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在开玩笑。”贝耳朵勉强挤出一个乐观的笑容,试图调和尴尬的气氛。
“你非要这么认为的话。”他说,“我们就在这里过夜好了。”
“……”
今夜无月,却胜在有星。小巧璀璨的星子一颗又一颗地落在对面男人的眼眸,清辉的边缘被镀上了一层柔亮的光,令他原本就好看到不行的眼睛此刻宛若稀有的艺术品一般,近在眼前,耀眼得不敢直视。
贝耳朵低下头,轻轻呼出一口气,有些懊恼,那简单的四个字都到了嘴边,怎么就吐不出来呢?
“我喜欢你”对他来说,只是假情侣之间的台词,对她来说,却是真实的。
相比胆怯,心虚等情绪而言,把珍藏在内心的这句话借这样的情况下说出口,更多的是一种不舍。
“看来你很纠结。”叶抒微观察她的每一个肢体语言,“这四个字的难度就这么高?”
贝耳朵鼓足勇气抬头,对视他的眼睛,此刻她比八岁时第一次登台表演,面对严格的评委团和漫不经心的上百名嘉宾都要紧张:“抒微,我……”
“我喜欢你。”他轻易帮她补充完整。
贝耳朵脑海一片空白,心脏像是被一只有形的手轻轻地一扯。
“你重复一遍我说的就行了。”
她慢慢看出了他眼里的变化,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不加掩饰地在她面前流露出他的情绪化。
他对她很失望,不再强求。
“我喜欢你。”贝耳朵机械般地重复。
叶抒微敷衍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随手拿起刚合上的饼干盒到桌上,再次打开:“算了,看来你还是对吃东西比较感兴趣。你还想吃什么?”
……他对她已经完全失望了吗?
“我现在不饿。”贝耳朵心情复杂。
“多少吃一点。”叶抒微拿起一块翡翠绿的点心,喂到她嘴边,“张开。”
贝耳朵咬了一小口,摇了摇头:“我真的吃不下了。”
叶抒微收回手,不避嫌地继续吃完被她咬过一口的点心。
看来他真的对她失望了。人在失望之下会做出一些和平常行径反差较大的事情,譬如向来讲卫生,有轻度洁癖的他竟然忽略了那块点心上有她的口水。
贝耳朵默默地想下去。
他 为了保证第二个宣传片的顺利拍摄,大费周章地安排今晚的约会,花不少钱包下这艘夜船,请来经验丰富,寡言沉闷,目不斜视的老船工在外稳稳地划桨,定制了夜 游的船线,还准备了可口的点心,香喷喷的杏仁茶,温暖的大号毛衫……到了关键时候,她却连一句情侣间的必备台词都说不出。
她不免在心里谴责自己,偷看了他一眼。
对面的他无所事事地拿起第二块点心品尝,淡漠的脸色摆明了对她这块“朽木”的直接放弃。
“抒微,我喜欢你。”贝耳朵突然重振精神,吐字清晰圆润,“我喜欢你,很喜欢你,非常地喜欢你。”
她动人的声音如同一颗颗玻璃珠掉入清莹见底的玉盘,,缓缓落在某人耳畔。
待看见他的目光又落回她脸上,带着和平日一样有些琢磨不透的深究,她依旧保持嘴角的微笑,心里想的是:只有老天知道我说的字字属真。
“非常喜欢是有多喜欢?”叶抒微压低声音,沉着回应她的表白。
“就是和你在一起会很开心,和你分开会觉得不舍得,一天不见面就会想念。”
“哦?你对我已经到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程度了?”
“……嗯,是的。”反正他不知道她的话是真的。
叶抒微伸手,循着她的长袖一点点地上行,很快找到她的手,摊开手掌覆盖其上:“以前有没有对别的男人产生过这样的感情?”
“没有。”这是实话。
“所以,只是专对我?我是你第一个分开就会舍不得的男人?”
“……嗯。”他入戏会不会太快,太彻底了?
