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云老伯父现在身在何处呢？
在白日门。樵夫已经将树枝卸完了，转身看着众人回道。
白日门？阿福在旁边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洪也一脸地困惑，问道，白日门与这毒蛇山村相隔几百里，云老伯父那么大年纪离开家中去那里做什么？
樵夫长出了口气，在沃玛森林与白日门的边境处看护设施。
听了这话，洪的记忆飞速旋转起来，那个守在沃玛森林与白日门边界鹿砦处的佝偻的老者再一次浮现眼前。想到这，洪忙问道，令尊是不是背有些微驼？
是啊，你见过家父？樵夫也诧异道。
阿福在一旁先回道，这么说来，我也是见过云老伯父的。
樵夫听了，面露惊喜，转向阿福问道，这位勇士是什么时候见到家父的？家父近来身体还好吗？
阿福回道，二个多月前我从白日门往比奇城来报名参加会战的时候见到过令尊，令尊身体没有什么大恙。
樵夫高兴道，再有一年多家父就可以回来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又能团聚了。
洪在一旁还是不解，向着樵夫问道，这位大哥，小弟有一事不解：家父既然已经这么大年纪，为什么还要到几百里外的白日门去做看护呢？
这我也不清楚，樵夫微蹙眉头道，官家发来调令的时候，只听说这好像是天尊的意思，是天尊请求内务大臣特行调遣的。
二牛在一旁听得烦了，心想，说得再多在这里耗下去也是多余，最后还得要赶去白日门找那个老云头。就催促道，咱们还是快走吧，反正在这里也打听不出什么消息来。
洪听了，也觉确是如此。就向樵夫拱手道，这位大哥，我们这边还有急事，就不打扰了。
樵夫忙客气道，几位进屋里坐坐吧，喝口茶再走也不迟呀。
洪回身看了看众人，一看二牛已经走到院门处了，忙向着樵夫再次拱了拱手，以表谢意，领着阿福和若妍随二牛出了院门。
第四十二节 去寻老云
午后，几个人来到了毒蛇山谷与沃玛森林间的那道通海河边。
出了小村后，洪和几个人商议着，走旱路要绕很多弯路，也太费周折。不如直接去通海河边，虽然那里没有船只，不过岸边树木却多的很，可以临时做个木筏渡河。几个人来到通海河边后，二牛和阿福抡起手中的炼狱和银蛇，一直砍到天傍黑，才算砍够做木筏用的原木。此间，洪和芷姗找来藤条、伫麻等物将木筏捆扎好。
干活的时候，若妍几次想问洪关于那个芷姗的究竟。又一想，如果师兄想告诉自己，那么不屑自己问刚才在村中时便会告诉自己一切；如果师兄不想告诉自己，那么就算自己主动去问，也不见得能得到真正的答案。况且，若妍想到这又暗骂了自己一句‘多疑’，自小与师兄一起长大，两小无猜，十余年时间积攒起来的感情此时怎么竟如此不经推敲，难道师兄还会做出对不起自己的事来吗？真是个小心眼儿。若妍这么想着，也就暂时把这件事在心里压了下去。
第二天天刚放亮，几个人便早早起身，架着自制的木筏，向着茫茫对岸划了过去。
天近中午，几个人才算疲惫不堪的登了岸。一上岸，二牛把炼狱往地上一戳，仰面倒在沙滩上，嘴里道，累死我了，把家里房前屋后的菜园都翻了个遍，也没今天这么累。
也难怪，四个人中数二牛最有力气。若妍当然是不行的。洪和阿福中途还轮换了几回，二牛是一个人一直从早上划到现在。
洪、阿福和若妍便都坐在二牛身旁，看着那阳光照耀下波光鳞鳞的通海河面，身后林子里不时响起几声鸟儿的啁啾，很是惬意。过了一会，从水天相接处隐隐约约出现一条小渔船，洪仔细地瞧了一会儿，心中道，莫不是那个曾经帮我渡河到毒蛇山谷的老者？
