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韵袅袅,又博得一个满堂彩。
余音尚绕梁,戏子却已经下了戏台。余后上台的无论是谁,哪怕是当红的花旦,在那位婀娜的书生面前,都黯然失色。世子失去了看戏的兴趣,吩咐小仆叫来了戏园的老板。一脸肥油的老板媚笑地凑了上来:“世子有何吩咐?”
“刚才那位扮书生的是谁?我想请他去王府表演。”
“爷,这可不是我们的戏子,这位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有这嗜好,凭着自己兴趣来我们这里唱,他不要我们的钱,但是来去都得随他的意”这里的老板什么人没有见过?多少黄金白银经过他的手流出流进的,他自然养成一种识人辨人的功夫。世子根本不是会出入这里的主儿,既然不是来找麻烦的,那就得小心伺候着“他现在在我们里间休息,世子您要是想请他,可得自己和他说,他乐意不乐意我也没有办法勉强的。”
“他叫什么名字?”世子问
“他说姓花,名字叫花满袖。’
花满袖?好艳的名字,这么明显,应该不会是他的真名吧?毕竟唱戏这样辱没门风的事情,还是要隐去自己的真名的。玄靖虽然没有见过这个花满袖,但是他在洛城中的艳名玄靖还是颇有耳闻的。
“忆琴姑娘,你怎么看?”世子回头看看还趴在栏杆上看着已经空荡荡的舞台发呆的忆琴问。
“人间仙乐。”忆琴突然回过神来,笑着说出了四个字的评价。
世子点点头对老板说“走,领我们去会会这个花满袖。”
戏院的后台,一般的优伶都是在一起休息换装,唯独这个花满袖有一间独自的小屋,老板领着众人才走到门口,就听到里面的嘈杂声。
一群富少富贾已经打作一团。花满袖一个人远远地坐在角落里,披着一件大红的长袍,端着一只官窑的茶杯看着闹成一团的人悠然地品茶。
“老板,怎么回事?”世子吃惊地问。那老板却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自他上台后,哪天这后台不是闹成这样啊?”
“发生了什么事?”
“自然都是来请花公子到自己家里去唱的了。”老板正说着,角落里的花满袖似乎听见了,抬眼对众人懒洋洋地一笑,低下头继续品茶。他已经洗去了彩妆,露出本来的面容。这容貌让见过无数宫媛妃子的世子都大吃一惊。
长发如墨流水一样披散全身,仅仅在脑后用一只玉簪固定。眉毛细长旖旎,鼻梁高挺立体,嘴唇薄而妩媚,即使不笑的时候嘴角也是微微向上弯起。他很高,线条挺拔如竹,肩膀宽阔得恰到好处,背影看上去明明非常阳刚英俊的身形,却有一双丹凤眼,眼角微微上挑,双眸闪着水晶一样的莹光,显得天真又邪气。
他不笑的时候有一种内敛而深邃的气度,隐隐约约还有一股淡淡的霸气充斥其间,但是他经常笑,他的笑容很艳,灿烂若桃李,即使是见过无数佳丽美人的世子也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是一个女人,连自己也会被他的容貌所吸引。
太漂亮了,漂亮到不祥。完全不同于世子的另一种风华,甚至能够盖过所有人的光芒。那是,倾国倾城。
一个公子已经挣扎到花满袖的面前,上气不接下去的说:
“花,花满袖,我可是太守的儿子,我出五百两,你跟我走!”
