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没事的。”乐乐的眼神空洞洞的，她一只手臂被蒋晋握着在冲水，另一只手又把电话拿起，拨通了陆钊的电话，那头还是没有人接。
余乐乐使用了画面切换功能，想看看这个男人一整天都在忙什么，忙到一个电话都不接。画面出现的是陆钊的宿舍，六个男生光着膀子在打dota，陆钊的电话就这样放在电脑旁边，响个不停。
“阿钊，老婆电话也不接？”
“接毛接，女人就是烦。”
“嘿嘿，才刚给了你一笔巨款救了你，我要有这么好的女朋友，含在嘴里都怕化了。”
“好什么啊，看不到摸不着的，老子只能靠F盘过日子。”陆钊死死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打。
“算了吧你，说别人我还相信，你他——妈滋润的很，小心操劳过度。”
室友一阵揶揄之后全都集中注意力在游戏上，和隔壁宿舍的人打得热火朝天。
乐乐默默关掉画面，果然是手贱，点开来做什么呢，又看到了不该看的。
这一头蒋晋执意要带她去打个破伤风针，上了出租车，不管乐乐怎么推辞，蒋晋直接关上门对着司机说去医院。
“真没事，回去涂个碘酒消毒一下就好了。”
“余乐乐你有点常识好不好。”蒋晋的声音有些急躁，他这么一说，乐乐就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蒋晋才开口，为刚才过于急了的态度道歉，在知道乐乐暑假会去明珺集团实习，他很替她高兴，然后他说他要去美国交换一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又不是小孩子。”乐乐笑笑，“这次只是失误。”
“刚才是在跟阿钊打电话？”
“阿？是啊，他大概在忙吧。”乐乐说话的时候低下头，手指在搓着衣角。
“乐乐，我有话想要对你说。”
“嗯？”
“其实，阿钊他……”
蒋晋话还没说完，乐乐的电话响了，她欣喜的声音传来：“阿钊……”
草草结束了通话，乐乐想起刚才被打断的话，扭头问蒋晋刚才要说什么。
“没什么，我想说阿钊有你很幸运。”
“嘿嘿，我觉得我能跟他在一起才幸运呢。”
余乐乐看着车里两个人，她知道，蒋晋刚才一定有话要对自己说，而且一定不是他后来说出口的那句，可是因为她积分还不够，不能启动读心的技能，像小爱求助，铁面无私的小爱没有理她。
医院打针的护士是个老阿姨，夜晚没有什么病人，居然无聊地开起他们的玩笑，叫小伙子要好好照顾女朋友，皮肤这么好割坏了留下疤痕多难看。
蒋晋还是嘿嘿地笑着，没有否认，乐乐却赶紧摆手：“阿，医生你误会了，他是我哥哥。”
余乐乐看着自己惊慌失措的样子，突然觉得很心凉，当时自己觉得陆钊就是一切，要不是因为蒋晋是他们的兄弟还多说些话，其他的男生乐乐都是避而远之，就因为陆钊常常半开玩笑地提醒她：“你已经被我打了标签，别的男生要是敢碰你，哼哼，决不轻饶！”
是啊，那时候的她守着一个陆钊就已经觉得人生满足了，但陆钊，除了姚嘉，不知道还有多少事情瞒着她。
蒋晋把她送到宿舍楼下，因为接了陆钊的电话，她心情变得好起来，整个回程几乎都是她在说话，蒋晋只是微笑着，默默地在听。
“我到了，今天谢谢你了，对了你什么时候走？”
“明天。”
“这么快，都没时间给你准备礼物了……”
乐乐话还没说完，蒋晋上前一步轻轻把她抱住，仅两秒之后放开她：“谢谢你的礼物，好好照顾自己，再见。”
蒋晋头也不回地走了，乐乐看他消失在拐角处，自己也回了宿舍，可是她没有看到的是，蒋晋其实并没有走远，一直在默默地看着自己，直到看不见。
Damn it！
