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正是杨彦希的釜底抽薪让她知道,她始终无法翻过心里的那一篇,如果从前的姚韵玲还只是一个疙瘩,时间久了就能抹平,那么徐颖便如同刺在她心里的一根刺,留在那里只会让她寝食难安。恨也恨过了,闹也闹也过,依旧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既然如此,不如放手。
作者有话要说:
☆、情已逝,意难平(1)
杨彦希找了一个合伙人一起开发线上销售,这事他以前也研究过,当时只觉得麻烦,那会一心只想着安稳,想着多腾点时间出来陪纪晓瑜,做起事来难免束手束脚,但这会除了工作他什么都没了,恰巧从前的合伙人意向还在,于是重新燃起这个念头。
他找了财务的几个主管开了个小会,想把自己的股份拿一点出来给合伙人,几个人一起分析了可行性和风险。
会后其他人都走了,唯有杨咏晴留了下来,杨彦希点了根烟,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
杨咏晴拉了张椅子自己坐下,“哥,你还是少抽点吧!”
杨彦希笑笑,弹了弹烟灰,也没理她,“工作都做完了,有空教训起你哥来了?”
杨咏晴瘪了瘪嘴,顿了顿而后才道:“你又要分股份,这个总经理当得名不正言不顺,嫂子股份多,不能让嫂子拿点股份出来吗?”
这话也就自家妹妹才敢说,杨彦希心里已经有些不快,面上仍旧笑着,“她已经不是你嫂子了,以后换个叫法吧!”
杨咏晴料想自己的话对方不爱听,噘着嘴赌气道:“怎么换呀,这么多年,都叫习惯了!”
杨彦希熄了烟,手指随意地敲打着桌子,语气淡淡的,并不亲昵:“习惯了也得改!”
杨咏晴小心翼翼地看着自家大哥,总觉得他跟纪晓瑜离婚后,性格冷漠了不少,跟她也不像以前那么亲近了,虽然对方一直没有歇斯底里的伤心,也没有她最担心害怕的自暴自弃,但看着他像个没事人一样凡事无所谓的态度,比看他伤心难过还叫人难受。她知道他是真爱纪晓瑜,所以他实在不应该是这幅样子。
杨咏晴问他:“不叫嫂子,那叫什么?”
杨彦希笑着瞥了她一眼,“她是你老板,不知道叫什么就叫纪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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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杨彦希约了几个生意上的朋友一起吃饭,喝酒喝到很晚,几个人正在商量这一轮结束了,下一轮去哪里。
这其中的一人是个暴发户,平日里便很爱显摆,最近买了一块价值不菲的名表,想方设法地想要拿出来秀一秀,只见他煞有其事地卷起袖口,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表情,“呀,都10点了!”
旁边有人看出门道,却不点破,只笑话他,“怎么了,刘总?还怕回去晚了没人给你留门呀!”
对方腆着肚子靠在椅子上大笑,“我倒没关系,只是怕耽误了杨总,杨总的妻管严是出了名的,每天10点家里准时查岗!”
杨彦希笑,纪晓瑜一直不喜欢他在外面应酬,为这事两人闹过不少别扭,但工作不能不干,终究还是纪晓瑜妥协了,只要杨彦希提前报备了,只要回去不是太晚,她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而10点是她上床睡觉的时间,挑这个点打电话不过是给他提个醒,他虽不喜欢对方这样疑神疑鬼,但他更怕跟她吵架,只要对方电话来了,他都尽量早点回去。
对方一看杨彦希的表情,便知此传言非虚,越发来了兴致,指着手表开始倒数,“你们看着吧,我说10点就10点,分秒不差,10、9、8、7、6、5、4、3、2、1……”
然而,众人企盼良久,预期的电话铃声却并没有响起,杨彦希知道,这铃声怕是永远也不会响了。今天法院出判决书,对方都没有出面,5年的婚姻,几千个日夜,最后也不过如此,现在他们当真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了,以后只怕见她一面都很难,更别说主动来电关怀了。
那姓刘的有些尴尬,悻悻地收回胳膊,端起酒杯冲着杨彦希,“杨兄弟老婆以前不是最爱查岗,怎么现在不查啦?”
