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 第3部分

毗兰婆
玛珂雅从水中醒来。周围有一道道莹蓝的光线，缠绕在她身体四周。她轻叹了一口气，放松身体，任那一道道莹蓝色的光线进入她的身体。

　　当她浮上水面时，水面上只剩下都灵还在。它幽绿的眼睛看着她。

　　“走吧。走开。我不想见你。”

　　都灵迅速地游向丛林深处。

　　一声苍老的叹息响起。“玛珂雅小姐。你不应该对都灵那样。它是守护你的。它守护着这片丛林，守护着这庙宇，守护着我们都灵教和他的教民。"；

　　她转头向岸上看去，幽蓝的眼睛穿过丛林，看着庙宇前的毗兰婆。“也守护着我的贞节，对吗？”

　　毗兰婆婆苍老的面庞冷静犹如石像。“小姐。你又陷入了人世间的欲望中吗？”

　　她冷冷地笑：“婆婆。你忘了莫扎提吗？”

　　“小姐，你的力量早已是我们无法比拟的了。即使在历代圣女教主中，你的力量也是极为强大的。如果你静心潜修教义，可以达到历代教主都无法达到的地方。我不会阻拦你做任何事。我只是提醒你。你，与都灵之间，有一种奇妙的联系。你们注定要互相制衡。你无法脱离它。你的力量，来自于灵蛇丝。都灵也同样。你们一同受洗，一起被神所选中。你们的命运，注定了一起。”

　　“所以，只有等下一朵灵蛇丝绽放，下一个圣女出现，我才可以自由，对吗？”

　　毗兰婆婆没有说话。默默的退回到了庙宇的黑暗中去。

　　她浮着额上的灵蛇丝的印记。那是都灵教的圣女的印记。是她的力量之源，也是她的痛苦之源。

隐痛
Snalie又回到了舒城。在这个城市，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没有都灵教圣女教主身份的牵绊，没有许多她不愿去面对的人事，都灵，毗兰婆婆，胡克，许许多多。在这里，她只是长发舒卷，素面朝天，不漂亮但却美得风情万种的女子，每日里表情淡漠地穿行在城市的人海中，生活平静得如一潭死水。

　　她不再带团。虽然她带的那一个路线，是她们旅行社的招牌路线。可她实在是没有力气了。遇到春森后，她竭力使自己忘了他，不再想起他。可是心里是那麽的累。她开始头痛，失眠。心里再也无法平静。她知道，自己是爱那个男子的。就像爱铁努那样的爱，可以爱得忘了自己。可是知道，自己如果爱哪个人，就应该远离他，不要靠近。

　　Cly看在眼里，知道她和春森一定有些什麽。但她什麽也没有问。做了那末久的朋友，她很了解她。

　　她很感激。Cly是她身边唯一一个朋友了。

　　她现在每天留在旅行社里，帮着处理文件。闲时就一个人静静的看着窗外，看上很久很久。

　　这天，她回到了家中，正准备胡乱地做些饭，却听到门铃响。

　　她去开了门，见到Cly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站在门前，还提了一个蛋糕。她愣了一下。

　　“哎呀，还愣着干什麽？还不快帮我拿东西，我都快累死了。”Cly一如既往的大呼小叫。

　　她接过了她手里的东西。“干吗买这麽多东西？”

　　Cly白了她一眼：“果然，一陷入爱情里，女人就都变白痴。今天是你生日了。”

　　她忽然想起，今天这个日子是她档案上的生日。她笑了笑。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生日是哪一天，当初也只是随手写上去的。她从来也为过过生日的。

　　Cly虽然买了许多东西来给她过生日，可是却一点也不会做饭。最后还是由她做了一大桌饭。做饭是她小时候偷偷学的。但她真的很有做饭的天赋，饭做得很好。她也很爱做饭。那个时候，她常常做给铁努吃。她喜欢看铁努吃她做的东西的样子，心里有许多幸福感和满足感。那个时候，她真的很想嫁给铁努，每天做饭给他吃。可是，这只是一个梦罢了。