乐乐飘在蒋晋身边，懊恼万分。分到用时方恨少，这个时候如果有读懂人心的技能，就能知道蒋晋到底想跟她说什么了，余乐乐急得跳脚。她记得蒋晋在第二天去了美国，一去就是两年，再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在毕业一年后的校友聚会上了，那个时候的他刚从国外回来，在投行做的风生水起，而她自己已经辞去明珺的工作回到A市，结束了短暂的空中飞人的生活，彻彻底底成为了一名简单朴素的小女人。那一场聚会渐渐分出了差距，乐乐不是没有后悔过，她当时面临着考研和工作的选择，是陆钊哄她说忍受不了异地恋的生活，她竟然就这么傻傻地听了而放弃了读研；辞去明珺的工作也是因为陆钊家庭突如其来的变故，乐乐觉得那个时候自己应该在他身边，便在同事和上级的不解中毅然决然地走了。
一个字，傻。
两个字，真傻。
三个字，非常傻。
余乐乐你真他——妈就是个大傻逼！
小爱的声音一直在她耳边嗡嗡地响，提醒她不要忘记积分任务，余乐乐直接关掉接收系统，安静地一路跟着蒋晋，看他一个人回到宿舍，收拾行李，看着他从抽屉拿出一张照片，放进自己的钱包里。
那张照片上，余乐乐站在香樟树下，笑容暖得像是冬日的太阳。
Day 8
大四的春天，比往年来得更晚一些，已经到了四月，B市还是春寒料峭。乐乐在明珺已经实习了半年多了，很巧的是，姚嘉也在。经过了这么多天，乐乐每次重生，已经不仅仅是为了想看到陆钊了，对于蒋晋、对于姚嘉，她都充满了好奇。
乐乐记得这一天早上，她电脑硬盘里所有的资料全被清空，前阵子她辛辛苦苦做的策划书、调查报告清得干干净净，也就是因为这样，她在最后决定留在明珺集团的考试时名落孙山，没有留下来，也失去了到英国培训半年的机会，至于后来是因为其中一名已经被录用的学生放弃了名额，进明珺工作的机会就顺延到了乐乐头上，但半年的培训机会就没有了，这些是后话了。
乐乐面对一干二净的电脑硬盘心急如焚，姚嘉看到了，探过头来：“乐乐，你怎么了？”
“奇怪，我的硬盘被清空了，东西全都没了。”
“啊！是不是电脑故障？”
“不可能，其他都好好的。”
“不会吧，谁这么缺德……诶，要不要我帮你？”
“不用了，我加班补吧。”
“需要帮忙尽管开口喔，别跟我客气。”
这个好姐妹姚嘉，当时一副热心肠的样子，在现在的乐乐看来，却是非常有问题的，飘到她身后，果然，她就坐在乐乐对面，打开自己电脑硬盘里面的策划书等等所有的资料，只见她敲着删除键，把作者署名的余乐乐三个字，一下一下地删除干净，然后敲上自己的名字：姚嘉。
余乐乐本想使用法力教训一下她，突然想到也就是在这一天的下午，还陪了姚嘉去医院，一下子又同情起她来。
乐乐中午饭都没吃就在加班，但由于资料全都没了，任她记忆力再好也不可能做得和原来那么出彩。B大的一位师兄严渡，现在已经在明珺里做了一个小主管，平日里就对乐乐多有照顾，看到她还在电脑前没去吃午饭，走过来把一杯热牛奶放在她桌面上。
“不吃饭？累倒了，传出去又要说我们公司虐待员工了。”师兄笑容和煦，对谁都是这么地友善，乐乐接过牛奶，急急地就是一个大口，被烫到了，没咽下的牛奶溢出嘴角，捂住嘴狼狈地要找纸巾，严渡已经把纸巾递到她面前。
“到底什么事那么急，烫伤了，我这个主管可是要承担责任的。”严渡走到她身后，看她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有些疑惑。
乐乐想到电脑被清空，有些委屈地说了自己的遭遇，她很想进明珺工作，如果因为这件事情不能如愿，她会很懊悔。
严渡并没有单纯的安慰她，也并不会因为知道这样的情况而对她流露出同情，他站在乐乐面前，笑容还是那样温和，语气却带着严肃：“职场不同于校园，除了拥有出众的能力，你还要具备保护才华的智慧，如果你事先做好备份，就算电脑瘫痪也不会影响，如果因为这次失误没能进明珺，也许对你反而是一件好事，起码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你不会再摔跟头。”