杨彦希笑了笑,拿起酒杯跟对方碰了碰,一口干了,辛辣感穿喉而过,让人一身激灵,脑子清醒了些,半睁着眼看着周围醉醺醺的一圈人,身处浮华却只觉得寂寥,还不如刚刚糊涂的好,一边回了句:“出国玩去了。”
对方哈哈大笑,“那难怪!”一边笑一边搭着杨彦希的肩膀,不怀好意的问一句:“难得弟妹不在家,今天我们哥几个好好开心一下?”
杨彦希当然知道对方说的开心是什么意思,这些做销售做业务出身的小老板们从来不是什么好货色,也怨不得纪晓瑜从前总是抱怨,他虽口口声声瞧不上这些,可常在河边站哪有不湿鞋,对方的担心不无道理。
杨彦希心里这么想着,面上眉头都不皱,笑着回一句,“算了,明天一早还要出差,下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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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彦希喝得有点多,歪歪斜斜地跟着服务生去前台结账,迷迷糊糊听到有人叫了一句:“老大?”
他没指望是叫他的,只是本能地回头,竟是许久未见的徐颖。
杨彦希怔了怔,转身的幅度有些大,险些要倒,徐颖几个箭步上来扶住他,闻见扑面而来的酒味,不禁皱了皱眉,“老大,你怎么喝这么多呀?”
杨彦希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几个朋友,高兴!”随口又问一句,“这么晚了,你在这里干什么?”
徐颖一直扶着他,等着前台结账开票,一边道:“公司要来办订货会,我提前来看看场地。”
“你找到新工作了?”
徐颖笑得牵强,“是呀,在一个日化公司做推广。”
“很忙吗?”话刚出口,又有些后悔,这么晚了还在看场地,想必是很忙的,杨彦希有些醉,但脑子还不算糊涂。
徐颖笑笑,“还好吧,刚到一个地方嘛,总要做出点成绩才好立足。”
杨彦希听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徐颖是被迫从公司离职的,杨彦希对她多少有些愧疚,再说两人曾经又是那种关系,虽然对方也说她是完全出于自愿,但辞职的事却是杨彦希提出来的,就算事后他变相给了她一些补偿,说到底还是辜负她了。
帐结好了,杨彦希看了看徐颖,一边问:“你忙好了没?这么晚了,我送你回去吧!”
徐颖笑笑,“不用了,还有地铁,我坐地铁就行了!”
杨彦希讪讪的,想坚持,却没啥立场,他那帮朋友还在外面等他,只得挥手作罢,“那你自己小心,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老大还是你的老大!”他有负于她,心怀愧疚,这话不能说不是出自真心。
徐颖点点头,扭头看向别处,那一刻眼里似是含着泪花。
别了徐颖之后,杨彦希歪歪斜斜往外走,脚步依旧不稳,眼见要一头撞在玻璃门上,徐颖见状不得不上前扶住他,“胡师傅没跟你一起来吗?”
“他家里有事,请假了!”
徐颖叹口气,“你这个样子怎么开车,还是我送你吧!”
作者有话要说:
☆、情已逝,意难平(2)
纪晓瑜独自坐在餐厅的角落里,隔着玻璃看着窗外的夜景,手里的茶杯换了几次,她也不喝,只是拿来捂手。也拿不准等了多久,只感觉原本热闹的餐厅渐渐冷清了下来,才察觉时间可能有些晚了,正准备拿出手机给陈茜打电话,却见对方风尘仆仆已经来了。
纪晓瑜一边招呼服务员上菜,一边小声埋怨:“怎么这么晚?人家餐厅都要关门了!”
陈茜脸色不是很好,解释了一句:“刚去医院了!”
“怎么样了?”
陈茜苦笑,“醒了就要死要活,声音洪亮得一层楼都听得见,你说怎么样?”
