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格,阿勒坦找你。”
蒙陈雪微愕,“他找我做什么?”阿勒坦是她的叔父,蒙陈雪没有回转之前,阿勒坦一直都是蒙陈族的族长,不过这个族长除了欺凌自己族内的族人外,对外也没有什么本事,这才让蒙陈族一直受到欺压,被挤到赤塔附近的苦寒之地游牧。蒙陈雪回转后,族人立她为主,因为萧布衣和可敦的缘故,威望渐渐树立,众事情都是她来做主。
阿勒坦虽有不服,却是无可奈何。不过阿勒坦当不会放弃权利,时而暗中算计,蒙陈雪人很聪明,知道均衡各方地势力,又有可敦做后台。倒始终让阿勒坦不能得逞。这次来找,就算莫风都知道,这家伙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
古伦特皱眉道:“不太清楚,反正没有好事。他把族内地长老都请来了,好像要对你不利。塔格,我已经把支持你的人都暗中召集了,不怕他反上天去。”
蒙陈雪点头,沉声道:“好,我们去看看,他这次到底要玩什么花样!”
巴陵郡,将军府。
萧布衣坐在府中。对面是董景珍,孙少方二人。
董景珍虽然和萧布衣认识不久,可却是知道抓住机会的人,对萧布衣表现一直都是毕恭毕敬,忠心耿耿。
萧布衣这时候也缺人手,对他大胆使用,更让他感恩图报。
“萧将军,我觉得你对唐佑实在太宽仁了些,依照我地看法。不如斩了他,以除后患。”董景珍低声道。
孙少方一旁道:“难道唐佑现在有什么举动?”
董景珍摇头道:“那倒没有,他一直都是呆在郡守府,规规矩矩,我派人对他严加监视。”
萧布衣笑道:“景珍也是为我们考虑。一片赤诚。不过有时候。杀并不能解决问题,我们才是入主巴陵郡。百姓虽是雀跃,可巴陵百官人心惶惶,个个自危。唐佑若死,难免让他们不安,轻则离散,重则引起动荡,实在得不偿失。眼下我们当以让民心稳定为主,多拉拢贤才,巩固民心,等再过一些时日,唐佑就算想反,也不会有人跟他。”
董景珍沉吟半晌,“萧将军说地也是,那我就让人严加看守唐佑好了。”
萧布衣微笑道:“景珍做事果断,可堪大任,不妨在校尉中多选人才,以备将来所用。”
董景珍起身道:“我这就去做。”
他才走到门前,就听到敲锣打鼓声不绝于耳,由远及近的出来,到了将军府前这才停歇。
众人都是诧异,早有护卫急冲冲的赶到,大声道:“启禀将军,巴陵郡望敲锣打鼓前来拜访萧将军。”
孙少方笑道:“萧老大这些天在巴陵多施仁政,这些人想必是感谢来了。”
萧布衣展颜道:“快请进来。”
郡望在这个时代是指某一地域的名门望族,萧布衣倒没有想到他们竟然抢先来拜访自己。
进来的都是巴陵百姓,年纪不小,胡子花白,随他们进来地还有一块牌匾,上披红绸,三个老者身后跟着几个下人,抬着箱子,挑着几筐东西。
萧布衣上前施礼道:“不知道乡亲父老来此何事?”
“萧将军,这是巴陵的一些特产,布和鳖甲,还望笑纳。”一老者胡子半花半白,花白的头发,其意殷切。
其余的老者见到萧布衣不语,七嘴八舌道:“萧将军,我们都知道你是清正廉明,可这毕竟是父老乡亲的一番心意,还请你笑纳。”
“萧将军严禁行贿,以身作则,我们也是佩服,不过嘛,这些不过是心意,算不上行贿了。”
萧布衣含笑道:“父老乡亲抬爱,萧某却之不恭。少方,快让人收下,让人上茶。还不知道几位先生高姓大名?”