河面上除了鳞鳞波光和几只觅食的鸟儿再无他物，此时这个模模糊糊的小渔船就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阿福和若妍也看着那条渔船出神。
二牛在沙滩上躺了一会，见众人都凝神往河面上远眺，以为有什么好看的东西，连忙翻身坐起，朝河面上张望良久，又捅捅身边的阿福，喂，你们在看什么？
阿福也不答话，只扬起下巴朝着那小渔船往前送了一下。二牛循着方向望去，看了一会，嘴里嘟囔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就一条渔船吗？说着两手垫于脑后仰身就要躺下去，没等手挨着沙滩复又起来，顺着众人的视线再次看了一回，确信就是在看那条渔船，随即撇了撇嘴角，这才放心的躺下身子。
等到那条渔船离岸边还有几百米的时候，洪看清了就是那位曾经摆渡过自己的老者，就在沙滩上迎着老者站了起来。老者今天本是早上去下网的，回来见沙滩上有人休息，并且其中有人站起来在看着自己，便向着这边摇了过来。
没等老人的船触岸，洪将双手高高拱起上前迎道，老人家，可还认得在下？
老者细细端详了洪一会，恍然道，你，是那个去苍月岛拜会天虹法师的年轻人吧？
对呀。
老者手捋胡须走上岸来，笑道，真是巧啊。
洪也接道，是啊，真没想到在这里又遇见了您。
哎，老者摆摆手，我说的还有一个巧字。
哦？洪看着老者，问道，老人家的另一个巧字指的是什么事？
此时阿福和若妍也都早已站起身来，迎着老者坐在二牛身边。那二牛再次躺在沙滩上没一会，竟睡着了，随着肚皮起起伏伏，耳边不乏轻微的鼻鼾。
老者坐下后，扭头看了看二牛，笑了，回过头来说道，我说的这个巧字是指我与你和天虹法师的巧啊。
洪听老者这么一说，更觉疑惑，忙问道，愿老人家明示。
我在这通海河边，一年到头也遇不到三二个人，大半年前你来找我说要去毒蛇山谷，经毒蛇山谷前往苍月岛拜会天虹法师；三个月前天虹法师在毒蛇山谷通海河边碰到我，要我帮他摆渡来沃玛森林；今天，又遇到了你。说到这，老者再次笑道，是不是又要去毒蛇山谷啊？
洪听到老者说起天虹法师曾在毒蛇山谷坐船来到沃玛森林时，当时就想抢问内里情况，又觉不合礼貌。等老者说完后，急忙问道，老人家，我师兄他来沃玛森林做什么？
你师兄，谁是你师兄？
就是天虹法师，我与他论道起来是师兄弟。
哦，这样。老者想了想，回道，那天天虹法师表情凝重，眉头紧锁。按说我与他已有十来年不见面了，也算老相识了，他却并没有与我寒暄什么，只在毒蛇山谷岸边时说要坐我的船到沃玛森林，之后就再没说过什么。我见他这般样子，想这天虹法师也不是碌碌之辈，毫无城府之人，此时必是遇到了颇为棘手的事。就没有多问。
那他下了船后呢？也什么都没说吗？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要跟着蹦出来了。
老者摇了摇头。
老人家，您在好好想一想。洪在一旁再次恳切道。
老人锁着眉头，看着面前的沙滩，许久，还是摇摇头。他下了船上岸后，只回身向我拱了拱手，就急急地走进森林里去了。
洪把急切的目光从老者脸上挪开，投向浓密的林木深处，双眉紧蹙，自言自语道，师兄会到哪里去了呢？
※ ※ ※ ※ ※ ※ ※
辞别老者，几个人再次上路后，洪满脑子都回想着刚才老者所叙述的情景。越想越烦，越理越乱。若妍在身后见了，关切地问，师兄，这天虹法师到底是怎么回事啊？看你，好像很不开心的样子。
呃，洪微一怔，脑子里刚刚浮现出了芷姗的影子又立刻消散了。这天虹法师论道起来你也是该叫师兄的，师兄在苍月岛上所学的三种魔法都是经天虹法师传授。现在，他突然失踪了，师兄很心急啊。