纪晓瑜瘪瘪嘴,没有出人命,应该算是个好消息,否则陈茜的罪过也就大了,小三逼死了原配,盖上这顶大帽子,她一辈子也别想抬起头来。
两人正说的是吴鹏飞的老婆,这人寻死觅活也不是一次两次了,纪晓瑜一直以为她只是嘴上说说而已,没想到这次竟然动了真格,想来她也知道这次吴鹏飞是来真的,而以前说的那些离开她的话不过是说说而已。
菜很快上来了,陈茜似乎是饿急了,随便夹了一筷子一股脑往嘴里塞,而后才想起来问一句:“你吃了没?”
纪晓瑜没好气地白她一眼,“你说呢?”是陈茜主动提出来要请她吃饭的,结果现在却要她来伺候她。
陈茜自讨没趣,料想这个点了,对方肯定早就吃了,也就不再理她。
纪晓瑜其实还没吃,她是想等着陈茜一起吃的,但空闻了一晚上的油腥味,这会早就没了胃口。
陈茜吃饱了,恢复了一些斗志,便开始询问起纪晓瑜的事情,“判决书下了?”
纪晓瑜点头,“还在律师那里,没去拿!”说这话的表情不喜不忧。
“你真狠,连他最后一面都不见!”陈茜悻悻地道,她是了解纪晓瑜的,得罪了她,是要记仇一辈子的,不由叹口气:“前几天我还看见他了,才一个多月不见,瘦得不成人形!”
纪晓瑜斜瞥了她一眼,那样子似乎在说:我们都成这样了,难不成我还得对他负责不成?
陈茜灰溜溜低了头,这么多年,她习惯了替杨彦希说好话,一时半会还改不过来。正吃着饭,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你说可笑不可笑?吴鹏飞跟他老婆互相厌恶了这么多年都没能离婚,你跟杨彦希两个人以前多么恩爱呀,用刀切都切不开,现在倒先离了!”
纪晓瑜喝了口水,凉得塞牙,听了这话吞也不是吐也不是,半晌才缓过神来,沉声道:“别说恩爱不恩爱的话,不爱听!”
气氛一下子有点冷,陈茜见纪晓瑜神色不对,知晓她心里不痛快,只是不想拿出来对人说,想宽慰她几句,却见对方突然笑了一声,开口道:“这会你知道我的好了吧?如果吴鹏飞的老婆也像我这样,你早跟吴鹏飞双宿双飞了!”
陈茜连忙摆手,“算了吧,如果吴鹏飞的老婆也像你这样,我早被虐得渣都不剩了!”
纪晓瑜好气又好笑,“我在你心里就是这么一个形象?”谈笑间,细细观察对方的神色,对方虽然笑着,却难掩眼底的疲惫,纪晓瑜知道她心里辛苦,并不尽像面上表现的那么洒脱,便问:“他们这一时半会怕又是离不了了,你呢,你打算怎么办?”
陈茜愣了愣,随即全身呈脱力状,努力握了握拳,发狠道:“我看吴鹏飞,他坚持我就坚持,他若心软,我也不强求!”
纪晓瑜这才稍稍放心,吴鹏飞是因为陈茜要跟他分手,才下定决心要离婚的,她最怕因为这事,陈茜又继续心软,不明不白跟着吴鹏飞混下去,“她若继续这样要死要活呢,你狠得下心?”
陈茜苦笑,“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人,她不把自己当回事,难道我还把她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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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吃过饭,来到一楼的露天停车场,却见不远处徐颖搀着醉酒的杨彦希,正跟一帮同样醉得东倒西歪的朋友们告别,虽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嘻嘻哈哈的样子,好不快活。
纪晓瑜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了一会,随即冷笑了一声,看向一旁的陈茜,“你刚说什么来着,他不好过?你哪只眼睛看见他不好过了?”
徐颖暗暗翻了个白眼,眯了眯眼,似乎才认出那扶着杨彦希的女人是徐颖,“她不是离职——”说到一半,摇头打住,似是不屑再继续说下去,“得得得,是我眼瞎行了吧,走吧,刚吃的饭,不想吐出来!”
而那头的杨彦希正被一帮友人打趣,“杨总,我说你怎么不愿意跟我们一起找乐,原来另有佳人作伴呀!”