其他的人都停下来,被那个巨大的数目吓了一跳,花五百两仅仅只是为了请人去自己家里唱一曲,也真可算京城的首件风流事了。
花满袖却只是慢慢放下茶杯,一边看着自己修长光洁的手指一边漫不经心地说:
“你是谁不重要,你能出多少钱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慢慢起身,走到那位公子的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巴,对着惊愕万分没有回过神来的公子吹了一口气,艳艳地笑了笑“我的心情。”
“老子给钱了,管你心情不心情!”太守的公子终于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他,他竟然被一个戏子给调戏了!传出去他颜面何存!恼羞成怒之下,他伸手一记耳光就要甩上去。
但是他的手被另一只手抓住了,一只苍白而略显得有些消瘦的手。公子回头正欲骂去,却见抓住自己的人竟是南阳王府的世子,他忍了又忍还是是把那句骂人的话给咽了下去。
花满袖只是微微挑起眼角瞟了路见不平世子一眼,而后视线在在忆琴的身上微微做了停留。忆琴对这个漂亮的人和气地微笑着,花满袖也含笑点头,然后不再理会周围的人,再次端起茶杯,就在茶杯触到他的嘴唇之前,他突然补充了一句
“太守的儿子,五百两的银子,就敢在这地界上撒野了……金老板。”
肥胖的老板汗流满面地凑过去,一脸谄媚和巴结讨好:
“花公子,您吩咐。”
“替我给太守传句话,就说花某不想和他合作了”说着花满袖对着忆琴和世子笑了笑,拉拉自己的衣襟,雪白的戏袍在拉扯间滑出半个肩膀,如同凝脂的白皙上竟有几瓣桃花一样的嫣红,妖艳而魅惑。
那是……
然后他缓缓拉起戏袍,掩住了肩头的嫣红,淡淡地对后面叫了声:“胭脂”
一位黄衣少女迈着轻快地小步从帷幕后面出来,手上捧着一件深红色的外衫,然后熟练地给花满袖套上。至始至终她都是背对着众人,只给大家留下一个灵活而轻巧的背影。
然后花满袖打了个呵欠,绾了绾散了满肩的长发,步步生莲地朝外面走去,就要离开后台之前,他突然回头向世子暧昧地一笑,柔柔地说
“刚才多谢公子了,如果公子需要我去贵府唱,花某愿意效劳。”
老板忙向花满袖解释这位是南阳王府的世子。
花满袖依旧懒洋洋地笑着,每次他刻意这样笑的时候,总会让人感到有一种如同风中的花蕊一样,潇洒又带着妩媚。一种荧惑人心的妩媚,一种绝艳,一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霸气,妖异得如同西域的曼佗罗花。
“原是世子抬爱,那真是三生有幸了。”花满袖懒懒说,没有一丝惊异和不安,也没有刻意的讨好与谄媚,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一切又似在他预料中一样。
忆琴静静地站在世子身边,淡淡地笑着,似乎没有对花满袖的笑容太过惊讶。
花满袖掺着那个叫胭脂的少女走出去,在经过忆琴的身边的时候,花满袖突然不着痕迹地轻轻朝忆琴的耳朵吹了一口气。
忆琴的耳朵立刻泛起了血红的颜色,但是花满袖低头看时,忆琴仍是一脸灿烂的笑。
“世子是为了王妃的生辰准备吧?”花满袖问。
“正是家慈的生辰就要到了。”
“那么,介意我在府上小住么?”花满袖说着拍拍胭脂的肩膀,胭脂一声不吭地就退下了。
“荣幸之至。”世子看了一眼忆琴,犹豫了一下说。
作者有话要说:好冷啊好冷啊~~~
春来桃花红王府
洛城近年来风平浪静,没有什么惊天的大事,于是鸡毛蒜皮的也就被百姓们当做了平日里茶余饭后的谈资。所以南阳王府世子逛戏楼这件事就风风火火地在洛城里流传开了。
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事情的原貌说是世子请了百花楼的名优去府上给自己唱曲作乐。到了后面就变成了世子和太守之子喜好男色,为了一个男妓在百花楼里大打出手。太守为此还得罪了百花楼背后的主人,不得不提着礼物上门赔罪云云。