孙少方张罗一切,为首老者施礼道:“多谢萧将军给老朽个薄面,老朽姓谢,名贤,字望之。这几位都是本地地乡亲父老,这是王老夫子,名伀,字希圣,那位是萧老先生,倒和萧将军是本家,名先,字子野。”
众老者都是拱手施礼,态度甚恭。
萧布衣一一施礼,说着久仰,一团和气,却是心中微动,他知道门阀制度下,不同姓氏都有高低贵贱之分。隋朝多郡望,听说东南姓氏,江南华族以朱、张、顾、陆为大,山东高门却以王、崔、卢、李、郑为大姓,而在荆襄一带,就是以萧、谢、王、袁为重,这三个老头子看似不起眼,却代表这里地民心所望,士族支持,当是不能怠慢。
想到这里,萧布衣态度更恭,含笑道:“各位先生不利于行,其实我来这里,本应我前去拜访。让各位老先生到此。实在是惭愧之至。”
三老者纷纷点头,十分满意,心道这个萧将军果然名不虚传,你看人家这话说地,让人舒服到心底。
谢望之含笑道:“萧将军此言差矣。萧将军才到巴陵郡,就重颁均田令,租庸调制,实乃顺应民意,这些日子你操劳不休,我等早是看到眼中,今日前来。还怕打扰萧将军做事。”
萧布衣请三位老者坐下。自己在下手作陪,态度恭敬,更让老者满意。
“还不知三位先生到底何事,可有我能效劳地地方?”
王叹息道:“久闻萧将军仁厚谦逊,我还不信,想那年少成名,难免心高气傲,没有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道言有不实。百姓口中之言,还不能形容萧将军谦逊仁厚十之一二……”
孙少方奉上香茶后,听的直打瞌睡,心道和这些老头子说话实在太累,绕来绕去的没有正题。也就萧老大这种性子才能应对。
萧布衣倒也不急不缓。含笑道:“王老夫子过奖了。”
萧子野却是颤巍巍地站起来,“萧将军。你我都是本家,听说萧将军本是皇后远房子侄,如果细论起来,老朽倒可和萧将军平辈相称。”
萧布衣看着他地一把胡子,干咳道:“萧老先生实在厚爱,只是看萧先生年纪一把,我实在……”
萧子野大摇其头,“这和年纪无关,祖宗排下来的辈分,老夫岂能逾越。”
萧布衣只能道:“那我有空,倒要去萧老先生家里坐坐,好好的叙叙。”
萧子野笑的嘴都是无法合拢,“故所愿而,不敢请也。”
萧布衣和他们文绉绉的说了半晌,谢望之终于站起来道:“萧将军,其实我来这里目地有四,首先是知萧将军入主巴陵郡,民心所归,代乡亲父老向萧将军表达我等的爱戴之心,这些礼物虽不起眼,却是巴陵土贡,代表巴陵郡百姓的一番心意。其次呢,我们打造了金字牌匾赠与将军,代表巴陵郡望想要追随萧将军左右。”
他亲手揭开红绸,金光闪闪的四个大字耀人眼目。
萧布衣看到爱民如子四个字,面露感动,深施一礼,“萧某必不负几位先生和巴陵百姓的厚望,可不知第三件事又是什么?”
谢望之轻声道:“这第三件事嘛,就是我们虽是年迈,可知道这均田令是大事,利国利民,过段时日,如果时机成熟,可替萧将军去附近地澧阳、长沙、衡山、桂阳等郡宣传萧将军地好。想我等对于这些琐屑地事情,还是能做些了。”
萧布衣大喜,再施一礼,“诸位老先生如此厚爱,真让萧某不知道何以为报。”
孙少方听到这里,也是精神一振,暗想说了半天,就这几句最让人高兴,萧老大才占了襄阳郡,控制义阳,巧取巴陵,如果再能把附近地各郡收复,那当是声势大振,这几个老头子倒还有些门道!
“还不知道第四件事情是什么?”萧布衣又问。
三老者互望一眼,颤巍巍的站起道:“萧将军,巴陵郡如今有贼盗沈柳生在黄闾山出没,扰乱民生,久闻萧将军征战不凡,还请出兵围剿,至于所需花销,都会由本郡乡亲父老供给,还请萧将军铲除巴陵大患,为百姓营造安宁空间。”
萧布衣含笑道:“这几日我正在考虑此事,既然巴陵父老期待,我当出军剿匪。”
谢望之等人大喜道:“多谢萧将军!”
