那么被无幻愚弄的那次亲吻已经不再重要。
无幻的嘴巴差点合不拢,吊梢眼不停乱转,这小子居然敢说出来?难道是因为上次摆的迷情阵?也好,这样就不用它再多花费心思了,干脆多多鼓励他,让他把夏遥抢过来!
“做得好啊!”猫爪拍拍他肩膀,“她现在只是想不开,以后就会发现你的好,离开南悦那坏家伙的!”
“离开南悦?”临风奇怪的看它一眼,“我没有想过要她离开他。”
“什么?”无幻再一次合不拢嘴,用猫爪托住下巴,“你不是说她只有一个吗,那你们两个人,怎么分啊?”
“为什么要分?”她也是喜欢南悦的。让她离开喜欢的人,当然会难受,他从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至于她这两天的反应,在他意料之外,倘若很早以前,在他还留有耳朵的时候,他对她说喜欢,也许就不会如此了,那时候的他,说什么都可以。
无幻在那里拼命挠头,喜欢难道不是要抢过来的么,要是有人想抢它的鱼干,肯定是要猫爪伺候的!这家伙是不是脑袋坏掉了?若是不跟南悦抢,那还有什么意思?它眼睛转了转,难道要重新换个人不成?它在房里走来走去,十分焦躁。
“临风,你说那个叫花想的,喜不喜欢她?”
临风歪着头想了想,“不清楚。”
“那除了你跟南悦,还有谁喜欢那个死女人?”无幻跳到桌子上,尾巴在身后扫来扫去。
临风定定的看着它。忽然伸出一只手指点在它鼻尖上,“你。”
“我?”无幻全身的毛炸开来,一脚飞在他脸上,“她长那么丑,谁要喜欢她!”
临风把书卷合上,轻笑道,“那你会喜欢什么样的?”
无幻的脑中立刻出现了几块鱼干,随即又出现了买鱼干给它吃的夏遥,顿时把头摇的像拨浪鼓,叫道,“大爷要喜欢也喜欢跟大爷长一样的,你明白不?大爷这样是最帅的,像大爷一样的猫就是最美的!”说完,飞也似的跑了出去。
临风微微摇头,站起来走到窗口。
今日是晴天,浩瀚的天空飘浮着几朵悠闲的白云,他伸出手,阳光流淌在指尖,带来薄薄的温暖。那日,兴许是她脱口而出的离别,兴许是多日的压抑在心,兴许只是他单纯的想说,于是,就那样说了。
原本以为一直能忍住呢,其实他也不清楚,说出来到底好还是不好。
“死女人快出来,再不去破阵的话,大爷可要走了!”无幻在夏遥门口大叫。
声音传到房里,气得她捂住耳朵。可转念一想,已经两天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咬咬牙爬起来,砰的一脚踢开门,“吵什么,这就去。”
看到乱蓬蓬的头发,无幻指着她大笑,“真丑,还说大爷喜欢,真是没眼光!”
“丑?有你丑?就你那死样,送给人家开馆子的都不要,怕别人吃了拉肚子!”她正无处发泄,有人送上门来自然好。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这女人嘴还真毒,无幻跳起来就打她。
两人在院子里你来我往,打得气喘吁吁。
“喂,怎么找花辞的东西啊?”她捏它耳朵,这家伙脸皮真厚,打完就问她要鱼干吃,打架现在是算体育锻炼是不是?
它呜哇呜哇的啃着鱼干,“这不是你最在行的?问大爷干嘛。”
“你这猫样能变走不?”她狠狠飞去一个爆栗,“带着会说话的猫去,你是想把那些修士引来是不是?”
“大爷不想变成人。太丑!”它哼了一声。
“那你也别说话啊,有种别说人话,用猫语啊!”她反唇相讥。
它瞪着混沌的眼睛,张口道,“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喵!”
她扑哧笑起来,笑得肚子发痛,“哎呀。好了好了,别喵喵喵了,你给我讲人话……”
“喵!”它仰着头,“喵喵!”有这么好笑么,不就喵喵了几下,看她笑得多开心,哎,眼泪都要笑出来了,这女人!
“我投降了好不,你给我说人话。”她捂着肚子。
无幻哼了一声,“大爷为什么要变成人?”
“这样好办事啊,大不了事成我亲手给你做些鱼干行不行?”为了含卉跟花辞,她忍了!