哦。若妍想了想又说道，这个天虹法师既然有这么大的本领，我看呀，他不是失踪，只不过是在做一件不想让别人知道的事罢了。
哦？洪听若妍这么一说，忙扭过头来问道，他在做什么？
这我哪知道啊？若妍嗔怪了洪一句，你和他在苍月岛上呆了三个月都不知道他去干什么，我能知道些什么啊？
洪一想，也是，这么长时间了，自己都没能想出师兄究竟去了哪里，若妍又怎么可能知道呢？不过，听老者刚才这么一说，师兄既然选择从毒蛇山谷横渡到沃玛森林，就基本上排除了去比奇省的可能。既然排除了比奇省，那么就只有沃玛森林和北面的白日门两个去处，师兄现在会在这两个去处中的哪一个呢？
第四十三节 边境对话
七日后，一行人来到那个沃玛森林与白日门的边境鹿砦处。
远远地，洪就看到老云微驼着背，拄着拐杖，向着大道这边遥遥张望着。
洪赶紧急走一阵，来到老云面前，刚一拱手，还没等说话，老云先开口道，看你们四人装扮，三职业占全，莫不是都仰慕天尊威名，来此白日门专程拜访？
洪笑笑，云老伯父，我们不是去白日门的，是特来拜访您的。
老云一听这位青年叫他名字，当即把洪周身打量了一番。此时阿福、二牛和若妍也都赶至近前，阿福向老云拱手道，云老伯父，我们是从毒蛇山谷那边专程赶来拜访您的。
老云收回打量洪的目光，又看了看洪身后的三人，疑惑道，你们是如何知道我的名字的？
洪便把玄明法师给自己讲的关于巨赞法师府上之事，连带自己想要知道父母法神与魔神之间的故事，说与老云听了一遍。
老云听洪说出自己是法神之子，当下唏嘘不已，又上上下下把洪重新仔细打量一遍，微微点头道，像，真是太像了，怎么我刚才就没注意到呢。咳嗽两声后，又说道，其实法神与魔神之间的事，我知道的也很少。巨赞法师死后，法神在家呆了不到半年，便出去四方游历去了。半年后吧，突然有一天晚上回来了，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个姑娘。我当时也是五十来岁的人了，活了那么大岁数，还从没见过那么漂亮的女子，当然，当时我并不知道她就是魔神。两个人只在家中住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天还没放亮就不辞而别了，只在卧室茶桌上留了一张纸条，说他们有些急事。天明的时候，来了几个人，说是要来拜会法神。我见那几人虽然穿着法师行装，体态却不似法师那样瘦竹赢弱，再观其右手，上面还结有老茧，料想这几人必不是法师。再说，法神此次回来擦着夜色，走的匆忙，其中似有隐疑。顾及到这些，就没跟这几个人说实情，只道法神昨天晚上回来，吃过晚饭又摸黑走了。这几人听完，面面相觑，也不道别，即匆忙离去。
老云说完，看了看众人，见大家都还在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在等待下文，便轻咳了一声，说道，关于法神和魔神的故事，我就知道这些。
洪听得一愣，忙问道，就这些？
对，就这些。老云说这话的时候又微微点了点头。
这才哪到哪啊？二牛在后面近乎是喊了出来。阿福忙扭头看了他一眼，示意二牛不要乱讲话。
洪锁着眉头在旁边想了想。他自然是没有想到这个老云对于自己父母的事情仅知道这么一点，不光是他没想到，若妍、阿福还有二牛此前也都以为找到了这个老云就找到了一切。现在，这些全都落空了。
静了一会儿，洪又想起了什么，再次问道，云老伯父，您可听说过关于我父亲的“一命抵一命之说”？
