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到村口,一群孩子们见了,都跑来围在仇记身边,看着仇记,呵呵地笑着。还是那个小女孩,首先叫道,记叔叔。便张着双臂,等仇记来抱。
仇记一听,吓了一跳,心道,还好,你没叫我“仇叔叔”,那样一来,可就不妙了。如果这二人知道了我是法神,想必在日后的交往中会生出许些不自在来,再者,回想到以前自己诸多失态之处,实在有失身份。以后彼此交往得多了,熟了,这件事情终有明了的那一天,现在我与这主仆二人还不甚熟络,早早就让她们知道了我的身份,实在是没有什么益处。想到这,仇记忙俯身抱起小女孩,在小女孩的脸蛋上亲了一下后,故意苦着脸道,今天叔叔可没有烤饼了,早上叔叔赶路前太饿了,都吃光了。
小女孩稚气满面地回道,我不是来要烤饼的,我是来谢谢叔叔的。说完拱起两只小手一字一顿道,谢谢叔叔
围在周围的孩子们一看,也都齐声道,谢谢叔叔。
这场面弄得仇记眼睛发热,眼泪差点没下来。应该说,仇记是一个感性的人,情感上,不乏敏感。感性的人,一般与善良的距离不会遥远,仇记又何尝不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呢。听孩子们这一齐声称谢,使劲眨了眨眼睛,这才略显艰难地说道,瞧你们,还谢什么啊,不过就几张烤饼。
其中一个男孩回道,是我妈妈告诉我的,再看到叔叔,一定要说声谢谢。
真是让人哭笑不得。
仇记就算再感性,再敏感,毕竟也不是专业演员出身,一时间感情上也好,表情上也罢,还无法快速适应,只得不无木然地回道,哦,哦,回去告诉你妈妈,就说你已经谢过了。。。 。。。
身后“噗哧”一声,玲儿憋不住,先笑了起来。
仇记回身看了看,欣莹也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可那嘴角明显是抿得紧紧的。
仇记就又闹了个大红脸,相对迎客居那一次,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放下小女孩,仇记领着主仆二人,一路径直来到二叔家。推开篱笆门的时候,二婶正在菜园里忙活,见仇记从大门口进来了,忙说道,记儿呀,你可回来了,这两天你上哪去了,你走了之后我就问你二叔,死老头子就是不肯告诉我,说等你回来了自然就知道了。说完又向着仇记身后看了看,看着仇记疑惑道,记儿,这是。。。 。。。
仇记回身看了一眼,二婶,她们在山谷中迷路了,我带她们走出的山谷,又来到咱们小村。
哦,二婶听仇记说完,一脸释然的样子,那,快屋里坐,屋里坐。说着,放下手里的活计,在围裙上来回扑了扑双手,走出菜园,于头前把屋门打开,迎候欣莹与玲儿进屋。
欣莹一见,忙说道,大婶,您太客气了。
二婶在门边回道,唉,应该的,应该的。
客套了一番,便都进了屋子。
二婶先让二位姑娘在屋里坐,自己将茶具拿到厨房洗了又洗,擦了又擦。生怕这大户人家出来的丫环小姐看出什么污痕来,喝不下这口茶。作为平常人家,这也是一种待客之道。正好仇记也从里屋出来,帮二婶忙活,二婶便用压得极低的声音向仇记问道,记儿呀,这两个姑娘跟你什么关系呀?
