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又喝了一会茶,一杯茶水见底,洪拎起茶壶刚要再续,卫用手挡在茶杯口上道,洪兄,今日一见弟心已甚宽慰,弟这边还有些事,就先行告辞了。
洪一听,起身诧异道,卫兄远道而来,怎能这么快就走,理当在此住下,与弟长叙几日才对啊。
卫微一笑,弟确是有要事在身,不得不先行离去,他日再来拜访。说罢,向洪拱了拱手,又扫了天虹法师一眼,转身出门而去。
天虹法师仍然坐在那里,端起茶杯,喝了口茶水。
洪还想说什么,卫已诀绝而行,回过头看了天虹法师一眼,随即追出门去。
在院门口,洪追上卫,拉住卫的手道,卫兄且等一下。随后回到屋中端出两杯水酒。一杯交与卫,一杯擎在手中。卫兄此来,洪未尽宾客之礼,深觉惭愧。此一杯水酒,愿与兄一饮而尽,祝兄此去,一帆风满。
卫听洪说完,点点头,也不答话,将水酒一仰而尽,看了看洪,道了声,保重。转身大步而去。
洪立在门椽,目送着卫的背影,直至消失在林木之中,仍久久凝望着。芷姗从厨房中走出来,看到洪站在院门处,上前问道,洪,你怎么在这里,不去陪卫兄饮茶。
洪回过神来,看看芷姗,你说卫兄此次前来,是不是真有什么事,怎么来去如此匆匆?
来去匆匆?卫兄走了吗?芷姗一脸的疑惑。
洪点点头,没说什么,顾自踱回了客厅。客厅里,天虹法师一杯茶已经喝完,正立在窗前,手里摆弄着那只竹笛。
师兄,想必你并不知道这卫兄和师弟的关系。若不是卫兄,洪恐怕早已命丧白日门密林中了。洪觉得天虹法师对卫似有嫌隙,便把白日门丛林中被卫搭救那一幕详详细细地说与天虹法师听。
天虹法师听洪说完,闭了眼,意味深长地点了点头。你觉不觉得这个卫此番前来,有什么事隐在心里?
洪听天虹法师这么一问,也微蹙眉头道,确是有些异样,但卫兄既然不肯相告,必有为难之处。
天虹法师微微一笑,转过身去,向着窗口,继续摆弄着竹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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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转眼就是三个月。在这三个月的时间里,洪与天虹法师每日研习魔法,天虹法师所授的魔法招式和咒语洪已经能够做到熟记于心。天虹法师还帮助洪和芷姗挨着其宅院另建了三间房子,同样的石头码底,芦苇扎就的蓑顶。更让洪高兴的是,芷姗还怀有了身孕,每每看到芷姗那微微隆起的小腹,洪就有一种即将成为父亲的满足。
这一日,洪与天虹法师坐于牛头山顶,探讨法学要旨。那牛头山因山体在夕阳的影映下酷似牛头而得名。当说到法力的修为与提升时,洪问道,师兄,弟曾听闻这世上有诸多神秘法件散落各地,如果有幸获取即将使自己的法力修为时间缩短几年甚至几十年,不知这一说可否属实?
此说确是属实。天虹法师说着,把目光投向山下的百鸟林,那林中树木繁密,郁郁葱葱,不时有各式鸟雀从树梢掠起。神秘法件中有极少数可谓极品,一经获取,瞬时提升的法力怕是几百年也不止。有多少各路勇士一生都花在苦苦寻觅这些遗失的神秘法件上,甚至不惜为此付出生命。在来到这苍月岛之前,师兄也是曾一度为之神往啊。
师兄可知道,对于我们法师来讲,哪件法件是最为出色的?
恶魔铃铛。
恶魔铃铛?
对,关于它的传闻有多种说法,师兄也不知道应以哪个为信。不过,有一点可以证实的是,恶魔铃铛本身带有一种股邪恶的意念,佩带人的神志会因此受其左右。
那么师兄可知道这个恶魔铃铛现在身在何处?
