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丽仍在闹,站在思兰家大门口,唾沫星子满天飞。思兰呢?两个大拇指依然钩挂在仔裤的侧兜里,悄悄退到一边,虚眯着两眼,莫不关己似的,居然没有一点表情
——在这个险恶的世俗圈里,她有自己的生存法则:对于强敌来说,舌头就是弱者的□□。当然,不到穷途末路,她是不会这么做的,她只讲求后发制人。SAORRY!人不可能永远叫人欺负,对不对?
孩子们听到声音也都跑出来了。沈飞拉着思兰好奇地问:“妈妈,谁又惹她了?”
沈云却在一旁小声嘀咕了句:“瞧,一点女人味儿都没有,简直像个······像个女巫······”
人群里可能有谁听到了这句话吧,禁不住笑起来。
那个叫娟的女人瞅瞅思兰,然后走近刘丽身边好言相劝:“丽子,别闹了,你这样大吵大闹没有的事也让人相信有了。”
“就是嘛,不怀好意的人肯定会说:‘无风不起浪’。”
思兰这时也走来说:“对不起!丽子,我原以为你跟我一样能屈能伸呢!我只不过把你方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真正要说的还没说出来呢!你说我瞧不起沈涛是因为有外心······其实,我们都是很命苦的女人。你能够想象得到吗?你老公不肯出去挣钱养你们,你花的钱外人都咋说?”
“咋说?”刘丽眼珠子起红线,如同一头饿急的母狼。
思兰刚欲往下说,却被那个叫娟的女人偷偷碰了一下,接着就听娟说:“你管别人咋说,舌头长在人家嘴里,你管得了吗?你总不能知道了就把人家舌头割下来吧?”
刘丽咬着牙发狠:“逼急了,逼急了老娘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娟的口角立马勾起一丝嘲讽的笑:“那你呢?你几次三番说思兰跟别人好,思兰没割你舌头吧?刘丽,俗话说‘事怕颠倒理怕翻’,那天你在我们家唠叨思兰的闲话,你肯定没发觉思兰就在屋外听着呢!人家雅量,怕你没面子,干脆不见你掉头走了······”
刘丽哑无言对了。
一来,这个女人说的是事实;二来,她们都喊人家姑姑的,辈分上也再容不得她胡搅蛮缠。
但思兰并不完全都是雅量,她做人的风格——先给足别人脸面,一次、两次、三次,如果这个人再不领情,那她就会以成倍的代价还手了。
一直以来她都牢记着自己说过的话——当她一次次的吃屈让人,又一次次的被人伤害,她便如此告诫以后的自己:“我,在毒蛇面前绝不做那位愚蠢的农夫,我不仅要做一个猎手,而且更要做一个杀手,铲尽人间邪恶······”
她看到刘丽低垂着头宛如一只斗败的鸡狼狈得可怜,便挽起她的手轻言细语地说:“丽子,对不起!生活中总有许多的不尽人意,不管你服不服气,你都要学会拥有一颗宽容的心,一半留给别人,一半留给自己,因为宽容自己跟宽容别人一样重要······”
“哼,少拿酸话冲人!”刘丽恶狠狠地搡开思兰,拉起她的女儿回家了,留下人们在后面议论纷纷。
世俗中就是这样,当大多数人眼里还有你的时候,他们会找准分寸给你闪些面子,否则你就只能是众口戏说的玩偶了。
“嘿,这回她要安分一段时间了。”不知是谁说了这句话。当大家都散尽的时候,娟竟然也笑着对思兰说:“她肯定气坏了,凡事就怕弄假成真。”
“是啊,有谁不怕呢?”思兰也忍不住叹息说:“人毕竟不是泥巴捏的,谁都有属于他(她)自己的尊严和人格,假如他(她)的尊严和人格被人玷污,那无异于他(她)的肉体被毒蛇狠咬了一口。试问,当它咬完你第一口的时候你不想办法除去它,难道还要等它再咬你第二口第三口吗?除非你已经活腻歪了。”
锁上门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多钟了,这一折腾没想到竟折腾了她将近两个小时,思兰的眼皮都酸了,“唉!”她无奈的冲着钟表长叹一声,很不高兴的骂道:“妈的,天底下浪费别人时间的人最可恶!而尤其浪费了别人宝贵的睡觉时间的人更更可恶!”