哦,没什么关系,就是挺凑巧的,短短一个月不到,已经连续三次遇到。仇记说话的时候也将声音压得低低的,那情形,好像二人在这里密谋屋内的欣莹和铃儿,想要图财害命似的。
啧,怎么能一点关系都没有?二婶对仇记的回答显然很不满意。一定要有关系才行啊。
一定要有什么关系?仇记虽然已经想到了二婶说的这个“关系”所喻何意,嘴上却仍是机械般地回了一句。
你这孩子,咋就像脑袋不开窍似的呢?你都多大了?还不为自己的终身大事想想?我看那个小姐就挺好,长得多俊啊,又知书达礼的,现在这个动荡的年月,像这样十全十美的姑娘难找啊,你可不抓紧点,让别人摘了去,到时候,你就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是于事无补。
仇记听了,心道,二婶啊二婶,这还用你说吗?我一个正常的爷们能想不到这些吗?可你是不知道这小姐的历害啊,那眼睛,一用劲,能把别人身上的肉剜下二斤。
仇记这边正在心中暗想,嘴上便没了话。二婶一见,以为仇记是心不在焉,叹了口气,说道,记儿,我可跟你说明了,二婶已是过来人,对识人辨物还真就有点经验,我看这姑娘言谈举止,面相气质,就是打着灯笼难找的那种,你要是不珍惜,错过去了,将来别怪二婶在这件事上,一辈子埋怨你。说着,把茶壶拎到仇记面前,还愣着干啥,快去给人家沏茶去。
回过神来的仇记看了看二婶递过来的茶壶,瞪大眼睛道,不会吧二婶,您,让我给她们沏茶?不管怎么说我也是。。。 。。。
仇记张了张嘴,将就要脱出口的“法神”二字又咽了回去。
第六十八节 如坐针毡
仇记一时急切,差点把身份抖落出去。那欣莹可不是二婶和仇记眼中的大户人家小姐那么简单,就算不摆出魔神的牌位,降下几格,也是一位魔法研习者,耳目也不能像凡家俗子那般迟钝。换句话说,二婶和仇记两人在外屋这一番低声对话,欣莹早已听在耳里,听得小脸儿热乎乎、红扑扑的。以至于仇记拎着茶壶走进来沏茶时,欣莹竟有史以来第一次的,不敢去正视仇记,只低着头,双手接过茶杯,轻言细语地道了声“谢谢”,就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她能明显地感觉得到,此时的仇记正在看着自己,可能眼神中还会有几分诧异——对自己如此的弄羞含首。她想抬起头来,迎着仇记的目光——就算达不到迎客居时的那般犀利,至少也应该重拾客来酒家时的那般随意——也去看他,在对视中,将自己的羞怯掩藏。然而,她鼓了几次勇气,终于没能抬起头来,不仅如此,她还感到自己的脸在对面这位叫记的法师的注视下,热得烫人,简直就要将自己熔化。还好,旁边的玲儿这时开口说话了,记大哥,你在看什么呀?
仇记正看着欣莹一张红彤彤的脸出神。其实他还真就没看什么,只是由着欣莹的脸坠入暇想,至于具体想的什么,连他自己都有些理顺不清;完全不同于迎客居的那一次。那一次的意境中,只有自己和欣莹两个人,周围的,周遭的,周身的,一切都是多余的,故做玄虚的;将所有多余的做作褪去,就只剩下回归原始的身体,欲望和动作;飘飘如梦,曲坠消魂。听玲儿在旁边这么一问,仇记本已飘出去的思絮突然凝住,继而于半空中砰然碎裂,消失得无踪无影。忙回道,哦,我。。。 。。。看看你们家小姐的茶喝了没有。
玲儿却不肯就此罢休,听仇记这样回答,又马上说道,唉,按说这待客之道,看好茶水也是应该的,只不过,你怎么一直盯着我们家小姐的茶水,却对我这边看都不看上一眼呢,难道,这客也有待与不待之分?
欣莹在这边低着头听了,心道,冤家呀冤家,你这是在替我解围还是嫌不够乱啊?
仇记被玲儿这番话问得脸红脖子粗,着实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正在为难,二婶从外屋进来了,仇记就在心中叹道,患难之处见真情,非至亲不能如此啊。
二婶是进来寻茶壶来的,想看看还要不要添些开水。见仇记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一时有些搞不清头里,又一转念,八成是记儿经我一番点醒,再一进屋细细端详,和这姑娘就有了心情了,我这做二婶的,要说别的能耐没有,为两个孩子牵线搭桥,我是乐不得啊。想到这,便会心地看了仇记一眼,随即坐在欣莹身边,关切地说道,姑娘,这茶水怎么样?浓淡?
