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不可能找理由骗玉衡大长公主,玉衡大长公主对皇帝的话信了几分,只是心里的怒意还是没办法在这一时半会儿中散去:“清河今年不过十六岁,年轻不懂事,你这个做叔叔的怎么不劝劝她。”
皇帝承认道:“朕自己也有私心,太后舍不得福安,朕舍不得鸾凤,只能把清河舍掉,朕已经想好了,将来会好好补偿清河。”
“补偿又有什么用。”玉衡大长公主放缓语气,“清河贵为大长公主最后得了这么一门憋屈的婚事,她心里又怨恨盛家,将来嫁过去肯定不肯安心过日子,她往后的日子不过的鸡飞狗跳的就算好了,盛昭不是什么好对付的人,清河要是闹得厉害,谁能保证盛昭不会出手害了清河。况且……”玉衡大长公主越说越是不好,她呸呸两声,打断自己接下来的思路,不愿再说下去。
玉衡大长公主此言引起皇帝注意,发现玉衡大长公主这话说的很有道理,清河嫁到盛家,就是盛家的人,将来住在盛家后宅,盛昭要是想要害了清河简直就是易如反掌之事,要是清河死在了盛昭手里,他这个皇叔简直没脸下去见永昌帝。
他赶紧对玉衡大长公主道:“姑姑言之有理,清河性子倔强,之前皇后劝了她很多她都没有听进去,清河幼年时姑姑还抱过她,虽然多年不见,想来清河心里和你这个姑太太还是有几分亲近的,还望姑姑去多多劝解一下清河。”
玉衡大长公主叹息:“此事已经成了定局,就算我想多说什么也无处去说,只是心里不大爽快才进宫说了这么一大通的话。现今清河是注定要嫁过去的,我去见见清河,和她好好地说道说道。”
皇帝道:“那就多谢姑姑了。”
玉衡大长公主摆手:“都是一家子的血脉,说什么谢和不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大小
玉衡大长公主从宫里出来直奔清河的大长公主府,清河听下人汇报说玉衡大长公主来找她微微一愣,转念明白过来玉衡大长公主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来找她。
玉衡大长公主板着脸走过来,坐在主位上俯视站在她面前的清河:“转眼间过去那么多年,清河都已经这么大了,而我这个做姑太太的都已经老了。”
清河温婉的道:“姑太太一点都没老。”
“清河,还记得小时候的事吗。”
清河摇头:“小时候的事情,清河大多数都不记得了。”
“你刚出生的时候我抱过你,你刚出生的时候很小,跟着小猫一样,皱巴巴的,转眼间怀里的那个小孩子,都已经长得这么大了,也到了嫁人的年纪。”玉衡大长公主无不怀念。
清河低头:也不言语,玉衡大长公主没得到清河回话,也不生气,起身过去牵着清河的手坐在她的身边:“清河,我知道云太妃去世你心里难过,可是你要知道云太妃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可你现在做的,却是把云太妃的心血毁去。事到如今,说再多的话也没什么用了,我这个做姑太太的只能提醒你一下,盛昭不是易于纸杯,你嫁到盛家,就是盛家的人,你只有长在宫里,那些阴私手段你也见识过不少,我只希望你能处处小心,不要义气用事。”
“清河知道。”
“我不光要你知道,我希望你能够用心去明白,盛昭不是好惹的,连你皇叔都要让他几分,你一个大长公主手中无权无势拿什么去和他斗。清河,做事要三思而后行,你嫁过去先不要意气用事,要用心去观察,等那一日盛家掌握在你的手心里,你再出了心中恶气。”
清河明白玉衡大长公主是为她着想,她低头:“是,清河明白。”
见状,玉衡大长公主不着痕迹的松了口气,她最怕的是清河说不通,还好她听进了她的话:“清河,恨是不可能陪着一个人一辈子的,千万不要被仇恨蒙蔽的双眼,双眼一旦被仇恨蒙蔽,很多事情就看的不清楚了。你是先帝唯一的血脉,姑太太希望你能过得好好地。”
“姑太太……”清河喃喃喊她,玉衡大长公主走过去扶起清河,搂在怀里:“姑太太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为了报仇放弃自己的一辈子实在是不值得,现在已经没有反悔的路了,姑太太只希望你能尽量过得好一点。”
“知道了姑太太。”
从清河那处出来,玉衡大长公主坐上马车后掀开帘子回头看了眼清河大长公主府的牌匾,不禁一声深沉的叹息,跟在她身边的贴身老宫人问她:“大长公主怎么了?”
