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怎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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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怎样-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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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朱理更加焦躁。
  他知道赵贝贝和她的小叔是错的,他认定他们不能在一起,他也决意要使他们分开,可他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做。赵贝贝是不会听他的,这件事上,她根本就是冥顽不灵。可是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栽进去。明知前面是火坑还要往里跳,即便对方是个陌生人,他也要救上一救。
  他又联系了赵贝贝几次,赵贝贝干脆连人影都不露了。他左思右想,还是决定再找她的小叔谈一谈。
  还是那个小公园,还是那条长凳,还是那个面上微微带笑的男人。
  朱理在心中不断告诫自己,沉住气,沉住气,不要再想着同他说什么道理。
  可不讲道理讲什么呢?
  “你还是觉得,我和贝贝不应该在一起,对不对?”
  “你们当然不应该在一起,你是她叔叔啊”。
  “即使我爱她,她也爱我,也不行?”
  朱理瞪大了眼,“当然了,你再爱她,你也是她叔叔,那爱就只能是叔叔对侄女的爱,哪能变成男人对女人的爱呢?亲情、爱情,那是不一样的”。
  “在你们的眼里,是不是我无论多爱她,都不能和她站在一起,走在一起?”
  朱理早忘了对自己的告诫,不过正好,他不用发愁该说什么话了,话就在那呢。
  “你再爱她再爱她,你也是她的叔叔,也不能和她在一起。你再爱她,也只能给她你一个人的爱,可是你想想,因为你一个人的爱,她要失去多少爱?她的父亲母亲、兄弟姐妹,万一知道了你们在一起,要怎么看她,怎么说她?那时候,没人理她,只有你,她该怎么办?她该多难过?你的爱再多,能顶得了那些吗?”
  一下子说了这么多爱呀爱的,朱理渐渐地红了脸,转到一边不再说话。
  那个男人也没有再说话。
  朱理缓了一会儿,又朝那边看过去,却发现赵贝贝的小叔正在走神,他于是也只好干坐着。
  喷泉池边的小彩灯突然亮起来,池中喷泉也开始喷水。水珠溅出来,一闪一闪五光十色的彩灯下,争相向他们两人飞来,漂亮得像是冥冥之中被神明赐予的吻。
  那个男人突然醒了神,又微笑起来,“你把贝贝当朋友,我很开心,不过,你不用再担心了,我的运气不差,我和贝贝,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那片刻的失神,赵珏想起来的是那年夏天,他和赵贝贝一起离开家的那天。
  那天他拽着赵贝贝,让她给她的父母磕头,他们并排跪在地上,低头的瞬间,他看到赵贝贝面前的青石砖上砸了一滴泪,可俯仰之间,她脸上就没了泪痕。
  或许朱理说的是对的吧,他能给的爱再多,也就那么多,那不取决于他的能力,他的心意,那仅仅受限于他的身份。他和她的关系已经注定了,他的爱可以肆意,同样,他的爱也受束缚,他是无论如何替代不了她的父亲母亲的。
  又过了没几天,学校的事情彻底处理完了。赵贝贝收拾了东西就回了小叔那。她这些天累坏了,琐琐碎碎的事情不是这个就是那个,从早忙到晚。
  赵珏倒了一杯红酒喂她喝了,没一会儿她就醺醺然睡过去。赵珏坐在床边,几天来复杂难言的心情看着她柔和的睡脸,渐渐平静下来。
  天还很早,窗外语声喧嚣,可她嘴角弯着,睡得一点不受打扰。
  好像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她才会变得这样乖巧吧,不会拒人千里之外,也不会拼了命地争强好胜,可一旦她醒来了,睁开了眼睛,她就又会在她的周围竖起藩篱,那里只有他能进去。