沈云听罢忍不住在沈飞的耳边小声嘀咕了句:“瞧,妈妈懒得像只小猪猪。”
沈飞立马瞪着眼反驳了去:“你不懒铺床干嘛?”
沈云偷偷地盯了思兰一眼,忍不住压低声音斥责哥哥:“你小声点嘛。就你墙头草,不理你了。”
沈飞气不打一处来:“永远不理才好!一身臭毛病,打也改不掉。”说罢掉头朝自己房间走去。
“你——你——”沈云翘着小嘴巴不服气的追过去,但人家早把门反锁了,“哼,你永远别出来。”气急的她只有在外面发泄着心中的不平了。
思兰才不会管他们呢!这种事几乎天天要发生,她司空见惯了,大凡不是很过份的打闹她宁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聋装哑躲清闲。
“宝贝儿,睡觉了。早睡早起,快乐无比。”说话间她自己早进了被窝。
这一夜思兰睡得很香,几乎连梦都没做便到了天亮,若非沈涛的电话打过来她真不知道还会睡到啥时候。
“啊!拥有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真是太美妙了。”十几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了生活的曙光,对于这个她刚刚搬进来仅有一个月的新家她有着近乎痴狂的迷恋之情。
窗外,她亲手移栽的竹子挺拔苍翠,美丽的喇叭花缠绕在上面一朵朵娇艳芬芳,清风吹过,舞姿婀娜。
“喂,有事吗?”思兰懒洋洋的斜靠在床头,眼睛盯着窗外的天,没想到第一句话就迎来一顿斥骂:“没事就不能打给你了吗?你那么讨厌我还他妈接我电话干嘛?是,我没有他好,我在你眼里连个苍蝇蚊子都不如。”
沈涛的那个“他”指的是明宇轩。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活在那个男人的阴影里,活在他自己莫名其妙的忌火中,有时候思兰都觉得他傻得可怜。
“傻瓜,总也改不掉这臭脾气。”这一次思兰雅量,没有立即挂断电话。
她的轻柔的声音同时也给沈涛的怒火泼了一瓢冷水,沈涛的气焰于是不再那么嚣张:“孩子们都起来了吗?”他换了种口气问。
思兰回:“没呢,还在睡。”然后就再也找不到跟他说的话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从天使到魔鬼
将近三个月来这是沈涛第二次打电话,第一次不欢而散,就连搬家的时候他也只回来两天,并且一分没带回来。思兰守着两个孩子过得很清苦,跟老的分家什么都没分到,因为老的说她没交过钱,没干过活,只是白吃白喝了那么多年······这叫什么事儿?生得起儿子管得起饭,养得起女儿穿得起衫,娶得起媳妇你就吃不起盐了?不过,思兰很有志气,没吵没闹也没要,就那样净手出户。
她自己说:“生活很残酷,但生命很美丽,如果你想生存,你就必须完成一次蜕变,只有征服了自我,才能征服命运。”拿这个家庭来说吧,老的主宰一切:房产、地亩、财务,甚至包括由内向外的是是非非,包括沈涛的所作所为。沈涛一年四季在外闯荡,吃喝玩乐无所顾忌,往往最后所剩无几,而她贺思兰算什么?听到老的常在外散布的是败家,是人家的好儿子挣回多少多少钱几乎全被自己这个白吃蛋糟光花净一分不剩;听到沈涛的是千万万花言巧语,是嘴皮子上的功夫,而非实际行动······这一切的一切,贫穷折磨着她的肉体,而精神的压力折磨着她的灵魂,但她还是努力的拼弃着过去,包括今天之前的昨天。因为她还有两个孩子,两个需要她用无私的母爱去关心和爱护的孩子。“人,之所以称为高级文明生物就是因为有一颗责任心。”她常这样想。她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但她会一直做下去,并且无悔无怨。