“少方,快去请占卜术士前来,算一算何日出兵大吉大利。”萧布衣吩咐道。
孙少方点头,“属下这就前去。”
王伀不解问,“萧将军出兵,怎么还要占卜?”
萧布衣含笑道:“王老夫子有所不知,这出兵要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我们现在人和既有,地利却差,所以要请术士占卜天时,我们三者得其二,当可能一战成功。”
三老者面面相觑,半信半疑,心中嘀咕,暗想这将军出兵,不依靠兵法,却要算卦,装神弄鬼,难道不过是浪得虚名之辈?
黄闾山在阅军楼西数十里之外,山脉连绵,沟壑纵横,群盗每次掳掠后,多是聚集在此。
“沈大哥,我听说萧布衣入主了巴陵,这几天正在拜神请鬼,就要来打我们了。我快马加鞭的回转报信,还请大哥速做定夺。”一盗匪急声道。
“沈大哥,我听说萧布衣打遍黄河两岸,从未有敌手,我们还是逃吧。”另一盗匪建议道。
沈大哥本是相貌堂堂,脸上却有道刀疤,显得有些狰狞,此人正是巴陵郡的贼盗沈柳生。闻言并不慌张,沉声问道:“萧布衣拜神请鬼干什么?”
“他说自己是正义之师,当出堂堂正正之兵。在巴陵城找了个术士算出兵围剿我们的日子,就在明日。”盗匪回道:“他兵士不少,我们不是他的对手,不如逃了吧。”沈柳生冷笑道:“正义之师,出堂堂正正之兵?那他明日何时出兵?”
“就在午时,他口出狂言,说午时出兵,扫荡我们后,还能赶回去吃个晚饭,让巴陵郡望在巴陵城最大的酒楼摆酒准备庆功,沈大哥,这小子也太狂了些,不过这么狂的人想必有两下子,不如我们还是逃了吧!”
沈柳生双眉竖起,怒声道:“逃什么,萧布衣如此狂妄,我当让他铩羽而归。”
“可我们如何打得过萧布衣?”众盗都问。
沈柳生冷笑道:“他既然午时带兵过来打我们,那我们就清晨出发,绕道埋伏到巴陵城附近,等他走远,我们趁城中守备空虚,去掠夺巴陵城,看萧布衣回来后,有什么脸面去见巴陵百姓!大伙准备,明晨出发。”
众贼齐声道:“沈大哥此计甚妙!”
第二百七十二节 做戏
清晨,林中鸟儿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
日头升起,阳光撒下万道光辉的时候,整个林子,黄闾山,远处的河流都明亮起来。
明亮的林子中走出了千余阴暗的盗匪,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世上少有不劳而获的事情,早起的鸟儿才有虫吃,就算做强盗,也要勤劳一些才有收获。
沈柳生难得勤劳一次,决定按照计划去取巴陵城。
在他看来,萧布衣不过是浪得虚名,出兵之前拜神招鬼,完全是神棍所为,沈柳生搞不懂为什么萧布衣能在黄河两岸打下诺大的名声。
他趁萧布衣出军之时,趁虚而入掠夺巴陵城,就算取不了巴陵城,也让萧布衣大跌面子,说不定到时候他沈柳生号令一声,巴陵百姓一倡百和,云集景从,岂不是大大的美事?
众人从黄闾山出来,从山旁一侧的林子穿出,准备过了前方的谷口后,绕道去巴陵城。
反正离午时还远,萧布衣祭天完毕后才会出军,他们还有大把的时间。
“沈老大,其实我觉得……”一个盗匪欲言又止。
“你觉得什么?”沈柳生人在马上,随口问道。
“我觉得萧布衣其实不错。”盗匪说道。
沈柳生终于扭头望了他一眼,“你奶奶的,要造反吗?”