  不知怎么的,赵珏突然想起了以前赵贝贝窝在他被子里的样子,咯咯得笑着,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想起了小时候她因为和小伙伴们玩耍冷落了他的那段时光,想起了她说过的那句话,“我只有你了”。
  如今,她竟然真的只有自己了。
  他忽然恨自己,究竟是从什么时候起,自己竟然放任她变得这么孤单的呢?!她应该和她的同龄人一样,快乐的一样,忧愁的一样,激动的一样,愤怒的一样,她应该有五彩斑斓的生活,跌宕起伏,精彩纷呈,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直在逼着自己要好强,要累,要让曾经不看好他们的人通通后悔,要让他以她为荣,为她骄傲。
  她太累了,他感到心疼。
作者有话要说:  

  ☆、第16章

  赵珏从口袋里掏出来那张字条,那是他辗转从别人手里拿到的一个号码。他盯着那号码看了许久,才忐忑地拨过去。
  “嫂嫂,是我,赵珏”。
  那边静了好一会儿,才有了反应。
  “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下文。
  与她的激动迥异,赵珏此刻分外平静。
  “嫂嫂,贝贝这几年过得很好,没有生病,没有贪玩,身体健康,成绩也好。过几天她就毕业了,你们不要担心了”。
  “我担心?我担什么心?都是她自找的,她过得好不好都是她自找的,我管不住她我能不管她”,她说着话那语调就拔高了,隔着听筒都能感觉到那汹汹的气势。
  赵珏无力地在心里叹了口气,“嫂嫂,她是你的闺女,你亲生的闺女呀”。
  “她是我的闺女,可是她什么时候把自己当成是我的闺女了?我为她好她不听,看着崖跳崖,她爸爸因为她,现在打工挣钱都没精神了,过年回到家都不敢往人家家门槛里迈,就怕人家问他,笑话他。你问问她,她当闺女就是这么当的,啊?把我们都架到火上烤?”
  赵珏有些不快,他不能忍受别人这么说赵贝贝,好像赵贝贝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一样,可对方是她妈,他只能忍着。
  “贝贝睡了,她不知道我要打这个电话”。
  那边瞬间安静下来,迟了些时候却传出来哭泣的声音,“不是她让你打电话呢?她还埋怨我呢?那年她走了我天天做梦,就梦见她跟我说,‘我五岁才回来,你就当我死了算了’,她让我当她死了呢,她是不是还埋怨我呢,啊?”哭泣声渐渐变大,“我是为了什么…呜呜呜,我是为了谁?!我为她好她不知道,只当我是害她呢,可忘不了恨我”,她哭地打了个嗝,仍继续说,“我就算生下她来没带在身边,可我后来不是养活了她十几年?她怎么就不想想,啊?真跟那白眼狼一样,喂不熟”。
  听筒里只剩下她弯弯绕绕的哭声。
  “嫂嫂,你觉得她做错了,你们都觉得是她做错了,那你说,如果是赵阳做了一件错事,你们会和他断绝关系吗?你会说出来不认他这种话吗?”
  其实这句话赵珏很早就想问了,贝贝是他们的女儿,可他们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说出来不认她的话呢?他们怎么舍得让她那么痛苦难过呢?
  那头息了声。
  “嫂嫂,我今天打这个电话,并不是想说我们错了,我只是不想看贝贝再这么难过,这么要强,她只是一个小姑娘,她不该承担这些的,她应该像其她小姑娘一样,有爸娇,有妈疼,有心事了也有姐妹们能一同分享,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就只有我一个人。嫂嫂,她心里很难过,我知道”。
  女人压抑的哭声又大起来,“她心里难过,我怎么不知道?呜呜…她难过她怎么也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她一走就是好几年,一点音信都没有,在外头饿着了冻着了也不知道给家里捎个信儿,也不见跟人打听打听家里这几口人,说断就断,断得干干净净,你说她这是心里难过的样子吗?呜呜呜呜……”
  赵珏安静地听着,知道她并不是在真心抱怨。
  “我成天在家睡不着觉,想起她就哭,哭得眼睛都要瞎了,她知道?没良心,她真真是没良心,呜呜呜呜……过年没回来过一回,她爸动不动就去村头看,寒冬腊月,年年过年盼着她能回来,她就是能沉得住气不回来。你说说,我是不是欠了她的了,她怎么这么没良心,怎么就一丁点都不想这个家,啊?”
