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问仙君借段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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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问仙君借段缘- 第10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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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究还是邪不胜正,只是这牺牲……太惨烈了。
  “不说这些了,你赶紧吃。”和雅起身挂好床帐,又拿来干净的衣服。
  “吃完若觉得有力气,就下床活动活动。这几天可一定要好好吃药,年纪轻轻的,别落下寒症。”
  “我没事,有什么能帮忙的,雅姨您尽管提。”
  和雅奇怪的看着他:“我叫你来,是陪我看茶庄,没什么要紧事啊。”
  收到信的时候,蒙慕远在沃野。心想着和雅从未联系过自己,如此大费周章必定是实在无人可用了。看着和雅镇定自若的态度,不由得让人心里犯糊涂。
  再一细问,其实还真的是请他来护卫的!
  “和骏临走前嘱咐我一定把你找来,说是云苏公子的意思。”
  原来如此,蒙慕了然。这么大的动作,云苏起了主要作用。不想他心细如尘,这般细枝末节都考虑到了,当真是滴水不漏。
  早已过了产茶的季节,遍山的茶树顶着舒展的老叶。毛茸茸的一排一排,粉白的花朵点缀其中。天高云淡,这茶庄的一切,都让人心生宁静。
  灵堂遍布白幡,漆黑的棺椁前点着两盏灯。蒙慕披着外袍靠在门边,下意识的摩挲肩膀上浅浅的云纹。故人去了,他的衣衫还给自己保暖。
  “雅姨,你说等上仙回来后,他能不能答应我给公子守灵?”
  和雅不高兴的嗔怪一声,道:“这话多丧气啊?你还这么年轻,守的哪门子灵?主人一定不会同意的。就是公子……”她的声音弱了下去,低低道:“公子最是个闲不住的,他肯定急忙就要转世。陵墓里头,不过是具尸身,你守也是白守。”
  话虽这样说,她手里的掸子一刻也没放下过,固执的保持着自小带大的公子棺椁的洁净。
  “转世?”蒙慕眼前猛的一亮。
  道静是有来世的,他是可以转世!蒙慕从来没想过,现在这么一想,那岂非是等同于道静还活着?就不知,是哪家幸运的爹娘能够诞育仙灵?
  他的心里安定了不少,头一次走进门,给灯盏里添上油。
  看着他一时忧虑,一时释然的神情,和雅轻叹一声:“好好的人出去,却是这样给抬着回来,就连最后一面也……”
  蒙慕鼻尖一酸,当着和雅的面硬生生把眼泪忍了回去。
  哭有什么用?若是能让道静活过来,就是哭死也值当。
  看着低头拭泪的和雅,他心里反复的劝说自己要坚强些。却不知怎的,脚下好似没了根基,轻飘飘的踩不到实处。
  神思恍惚间,脚下一时不稳,他踉跄了两步扑到棺椁上,结结实实的撞了一下子。
  棺椁纹丝不动,倒把和雅惊的忘记了哭泣。
  “磕到哪儿了?给我看看,疼不疼?”
  “别,别动!”蒙慕就着半跪的姿势,把两手都贴到棺椁上。呼神游思,瞬间探到了棺椁内的情形。蒙慕愣住了,平直的眉,薄削的唇,尖尖的下巴,无论怎么变换样式永远是一袭蓝色的衣袍……
  死气沉沉,明明是他的样貌,却没有半点熟悉的气息。他死了,是已经死了。即便魂魄已经离身,但这副身躯还是他的。
  不该这样陌生!
  “这不是道静!”
  和雅还以为他有什么发现,听了这句惊呼,反而又落了泪。
  “你这孩子怕是伤心坏了。云苏公子亲自背回来的,又是我们亲自收殓的他,还能认错不成?”
  蒙慕眼睛瞪的老大,出神了半天,才像忽然明白了什么似的。
  “我说真的呢!”
  话音未落,他挣扎着起来就要推棺盖。可手上一用力,发现棺盖居然已经被钉死了!
  他急了,嚷道:“人还没下葬,急着钉棺盖做什么?”
  “没有啊?”和雅也急了,踮起脚仔仔细细查看一圈,惊讶道:“这不可能啊?都等着主人回来呢,谁敢动啊?”
