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宫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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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宫女- 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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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到尚服局的时候,陈姑姑一眼看见柔止,赶紧放下手中的书册,站了起来:“丫头,过来,姑姑有话问你,陛下的脸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柔止走至陈姑姑面前,叹了口气:“姑姑,说来也奇怪,陛下的面疮总是退了又出,退了又出,反反复复总是好不彻底,小的正要为这事儿向您请教呢!”

    “哦?那太医们都是怎么说的?”

    “太医们都说是体内实热,阳气过重所致,但是,至于什么原因导致的实热,他们又查不清楚。而且,开了几次甘寒泻火的方子,也没有效果。”

    “那你有没有把过陛下的脉?”

    陈姑姑目光平静地看着柔止,因为司饰房的女官需要懂的很多,所以,她这么问也不奇怪,柔止依言答道:“小的试着把过两次,但陛下的脉时而为沉脉,时而为浮脉,所以,小的就更无法判断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了?”

    陈姑姑点头叹道:“看来,陛下这脸上的面疮只有太医才能解决了。”遂又向柔止道:“丫头,要不你就仍回到司饰房来,司饰御饰这头衔虽听着好听,但却是个负重致远的官职,搞不好,一不小心就会惹祸上身,给自己带来麻烦,知道吗?”

    “不了,姑姑,小的想,小的还是继续待在那儿吧。”

    “为什么?”

    柔止摇了摇头,微微一笑:“姑姑,您放心,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小的最近查阅了很多典籍,我发现了一种叫‘消疮玉容散’的方子,我琢磨着,陛下的脸上的面疮用这方子应该能彻底根治,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不过因为是古人的方子,现在没彻底用,所以,为了安全起见,我得先往自己脸上试试…”

    “什么?你用自己的脸去试?”

    陈司饰大吃一惊,她转过头,终于,再也忍不住地,她一脸狐疑地看着她:“丫头,你老实给我讲,为什么你总是这么拼呢?比如这件事,你就是放手不管,全权交给太医们也不会有人责怪你,你干嘛老是跟自己过不去呢?你说,你到底都在想些什么?”

    柔止接触到姑姑那复杂而怀疑的目光,心中很是难受,她弯了弯唇角,干干地回答道:“姑姑,您是说我太急功急利,或者是想媚上邀功吗?”她低头涩滞一笑:“其实,就像姑姑那天您给我说的,要有一颗平常心,不要将他看成君王看。事实上,正如您说的,我也的的确确没有因为他是皇上才拼命去捣弄这些东西的…”说到这里,她抬起坦诚的双眸看着她:“姑姑,我想证明自己,想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我能拥有的东西,柔止虽然不才,可是身为一名司饰女官,如果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或者一遇上什么麻烦就打退堂鼓,那么我以后又怎能在这宫里生存下去?怎样找到属于自己的那份成就感呢?或者,以后才能实现自己的…”

    她声音越来越低,‘梦想’两个字没有说下去了。陈姑姑失望地吁了口气,上前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叹道:“那你回去吧,如此看来,我没什么可说的,我想,从今以后,我也没什么可教你的了,你走吧。”柔止唤了声:“姑姑…”,她却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回去吧,记住,别因为一心求胜的性格让你陷入麻烦的境地就行,你回去吧…”

    柔止一步步退走了,通往甘泉宫的路上,她抬起头,望着暮色降落的苍穹,天上一弯淡淡的新月悄悄出现了,如此美丽,而她满脑子都是陈姑姑看着她的那双眼睛。

    那双眼睛沧桑而明亮,可是她却知道,那双眼睛充满了对她的否定和猜测,充满了对她的放弃和怀疑,想到此,再也猛地停下脚步,泪水一点一点蓄满她的眼眶。

    姑姑,为什么?为什么在这个本来就很存活的冰冷皇宫,在这个毫无人性可言的宫墙里面,你还要给我这样一双眼睛?为什么在这人为刀殂、我为鱼肉的世界,你还要让我去淡泊无争吗?姑姑,难道身为一名宫女,她们的命运就的注定被人欺负吗?难道作为一个女人,要想在这世界上出人头地,除了依靠男人所施舍的那点权利,她们就真的没有路可走了吗?想着想着,忽然,太子刘子毓那森冷狰狞的五官再次浮现到脑海,柔止缓缓闭上眼,渐渐将双手捂在脸上,再也忍不住地,泪水顺着指缝缓缓流淌出来…