恶魔铃铛几经辗转到了魔尊的手上,魔尊死后,将恶魔铃铛交与祖玛教主保管,传闻祖玛教主对此神秘法件倍加细心,每日挂于项间。在此之前,恶魔铃铛曾在法玛大陆上出现过两次,每一次对众生都是一场浩劫。劫难过后,恶魔铃铛会像完成使命般从世间蒸发,等待着再次被寻觅,被召唤。
哦。洪在一旁应了一声,便随着天虹法师的目光一道看那山下的林木。看了一会,洪忽然像想起什么了似的问道,师兄,谈起我的身世的时候你曾说在等时机,而那个时机就是实力。如果我从祖玛教主项间摘得这串恶魔铃铛,这个“时机”是不是就成熟了呢?
天虹法师听洪这么一说,急扭过头来定定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太危险了,不要去。
我只是去试试,量力而行。况且久居这荒岛之上,身子骨也闲得痒痒,想去积累些实战经验。
那祖玛神庙可不比死亡山谷,有多少法师为寻恶魔铃铛将生命永远留在那里。实在是太冒险了。
师兄还没告诉我那时的“时机”可否已经成熟?
天虹法师沉思良久,方才回道,应该可以看做是成熟了,不过,还是不要去试的好。
这样就可以了。师兄放心,师弟不是一勇之夫,遇事自会多加权衡,此行一是试探实力,更是积累实战经验。说到这,洪停了一下,不过弟媳芷姗就得烦劳师兄多加照顾了。
师弟,你这是说哪里话,你若出行照顾弟媳师兄自不在话下。只是这一行太过凶险,师兄甚是担心。
洪笑道,师兄放心就是,师弟能则进,不能则退,只是小试而已。
天虹法师叹道,师弟既然话已如此说,师兄也不便再横加阻拦,想你将来也是要在法玛大陆上有一番大作为的,此时正是磨炼身手的时候;毕竟法力的提升与实战经验积累是分不开的。但愿师弟确如所说那样行事,能则进,不能则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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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山上往山下去的小路在夕阳的余辉下灰坨坨地延伸开去,像一条清洗过的猪肠。洪下山的步子很急,脚似乎已经离开了身体在独自飞翔。洪的神经在那一刻亢奋起来,带着初醒的抖擞和兴奋。他仿佛看到一点希望,一个有着星火燎原之势的一点火光。在这片即将可能的燎原之势背后,是一个久远的秘密,一个困扰自己十余年的迷团,在这一刻,突然变得有了条理。
第二十一节 痛失亲人
踩着落日的余辉,洪站在了祖玛神庙门口。
虽然此前和师兄天虹法师说自己这次是量力而行,然而经过了百余里的长途跋涉,再加之自己的身世对自己的长久困惑,真正踏上这祖玛神庙的门阶上,此时的洪是作好了全力以赴、不遗余力的打算的。师兄说过,无数的法师们为了那串铃铛命丧此地,自己是不是也会步他们的后尘呢。洪伫在门口,犹疑着,只一愣神的功夫,记忆就已飘出去很远很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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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玛神庙,盟重省邪恶之源,盟重省内怪兽横行与祖玛教主的淫威作乱不无关系。盟重省的原省府沙巴克城,就是因为不堪屡遭祖玛教主手下的频繁侵扰而迁至如今的盟重土城。那祖玛神庙院围近千米,院内建筑多为尖顶石柱,回廊甚多;园内花草树木均已凋蔽,断壁残垣随处可见。整个院落里空空荡荡,死一般沉寂。然而这只是其外观,祖玛教主和手下均在深达近百米的神庙地下,那里才是他们真正的巢穴。其中的祖玛教主大厅,更是深在这近百米地下的最底层。纵使你有千军万马,也是难以发挥作用。
洪在神庙门口立了一阵,夕阳将最后一抹余辉也带走了,夜便开始悄悄降临。
走吧。洪在心里说了声。燃起松明,拎着偃月,小心翼翼向着神庙内走去。