　　Cly吃的赞不绝口，还建议和她再开家饭店。她听了，只是笑笑。

　　除了一笑置之，她还能怎样。她只是想做个平凡女子的。嫁给一个爱自己的男人，为他生很多孩子，相夫教子，每天为他做很好吃的反，等待他，她一定会是个很好的妻子。可是，她知道不可能。这些平凡女子唾手可得的幸福，却是她可望不可及的幻想。　

　　她为Cly添满酒：“别喝得太快。很容易醉的。”　

　　Cly望着她：“玛珂雅。我很久都没有这样叫过你了吧。你不喜欢你的这个名字，是吧？你总有太多秘密。还记得在大学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真的是个很不一样的女孩。好神秘，总也看不清楚。好像你的身边，总有一层雾，罩得你不分明。那时，我就知道，你肯定会受男孩子的喜欢。”　

　　她没有说话，只是轻轻地摇着自己手中的酒杯。　

　　“记得以前，看过一部剧集，里面有个我很喜欢的男演员，有一句台词。‘越是不能使人相信的女人，越容易被人爱上。’你就是那种很容易被男人爱上的女人。你不够漂亮，但你真的很美丽。你很性感，但你真的很冷淡，从来不给任何一个男人机会靠近你。你又那末神秘。所以，遇到的，好的男人，都在喜欢你。老实说，我真的很嫉妒你。可我也真的很喜欢你。你从来都没有心机。我还记得，那年，我们去爬山。我被蛇咬了。你居然帮我把毒吸了出来。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无论我怎样嫉妒你，我都无法疏远你了。”　

　　“Cly，我说过，那对我而言，没有什麽。你没有必要老记着。”　

　　“可我没法漠视。还记得吴征吗？“　

　　她自然记得。那个男孩追求过她。那是个很出色的男孩。但依然被她远离。吴征为了靠近她，成为了Cly的男朋友。因为Cly是她唯一的密友。他因为Cly的关系，整个大学四年，常常可以见到她。但她依然没有对他动心。终于，在大学毕业前，吴征对Cly摊牌。那一次，对Cly的打击，真的很大。也因此，差点和她绝交。自那以后，Cly就开始游戏情色。“为什麽又提到他呢？我们说过，忘了他的。”　

　　“我已经忘了他。所以可以提他了。其实，我并不恨他。如果有那末一个男孩为我那样，我会毫不犹豫地选择他，而放弃我们之间的感情。所以，我曾经以为，你是喜欢女孩的。后来，我知道不是。我就一直很想知道，究竟什麽样的男子，才会让你动心。我终于见到了。”　

　　“你是说吴春森。”　

　　“你爱他，对吗？”　

　　“爱又如何？他，不会是我的，爱情。“　

　　“他很好啊。很英俊，很绅士，也很多金。可是他，是有妻子的，是吗？你是爱他的。这次你没有随团回来，我就知道，你一定和他有些什麽。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现在连带团也不带了。我就知道你一定爱他很深。你好不容易遇到了自己的爱情，难道因为他有妻子就要放弃？你知不知道，遇到爱情，是多麽不容易，为什麽要放弃呢？”　

　　“我说过，我不会有爱情。好了，你不要再喝了。我们也不要再提那些男人了。吴征也好，吴春森也罢。我现在去洗完。你千万不要喝了。”她起身收拾了碗盘，去了厨房洗碗。　

　　等她洗完碗出来，Cly已经喝得熏熏的，软倒了在客厅的沙发上。她一看那瓶红酒，已经被Cly喝的七七八八了。　

　　Cly靠在她的身上，胡乱地说些醉话。　

　　她带笑地听着，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Snalie；你知道吗？我又爱上了一个男人。是爱。真的爱。呵呵；我又恋爱了耶。还记得吗，命书上说，我会有桃花劫。”　

　　她拍了拍Cly的头：“好了，什莫乱七八糟的命书，不要去想它了，好吗？你该好好睡上一觉。”她的手指轻轻掠上Cly的额头。　

　　Cly笑了一笑，便在她手指吐出的密力下沉沉睡去。还听得她在嘟嘟囔囔地说：“你，也会有的。桃花……”　