  “我倒是知道有一个人!”蒙慕心里的哀伤瞬间变成了无法控制的愤怒。
  他按下和雅的手,嘱咐她道:“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把他抓回来!”
  金庭空空荡荡,失去了屏障,倒引来了山间野兽在此撒欢。昔日里辉煌的宫城,此刻门庭盈尘遍地黄叶,说不出的寥落。
  蒙慕疾步如风,急匆匆的穿廊过院。熟门熟路的来到了舒苑,一脚就踹开了门!
  里面的人惊得手一抖,一卷竹简跌落在地!
  “你骗我?!”

  ☆、第六十五章 不复相见(三)

  这舒苑中的人正是道静,他此刻与往昔并无半点差别。见了蒙慕,眼中似有流火窜动,刚才那片刻的惊慌全然变成了阴冷的嘲讽。
  “我倒不知几时曾与你许下约定,又何谈欺骗?”
  蒙慕怒不可遏,步步逼近,攥紧了双拳。可他的头脑虽然混乱,却下意识的隐忍着气愤。道静未死,这不过是一场瞒天过海的把戏。本来应该高兴的,可这凉薄的态度却让他高兴不起来。
  “你说你还会回来!”蒙慕咬着牙,艰难的迸出这含血的一字一句:“你可知,我留在沃野的每一天,每时每刻,焦灼、自责,像滚在油锅里煎熬!”
  “呵。”道静抬手理理衣袖,似有意似无意露出了手臂上深长的疤痕。他立在堂中,好整以暇的看着蒙慕,丝毫不为他眼中流露的痛苦所动。
  “回者,返也。”他云淡风轻的一笑,凉凉的道:“我乃是天台山仙君,如今身处金庭,不正是‘回’吗?与你有何相干?”
  原来如此?蒙慕的头脑全乱了,他好似被兜头浇了一桶冷水,哪里还有怒火?只余一份惹人厌弃的心酸。
  “你当真……”他的心里猛烈的揪着,难过的哽住了喉咙,喃喃道:“当真……”平安了吗?
  “我当真从未真心待你!”
  “……?”
  道静就那么定定的看着蒙慕,好看的眉目并不狰狞,甚至面上还带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锋利。
  “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一把刀、一柄剑。能杀人,且忠心。如今的天下,像你这般愚忠之人,怕是不多。不使忠仆尽其才,岂非主人之过?”
  道静薄削的唇角漾起一丝冷笑,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书简,放在案上。回身再看蒙慕,见他独立伶仃颇为可怜,心中忽然升起一丝不忍,语气也和缓了些。
  “算了,当是我欠你的。这金庭之中有什么你能看得上眼的,尽管拿去好了,算是补偿。”
  蒙慕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他的脸上,刚刚还有的一丝幽怨,不知为何突然消弭无踪。他不知是释然,还是自弃,轻声的叹息都带着颤音。
  “昨夜大雨清冷迅疾,雨后初晴,我便该知道是你回来了。”蒙慕错开了目光,好似专心的打量舒苑精致华美的陈设。
  道静以为他是真的在考虑要拿走什么东西,主动让开来,退到了墙角书案后。
  “这么好的地方,比我的王宫是强上百倍,你住着可舒服吗?”
  “自然舒适。”
  “好,很好。”蒙慕倏忽转身,深深的看着道静,许久许久。
  天地不静,门外风声骤紧,似催命一般敲打窗棂。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蒙慕痛苦的皱紧了眉,深吸一口气,才重新睁开眼。
  他一步一步的靠近,那眼中的光芒炽烈,让道静一时恍然。
  或许他以为自己终日活在沉暗幽冥中,为此自怨自艾过,痛苦沉沦过。其实连他自己都没发觉,在过去的很多时间里,他的目光,他的态度曾经是那么真诚且坦荡。
  他也本该有属于自己的家国,也有权选择想要的人生,然而如此朴素的心愿禁不住命运的催打。人生中的最大痛苦,便是求而不得。
  他是痛苦的吧?道静想:自己又何尝不是?