“以后也只是对我这样?”
他的声音温柔起来真的是分分钟秒人的节奏,在这两人独处的小船舱,有垂挂下来的风灯浪漫摇曳,又有杏仁茶的甜味慢慢回绕,舱内温度逐渐回暖,甚至很高。
“嗯。”贝耳朵继续。
“不错,忠诚是我们之间最基本的一条,此生,我们只会拥有彼此。”他的手掌盖在她的手上,认真合拢,“在这个基础上,才能谈其他的。”
她已经被他的演技迷得神魂颠倒……
“那你究竟喜欢我什么?”他一手握着她的手,另一手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清茶,“具体说一下。”
“很多,性格,才华,长相,身高,手指,声音,还有各种细节。”
“如此说来,你迷恋我的全部?”他的眼眸漾开和夏日湖水一样的温柔。
“……咳咳,轮到你说了。”
“让我想想。”他看着她,“单看你的眼睛,鼻子或者唇,都说不出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合并成一张脸后,却有一种独特的可爱和迷人,除了外表,你的其他也是一样,单独拎出某个特质不会令人有特别的惊喜,但组成一个人之后,自然而然地给我深刻的感觉。”
“可是,我喜欢你的全部,而你的意思是……不敢直视我的部分?”贝耳朵明显会错了重点,开始纠结他的话。
叶抒微闻言,腾出一手,手指按在她的额头,然后沿着她的眉心下走,指端划过她的鼻梁,掠过她的鼻尖,跳过她的人中,落在她柔软的唇上:“我怎么不敢直视了?”
顿时有一股电流击中她的中枢神经,她整个人都软了一软。
他的魔指在她唇上抚摸,流连许久,几乎染红了她的唇才罢休,继续下行,双指来到她的脖颈,目光随着手指,带着独享的含义一起行动,直到她身上那件他的毛衫V字领口,他终于停下。
贝耳朵垂眸,看见他修长,漂亮的手指轻按在靠近她胸骨的位置,却意外地令她的胸骨隐隐作疼。
再往下一点就是危险地带。
他已收手。
果然,他是君子,不会趁这样的演习占她的便宜。
“你的耳朵很红。”他收回手的同时虚点了一下她的两只耳朵。
“是吗?”她万分尴尬,刚才两人一起沉浸情景,似乎真假难辨了,有一瞬,她觉得他那些不合规矩的动手动脚是合情合理的。
“我有点好奇,你的其他部位现在也像两只耳朵这么红吗?”
贝耳朵无法再装作若无其事地被他调戏了,即使他表现得一本正经,堂堂正正,完全没有可以揩油的意思,但某些语言本身就带有一种杀伤力。
“暂停。”她打断,“我需要休息一下。”
“可以。”他应允。
因为袖子太长,她没法把自己的手探出来,想扇扇脸庞的热意都不行。
木桌子本就很小,他又突然伸长了腿,让她的腿难以搁放。
比起刚才演习时的脸热心跳,结束后更是尴尬的局促不安,她坐在原位皱了皱眉,有些用力地甩了甩袖子。
“需要帮忙吗?”叶抒微问。
“我们换个位置吧。”她只想走动一下。
“我来。”他说着起身,弯腰挪开了挡着他们中间的木桌,留给她一块空隙。
贝耳朵刚站起来,听到他靠近的一句话“小心别摔着”,她思绪一停,一个踉跄,就跟着摇晃的船往左,幸好叶抒微伸手拉住了她的一条袖子。
船又突地往右摆,贝耳朵整个人倒向叶抒微。
船再次往左摆,船舱外的老船工纳闷地睁开瞌睡的眼睛,叹息道:“起风了?”