它耳朵转了转,“那大爷勉为其难一次。”
平地黑烟冒起,浓浓的把它包裹起来,不一会儿烟雾散去,原地出现一个一身黑衣的少年。
他黑发如瀑,倾泻而下,直垂到腰间,眉毛特别长,如纤细的树枝直插入鬓,眼眸细窄,银灰色的光蕴藏期间,如一缕刺眼的晨光。唇极其薄,紧紧抿着如一条线,泛着暗淡的光泽,几乎没有血色。
她愣愣的看着,忽而一笑,无幻的性格幻化成这样的人,十分适合,他这样子就是个冷血少年,仿佛一丝感情都不会有。可想起刚才他喵喵的样子,啃鱼干的样子,又实在难以把这些感觉统一起来,真是非常的复杂啊!
“盯着大爷看什么?”他冷冷道,“还不走。”
两人快要走到花府的时候,夏遥从怀里掏了块丝巾出来蒙在脸上。她到底是住在平凉城的,而且来过一次花府也不知会不会被认出来,还是安全起见为好。
门口两个家丁拦住他们,被无幻一脚踢飞了出去,夏遥十分头痛,这家伙虽然变成人样了,可还是暴力的很啊。
“你们是,是什么人?敢来花府撒野?”其中一个家丁大声叫道,“来人,快来人,抓住他们!”
夏遥赶紧道,“两位误会了,我们是来见花老爷的。”
“见老爷?有拜帖吗,一来就打人,有你们这样的?”家丁揉着胸口,气急败坏。
幸好这家伙还是有点分寸的,没把人踢得重伤,夏遥拿出锭银子塞他手里,“我师兄脾气暴躁,还望不要放在心上。这银子你们放下吧,还请两位可以帮忙通报一下,就说事关二少爷的行踪。”
这银子足足有五两重,家丁掂了掂,脸色缓下来,他们这些下人啥都不看重,只要有银子赚,比什么都重要,当下对赶来的几个家丁说道,“刚才是误会一场,没事,你们快去通报丁管家,就说是有关二少爷的。”
花辞失踪已久,花老爷为这事都愁白了头发,三个儿子中,他对花辞是最为倚重的。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慧敏锐,过目不忘,三岁能吟诗,五岁能作词,十二岁就已经中了举人,堪称前途无量。谁料五年前却被一个妖精迷了心智,此后再无向上之心,本以为借助华清宫能挽救这个儿子,结果仍是令人失望。
丁管家是深知老爷心思的,听到有人为花辞而来,忙抽空跑出来见他们。
“你们说事关二少爷,能否说得清楚明白些?”让人奉茶后,丁管家细细问道,花辞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平凉城,也有不少骗子借机来讹诈银两。这两个人,一人蒙着面纱看不清容貌,另一个却是看一眼身上都要发凉,也不知是什么来历。修真的人都有些奇奇怪怪,他们倒也算是符合。
“你们府上是不是找人布了寻踪阵法?”夏遥也不跟他兜圈子,喝了口茶便盯着丁管家看。
“这……”这可是机密啊,除了布阵的人,还有老爷与他就没外人知道了,这两个人怎会发现的?
“看来是有的了。”夏遥放下茶杯,挑眉道,“不瞒你说,我师兄是阵法大家,你们的寻踪阵法有些破绽,所以在寻找二少爷的行踪时总是晚了一步,若是每每掌握先机,预先布下人手,一早就能把他找到了,不知花老爷对此有没有兴趣呢?”
看来真是高人,丁管家赶紧道,“我这就去找老爷,还请两位稍等。”
无幻拿起杯子往嘴里一倒,“唧唧歪歪这么麻烦,大爷随便一找就能翻到,何须等?”
夏遥忍住弹他脑壳的冲动,挤出几句话,“你能保证不伤人,能保证不损毁别人屋舍,能保证不闹得人尽皆知吗?”她了解得很,若让他自行去找,这花府就要毁了,恐怕还得死个不少人!
他撇过头去,眼里寒光四射,“跟着你就是麻烦!”
不一会儿,丁管家就回来了,说老爷有请。
两人跟着管家来到花府会客的大堂,只见附近丫环家丁一个都没有,估计是被遣开了,大堂里除了花老爷还有一位中年男子,那人身穿玄黄色的道袍,双颊消瘦,下颌蓄着三绺胡须,颇有点仙风道骨的样子。
夏遥瞧了一眼,发现这个人的修为竟然与她差不多,像这样的修士轻易是不会出手的,花府的面子比她想象的还要来得大。
花老爷上下打量他们一眼,“听说你们是为我儿花辞而来?你们……是哪个修真门派的?我身后这位乃是鼎天观的许道长,寻踪阵法就是他布的。”
“咱们是散修,没有门派。”
散修能成大道者的几率十分微弱,许道长露出一丝不屑,“你们说我的阵法有破绽?”他对阵法颇有研究,刚才丁管家带话来的时候,他就觉得有屈辱之感,居然有人敢质疑他的阵法,若不是鼎天门对花家祖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