  蒙慕绕过书案走到近前,却还嫌不够近。他贴近了道静,直到呼吸可闻,彼此剧烈的心跳交缠在一起,难分难解。
  “我,失去了利用的价值,是不是?”蒙慕盯着道静的眼,天光之下这剔透的琥珀色眼眸中,迸发杀意。
  道静心里莫名慌张,却同样冷冷的逼视着他,仿佛一定要在气势上盖过对方。
  “不错,涓滴不剩。”
  “很好。”蒙慕抬起左手轻轻的抚上道静的肩,却一把攥住了他的衣领!
  “你想让我从此离开你,哪怕是带着恨,也在所不惜?”
  “此言差矣。”道静好似听到了天底下最大的笑话,轻轻咬着唇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他的手抚上蒙慕的,温凉一如秋水。
  “我这是放你自由,岂非也是你的心愿所在?感恩的话就不必说了,你本为妖,长留此地于我于己都是无益。不如纵情天地间,或可寻得一真心之伴。”
  原来这就是真正的目的,真心话?原来如此。蒙慕的额角青筋迸发,他再也无法忍耐,又或者根本就没必要。
  “你想要补偿?那我便要一样东西吧。”
  道静一喜,扬起了眉梢。可未等他回答,胸口猛然一凉!
  “就要你的命!”
  那曾经温柔脉脉,曾经纵情豪迈,曾经散漫的好似完事不入心的人,已经全然看不见了。此刻的他凶残冷酷,手中赫然一把短刀。
  刀锋没入胸口,蓝色的衣襟上荡起一片深色的云朵。
  道静失去了反抗的力气,也可能他根本不想反抗。他亦牢牢的盯着对方的眼,毫无犹豫,毫无留恋,一把攥住了刀把!用尽全身力气缓缓的把刀插得深些,再深些。
  狂风终于吹开了窗棂,席卷过一室金玉琳琅,吹动珠帘响成绝唱。
  “被你看穿了?也对,终究你是不会同他动手的。”道静,哦不,此刻蒙慕面前的那个人面庞发生了些微的变化,显露出原本的单薄阴柔之态。
  恋君轩!
  他的唇色惨白,却固执的笑着,好似自己已经心满意足。
  蒙慕是心里一安,然而随即而来的是剧烈的疼痛。大喜大悲,莫过于此。
  他放开了手,不想,或许是不敢再看恋君轩一眼。
  “我不信你从一开始就发现了真相,有我代他而活不是很好吗?”恋君轩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拉住蒙慕的衣袖,自己却滑落在地,仍固执的仰起头,看尽他的决绝。
  许是风中夹着沙尘,蒙慕的眼酸涩刺痛,滚滚留下泪来。
  “你只看到了他的刻薄,也就只能学到表面上的寡恩。没有人能代替他,谁也不能……”
  在蒙慕的心里,道静是有些强势,难免霸道。但他的担当他的位置决定了他的果敢与坚强。从始至终,经历多少磨难,心意不改。只怕到最后一刻,仍是无怨无悔的吧?
  恋君轩哪怕是被拆穿了身份,也因刚才骗过了蒙慕的眼,存留着些许的得意。然而蒙慕的回答,让他眼中最后一丝希望的光芒,破灭了。
  “说的对啊。”恋君轩松开了几近无知觉的手,挣扎着抬起头,想把蒙慕的身影清晰的印在脑海中。
  可这又能怎样呢?这又是何必呢?
  突然之间,他好似明白了一些事情。
  其实,原本不必走到今天的。苦苦追求而得不到的,或许本来便是不应该?
  “算了。”恋君轩低低的一叹,就要阖目沉睡。
  可猛然间,他才意识到危险即将到来。
  “你快走,快走。”
  “什么?”蒙慕的心思还沉浸在悲痛中,这舒苑的每一样东西都残留着它们主人的影子,让他不能不伤感。
  恋君轩急急的挣扎着,推了一把蒙慕的靴子。
  “你快走,金庭已是空城,魔界妖主马上就要来了!”