“一命抵一命”？老云重复了一遍，略一沉思道，这个我倒是没有听说过，不过，法神死后，法神的十二名护法来过，取走了法神生前所遗留下的衣物，说是要在静寂岭为法神建一座衣冠冢。这十二名护法此后再没有在大陆上出现，传说都在法神的衣冠冢前自尽，随法神而去了。不知这里面是不是有你所问的“抵命”之说呢？
洪听老云说到父亲的衣冠冢葬在静寂岭，心里就是一个疑问，脱口问道，云老伯父，这静寂岭是在哪里？怎么晚辈以前从没听说过？
这静寂岭其实就是一个小山坳，在毒蛇山谷西北，与盟重省交界处。当年法神四方游历的时候偶然探得。听回来取衣物的法神护法讲，那个山坳内不知何故，有山，有水，有林木，却独独没有动物，环境清幽，雾霭弥漫；法神认为这是一块难得的研习法学之处，便有意在那里建一座魔幻堂。没想到，魔幻堂尚未开工建造，法神就已英年早逝。
说到这，老云长叹了口气，又急促地咳嗽了一阵。
洪想想，更觉不解，问道，这法玛大陆难得一块没有怪兽触及的净土，苍月岛地处偏远，每年移居岛上的住民尚且在不断增加。毒蛇山谷虽不如比奇省繁荣，却也不像苍月岛那样落后，谷中既然有这样一处清静所在，因何直到如今还有像我们这样许些人不知？
老云又咳了两声道，你有所不知啊，那静寂岭是在法神死后才逐渐被世人所知的，原因是法神的衣冠冢建在了那里，人们因法神的衣冠冢而知道的静寂岭。这样一来，即使有人想要避乱取静，前往移居也是颇多顾虑，最主要的，就是怕惊扰了法神和十二名护法的英灵。说白了，人们对法神还是绝对尊崇的，对于法神的早逝无不痛心，没有人愿意在法神死后却让其的英灵不得安息。这样一来，静寂岭在人们心中就变得类似于一块禁地，对其怀着一种近乎敬畏的心情。本来知道静寂岭的人就不是很多，再加上这样一种禁地观念，像你们这样的年轻后来者，不知也就不足为奇了。
阿福见老云说完，上前对洪说道，既然法神叔叔的衣冠冢在静寂岭，我们何不到那里去看看，一来拜祭了叔父，二来，说不定还能获得些新的线索。
洪此时心乱如麻，听阿福这一番话，也觉有些道理，随即点了点头，回身向老云拱手拜别，就要起程。
老云见洪一行人要走，追问了一句，你们自信找得到静寂岭？
众人像被这句话攫住，都回转身子看着老云，洪答道，云老伯父方才不是说静寂岭在毒蛇山谷西北与盟重省的交接处吗？
老云低头想了想，传说是在那里，当年那个护法也是这么对我说的，不过这么多年了，从没听说谁去过那里。我觉得，这其中原因除了那是块人们心中的禁地外，还应该是那里地处非常隐蔽之处，不易被人找寻。
洪听老云说完，再次拱了拱手，多谢云老伯父提醒。转身刚要走，想想又回身问道，云老伯父，晚辈还想问一个问题。
哦？什么问题？
在毒蛇山村听子义兄说云老伯父在此看护边境设施是天尊之意，不知这其中原故？
老云叹了口气，唉，此事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天尊让我这个老头子在此看护设施，酬劳还很优厚。按理说天尊用这样的酬劳完全可以雇用几个年青力壮之士来接替此职。真是不懂天尊此举所为何意。
洪听罢，蹙着眉头想了想，也是毫无脉路。拱手与老云拜别，几个人登程上路，不一会儿身影就已隐没于茫茫林海之中。
老云向着众人离去的方向看了良久，嘴里喃喃道，连这娃娃都觉奇怪了，天尊要我这个糟老头子在这里做什么呢？
此时，鹿砦边的一棵大树上，扑楞楞飞起一只鸟儿，那鸟儿从树影里飞出，在阳光下一闪，身上的羽毛便鲜活起来。
是一只漂亮的鹦鹉。
第四十四节 人间仙境
再次穿越沃玛森林，在通海河边经由老者摆渡回到毒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