“清河性子刚烈,我之前说的那些话不知道她听进去了多少。”
“清河大长公主从小就聪明,既然她决定嫁给定国公必然是已经想好以后要过的日子,她一定会小心的。”
“希望吧。”
清河站在门口,下人回来禀报,说玉衡大长公主已经回去,清河点头,转身进屋,汪公公跟在她身边,小心看她脸色,踌躇一会儿道:“大长公主,你真的想好该怎么面对定国公了吗?”
清河脚步一顿:“盛昭这个人位高权重多年,却从来不曾做过什么太大的恶事,顶多把持权利不肯放手,说到底也是为了自保。他娶本宫已经是注定的事,而且本宫可以肯定,只要本宫做的不过分,他是不会害本宫的。”
汪公公松了口气:“看来大长公主已经有想法了。”
清河勾了勾唇角:“你什么时候见本宫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日子有条不紊的过去,清河与盛昭的婚事已经板上钉钉,无处可寻差处,只等着三年过后,清河孝期满了,就嫁给盛昭,同时嫁过去的还有表妹段熙语,与清河同一日进门,这是历朝历代从来都没有的事情。
因为清河下嫁盛昭,同时盛昭表妹进门这桩事在历史上众说纷纭,有人说段熙语是盛昭真爱,只是有了清河大长公主这个第三者的插足,使得两人婚姻生活并不幸福,还有人说清河大长公主是历史上最可怜的一个大长公主,被皇帝政治联姻嫁给已经有了真爱的定国公盛昭。
只有偏边野史有那么几个短暂的记载清河大长公主和定国公盛昭的一生。
总而言之,段熙语因为盛昭与清河的缘故在历史上留下了名字。
段熙语要与清河一同嫁给盛昭,还是以平妻的身份,皇后自然是要见她一面,看看她是个什么样的角色。
段家母女接到宫里皇后的旨意后面面相觑,心里同时想的是大长公主养在皇后膝下,皇后对她宠爱有加,现在宣她们入宫,她们心中同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皇后的旨意是不可能抗的,段氏母女再怎么不情愿还是跟着出来的公公进了宫。
盛太夫人身边的大丫鬟青芽从袖中掏出一个青色鼓鼓的荷包塞在张公公的手中,指望他在宫里能多照看照看段姨妈母女,张公公目不斜视的接过荷包随手塞在袖子里,感觉到荷包的重量后他面不改色,带着段姨妈母女离开。
马车在宫门口停下,厚重的宫门打开,段姨妈母女没有资格在宫里做轿子,只得跟在张公公后面慢慢的往皇后宫中走去。
进宫前,张公公看在鼓鼓的荷包份上,很善心的提醒段姨妈母女在宫里切不可东张西望,只需要盯着脚下的一亩三分地跟在他后面走就成。段姨妈母女心里发虚,自然是很听张公公的话,老老实实的跟在张公公后面,头也不曾抬一下。
宫里的夹道上很安静,不时有一列列的宫女太监从他们身边走过,连个声音都没有发出,整个场面静悄悄的。随着这种沉静的气氛渲染,段姨妈母女心里越发虚弱,深深觉得这皇宫实在是有点吓人。
走了一段路,在一处拐弯口,遇见丽嫔撵驾,丽嫔看到段姨妈母女,想到今日宫人来说皇后召见段姨妈母女之事。
张公公带头向丽嫔请安,并点名她的身份,段姨妈母女识趣跪下。丽嫔俯视跪在面前的段姨妈母女,目光落在段熙语的身上:“起来吧,这可是段氏母女?”