乐乐低着头没有出声，严渡拍拍她肩膀给她鼓励：“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自我埋怨，抓紧时间补救吧，不到最后都不能说放弃，知道吗？”
那个学长，在乐乐短短一年的明珺工作生涯中算是起到了导师的作用，乐乐当时突然辞职让他非常惋惜，他曾经试图挽留，只是……哎，要是能够重新再来一次，绝不会……为了那样的男人，就这样放弃自己的事业。
下午刚上班，对面的姚嘉没有出现，乐乐正想发个短信问她，没想到她的电话先过来了。
“乐乐，你现在走出来到没有人的地方去，我有话要跟你说。”
乐乐起身走到楼梯间，听电话那头有些颤抖的声音，问她怎么了。
“我在医院，你……能不能过来陪我。”
“医院？你怎么了？严重吗？哪里不舒服？”
“我……怀孕了……”
当乐乐跟同宿舍的借了钱，赶到医院的时候，姚嘉缩在医院冰凉的椅子上，嘴唇发青，脸像石膏假面那样苍白僵硬。当时的乐乐不顾一切地去帮助她照顾她，可是现在冷冷地看着那个病床上躺着的女人，一个可怕的念头居然在脑中蔓延开。乐乐使用了画面回放功能，她想要知道，在她来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十分钟前，姚嘉在医院走廊里打电话，似乎在和电话那头的人争执：“上次都说了不行你偏要，现在怎么办……”“我不管，你现在马上买车票过来，晚上要是见不到你，我就把事情都告诉她……”“亲爱的，我想要见你……”“你跟她分手好不好……”
非常糟糕的第六感充斥着乐乐的大脑，她切换了画面，看到和姚嘉打电话的人，看到是他，相比于前几天的愤怒，现在竟然觉得轻松了。
陆钊在球场边上，正好中场休息，走到没人的角落，轻声细语地哄着。“亲爱的是我不好，是我不好……”“我现在有事，等我忙完我就过来看你……”“现在还在念书，不可能把孩子生下来的，肯定是把孩子打掉……”“别别，你不要跟她说，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我补偿你，嘉嘉你最乖了，乖乖等我过来，听话……”
乐乐关掉画面，姚嘉已经被推进手术室了，那个傻傻的自己就这样在外面等着，满心的焦急。而旁观的自己，看着那充斥着弄弄消毒药水味的白色地板，白色椅子，白色墙壁，觉得无力地滑在了椅子上，坐在自己身旁。明明感受不到这个世界，却在这一下子觉得那冰冷的金属在穿透她薄薄的纱裙，钢针一般扎在她的肌肤，视线穿过墙壁，手术台上冰冷得反光的手术器皿，划开姚嘉的皮肤，汩汩鲜血止不住，姚嘉狰狞的表情此刻在乐乐眼中，就像是悬崖边上盘旋的毒蛇，朝着空中飞过的白鸽露出嘲讽的笑。
把姚嘉扶回宿舍，乐乐回到自己的宿舍，严渡的电话打过来，问她下午怎么走得这么急，乐乐赶紧道歉说有了急事，忘了请假，现在事情解决了，谢谢关心。跟宿舍的人打了声招呼，到澡堂去洗澡，她前脚刚出去，舍友便把门关上，窸窸窣窣地在议论。
那些话在乐乐听起来，真是可笑至极，她们说乐乐在明珺实习期间跟主管暧昧，就是靠着这层关系才进去实习的，在公司经常跟男人眉来眼去，今天突然借了一大笔钱，想都不用想就知道是用来做什么的了，明明有个男朋友在外地，还总是跟男生扯不清，平时看她那么清高，没想到越是这样的长相越是狐媚子。
“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没有不透风的墙么，她那个好姐妹跟我选了同一节课，她告诉了我好多好精彩的……”
“啊，你们快看这是什么……”