神庙大厅内徒设四壁,没有任何摆设,大厅正中地面上,有一深入地下的石阶,沿着石阶走下去,阵阵阴风扑面而来,让人不寒而栗。洪在石阶上停了一会儿,稍事稳定一下,高高举起松明,复又向下行走。
终于走完了石阶,来到一个稍显宽阔的层面。这应该是祖玛神庙地下一层吧。洪心里这样想着,举目向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站在一处走廊内,周围均是石壁,地面也是石头码就的,石壁上嵌有油灯,正在一股股地冒着浓重的黑烟。在往天顶看,黑漆漆的,仿佛无底的深渊。此时自己站在走廊的尽头处,身后便是那送自己下来的石阶,也只能往前走了。洪将松明熄灭,揣进背包,借着石壁上油灯的光亮前行。
转过走廊,来到一处类似于大厅的地方,视野也随之开阔起来,一眼望过去,除了几根粗壮的石柱伸向无底的天顶,整个大厅内再没有什么建筑阻隔。大厅内立有一些手持武器的石制怪兽塑像,像是一些图腾。有一些已经有些破损了,露出油漆下的石质本色。还有一些横七竖八的倒在地上,很是狼籍。洪走在大厅正中的石地上,张着耳朵倾听四周的声响,眼睛不停地向四周扫视,周围静悄悄的,洪的脚步更是轻抬慢放,不弄出一点声响。来到大厅的尽头处,又是一处走廊,穿过这道走廊,借着灯光便看到前面不远处有一座拱门,隐约可见向下的石阶。洪看罢,刚想走过去,耳边就听“吱吱”两声响——是从老鼠嘴里发出的声响。不过这声响却很大,不像是一般的家鼠或田鼠发出来的。洪急忙扭头循着声音观瞧。
眼前的这只老鼠让洪吓了一跳。单说这只老鼠的个头就不由得不让人为之吃惊。站起身来比洪还要高半个身子,双眼赤红,尖牙利爪,浑身土灰色的毛发,那毛发却又不是光滑平顺的那种,拉拉杂杂,粗细不等,让人看了极不舒服。大老鼠一面打量着面前的洪,一面慢慢地挪动着身子向洪*近。
洪见此情况连忙顶起魔法盾,在自身周围形成一层保护膜。自己此前对祖玛系怪兽是没有任何了解的,一切都还是小心谨慎为妙。
大老鼠见洪扬了下手,吓得一怔,等它明白了洪是在顶魔法盾后,立即弓身蓄力向洪扑了过来。洪见大老鼠向自己扑来,向旁边一闪身,大老鼠扑空后,再度站起身时与洪的距离就只有一两米了,就势抬起一只前爪向着洪的面门横扫过来。洪向后撤身子时,碰倒了一根灯柱,“咣铛”一声,盛着灯油的铜碗掉落地上,泼洒了一地的灯油,霎时熊熊燃烧起来,腾起浓重的黑烟,熏得洪几乎喘不过气。
大老鼠听得“咣铛”一声响,稍一愣神,洪趁机挥动偃月,一道闪电向着大老鼠面门而去,正好劈在大老鼠的鼻子上,大老鼠疼得捂着鼻子滚到一边,洪连忙从火海旁抽身离开,刚喘了两口气,大老鼠突然从地上跃起,挥动两只前爪只一下就把罩在洪周围的魔法盾撕得粉碎。借魔法盾被撕碎的这一格挡时机,洪将电弧汇聚于手中偃月的刀头之上,向着大老鼠的身子就劈了过去。大老鼠被偃月劈中后,浑身上下出现触电的痉挛。洪忙撤回偃月提在右手,脚上前跟进一步,于左手手掌之上燃起熊熊烈焰,向着大老鼠的心房位置就是一掌。耳边只听得“噗”的一声闷响,大老鼠被这一掌击出去有四五米之远。定在那立了有二三秒的样子,仰身栽倒。在其心房位置的胸脯上,赫然印着一只烧焦了的手掌印迹,不时地腾起一缕烟来。
身后地上的灯油已经烧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一摊黑灰的燃烧痕迹,在其上晃动着一些微弱的蓝色火苗。洪将周身上下再次收拾一番,紧了紧背包。提着偃月,走进那座拱门里。
下了石阶走出没多远,洪就听到一声游丝般的呻吟,那声音很微弱,但在这层寂静的传导下,就显得很是真切。洪停下步子,仔细辨别声源。许久,耳膜里传来一声撕扯布料的声响。这次的声音比照那微弱的呻吟要大许多,洪向着声源处慢慢地*了过去。
那声音是从一尊石制塑像背后发出来的,从塑像向着里面一条走廊的地面上,点点滴滴满是血迹。借着石壁上忽明忽暗的灯光,洪看到有一条腿从塑像背后伸了出来,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旋即又蜷了起来。
谁在那?洪尽量压低声音问。
停了一会儿,塑像后面传出一句话来:你是谁?声音里不无虚弱。
我是。。。 。。。洪顿了一下,我是一名法师。需要帮忙吗?