挺好的。欣莹答道,脸仍没有完全抬起来。其实这杯茶水欣莹是一直捧在手里的,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
如果欣莹只说“还好”,二婶便会将这茶水揽到自己头上,此时听欣莹说“挺好”,二婶便微微一笑,这茶水呀,是记儿特意亲手冲泡的。说完,抬起头来看了看仇记——仇记听了这话更是不无疑惑地看着二婶,不知道二婶这样张冠李戴意欲何在——接着说道,记儿这孩子呀,从小没了爹娘,一生孤苦伶仃,好在七岁那年。。。 。。。
仇记在一旁听了,怕二婶说露了嘴,讲出自己的身份来,忙把茶壶递了给来,插话道,二婶,厨房还有开水吧?
没想到二婶只看了那茶壶一眼,随口说道,开水多的很,你去装就是了。便把仇记打发了。
其实仇记的这份担心不无多余,二婶明白仇记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称号的事,要不然,还不早早就把这牌位搬出来,镇这姑娘一下?美女英雄,天造地设;这是多少女人年轻时都做过的相同的梦,二婶是过来人,对姑娘家的这番心思还不是熟知于心?因此,二婶便轻松地把仇记打发了,继续对着欣莹开始深入介绍。
好在七岁那年,被一名法师收养,认做义子,传授法学。记儿这孩子,天资不凡,又勤奋好学,短短十几年间,在法师界威名远扬,也算做出了一番事业。要说这男儿,有个志向是件好事,可要是为此耽误了太多其它的环节,就不能简单地说成是好事还是坏事了。就拿记儿这孩子来说吧,一心铺在法学上,心无旁鹜,甚至连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搁置在了一边,如今也是三十岁的人了,别说是子嗣,甚至连个情深意笃的恋人都没有。你看看,这志向在这里反倒成了件坏事了。我和他二叔为这事没少为他操心,可这孩子根本就不上心,我们也是干瞪眼,使不上劲儿。要说这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天经地义地事儿,不然这人们一代代是怎么传下来的呢?
仇记在一旁实在忍不住了,再次插话道,二婶,热水不多了,再烧些吧。
要烧你就去烧,别老在这打岔。
仇记被二婶这么一句话又给搡了回来,只能在一旁继续听着二婶再次接着她的那番长篇大论。尴尬不已的仇记感觉到旁边看着自己的目光,扭过头来,玲儿却又把目光挪到了屋顶,过了会儿,才落回到仇记身上,脸上带着戏谑的笑。
仇记只能苦笑不已。
要说记儿这孩子啊,还真知道心疼人儿,别看他这么多年都是自己孤身一人,正是因为孤身一人的时间长了,他才知道如何照顾好自己,能照顾得好自己自然也就能照顾得好别人。岁数大有岁数大的耐心和阅历,年轻的小后生们在这方面就显得太过欠缺了。要说在感情操守方面,那就更是没得说了,这么多年孤身飘零都能甘于寂寞,更何况是日后心中有了依托?依我看呀,谁家的姑娘要是嫁给了记儿这孩子,大富大贵也许谈不上,不过,一生不受委曲还是不成问题的。。。 。。。
二婶的这一番概述,讲得欣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一旁不住地点头附合。
仇记在一旁更是手足措,尴尬非常。想直接出了屋子,又怕二婶突然哪句话说漏了嘴,讲出实情;不出屋子吧,此情此景又着实是对自己的一种精神折磨。
第六十九节 真不经盼
仇记此时就特别想念二叔,想念的程度空前。别看二叔平时寡言少语,和二婶在一起说话总是说下句,但是,二婶的话匣子一拉开,只有二叔能让它关回去,且是在不动声色、不做任何举动地情况下,悄悄地就关了回去。仇记没事的时候曾经仔细琢磨过这其中缘由,二婶既不怕二叔,二叔也没什么高明的办法,这其中事故着实让人费解。想了几遭,仇记只能这样理解:要么就是多年的夫妻生活形成的一种默契,而且这种默契是不需要任何语言与动作的提示的;要么就是应了那句老话,一物降一物,囟水点豆腐。
这人还真就不经盼,在仇记的热切期盼中,二叔还真就回来了。二叔回来了,仇记这心才总算有些活络。果然,二叔一进屋,二婶看见了,说了句“死老头子咋回来得这么早”,又跟欣莹说了几句结束语,诸如“男怕选错行,女怕嫁错郎”再就是“婚姻幸福,终生大事,一定要多加权衡”,就起身往外屋厨房去做晚饭。
二叔看看欣莹和玲儿,此时欣莹和玲儿已经站起身,向着二叔问好。二叔连着回了几声“好”,便来看仇记。
仇记正在为终于摆脱了尴尬境地而庆幸不已,心无他念,二叔看他,他便也直直地看着二叔,看了一会,这才想起来还没给几个人介绍,忙起身一一引见。
介绍完了,宾主又是一番客套,二叔便把仇记拉出了屋子,直拉到院子里,才放了手。
二叔,有什么事还非得在这外面说?