　　她淡淡笑了笑，谁会知道，她是一个秘密宗教的圣女教主，又有谁会知道，她的命运早已被禁锢。她为Cly盖上了毯子，起身走到了阳台上，望着窗外的圆月。　

　　纵使她驱逐了莫扎提，使得都灵教四散，不复强盛，可她依然无法彻底摆脱那种在她身体里的，那朵灵蛇丝，那种种禁锢，种种宿命。　

　　到了今天，即是她将教中的密法加持休息到了极高的境界，又能如何？铁努无法复生，她也无法再去爱上任何一个男子。　

　　吴春森，注定是她心里的隐痛了，是她不能碰触的，爱。

雨天
旅游回来后，与T公司搁置的谈判有了转机，忙了这几日，总算基本结束，他也暂时可以稍稍闲下来。　

　　这些日子，他真的太累。工作上，还有生活。他一直在逃避与妻子的夫妻生活。他无法接受自己每天都把妻子当作玛珂雅而与她做爱。那让他有负罪感。妻子只当他是工作上太累，也并未多想。而他也只好暂时，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以期忘掉玛珂雅。　

　　从会议室出来，他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躺在椅子上歇息一下。会有一个小时，没有工作。　

　　他闭目小憩了一下，然后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书来看，却正是那本介绍玛珂雅她们旅行社的杂志。这本杂志是他与以前同学聊天时同学推荐给他的。他看到了书中那些庙宇和树林，因此选择了玛珂雅的旅行社去旅行，在逃避与T公司的商务纠缠时，也正好去看到了他想看到的庙宇和树林。也因此，认识了玛珂雅。他合上杂志，却不想一朵花掉出来。他拾起来一看，却是一朵风干了的白色花朵。　

　　白烈。他认了出来。是玛珂亚在树林中拾起的那朵。她送了给他。他回来后，便随手夹在了杂志里。　

　　他看了看表，离签约还有一会儿，便走出了大厦。　

　　他信步走在街上的人群中，随波逐流，没有方向地随便走着。或许，真的如玛珂雅说的那样，商界，并不是一个适合他的世界。他宁愿做一个简单的工程师，或者像他以前想的那样，去做古建筑的研究，而不是在商场上尔虞我诈，看尽人心的险恶与人性的卑劣之处。他真的觉很累了。　

　　阴霾的天渐渐的飘起了细雨。　

　　他随着人群向天桥走去。走到了天桥下，他一抬头，却看见玛珂雅。　

　　玛珂雅一身幽蓝色的衣裙，撑着淡蓝色的伞，站在天桥向下的阶梯口处。她的脸在伞下显得忧伤而朦胧，一如她裙上染着的苍白色的花朵。她也正看着他。她眼中的忧伤轻轻越过人群，停留在他的脸上，氤氲成了一江水雾。　

　　他微微一笑，走到了她的身边。　

　　她举起了伞，为他遮去雨水。　

　　他看着伞下的她。她的脸在伞下显得清澈而美丽，却有着遮不去的伤感。　

　　两个人一起走上了天桥。　

　　“还好吗？”　

　　“还好。你呢？你看起来很累。”　

　　“我，也还好。工作忙了些而已。你看起来不开心。是在难过吗？为什麽？”　

　　“我刚刚在看电影。看了一段，忽然不想看了。”　

　　“因为片子很烂吗？”　

　　她摇摇头：“片子很好。《春逝》，一部韩国的电影，柳智泰与李英爱主演的。他们的爱情，开始时好美。我很羡慕。我是不能拥有那末美好的爱情的。我也不会有那末好的一个男人。一个我爱的男人。那是我不能有的。所以，我真的好希望，他们可以幸福。但我知道，他们会分开。我看着那个温软的好男人，一点一点沉到爱情里。我知道他要受伤。心忽然就痛了起来。痛得那末厉害。”　