  都委屈,女儿委屈,妈妈也委屈,都在等,都不想动。
  可是赵珏不想再让赵贝贝委屈了。
  “嫂嫂,贝贝这几年瘦了很多,她心里一直憋着一股劲,做什么都要做到最好,就怕我被你们小瞧了,我们俩都被你们看了笑话。嫂嫂,不要怪她,她五岁才回到那个家,她和你们亲近不起来,信任不起来,这都不怨她。不管是你们,还是我,都替代不了她的姥姥,这不能怪她。不论谁是她,都不会比她做得更好了。嫂嫂,你们好好说一说吧,我们是一定要在一起生活的,你真的忍心不祝福自己的女儿吗?”
  挂断电话的时候,对面仍旧是哭泣声。
  赵珏醒来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难得是个星期天,他睡到了自然醒。
  赵贝贝正趴在枕头边上,精神奕奕地看着他。他从薄被里伸出手,在她脑袋上摸了摸。
  “小叔,我毕业了”。
  “我知道”。
  “我毕业了”。她笑得眼儿弯弯。
  “我知道”。赵珏也跟着笑。
  “小叔,咱们结婚吧”。
  “好啊,咱们结婚”。
  赵贝贝狐疑地看着他,“小叔今天怎么这么爽快,有阴谋”。
  赵珏笑了笑,把她的脑袋按到了自己的脖弯里。
  两个人静静躺着。
  “贝贝,咱们回去吧,回咱们那个小城市去,好不好?”
  “小叔想回去了吗?”赵贝贝又抬起头来,睁着那双大眼睛看着他。那双眼睛看赵珏的时候总是清澈如水,他说什么她都会信。
  “是啊,我的亲生爸妈都在那,养母也在那,你的姥姥也在那,那才是咱们的家啊”。赵珏看着赵贝贝,她正听得认真。
  “我老了,想回去了,想经常见见老同学和好朋友。这里很好,城市大,车多路宽楼高,挣钱也多,可我就是想回去了。我想回家了。”
  赵贝贝认真看着他,“那咱们就回去,小叔在哪我就在哪,好不好?”
  两人又并排躺着。
  “贝贝,等咱们回去了,就去看看哥哥嫂子,好不好?”
  赵贝贝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说的哥哥嫂子,等想明白了,立马就弹了起来,目光也延续上了刚刚的狐疑。
  “小叔,你怎么好好地说起他们来了?”
  赵珏在心里叹了口气,坐起来拉住她的手,“贝贝,他们是你的爸爸妈妈,我也叫了二十多年的哥哥嫂嫂,难道你真的打算这一辈子都不和他们往来了?”
  赵贝贝抿着嘴唇,“是他们把我们赶出来的”。
  “那是他们的气话,你是他们生的,他们怎么会真的舍得把你赶出来呢?我们回去看看吧,好不好?”
  赵贝贝盯着他看了会儿,目光渐渐由倔强变得惶恐,“小叔,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你是不是不爱我了,所以才想让我回家?等了我好几年,你是不是厌烦了?小叔…”她大睁着眼睛,眼泪仍是掉了出来。
  也只有他才能让她变得这么激动这么不知所措吧,可这是好事吗?
  赵珏挪过去,把她抱进怀里。
  “上大学的时候,周围人都在谈恋爱。一个宿舍的,一个班的,只要男生聚到了一起,谈论最多的必定是女生。可是我却一点兴趣都没有,贝贝,你知道为什么吗?”
  赵贝贝湿漉漉的眼睛无辜地看着他,“为什么?”
  “因为我在想你”。
  赵贝贝半天没回过来神,只木木呆呆地看着他的脸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脸上就贴上了他的唇。
  “贝贝,贝贝,”他呢喃着,顺着她脸上的泪痕辗转亲吻过去。
  “那时候我很害怕,怕自己是个变态,是个恋童癖,可我明明就对其他小孩没什么想法啊。我花了很长时间才说服自己,我并不是爱你”。
  赵贝贝已经被他重新揽进了怀里。
  “可我还是爱上了你”。
  两个人紧紧拥抱着。
  “贝贝,谁也阻止不了我娶你”。
  其实他最害怕。他三十多岁了,不再像是二十多岁的年轻小伙儿,意气风发,朝气蓬勃。他或许比他们成熟稳重,但同样的,一些他们正拥有着的东西,他已经渐渐失去了。他其实很怕赵贝贝会因此而离开他。他其实只想赵贝贝守着他一个人。可那怎么行呢?