她握着手机,此时心湖平静得如同无波的水面。沈涛也停顿了一会儿才说:“我下午回去一趟,孩子们就要开学了,我给他们买了两个新书包,刺激他们学习的热情。”
思兰不紧不慢说:“他们肯定会喜欢的,小孩子,见过什么呀!”但这句带点挖苦的话沈涛愣没听出来,甚至还说:“何止是喜欢,他俩要是背上我买的新书包去上学心里肯定觉得神气无限,说不定还会向小伙伴们炫耀呢!——‘瞧,这是我爸买的新书包,上面还有喜洋洋跟灰太狼呢!漂亮不?你爸跟你买了吗?我猜没有,要不然咋会背个破玩意儿来······’”
“人就这么点自尊心也配做个男人。”思兰忍不住在心底里这样想。她并非瞧不起沈涛,对于“父爱”这两个字她珍视这其中的每一点每一滴情谊。但这个男人得过且过,不思进取,对家庭尖酸刻薄,对自己大手大脚则是思兰最最无法接受的。
“哦,对了,开学就得交学费,你既然回来就跟孩子们准备上吧!”生活的所迫令她无时无刻不想着钱。这虽是沈涛最反感的问题,但对思兰来说她必须找准所有空子能钻则钻,因为她不是一个人在消费,她还撑不起这个家,她有孩子拖累着,她跟沈涛不一样,既然沈涛是这个家主要的钱源,而基于他一贯闲散的生活作风,思兰不得不费尽心思弄到一分是一分了。
沈涛听罢,果真就火了:“哦,照你这么说我要回不去你就不给孩子们交了是不是?”
瞧瞧,这个男人有多差劲吧?他咋就不用脑想想他是这个家的主梁骨,是他在挣钱耶!思兰虽然也做些手工,但对于维持整个家庭来说其不过杯水车薪,填不了大坑。而在这个金钱主宰一切的社会里他们母子仨的生活可以说够窘迫的了。早先为了节省开支她常常拾别人的衣服穿。她很少赶集市,逛商店。她把自己压缩在一个最小的空间内,甚至不敢多交朋友,因为交往就会有礼尚往来,就意味着消费。现在她更不敢乱花了,孩子正在成长阶段,他们并且已经接触到了社会,他们的吃穿要尽量改善。
她咬着唇,泪水不经意的溢满了眼眶:“我手里现在没钱了。”
“你想办法吧!”沈涛打断她的话在那头儿冷冷地说:“我们这儿交工才给钱,我现在手里也没什么了,你总不能让我饿着肚子去干活吧?”
思兰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然后尽量的放松自我,很平静很平静的说:“好,我明白了。”
沈涛怒冲冲问:“你明白什么了?”
但思兰已经挂断了手机,她不想再同这个男人多说一个字。男人是女人的依靠,而她思兰依靠谁?谁又会成为她的依靠呢?此时她真叫穷途末路哇!
曾经,简单的家庭编织出了她一段简单的童年生活和一段纯净的少女时代,从而令她的思想也简单得如同一张素描,她从没想到爱情、婚姻会如此复杂,这后来的路会曲曲折折,坎坎坷坷;她更不曾想到她会为了一个“爱”字而痛苦一生,疲惫一生,无奈一生。
“沈涛,你这是在逼我走一条不归路。”她缓缓直起眼眸,凝注着窗外遥远的空寂。一缕金色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窗上,而她眸中的光却刹那冷若冰霜,如同她心底的阴冷,此时更添一层秋霜。
由于对两个孩子的爱她包容着这个男人,由于对这个男人的怨她更加的忘不了昔日那段刻骨铭心的爱,而由于对昔日恋人的爱她再容不下其他任何一个男人的爱。爱怨交织侵蚀着她的灵魂,让她再也找不到初始的激情,她开始变得冰冷、麻木。
她知道这是无法改变的,无论别人再怎么会说:“忘记过去,从头再来。”但这不是过去,是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的事情,除非沈涛洗心革面了,她贺思兰才有机会从头再来。
但是她相信不会再有机会了,十几年来这些已经养成了习惯,习惯变成了自然。
不大工夫,她身边的两个孩子都醒了。昨天晚上沈飞做噩梦半夜里就钻到了思兰的被窝,看到思兰呆呆的样子便问:“妈妈,你又做噩梦了吗?脸色怎么那么差劲?”