　　他看着她。她的眼里渐渐有了泪光。　

　　“我想起预告片里，他在问，‘爱情，怎末会变得这麽快？’。所以，我不忍再看下去，看他受伤，看他心碎。”　

　　“那只是电影而已。”　

　　“是啊，那只是电影而已。只是个故事罢了。”她回头看着他，“你，要幸福。”　

　　他惊讶地看着她。　

　　她已回转了头。　

　　他想要说些什麽。这时，他的手机响了。　

　　“对不起。我接一个电话。”他走到了桥的另一边。　

　　电话是秘书打来的。提醒他半小时后的签约。　

　　接完电话，回过身，她已不在。　

　　只剩下空空荡荡的冷风和千丝万缕的细雨。还有，她的伞，挂在桥的栏杆上。

　　
　　Snalie远远地看着天桥上的春森。看他终于一个人撑了伞独自下了天桥，然后慢慢消融在了茫茫的人海之中。　

　　她的眼泪，没有落出眼眶。她默运灵力，都灵教的六乘加持密法的作用之下，眼泪自她的眼中化作了水雾，散在了漫天的烟雨之中。　

　　她，不可以流泪。　

　　转身，决绝地离去。　

　　满天的细雨，不及落到她的身上，便化作了细细的水雾弥散。　

　　无爱无欲无憎无求，便可以以灵蛇丝的灵力修离情法道，习都灵玄极加持密法，终可以驭尽三届五行万物，达至圆满至境。　

　　她冷笑，纵使修到那一步又如何，还不是寂寞万年？　

　　这条路，从来都不是她自己选的。只是，她逃不掉。

放纵
吴春森回到了公司。签完约，他推脱掉了与对方的应酬。　

　　回到办公室，却看到妻子在里面等他。妻子含笑看着他：“签完约了吗？”　

　　他点点头。　

　　妻子接过他的外衣，挂在衣架上。“你这次做得很好。父亲在夸你。”　

　　“岳父又帮了不少忙，我知道。改天我们去看他。”　

　　妻子温柔地看着他：“森。你很累，对吗？可今晚还要与杨总他们去吃饭。父亲觉得，你不应该再回避这些应酬。我们现在已经独立开了公司，要独当一面的去应酬各方面的关系。父亲已经老了，不能老替你出面，去替你应酬。”　

　　他看着妻子：“可是我已经推了。”　

　　“我已经应了下来。好了，森。今晚不会有很多人，也不会很杂。还有一些我的同学。就在蓝CLUB，8点钟。我们现在回家，准备一下。”　

　　他看着妻子婉约的脸庞，说不出话。沉默了一会儿，他起身走了出去。　

　　妻子在他身后，冷静地看着他，去取下了他的外套，然后走了出去。她很有把握，春森一定会去的。他不会让自己难堪的。她有把握，会让春森一步一步完全适应这个圈子的。　

　　她的唇边浮出自信的微笑，她太了解他了。　

　　
　　Snalie回到了家中，却接到了Cly的电话，说要介绍帅哥给她认识。她纠缠不过，便答应了她。　

　　她化了一个精致的妆，换上了一套艳红的长裙，愈发衬得她肤明肌艳。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冷艳的眼，桃红的眼影，却对映出了一种勾魂夺魄的美。纤瘦高挑的身体，在裙子的勾勒下，更是动人。她笑了笑，转身走了出去。　

　　既然无法得到爱情，便放弃爱情。她是那条蛇，因为杜绝了情爱，反而可以烟视媚行，去诱惑这世间的男女，去使欲望蒸腾。那些情爱的云雨，任她翻覆，颠倒，掌控。她是那高高在上的掌握一切的神。　

　　她的心，在这一刻，忽然冷如坚冰。　

　　那些经文，如流水一样，在她的身体里流过。　

　　她的眼睛，有一瞬光芒闪过，幽蓝如星。　

　　额头上，那朵灵蛇丝的印记，隐隐浮现。　

　　
　　她一袭红衣，袅袅婷婷顾盼生辉风情万种地走进了蓝CLUB。　

　　在她走入门口的那一霎那，整个大厅为她屏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