慢慢地关于世子上戏楼这件事情传淡了,毕竟年年这个时候世子都要请人到家里给王妃祝寿这件事众所周知,人们嚼舌根的劲头都转移到了那个‘引起了两位大男人纷争’的戏子究竟有多漂亮上。传着传着也就越传越玄乎,又演变成了这个神秘的戏子其实是狐狸精转世,最后这个神秘的戏子被传成了沉鱼落雁羞花闭月的绝色女子。
不管街上现在是怎么流传这个戏子的身份以及长相的,花满袖在南阳王府可谓是过着如鱼得水一样的生活。
世子为了王妃的生辰可谓是费尽了心思,既然人人都说花满袖的唱功举世无双,自然他就大鱼大肉好饭好茶地供着这位爷。
花满袖吃饱喝足无所事事,每天挂着一张艳若桃花的笑脸在王府里招摇过市,不比世子清高疏离,花满袖谈吐风趣来者不拒,引得那些原本心仪世子的丫鬟们纷纷转移了阵地。
南阳王府里有两位郡主,都是小妾姚听荷的女儿,她们和哥哥玄君不同,一个完完全全接受了母亲的影响,任性霸道,清高自我,一个在姐姐的压迫之下唯唯诺诺,时不时的还要梨花带雨。但是再怎么狂放终究还是女人,女人终是喜欢甜言蜜语喜欢阿谀奉承,喜欢花满袖这样绝色妖艳能说会道的男人。
没有两天,两位郡主就被这个面带微笑的男人拿下了。
任性惯了的郡主独占欲旺盛,一心独占花满袖的心思下,第一个敌人就是花满袖的贴身丫鬟胭脂。
一般来说,只有小姐才会带个丫鬟,公子多是带着小厮的。但是这个花满袖特立独行,不管礼教结交了一堆三教九流的人物,自己也常常做些王孙公子不屑为之的事情,带着个丫鬟自然也不在话下。但是这在两位闺门不出的大小姐看来,这个丫鬟胭脂可就与她们心心念念的花公子关系暧昧,是自己未来道路上不可不铲除的小妖精。出于这样的考虑,之前两位连话也不怎么说的郡主也竟然统一了战线。
身为大狐狸精的花公子带来的这位照顾他饮食起居的小妖精胭脂姑娘年芳二八,生的一副好相貌。水汪汪的大眼睛配着一张殷桃小口,不是绝色也有引人垂涎的甜美。花公子随性狷介,胭脂耳熏目染,原本就聪明伶俐的姑娘更是身为下贱,心比天高。
但是胭脂姑娘不是王府里受惯了两位小姐作威作福唯唯诺诺的小丫头,她只有一个主人那就是花满袖,跟了花满袖这么些年了,花满袖在她心里占了什么地位只有她自己清楚,其他的人一律入不了她的眼,管你王爷王妃她尚且不怕,更何况两位年龄和她一般大的郡主?
两位郡主再怎么任性也终究只是没有出过闺门的小姐,女人斗争中惯见的伎俩因为王爷的钟情她们没有机会见识到。而胭脂则是年年月月日日都要和纠缠花满袖的女人作明争暗斗,很快两位郡主纷纷落马。
南阳王府·后花园
绿树繁花之间花满袖抱琴而坐,一身红衣如同没有凝结的血,长发飘散落了一地,在极致的炫黑于嫣红之间,花满袖含笑含情,风姿绝代。这个时候太阳还没有升上中天,否则花满袖绝对不会顶着毁坏自己娇嫩的皮肤的危险出来和郡主们厮混。
不得不说,这样洒脱而带着懒散的男子,全身上下透出一种蛊惑人心的意味,引人深陷引人不可自拔。
大红的衣裳如火,两位飞蛾就这样义无反顾地扑了进去。
花满袖正在为两位郡主弹琴。手指修长,手腕洁白如羊脂玉在琴弦上行云流水,琴声铮然悦耳,如同碎琼乱玉一般,轻轻然散落了一地,即使是世子,也得承认自己在音乐这方面的造诣远远不如花满袖。
“去,给花公子倒杯茶来。”南阳王府的大郡主玄梅看见胭脂竟然同她们一起在这里一脸陶醉地听花满袖弹琴,心里自然是大大的不愉快,于是想找个借口支开她。
谁知道胭脂理都没有理她,还是柔情似水地望着花满袖。
这下玄梅不但面子上下不来,更是有一种自己的情人被别人肆无忌惮的看去了的感受,于是恶声恶气地说:
“呦,这么不听话的丫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花公子,我看你还是换一个吧,我们府上有的是听话的丫头,你要是看上哪个,随便你带走!”