记儿,你跟二叔交个底,这两个姑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仇记一听,心中叹道,不愧是老夫老妻呀,这二叔二婶表面上总是话无投机,实际上想的什么早已经拧成了一股绳,看来自己还得再重复一遍。
果然,听仇记说完,二叔便嗔怪道,唉,怎么能没有关系呢,一定要有关系才行。
二叔,这事你和二婶就别为我操心了,记儿也不是小孩子,事关终生怎能不放在心上。实不相瞒,记儿对这位小姐也是颇有倾心,只是交往尚浅,彼此有待了解。再者,也不知道人家心中想法,这种事不是一时所能急就的,有待日后再做计议。
仇记这一番话也算发自肺腑,相比二婶,仇记更倾向于跟二叔坦露心底。也许是彼此都是男人,话里话外隐忌较少;也许是二叔的性格和仇记有些相像,无形中,两人的距离就贴得很近。
二叔听了,点了点头,记儿,有你这番话二叔也就放心了,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成个家,传续血脉了。我看这姑娘不错,模样长得自然是没得说,看举止,人也本分;居家过日子,尤其像你这种情况,不能老在家守着妻小,而且又极有身份,自己的女人本分最重要,其它的,都可以放在后面。否则一旦传扬开,对你的名誉损失可是无从弥补啊。
仇记听了,心道,这八字还没个撇呢,二叔考虑得可真够周详,可话又说回来了,这也是到家的话,非至亲所不能。便诚肯地在一旁点头附合。
哎对了,记儿,你这一趟可寻到了黑密林?
仇记听二叔问起黑密林,方才脸上的晦暗之色顿时消失得无踪无影,人也变得健谈了许多,把黑密林内自己的一路所见讲得个详详细细,末了,又叮嘱二叔,黑密林内的情况一定不要让其它人知道,否则在建筑馆舍前就有人先行搬入居住,届时就会生出许些不便来。二叔听了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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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不算丰富,却也不少样式,主要是园中各种青菜搭配组合,或炒,或炖,或凉拌,看得出来,二婶为这顿饭费了不少心思。虽说菜以清淡为主,却恰巧,正合了欣莹与玲儿的口味。这二人在封魔殿时,经常是几天也吃不到什么新鲜的蔬菜,久食鱼肉,对油荤之物颇感腻口。这顿饭,便吃得甚是满意,以至过后几个月了,欣莹对仇记提起小村的这顿晚饭时,仍是赞不绝口。
吃完饭,天色已经黑透。二婶打开厢房,简单收拾了一番,主要是换了被褥,以便欣莹与玲儿睡在这里。以前,在杨锋还没去白日门时,这厢房是他的单门独户。男女有别,这一个“别”字可就意义广泛了。如果只是仇记住在这,这套被褥换与不换尚在模棱两可;可换做是欣莹和玲儿,若是不换,就实为不妥了。收拾完了,欣莹着实是又累又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