盗匪讪讪笑道:“沈老大,我们本来就是造反,可大伙也不是天生就想当贼。今年大旱。可狗官却是不顾百姓的死活,拼命征收。大伙吃不饱肚子这才造反,可我听说萧布衣入主巴陵郡后,重颁均田令,今年的赋税全免,有无法过冬地百姓还能去官府领口粮,经过核实,如果事情属实,可发过冬的口粮。到明年的时候。租庸调制重新实施,适当的减免征收钱粮,官府鼓励我们耕种,百姓都觉得碰到了好官,以后会有好日子过,我家里的人也劝我回去呢。”
有几个盗匪大声斥责道:“旺财。你说什么呢,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你做了贼,一辈子都是贼!”
可大部分的盗匪听到旺财的话,却都是选择了默然,沈柳生沉默良久才道:“若萧布衣真的能让大伙过上好日子。我们回转种地又能如何?我带大伙做贼,也是因为活不下去的缘故,可眼下是他来打我们,这个时候做缩头乌龟,那岂是男人所为?”
几个盗匪又是随声附和道:“沈老大说地极是。是男人就和他萧布衣打一架。他小子这么狂,说中午出战,还来得及的回转吃晚饭,简直是不把我们放在眼中,我们要让他知道狂妄的代价。旺财,你小子做孬种。不要让大伙都做孬种。要想回家种田守着老婆孩子尽管去,没有人会拦你。”
旺财颇为委屈。嘟囔道:“我不过是说说,可是要真能守着老婆孩子过日子也不错嘛,当贼整日提心吊胆,都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日……”
沈柳生沉声道:“大伙好聚好散,要走的老子绝对不拦。若是还想跟我的人,就不要废话。”
旺财撅嘴,见到沈柳生发话,不敢多话,可将要到了谷口,旺财突然大叫道:“沈老大!”
沈柳生嚓的一声拔出了腰刀,厉声道:“你再废话,信不信我砍了你!”
旺财惊惧地捂住嘴巴,却是伸手向前方指去,只见到谷口处闪出一队人马,为首一人单手横槊,举重若轻,见到众匪止步,淡声道:“沈柳生,你现在才来吗,裴行俨在此,萧将军让我在此可是等候多时了。”
沈柳生吃了一惊,扭头去望报信的盗匪,盗匪大声道:“裴行俨,你们不是说午时攻打黄闾山?”
裴行俨笑了起来,“若不说午时攻打,如果能诱骗你等出山?若不是诱使你等出山,如何能将你们一网打尽?可我们说午时攻打你们就以为是午时,那脑袋多半是被门板夹过!”
他马槊一挥,众匪见到官兵沉凝如山,坚不可摧的样子,以为裴行俨要攻打,都是连连后退。
没有想到身后又是一声喊,数百兵士从草丛树林中冲出,扼守住盗匪的退却要道,盾牌戳地,嚓的一声,让人心寒。众兵士虽是不多,盾牌手、弓箭手、刀斧手攻防错落有致,严阵以待。
盗匪前后受困,都是惊慌失措,报信的盗匪大声道:“裴行俨,你们自诩正义之师,原来也不过施展偷袭暗算。”
裴行俨不为所激,只是道:“兵不厌诈而已。”
盗匪人虽有近千,可裴行俨带出地骑兵步兵也有千余人,他勇猛无敌,这次双方人数虽是势均力敌,可盗匪无论战斗力还是装备,显然都是和裴行俨相差太远,要击败盗匪实在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不过想要将他们全数剿灭,倒还要花费一番功夫。
裴行俨长槊再挥,身后涌出官兵数百,发了声喊,持盾前行,长枪手在盾牌手交叉随行,裴行俨骑马行在最前,不急不缓。
沈柳生额头青筋暴起,眼角不停的抽搐,见到官兵越行越近,觉得身后更是难攻,单刀一展,大声道:“冲出去才有活命!大伙杀呀!”
大多数盗匪都是站立不动,沈柳生身后跟着数十盗匪,闹哄哄的上前。
双方冲锋渐进,隋兵持盾持矛,错落有致的出击,盗匪手中刀枪都被盾牌挡住,可官兵地长矛却是毫不留情地戳在他们身上。
一时间惨叫声不绝,鲜血窜出,染红了山野。
裴行俨虽然不会张须陀的八风营,可对于这种攻防之法也是颇有心得。盗匪各自为战,转瞬倒下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