花满袖听见了转头对玄梅微微一笑,手上的乐曲还是没有停下来。
“公子弹琴的时候从不喝茶”胭脂别过头,冷冷地看了她们一眼道“听琴还弄出这么大的声响,俗人一个。”
玄梅哪里受过这等闲气,立刻拍案而起,指着胭脂的鼻子,话都说不完整:
“你……你……好啊,反了!”
胭脂不甘示弱,把小蛮腰一挺,瞪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回去。
花满袖喜欢美人环绕,但是不喜欢美人吵架,在他看来,那都是焚琴煮鹤大煞风景的事情,于是停下了手上的琴,回头看着只是怒目还没有拍案的小郡主玄兰,勾了勾嘴角,眉眼弯弯,柔声问道:
“你们说这里的丫头我可以随便选一个走,可算数?”
“算,自然算!”玄兰对于姐姐是怕惯了,自然不敢和姐姐明争,难得能和花满袖搭话,恨不得把头都点下来。
花满袖抬手温柔地替玄兰挽起微微松散的鬓角,指着花园的一角说:
“那这几天就让那个丫头伺候我吧……胭脂,你先回百花楼去。”
“公子!”胭脂没有想到自己的公子竟然会赶自己走,于是一脸委屈地看着花满袖,但是她知道花满袖这个人虽然柔情似水但是说一不二,于是只能恶狠狠地瞪着两位郡主,然后把怒火转移到那个接替自己的任务的丫头身上。
那个完全是被无辜地搅进战火的姑娘,就是陪着世子到后花园里来散步的忆琴。
忆琴敏锐地察觉到有一道冷冷的目光在看着自己,于是从世子身边抬头,看见一位一身鹅黄的少女正恨不得把自己生吞活剥了的愤怒眼神。她正疑惑着呢。蓦然又看见花满袖花大公子正含笑施施然地看着自己,温柔甜蜜,于是顿时明白了自己正被无辜地卷入一场纷争。
“花公子”玄靖也有些奇怪为什么花满袖的侍女恶狠狠地看着忆琴,于是出于礼貌,他上前同花满袖打了一个招呼。花满袖和气地起身还礼,而后又施施然地坐下,把琴横放在腿上,继续轻挑琴弦。
“两位郡主不喜欢胭脂,不知道世子能否把这个丫头换来,也省得两位郡主不高兴。”说着单手指了指心有不祥预感的一直向花满袖表现出无辜纯洁和我很弱小,我不适合在你身边生存等等信息的忆琴。忆琴立刻把希望的目光投到了世子的身上,她可是来这里看戏的,傻瓜都能够看出来只要是接近花满袖的人都会被卷进去,变成演戏的人,到时候自己还得分心来应付两位娇蛮的郡主和这位狐媚众生的花公子,想想都是一件非常悲催的事情。
世子看了花满袖一眼,又幽幽地看了忆琴一眼,微笑着说:
“只要忆琴自己愿意,玄靖自然同意。”
忆琴饱含怨念地看了世子一眼,又满含怒火地看了花满袖一眼,两个漂亮的男人都是面含笑容神色温柔地回看她,于是忆琴万分委屈地点头道:
“……忆琴愿意……”
花满袖笑了笑说:
“原来姑娘叫忆琴啊,很美的名字呢……忆琴姑娘,以后就麻烦你了。”
忆琴在心里泪流满面,脸上却还要挤出一个凄凉的笑容:
“哪里,忆琴荣幸之至。”
桃花盛开乱纷纷
有些事情,世子可能不知道,翠玉可能不知道,但是忆琴知道。
就像世子洁身自好在洛城里是出了名的,花满袖正好相反,姓花,性子也花,桃花债遍布大江南北,来者不拒大小通吃老少皆宜美丑不论,最喜欢美人绕膝,最骄傲美人为他争风吃醋。但是和世子的专情众人皆知不一样的,是花满袖的风流债除了当事人之外,别人都不知道。这不是他处理得好,而是当事人根本不会也舍不得把他说出去。
世子看了看胭脂,一个很年轻的女孩,一身艳艳的鹅黄。一双大而且水灵的眼睛,波光流动,鼻子小巧玲珑,一张讨人喜欢的樱桃小口,眉间还有一颗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