    姑姑,难道做为一名宫女,她们的尊严和人格,就可以被人随意侮辱和践踏吗?
第48章 遗钗
    就这样呆站好一会儿,柔止轻抬起朦胧的泪眼时,夜色已经如墨,月亮已经升上了天空。她叹了口气,用袖子拭了拭眼角,这才垂头丧气的继续往前走。

    左侧是一片茂密的梅林,也就是柔止以前没事儿常跑去那儿的红香圃,此时,她刚要顺着笔直的玉石小道直接返回甘泉宫,忽然,她立即想起今天正好是七月初七的乞巧节。她抬头望了望万里无云的苍穹,那里,浩瀚的银河像一条飞舞的白纱舒扫过天空。柔止出神地看了一会儿,猛地掉过头,再也忍不住跑向那个熟悉得不再熟悉的红香圃。

    七夕之夜,牛郎和织女通过鹊桥重逢,几番周折,终于了却了一年的相思之债。而她和他之间呢?他们之间不就是隔着那道永难跨越的银河吗?老天爷,今天、今天能不能允许她放纵下自己的感情,不再克制自己,不再那么遵守刻板的原则,而是理直气壮地想见见他,和他说说话?对了,或者、也许,说不一定此时此刻他就在那儿,他会在那儿等着她,就像上元节的那个晚上,她一个人孤孤单单地那儿放着孔明灯,最后他微笑浅呈地走了过来,从身后朝她轻轻唤了声:“薛内人…”

    一想到这儿,柔止加快了双足的步伐,一路飞快地跑着,夜风拂面而来,将她搭在手腕的白纱披帛吹得飞扬飘卷,然而,好容易跑到了目的了,却发现寂静的四周,除了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剩下的,就只有自己孤独的身影倒映在被月光笼罩的地面上…

    她终究是想太多了。

    柔止低垂下头,为自己愚蠢的想法感到可耻和难过,闭上眼时,孤寂的夜风扑面而来,吹醒了她一路凌乱恍惚的思维,她摇头叹了口气,正要转身离开,忽然,不远处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引起了她的注意。

    “明大人?”她心中一喜,正要激动地转身询问,“明大人,是你吗?”然而,话还未出口,一阵男女交织混合的喘息声切断了她不近情理的遐想。

    “珍儿……”

    从附近假山洞0穴里分明传来一声男子的低吼,柔止大吃一惊,赶紧身子一闪,急忙藏于被草木覆盖的假山旁边。她正要细细思忖那是什么声音,这时,她又听见里面两个人上气不接下气道:

    “吁…珍儿,好久…好久没这么…这么舒服过了…你、你真是想死、想死我了…”

    “……”

    “…对了,哥,你怎么突然想起回京了?也不提前通知我一声,你知道我这样出来一次有多难吗?”

    柔止猛地把眼一闭,双手将耳朵捂上,哎呀,真是晦气,晦气,原来她竟然在这里撞上了偷0情的野鸳鸯…她红着脸,正要蹑手蹑脚地转身离开,忽然,山洞里又传来男人一边系腰带,一边冷哼的声音:

    “哼,说起老子就来气,这个乳臭味干的毛头小子,羽毛都还没长全,就敢对我各部下走马换将,看样子,他是要对我动手了!”

    “你说什么?!他要对你动手了?”

    “哼,他既有张良计,老子就有过墙梯,这小子,我正好找不到由头起事,现在,他居然给我逼到这份儿上了,就别怪我无情了!”