接下来出现的一幕，是乐乐不会忘记的，她洗好澡推门进来，看到的是舍友们围在电脑前，看校园BBS上刚出的帖子，那是困扰她很久的帖子，见她进来，室友们脸上藏不住的讳莫如深的表情，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然后都陆续有事出了宿舍，只留下她一个人，对着那个没有关掉的网页，画面上是自己的侧影，站在妇产科人流手术室的牌子下面。
被顶到很前面，是因为下面有人绘声绘色地描述了，自己亲眼所见照片上的女生去做人流的场景，这个女生就是B大的，英语系，绝对真实……正因为这一个叫做“11”的马甲的发言引发了后面无数的跟帖和猜测，不用说，现在的乐乐即使不用法力都可以知道这个ID是谁，11，姚姚。
姚嘉啊姚嘉，你我之间究竟是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这样费尽心思对付我。
那个晚上，乐乐坐在电脑前，心情郁闷到了极点，安慰她的是她的达西先生，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从高中开始一次偶然的机会加了QQ认识的，一直不知道他是谁，但他们很聊得来。她说自己胖，他就会说胖姑娘都是心地善良的；她说自己打算报B大，他就会说B大很好，说不定他们会在那里见面；她说自己已经瘦下来了要参加舞会，他就会鼓励她勇敢地去跟喜欢的人表白；她说自己没有得到饰演伊丽莎白的机会，他就半开玩笑地说那他也不要做达西先生了；她说自己工作了，他为她加油；她说自己辞职了，他会说如果决定了就不要后悔，不管怎么选择，他都会一直在这个虚拟的世界里陪着她。
“我被人误会了，这种感觉很不好。”
“我相信你。”
达西先生，你的位置从A市变成了B市再变成美国，愚蠢的我竟然要靠死过一回使用法力，才知道，你竟然一直在我身边。
蒋晋啊蒋晋，你这样对我，值得吗？
余乐乐从窗户飘出去，她有些分不清，现在的她是活在梦里，亦或者曾经的那些年才是不真实的梦境，是虚拟的世界、真实的人生，还是虚拟的人生、真实的世界。
她让自己飘得好高，高到足以俯瞰这座城市，不远处的高楼上有人想要轻生，楼下消防人员医护人员和警察都在待命，那个年轻女人就这样站在楼顶的边缘，哆哆嗦嗦的，不知道她是遭遇了多大的痛苦到了要轻生的地步。
乐乐飘过去，只要她略施法术，自杀就不会发生，若是在前几日，这样让积分大增的机会绝不会放弃，但现在，她迟疑了。救她，会不会反倒是害了她？说不定死过一回，人生才不会这样傻到底。在底下的人惊呼声中，年轻女人已经一跃而起高高坠下，那毕竟是一条生命啊，人的本能让乐乐在她就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停住时间，移动了位置，让她稳稳地落在安全垫子上。
不去管系统的积分提示，余乐乐只想赶快到明天，她需要到那一天，去阻止那件事情的发生。
Day 9
毕业一年多了，乐乐已经从明珺辞职，回到A市，每天对着一堆小朋友，做着她从前没有想过的工作。其他的都不重要，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这一天的原因，是因为这一天，她被陆钊半哄半骗半强迫地，失去了坚守多年的第一次。
一大早，陆钊妈妈打电话给她，叫她陪去医院检查身体。一路上，乐乐非常卑微地一直在找话题想要讨好她，都被她冷冷地回过来。
“阿姨，我跟陆钊商量着，过段时间让您和叔叔到三亚去旅游，去回来的人都说风景很好。”
“三亚好不好玩我不知道，我倒是有朋友去了马尔代夫，回来就不停地跟我吹，不就是儿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