  “贝贝,咱们回去看看吧,那是你的父母,他们不会不爱你”。
  赵贝贝朝他怀里拱了拱,抱紧了他,“我有你就够了”。
  “可我想让你拥有更多。咱们回去看看吧,好不好?”
  良久,胸前毛茸茸的脑袋才微微点了点。
作者有话要说:  

  ☆、赵珏番外

  赵珏从小就觉得奇怪。从他记事起,他就觉得奇怪。
  家里人很多,有妈妈,有哥哥,有姐姐,可除了妈妈,没人对他热络。
  村里的人常常逗他,说他是他妈捡来的,起初他常被气得哇哇哭,可后来就知道了,那些大人总是这么逗小孩儿,有的小孩儿甚至被他们说成是从垃圾堆里捡出来的,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那都没什么,只是大人的玩笑话而已。
  但家里哥哥姐姐们却总是不理他。时间久了,付出的讨好总也得不到回报,赵珏渐渐地也冷了心,每日就只守着妈妈在东屋里过日子。
  妈妈对他也很奇怪,小时候不觉得,但渐渐长大,随着他脸上的轮廓一日比一日明朗,妈妈那奇怪就也越来越遮掩不住。
  她时常对着他的脸发呆,心情好的时候会无比宠他,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尽着他,好像只有他是她的儿子一样。可心情没那么好的时候,她又会干脆不同他说话,甚至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过了几年,妈妈病了,初时不觉得,只感觉她好像变得迟钝了,脑子没有过去活络,腿脚也渐渐不再像以往灵便,可慢慢地,这症状就越来越厉害,之后甚至出现了脑子糊涂的时候。
  赵珏十岁那年,好像是入冬之后的事了吧,有一天夜里,他起床去看炉子,正巧他妈妈缓缓醒来。
  他笑了下,问她“妈,要不要喝点水?”
  他妈妈半天都没有理会他。他的笑渐渐就挂不住了,他又细细看了看她的眉目,仍是肯定不了她到底是醒着的还是又犯起了糊涂。
  “你说,你怎么就不是我跟你爸生的?”
  他愣住了,再看她的表情,一点变化都没有。他一时也不敢肯定,刚刚那一瞬间是不是他出现了幻觉,还是他在发癔症。
  “你说呀”。
  他回过来神,“说什么?”
  “你为甚不娶我?我哪不如那个狐狸精了?你为甚就是不愿意跟我好?”
  他又愣住了。
  妈妈已经平静不再,变得十分激动,甚至有些癫狂。
  他吓了一大跳。
  她又自顾哭起来,“好的时候你想不起来我,有事了你知道寻我了,我欠下你了?啊?小孩儿往我这儿一放,你倒是说走就走了,我还得辛辛苦苦给你养活大,我欠下你了?啊?”随后就是呜呜声不绝。
  赵珏知道了,看来妈妈现在是糊涂着呢。
  之后很长时间,他妈仍旧是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但无论清醒与糊涂,她再没说过她给别人养孩子的话,那天夜里的事,好像真的成了赵珏发的一个大癔症。
  但赵珏知道,那是真的。
  存了心,许多事情便不再那么难以理解,比如说哥哥姐姐独对他一个人的冷漠,比如说村里人或许是认真说出来却总被他当成玩笑话来听的他的身世。原来,因由都在这里。
  妈妈糊涂的时候越来越多,对着他时,态度也一日不如一日,直到那时他才明白,其实在这个家里,真真最厌恶他的人,一直都是他的妈妈,只是原来她能掩藏着,现在,即便她想掩藏,也已经是有心无力了。
  赵珏变得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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