张公公是皇后身边的人,宰相门前七品官,寻常宫妃也不敢得罪他,凡是总是给他几分面子,故而张公公虽然是向丽嫔行礼,也没有几分恭敬的意思,不过丽嫔问话总是要说的。
“回丽嫔娘娘,她们的确是段氏母女。”
“哦……”丽嫔拉长音调,“能让定国公看上的人,必然是个钟灵俊秀的女子,抬起头来让我看看。”
段熙语犹犹豫豫的抬头,低垂着眼睛,只看脚下,不曾抬头看丽嫔一眼。
丽嫔看到段熙语长相,遗憾道:“可惜了,连清河大长公主一半容貌都比不上,想来也是有过人之处的。”
此话像把刀子,狠狠扎进段熙语的心口,她咬着下唇:“民女蒲柳之姿,自是比不上大长公主。”
“还是个有自知之明的。”
张公公闻言皱起了眉头,丽嫔这话分明是在挑拨段熙语,对大长公主的印象变差。大长公主平日里与她无冤无仇,更没说过几句话,她为何要这么做;“娘娘,皇后娘娘还等着见段氏母女。”
丽嫔恍然道:“本宫差点给忘了,走吧。”
丽嫔撵驾走远,张公公带着段氏母女往皇后宫中过去。
皇后宫中等候多时,段姨妈母女进来牢牢按路上张公公跟她们说的规矩做事,皇后让她们起来,让段熙语到她跟前看看。
段熙语乖巧的走到皇后面前,皇后拉过段熙语的手看了看道:“模样还没张开,等张开了也是个美人胚子。”
段姨妈一边笑道:“谢皇后娘娘夸奖。”
皇后又问段熙语:“你平日里都会做些什么?”
段熙语低头看着自己被皇后拉着的手道:“平日里随母亲学习女红,读女戒。”
“这都是女儿该学的,女红学好了将来嫁了人可以给丈夫做衣服。”皇后看到段熙语袖口的刺绣,是百合花的花样,绣的精致:“这是你自己绣的。”
段熙语点头:“是民女绣的。”
“绣的真漂亮,本宫的鸾凤要是有你这一半的手艺就好了。”
段熙语赶忙道:“公主身边伺候的人多,哪里需要自己动手。”
“终归自己做的东西才叫贴心。”
段熙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偷偷回头看段姨妈,段姨妈有心对她使个眼色,可一想到这是宫里一点错处都不能有,只得放下这个想法,只求段熙语此时的脑袋能够清醒点,千万不要给她犯错。
皇后松开段熙语的手,揉了揉脑袋:“清河从小在本宫面前长大,性子直,认准了的事就一条路走到底拉都拉不回来。那日云太妃病重垂危,清河担心云太妃骑马在闹市上狂奔,差点踩死一个小孩,若不是定国公及时出手,清河的错处就无法谅解了。”
段姨妈母女听得云里雾里,隐约了解了什么。
“女儿家的心思实在是难懂,清河心仪定国公也是没有法子的事情,听闻定国公与表妹定亲,本宫担心清河守孝的这三年里段姑娘与定国公成亲就提前下定这门婚事,免得清河此生有了遗憾。只是段姑娘与定国公原本大好姻缘中间插了一个清河就不怎么完美了皇上和本宫思来想去决定让两人都是以正妻之礼同日进门,且不分大小。”
段姨妈赶忙道:“大长公主出身高贵当大也是理所应当。”
“毕竟清河是横插进来的人,让段姑娘当小显得我们皇家欺负人,本宫今日宣你们入宫说的就是这事。”
出宫后,段姨妈母女坐在马车中全都沉默不语,等进了定国公府,见过盛太夫人回到自己房中后,段熙语拿起桌上的茶盏就要砸出去,被段姨妈及时拦住。
“你动静小一点。”段姨妈小声的对段熙语道。
段熙语咬着下唇,压抑着心底的火气,对段姨妈道:“娘,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
段姨妈从她手里夺过茶盏:“还能什么意思,以后你和大长公主一起进门,表面上是不分大小,但实际上你就是小。”