    “哥哥,你要干什么?!你、你难道要反?”

    接下来是女人恐惧恐慌的声音,柔止急忙捂着嘴,努力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她侧耳细听,想知道这洞0穴里的一男一女究竟是谁?想知道他们口中的‘反了’是什么意思?于是,她慢慢蹲下身,又听里面的人继续说:

    “哼,他不是想裁军吗?明儿我给他上一道折子,乖乖地让他去裁…”

    “哥,你是不是疯了?”

    “呵,我当然没疯。”男子冷笑道:“珍儿,这朝堂上的事情你们女人家哪里懂得,表面上我入了他的愿,背地里我早已封锁掉西北边境一切军务消息,蛮着兵部私征军马和粮饷,最后,只要他一登基,到时候我就联合京都的各部门要道,来个直捣黄龙!”

    “哥,你…”

    女人还要说什么,男子又打断她:“当然,这是最后一招险招,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用的。因为,嘿嘿…倚红楼那里,我还给他下了个蛊呢!”

    “什、什么…蛊?”

    “当然是,红颜蛊…”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低,柔止还要听下去却怎么也听不清楚了,这时,随着一阵“喵呜”声音,好巧不巧地,一只该死的野猫不知从哪儿跳了出来,柔止吓得“啊”的一惊,急忙捂着嘴。

    “哥,好像有人…”

    柔止脸色煞白,赶紧站起身提裙逃走,谁知道刚转过身时,一棵灌木斜伸出来的枝桠勾住了她的发髻,她用力一扯,也顾不得其他,急忙慌慌张张地跑开了。

    无边的夜色,她的身影渐渐跑远了,然而被月光投射的地面上,一样小巧的东西正熠熠散发出金色的光芒,那是刚从她的发髻上掉下的发钗。

    两个时辰后,永和宫的万贵妃叫来司饰房的徐可莹,一脸正色道:

    “本宫叫你来,是有一样东西需要你替我分辨分辨。”
第49章 心机
    她拿出一支发钗,手指在下面坠着的金丝流苏抚了抚,声调阴冷而慵懒,“这种用碧玺做的发钗,好像是宫中六品以上的女官才能戴的吧?你可熟悉?”

    徐可莹接过发钗细细分辨了一会儿,随即退后敛衽一礼:“回娘娘,这钗不仅是七品以上的女官才有资格戴,而且奴婢瞧它的花式,应该是单属于尚服局内人所戴的式样,娘娘,这钗…有什么问题么?”

    万贵妃目光一凛,“那你可清楚这钗到底是谁的?”

    徐可莹慑住,虽不明白这钗对于万贵妃意味着什么,还是赶紧垂首道:“回娘娘,具体是谁的,奴婢一时半会儿还想不清楚,不过,奴婢可以肯定,这发钗应该就是尚服局某人个内人的,娘娘,这钗怎么了?”

    万贵妃从胸中倒呼了口气,良久,她才从榻上缓缓站了起来,将那支发钗递给徐可莹道:“去,替本宫好好地打听打听,这发钗到底是你们尚服局哪一个内人的?记住了,此事万不可张扬出去,知道吗?”

    “是。”

    徐可莹恭敬地领命下去了,然而,走到门槛的时候,万贵妃又唤了声,“回来!”

    徐可莹赶紧转过身:‘请问娘娘还有何吩咐?’,万贵妃慢慢走近了她,目光在她脸上巡视了一会儿,微微一笑,“徐内人,你进宫有多少年了?”

    徐可莹不知她为何突然这样问,便小心翼翼回答道:“回娘娘,奴婢、奴婢十岁进宫,至今已有三十年了。”

    “三十年了?”万贵妃染着蔻丹的指甲勾了勾她的耳环,啧啧叹道:“徐内人啊徐内人,你看你,入宫都三十年了,居然还是个司饰房的六品司饰,你说,你都怎么混的啊…”

    徐可莹脸一红,赶紧低下头:“奴婢不才,让娘娘失…失望了。”

    “是有点失望。”万贵妃冷笑着收回了手,忽然正色道:“徐内人,想必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在这宫里,你和本宫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是将来本宫成了皇太后呢,你的处境还好,若是本宫不幸沦为阶下囚了,呵,你说说,到时候你可还有什么立足之地?”