里头的贝耳朵为保持重心,整个人已经死死贴在叶抒微怀里。
他的怀抱很宽敞,很温暖。
等船逐渐平稳下来,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有些气急,试图对上某人高不可攀的眼睛。
叶抒微双手轻按在她的后腰的凹陷,看着她晕染开浅浅玫瑰色的脸蛋,鼻尖嗅到她呼吸里的杏仁茶甜味,再联想到刚才自己手指按在她肌肤上,感受到那比想象中还要柔软如羽的触感……全身血液急骤往某个部位聚集。
“抒微,抒……微?”她觉得他低下来的眼神不仅怪异,还很矛盾,就像是一波清泉点燃了一簇火。
她最后一个字还未落下,他环在她腰上的手骤然一紧,她整个人前倾。
“你怎么了?”她本能地问,声音和平常一样没有防备,对他信任有加。
他黑眸压抑,手上的动作一顿,克制住那想带她无限地贴近自己着火的源泉的念头。
风越来越大,撞破深蓝色幕帘而入,多少冲散了他某处的热血淤结。
他微微闭了闭眼,低下头,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那柔软,清凉的触感和温度虽然远远不够,但暂且可以给他一点甜头……
贝耳朵完全没了反应,任由他和她额抵额,长睫毛几乎刷在她脸上。
如此近依恋,足以让她感受到他呼吸的滚烫。
他似乎变得很不正常。
“别动。”他声音沙哑,唇飞速地,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脸颊,“我先出去处理一下。”
他说完松开她的腰,独自转身出了船舱,留下不知其意的贝耳朵。
当叶抒微站在船舱外,对风冷静时,划桨的老船工打了个哈欠,不由地喵了他一眼,这一眼就喵到了令人不齿的重点,老脸有些发红,别扭转过头去,语气带着对世风日下的愤慨:“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一个个都那么冲动,喝吃了火药一样。”
过了好一会,叶抒微转头:“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
老船工没好气地瞪他:“我说你要不要跳下水去冷静一下。”
“我也想下去游两圈,但没带泳裤,算了。”叶抒微回身,走进船舱。
看 着蓝色幕帘诡异地落下,老船工的心咯噔一下,暗道,人不可貌相,仪表堂堂不代表行径光明磊落,这人大晚上包了船,把船舱装扮得那么花里胡哨,原来是真没安 好心,里头的小姑娘才多大啊,乍看长相还有点像自家外孙女,亲切又可爱,要是有什么危险千万要出声,我虽然这把年纪,但也绝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样想着,好心的老船工摸出了口袋里的老年人手机,随时准备报警。
下一秒,蓝色幕帘被撩起。
老船工忧心忡忡的眼睛对上叶抒微波澜不惊的眼睛。
“放心,她是我女朋友。”叶抒微认真地说,“有我在的地方她不会发生危险。”
仅一秒后,幕帘再次挂下。
……
作者有话要说:
事实是,月黑风高,在某人身边才是最危险……
这章的重点不用总结了,在抒微的安排下,耳朵已经对他表白了,两人互诉衷情后,抒微当然不忘动手……满满都是揩油。
这张背景是,抒微优雅地拿起刀叉,准备开吃,耳朵已经在碗里了……
☆、第25章
????贝耳朵见叶抒微莫名其妙地出了船舱,回来后又默默无语地喝茶,忍不住问:“你刚才去外面做什么了?”
“这里太闷了,我出去透了透气。
他回答。
“可外面不是正起风吗?”她狐疑。
“是吗?没注意。”
“……”
叶抒微推开杯子,再次凝视对面的人,把话题带回正事上:“我们刚才进行到哪了?”
“互相表白的环节。”
“嗯,下面我们练习一下情侣之间的家常话。”
“譬如?”
“我父亲每次说累了,我母亲都会走过去面带微笑地说,闭上眼睛,我帮你捶腿。”
“还有呢?”
“我父亲生日之前,我母亲都会问他想要什么礼物,他会说,我只想要你多在身边陪我读书。”
“嗯,还有呢?”
“我母亲为了维持身形每天晚上只吃水果,我父亲看不过去,会小声抱怨,我不想每天都搂着一把骨头睡觉。”
“听起来他们真的很恩爱。”
“对,他很粘她。”
“你爸爸粘你妈妈?”