思兰忙堆起笑脸说:“做了一个,不过已经不害怕了。”
沈云禁不住问:“还是以前那样的梦吗?你为什么不在枕边放把剪刀呢?奶奶说很管用的。”
思兰边穿衣服边说:“今晚试试。宝贝儿,妈妈先去做饭了。”
“蒸米饭,炒鸡蛋。”沈飞突然喊起来。她这儿子调皮的没法说,两只小胳膊抱着思兰一条大腿,小嘴儿不住的在上面“吧嗒”着,又再哄她了。
思兰无奈的摇摇头,忍不住拿指尖在儿子的屁股蛋上狠弹了两下,说道:“馋猫,就你会要着吃。”
沈飞还吐了吐舌头,嘻嘻一笑:“男子汉大豆腐,能吃才能长。”
思兰也憋不住被逗笑了:“什么大豆腐,是大丈夫。”说着把儿子搡向一边,赶紧下地去了。
生活是一种变幻的过程,是一段取舍的经历,一个人最重要的不是在她的人生路上看到了什么,而是用心灵感悟到了什么。和儿子女儿在一起是思兰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光,她会忘记一切的不开心,一切的不顺心,并且包括曾经的那个人。她有理由相信,她虽然错过了星星和月亮,但她看到了黎明的曙光——她的儿子和女儿必将成为她新的希望,成为照耀她心灵的太阳。
把锅添好才去开院门,不料却听到自家那老太太正在外面同谁说话:“······给了,人啥都不要,人家有钱,厚着呢!两天就买齐了······”不用猜也知道说什么呢!
思兰不由得站住了,就连那只拿着钥匙正准备开门的手也停在了半途,她自己也琢磨不透究竟是希望听人家继续说下去,还是真不愿打扰她,再让她过次嘴瘾?但她心里确实很生气,人为什么尖头还要贱嘴,占了便宜不说不行吗?都是一家人耶!何苦气死一个少一个,气死两个少一双,留下自己喜洋洋——神经不正常。
突然,沈飞爬在窗边喊起来:“妈妈,你的电话,梅姨打来的。”
思兰“恩”了声,赶紧打开大门掉头向回走。她的那位老人家就在门口站着呢!另外还有一个叫兰英的女人。思兰甭看不正面瞧她们,也能从眼角的余光洒准她俩恶心的样子。
那个女人是外地过来的,跟人寄养,早先情史特别糜烂,听说为了讨好继父还不止一次跟人上床呢!
思兰从不与她打交道,一来自家那老太太跟她特别好,她们俩简直就象一个娘胎里出来的,都亲同姐妹了,思兰什么都不怕,就怕横生是非;二来这个女人的嘴特别贱,说话从不找分寸,不管当着谁的面,或者在哪儿,信口就能轰出一炮。世俗中这种人最危险,也最难缠,所以私底下思兰都管她叫:“烂皮乌鸦”。
还记得前几天,由于天气闷热,大伙儿都坐在树荫里乘凉儿,这个兰英偏巧也在,当她瞥见沈飞的奶奶打从思兰身边过去俩人没说一句话时,便惹来她好一顿训斥吆:“思兰,你好像跟你婆婆不太好。自各儿还有儿子呢!你可别不孝啊!俗话说‘一辈儿传一辈儿,辈儿辈儿在流传。’你对老人不孝,将来你的孩子肯定对你也不孝······”
实在话!不过,太实在了这人就露傻。
思兰是个自尊心很强的女人,平白无故被人指责一通,脸上立时挂不住了。也难怪,当着那么多乡邻的面,颜面扫地耶!跟被狗咬一口的感觉还不一样。“英婶儿,我不明白什么叫‘不太好’,我没说我不孝啊!我都不敢不孝。我想问你一句,你没有婆婆,你家公公对你说‘离了我□□都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