  蒙慕愣住了,纵然穷奇已是丧家之犬,却不至于有如此胆量吧?况且,金庭不是……
  嘶吼的风声提醒了他,金庭失去了保护的屏障。
  他看着恋君轩,或许是人之将死,蒙慕发觉,在自己痛苦于命运苛刻的时候,对待他何尝不是凉薄?他低下身子,轻轻的,也是最后一次的把恋君轩揽在怀中。
  “你,是被魔界逼迫的?”
  “呵呵。”蒙慕心生悔意,恋君轩却不愿意再看他了,自嘲一笑道:“都到这个时候了,孰是孰非还有什么意义?”
  “我……”
  “好了。”恋君轩轻轻的闭目,稍作喘息,从腰间摸出一样东西来。
  枯瘦的手不自然的抖着,五指上尽是鲜血,一滴一滴正如生命了流逝。手掌打开,两枚黛蓝的宝石,染上了刺目的红。
  蒙慕心里一酸,轻轻的攥紧了这只纤细的,往日里掷骰戏鼓,执笔绘繁花的手。
  恋君轩却没有半分留恋之意,手腕一转把紫练青仪按在了蒙慕的手心中,无力的垂下。
  “我那一日去到沃野,是有人告知我这天河之宝的下落。本以为可以将功折罪,不想却遇到了你……”
  他已经奄奄一息,眼中的光芒将要散去,整个人却一扫昔日的温婉之态。原本应该漫长的生命中最后一点时光里,恢复了翩翩天人之姿。
  “是我对不起你,你恨我吧。”
  恋君轩有气无力的摇头,目光涣散望着某处,缓缓道:“你自以为对不起很多人,其实大可不必。我与你相识的这段时间里,明白你心中憾恨。对于蜃族惨剧,对于道静之死,你恨自己却多过于恨害他们之人,只怕终生都难从这悲痛中走出来。其实……”
  大火过境的王宫中,蒙慕用所有的时间去哀悼自己痛失的一切。可他不知道,在那些生不如死的时刻里,有一个人默默的望着他,陪伴他落下每一滴泪。
  “其实道静并非如你想象之中的那样完美。虽然直到他离去的那一刻,对你都是厚待有加。可他终究是仙门中人,在你面前的他只不过是万千面孔其一二。他会登位,会逐渐舍弃自我,全心全意的照拂苍生。一城之主的约束尚且令你感到厌烦,入了仙门当如何?他会容忍你到几时?待到他身不由己的时刻,到那时,只怕你会后悔。后悔自己犯下的错,后悔自己贪慕云门。”
  蒙慕默然,他想辩驳,心里某处却是空空的。
  “当在你心中他的好累积到顶点的时候,他死了,多幸运啊。这样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就永远不会变,他的好处让你怀念,些许的瑕疵更让他无可替代……”
  “你也很好的,只是……”蒙慕一时不忍,按住恋君轩的脉门,就要为他传送法力。
  可猛然间他的手指像被烫到般弹开,蒙慕这一撒手间,才意识到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关心过恋君轩。
  甚至连他真正的名号都不知道。
  “今生是我对不起你,来世……”哪里还有来世呢?自己连许下来生的资格都没有,蒙慕颓然失了声。
  恋君轩轻声一叹,狭长的双目终于合上了。
  “至于我啊,只盼永生永世不复与你相见!”

  ☆、第六十六章 夺剑

  魔界,这真是一个来过一次永远不想再来的地方。然而云苏还是来了,不仅到来,还顺利且隐蔽的带走了一个人。
  又或者,这个人自始至终都在等待这一刻?
  膻庸的神情隐在面具之后,让人看不透他是欢喜还是吃惊。
  赶往天台山的路上,金虹连山截下了这一仙一魔。
  “我有两个消息要告诉你们。”云端之上,金绿霞衣临风而飘。仙风荡涤了魔气,远方沉重棺椁中的身躯变幻了模样。
  云霞迸发万道金光,天风来去间,眼前的人终于回复了本来的面目。
  “多谢师叔。”
  金虹连山倏忽转身,瞧着道静,愣了一下才道:“怎么你们都要改口叫我师叔?难道不知其实我的辈分比玄逸要高出许多吗?”
  道静安然轻笑,郑重施礼道:“德行并不以辈分论,道静是发自内心想叫您一声师叔。”
  “也罢。”金虹连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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