那边再次停了一会,说道,谢谢你。
洪便走上前去,转过雕像看到在地上侧卧着一名男法师,脸上的表情很是痛苦,在其肩上,背上,共插有三枝箭翎,随着男法师急促的呼吸而微微晃动。
洪看着面前的情况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问道,我该怎样帮你?
帮我把箭拔下来,我已经从腿上拔下两枝了,后面的,用不上力气。说完男法师大口喘气。
好。洪忙将偃月放下,蹲就在男法师身边,慢慢翻过他的身体,手刚一碰箭杆,男法师嘴里便发出一声经过强制压抑的呻吟。
别怕,尽管拔。男法师见洪缩回了伸向箭杆的手,随即说道。
洪不再说什么,再度将手伸过去,看准了箭杆,猛地伸出手用力一拔。男法师的手抠着石头码就的地面,指甲已经现出血来。那箭杆似乎长在了他的身上,楞是没拔下来。
男法师扭过头来,满脸虚汗,嘴唇已经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对着洪颤抖着苍白的嘴唇说道,用尽,全力。
洪的额上也已经被细密的汗珠排满,忙用衣袖擦了擦。男法师见状,复又扭回身去,伏在地上。法这次伸出两只手,握在那箭杆上,死命一拔,自己差点随着惯力栽倒。男法师抠着地面的双手不停地颤抖,身体不由自主地拱起。许久未再出一点声响。
洪将箭杆拿在手里一看,那箭头是带有很长的倒叉的,上面挂着大块的皮肉。忙把箭杆丢在一边,从背包里扯出绷带,替男法师把那箭伤包扎了。然而,伤口太大,围了厚厚一层的绷带,马上就被鲜血渗透。
这样不行,你会失血过多的。得找专门的医生。
医生怎么肯来这里?男法师有气无力地回道。
我背你出去。洪说完就去扶男法师。
男法师抓着洪的手,不行的,来不及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洪急了。
我自己的情况自己还不清楚?男法师虽然声音微弱,却很固执。
洪也不答话,只扯起男法师的胳膊,就往后背上背,又兜起男法师的大腿,起身就往回路走。
等等。男法师在后背上说道。
还等什么?洪一边答话,一边继续赶路。
魔杖,在后面。
魔杖洪是知道的,作为一名法师,在人们心中的形象,多是一身布袍,手持魔杖,吟诵咒语,风云变幻;而不是像自己现在这样,手里拎着一把叫做偃月的长柄刀,不伦不类。魔杖在制作中的选材是极为苛刻的,以千年树妖为基木,一棵千年树妖本身的法力仅能制作一根魔杖。可以制作出魔仗的工匠法玛大陆上多得很,远的不提,就说盟重土城铁匠铺的老板吧,差不多就可以。但是,千年树妖到哪里去寻?那是绝对的可遇不可求,没有半点含乎。就此归纳一下,似乎就可以这样说:工匠常有,而千年树妖不常有。连师父玄明法师甚至天虹法师都没有魔杖在手,这位法师看来不是大有来头就是一个超级幸运儿啊。洪心里寻思着,兜回头,回到那尊塑像旁的阴影处,寻到了那把魔杖。
你这样做是,是徒劳啊,还是,把我放下吧。
你别多说话,保住体内元气。
小兄弟,你心肠真好,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叫洪,你呢?此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