杨彦希也不解释,只是笑,寒暄恭维了几句,随即挥手作别。
杨彦希仍戴着婚戒,在场的谁都不会怀疑杨彦希对纪晓瑜的爱,但他们都很淡然,因为在他们眼里,出轨跟爱不爱的,真的没关系。
徐颖从杨彦希口袋里拿了车钥匙,又将杨彦希扶进副驾驶,而后再自己回去发动车子。
杨彦希一上车便瘫坐在位子上,迷迷糊糊中,似乎从后视镜里看见了纪晓瑜的身影,他吓得浑身一阵冷汗,酒醒了一半,可等他回头去看的时候,却什么也没看到,想来是自己眼花了。他看了看手表,是呀,像她那么自律的人,又怎么会像他一样,这个点了,还在外面闲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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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间最大的冷漠,便是对一个人再不抱期望。
这天,纪晓瑜心血来潮想要削个苹果,她不太会削苹果,以前杨彦希总是笑话她,削苹果像削土豆似的,太过粗糙。她其实是个吹毛求疵的人,却干不得这种细致的活,怪只怪一直娇生惯养习惯了,在家时,万事纪母都会帮她准备好,嫁人又嫁得早,婚后自有杨彦希去张罗。
杨彦希嘴上说她削得难看,其实并不嫌她,批评之后总要加上一句打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以后洗袜子这种粗活交给你,削苹果这种细活交给我,我们这叫做夫妻搭配,干活不累。
纪晓瑜不服气这种分工,说,我可以学,我自己削。
杨彦希笑着将她拥在怀里,接过她手里的苹果和刀,一边道:你还是别学了,用不上,以后我们家的苹果都被我承包了。
这话听了很叫人受用,杨彦希从前对她好,是好到骨子里的,关于这点,纪晓瑜从不曾怀疑。杨彦希对纪晓瑜好,最欢欣的应该是纪家两老,纪母便常对人说,算命的说了,我们晓瑜性子慢,是个不操心的命。
那个时候的两人,并未觉得一生一世有多遥远,天长地久的话,说多少都不会厌,岂知变故来得这么快,他们期许的未来早就在对彼此的期望与失望之中,戛然而止。
五年的婚姻,不是一朝一夕,蕴藏了太多的回忆,只是削个苹果而已,都能引出这么多的事端,纪晓瑜在心里苦笑了一阵,这一恍惚的功夫,刀子便在手上划了一道口子。
这段时间,纪晓瑜时常恍惚,手割伤了,也是过了好半会才感觉到疼,她将受伤的手指含在嘴里,起身去找创口贴,找了一圈也没找到,是呀,搬到这边之后,这种事情一直都是杨彦希在张罗。
熟悉的号码调出来,却再难拨出,血的咸涩在口中弥漫,直到这会,纪晓瑜才真正认识到,她跟杨彦希真的就这么完了。
从今往后的人生里,再没有杨彦希这个人,从前计划好的未来,都将改写。
纪晓瑜昂了昂头,胸口一直堵着,吸了口气,好半天才吐出来,闭眼的时候,感觉眼角有些湿润。
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成这样了呢?纪晓瑜常常会问,却没人给她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情已逝,意难平(3)
纪晓瑜找了个周末,将家里的东西全部重新整理了一遍,把杨彦希的东西一样一样打包好,这种事情没办法交给保姆,保姆分不清哪些东西是她的,哪些是归杨彦希。
一些共同的东西,没办法区别到底应该归属谁,干脆打包封箱,以免以后见了徒增伤感。她做这些的时候,心里并没有太多的挣扎,都这个时候了,再多的留恋亦是毫无意义。
全部打包好之后,天已经擦黑了,她没开灯,蜷缩在沙发上拿出手机给杨彦希发了一条短信:什么时候有空了,过来拿一下你的东西吧。
短信发出之后,又有些好笑,想起以前说的那些老死不相往来的话,多半都是气话,这个时候她发现自己虽然仍然有怨,但其实并不多么恨他,只是心里太过辛酸,不想跟他说话而已。
不知在沙发窝了多久,竟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