“嗯。”
遗传基因是强大的,孩子在性格上自然而然地会随父母的一半,加上常年共同生活,某些习惯和细节的潜移默化,会让孩子在情感上的悟性和选择和父母很像。
这么看来,叶抒微婚后也会很粘夫人?
贝耳朵暗想,这样一个一米九零的男人,粘起人来不知是怎么个样子,貌似画面很美不敢想象。
“你在想什么?”他问。
“我在想,你爸爸大你妈妈那么多,又喜欢粘她,你妈妈会不会觉得有点辛苦?”
“怎么会?她是他太太,爱他敬他,自然很乐意把时间都分给他。”
“你这么说就有点大男子主义了,好像女人天生就是从属地位,为男人服务是天经地义一样。”
看出贝耳朵会错了意,开始幼稚地较真起来,叶抒微心下了然。
他故作思考后纠正道:“我指的是双方,没有主从之分。只有感情深厚,一天都舍不得分开的男女才会选择走入婚姻,既然如此,婚后彼此束缚,把自己的时间和秘密都分享给对方也是心甘情愿的,难道不是?”
“你这么说也有道理。”贝耳朵缓缓点头,“他们之间的那份束缚的确应该是甜蜜的。”
头上的风灯慢悠悠地摇曳,暖黄色的灯光温柔地笼罩在她头顶,她安静平缓地眨了眨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柔软的细绒一样,拂过对面人的视线,他目光下移,停留在她白皙的颈上。
就在刚才,他亲手和那里碰触,触及之处比他抚摸过的最轻柔的动物羽翼都要柔软。
对动物的羽翼,他是热衷,专注,有兴趣,对她的肌肤,他是留恋不舍,还带有珍视。
贝耳朵抬眸,撞上他深邃的眼睛。
“可以开始了吗?”他不避讳地继续看她。
“嗯,没问题。”
“就从那句我累了,你说帮我捶腿开始。”
……
后面的一个小时,在叶抒微的教导下,贝耳朵对他说尽了平生最不可思议的情话。因为他要求严格,需要她控制语速和节奏,加以不浅淡的感情,看着他的眼睛逐字说出内容,她一一照做的结果是等单独辅导结束,船刚靠岸,她整个人就像是跑了整整两圈一样,精疲力竭。
“好累。”她轻喃,要知道长时间直视他那双有魔力的眼睛和直视高分辨率的显示屏无异,都让人眩晕。
“累?”他递给她一张纸巾,语气听不出情绪,“真是难为你了。”
不过,以后会更累。
……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出船舱,老船工重重的一声咳把贝耳朵的注意力拉到他身上。
“辛苦您了,谢谢。”贝耳朵笑道。
“没事,这是我的本职工作。”老船工一边说一边打量她身上那件巨大的毛衫,不由怀疑,“小姑娘,你怎么穿了一件这么大的衣服,袖子都要拖到地上了。”
“因为我穿的是他的衣服。”贝耳朵指指前面的叶抒微,不好意思地解释。
老船工的脸瞬间一沉,看向叶抒微的目光带着谴责,甚至是鄙薄,从大晚上包船,到把船舱打扮得花里胡哨到准备点心到定制蜿蜒曲折的船线……这个男人心机不轻,看来刚才在船舱里没少占小姑娘便宜,甚至是激动地扯坏了对方的衣服。
越这样想脑海越浮现不忍入目的一面,老船工痛心摇头:“下次改白天来玩吧,晚上出来始终不太安全。”
贝耳朵说:“还好,反正我不是一个人晚上出来玩,还有他在。”
“就算是男女朋友,在关系稳定之前也要注意一点。”老船工提醒了一句。
他做这行快二十年了,就没见过真正的两口子晚上来坐船玩浪漫的,通常都是上了年纪的男人牵着小姑娘来玩,多半,等小姑娘从船舱出来后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