“皇后她自己都说大长公主是后插进来的,凭什么。”
“就凭人家是皇家的大长公主。”
段姨妈的一句话说的段熙语没了声。
作者有话要说:
☆、出嫁
三年一晃而过,清河也出了孝期,婚期也被提上了日程,只等着一个大好日子把清河给嫁过去。
蒙着鲜红的盖头,清河静静地坐在喜床上,屋里面站满了人,都是盛家宗族里的妇人,她们将坐在喜床上的清河团团围住,把清河从上到下全都夸了一遍。
盖头下的清河冷冷的勾起唇角,压抑眼底的冷意,外面传来喧闹声,盛昭走进来,女眷们识趣的躲在屏风后面躲开盛昭,盛昭往清河方向过去,伸手掀开清河头上的盖头,感觉面前站了一个人,清河很快调整好整个人的情绪,她低垂着眉眼,一派温顺的样子,愣是让人无法想象她之前唇角的冷意。
盛昭把盖头放在一边,早有喜娘端着交杯酒过来,清河和盛昭一人拿起一杯,在喜娘一声声喜话中把酒尽数喝了下去。
喝完酒后,盛昭就离开,看他身影的方向是往段熙语那边过去。盛昭走后,女眷从屏风后面走出来,一声声的恭喜声传到清河的耳中,清河今日是个新嫁娘,不用说话,只需要低着头就好。
闹了一会儿,女眷们退了出去,夜已深沉,盛昭从屋外进来,坐在清河身边,清河一动不动,盛昭转身牵起清河的手,鲜红的嫁衣衬得她的手格外的白嫩,盛昭是个武将,双手粗糙,与清河细腻白嫩的手成了鲜明的对比。
“清河大长公主对今日大婚可有什么想法。”
清河目光从被盛昭牵起的手上移开,抬头淡淡的看了眼盛昭,唇角微微勾起一抹醉人的笑,她的双眼弯成月牙状,看的盛昭一阵的失神。
“夫君想要清河对你有什么想法。”她说的温柔,如溪水潺潺流过盛昭心间,“夫君,从今日起我们可就是夫妻了,你叫我清河大长公主是不是太过生疏了。”
盛昭与她双目对视,问她:“那你想要为夫叫你什么。”
“自然是叫清河了。”
“清河太过表面,清河可有小名。”
说到小名,清河眼眸一暗,唇角的笑容依旧:“不如夫君为清河取个小名如何。”
“也好,不如就叫潺溪。”
“可有出处?”
盛昭看她,中间只一阵的停顿,他开口:“没有。”
清河微笑:“那就随了夫君的意思了。”
盛昭伸手揽过清河的肩头:“良宵苦短,潺溪也累了一天了,不如好好歇息。”
清河问:“不知妹妹那里夫君是什么意思?”
“熙语哪里能和潺溪相比。”
段姨妈母女原本一直居住盛家,现在段熙语要嫁过来总不能在盛家出嫁,只得在她出嫁之前在外面买了一个宅子,让她在这宅子里出嫁。段熙语出嫁,还要三朝回门。段姨妈不能继续跟去,只得呆宅子里,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再回盛家。
临出嫁前,段姨妈早就跟段熙语说过,新婚之夜不管从哪个方面去看,盛昭都不会进她房中,要她做好心理准备。
段熙语坐在喜床边上,听着贴身丫鬟汇报,气的抓起喜床上的桂圆等物扔了出去,纵然早就知道会是这么一个结果,在心里早就有了准备,可当这一刻来临时段熙语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新婚之夜就这么毁了,她实在是不甘心。都是大长公主的错,要不是她,她今天就可以做一个完美的新娘子,新婚之夜她的丈夫就会到她的房中,这样她一辈子都不会有什么缺憾。
春桃打发屋里人全都出去,关上门后帮段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