    她看着她,带着狠厉和不甘的眸光直射而来,徐可莹触之一惊,脸色瞬间白了:是啊,几乎整个内廷的人都知道,她徐可莹是万贵妃脚下的一条狗,而万贵妃呢,却是她唯一可以依附的大树,若是这棵大树倒了,她徐可莹在这皇宫还有何枝可依?

    不过,徐可莹到底是徐可莹,万贵妃只这么一句,她立马就能领略其话中的含义,于是,她一跪,双目透出一副誓死效忠主子的坚决,“娘娘,不管怎么样,奴婢愿意誓死效忠娘,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万贵妃看着她的眼睛,顷刻之间,按压在心底的念头终于一涌而上。她点了点头,闭上眼,揉了揉颊边的太阳穴。

    哥哥啊哥哥,你走的那招棋实在太过凶险,所以,在你策动宫变之前,不如让我来赌上一把,看我到底能不能将这个眼中钉从储君的位子上拉、下、来!

    于是,抬眼环视了眼四周,倾身向前,盯着徐可莹一字一顿道:“你听好了,现在本宫让你办一件事儿,若这次你成功了,莫说是一个小小的尚服局,就是整个六局的二十四司都归你管,让你当上内廷的大宫女也不是个难事儿…”徐可莹抬头一愕,整个人震颤了,万贵妃不待她问话,又盯着她续道,“若是不成功呢,你放心,到时候本宫照样会给你父兄加官进爵,荫封族人,不过只一件,你就是死,也不能把本宫供出来!”

    “你,可愿意去做?”

    ※※※※※

    文华殿是皇太子日常处理政务的地方,这天,一名内臣捧上折匣,刘子毓刚取出其中一本奏折打开一看,不禁眉梢一挑,表情露出疑惑之色。他身边的内臣冯德誉赶紧上前询问道:“殿下,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刘子毓轻轻放下折子,冷笑道:“哼,这个老匹夫,不过就一色厉内荏的纸老虎,假狮子,看来,本王还真是高估他了!”,冯德誉侧立案边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道万氏自请裁军的奏折,上面醒目写道:“…如今天下太平,朝廷少有战事,因此,臣愿马放归山,自请朝廷调拨耕牛、农具和种子若干,将西北军十万兵马裁撤至陇西一带屯田开荒,休养生息…”

    冯德誉静静地看着奏疏上所写的字迹,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咦,不对呀,太子殿下,这姓万怎么突然变得如此听话了?是不是被鬼附上身了?”

    一句话像是提醒了梦中人,刘子毓又将奏折拿起仔细看了看,忽然,他的墨眉渐渐拧了起来,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手指轻叩着桌面:“如此说来,的确是鬼上身了,你现在去传奏事处,即刻让东宫几名詹事大臣到文华殿来,说本王有要事相商!”

    ※※

    处理完手中的政事,已然日薄西山。刘子毓伸展胳膊站起来时,只见窗外花影移动,成双的鸟儿在淡金色的余晖中尽情喧躁和歌唱。他反剪着手走了过去,忽然,一阵风吹过了文化殿的殿苑,外面匝地的海棠花纷纷扑了过来。他看着那些花儿,不禁单手支着下颔,食指在玫红色的下唇抚过来抚过去,抚了好一会儿,像是回忆起了什么,渐渐地,他的唇角噙出一抹诡异恍惚的笑容。

    老道的冯德誉侍立在一旁,当然没忽略过他这抹诡异暧昧的样子,而且,好像不知从哪天开始,他就常常看见这位太子爷时不时露出这么一副表情。当然,做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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