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痕有些不耐,甚至可以说对于这两个假设性的问题,他只是下意识地回答,连脑子都没有过。
他等的是回答了这两个问题以后,温如水的解释。“你究竟想说什么?你明知道……朕在等什么?”玉痕语气重了几分,看着温如水带着质问。
“没什么。”留下三个字温如水转身回了内殿,因为她不知道再往下,她该怎么面对玉痕以及他所等的解释。
温如水没有想到前几天在帝寝殿会是最后一次见他,当时自己在帝寝殿等了他一夜,去了御书房找他才被小蜻蜓告知玉痕已经离开皇宫。
温如水甚至都没来得及问他去干什么?去了哪里?更甚至,温如水不敢去想,那天玉痕在听到自己说的“没什么”后,在外殿门口站了多久。
这几日,温如水独自待在帝寝殿中,除了想他想他还是想他,如果说有什么不同。那便是温如水想清楚了很多事,自己送凤血玉给玉痕,是因为爱他。
自己不惜滴了自己的血让凤血玉现形,亦是因为爱他。哥哥那么生气,真正的原因更是因为爱她这个妹妹。
谁都没有错,错就错在他是玉痕,而自己看轻了他,也看轻了自己。
抑或者说从他爱上自己的那一刻起,自己便不该再像以前一样,以为他需要的是什么都不顾的爱情。只可惜,自己没有早点想清楚这些,如今一切都来不及。
而哥哥让沐风说那些话,温如水慵懒地躺在软塌上,想着是说给玉痕听的吧。哥哥早就猜到像玉痕那样的人,自己这样做,结果都是错了吧。
哥哥故意说那些话,其实就是给玉痕一个心理准备,给自己接下来的解释一个台阶下。
只是,自己非但没有懂得,反而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去解释。
想到这些,温如水心里竟有些焦急,这种既想早日见他又害怕去面对他的感觉,让温如水这几日愈加纠结。
不过,她知道自己不能在拖下去了,现在解释已经晚了,如果再迟一点,温如水不敢往下想。
那日出宫时他的神态举止温如水依然有恍如昨日的感觉,如果可以重新来过,她一定不会那么冲动地将凤血玉送出去。
那么,也许现在,他们已经成为真正的夫妻了吧。温如水轻叹一口气,很多事,只有当你回过头来看,才发现你以为是对的,在他人眼中往往却是错的。
温如水微眯着眼,只希望一切还来得及。这日下午,温如水闲来无事,索性练起了书法,只有这样才可以控制住不去想他,已经七天了,温如水心里盘算着他离开的日子。
突然发现,整个空荡荡的大殿自己没有丝毫的依恋,只是少了他,这个地方竟陌生了不少,心里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一块什么。
温如水听到外殿愈来愈近的脚步声,停下了手中的笔。平时都是自己去御书房找他询问,没想到他今天倒是主动过来了。
小蜻蜓在外殿停住,轻声道“皇后娘娘。”“进来吧。小蜻蜓,什么事?”温如水看着他因为太过匆忙额头上还冒着汗,心中亦猜到了几分。
“主子传回消息,今天会回来。”小蜻蜓进入内殿,脸上带着喜色说道。温如水心中亦轻松了几分,她好想他。
小蜻蜓并不知道主子和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不过看皇后这几天日日去御书房,相信这个消息皇后知道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个。
果然,小蜻蜓都可以感觉到温如水有些激动地心情。温如水看了看天色,已经是下午时分,她竟有些一刻都等不了的感觉。
不论结果是什么,她要见他,告诉他一切,她很想他,她再也不要离开他,再也不要瞒着他。
“我去御书房等他。”温如水声音轻快了几分,当着小蜻蜓的面,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激动。
“奴才陪皇后娘娘过去。”小蜻蜓恭声道。可心里却也有几分期待,不知道主子是不是也和皇后娘娘一样,思念成狂。
真没想到,世上真的可以还有这样的女子,真情真性,可以让主子这么上心。来到御书房,小蜻蜓侯在门外,温如水犹豫了一下,终究是踏入了御书房。
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自己懒,而且一般这里不会只有玉痕一个人在场,大多数时候都是一群大臣在朝堂之下商议国事。
温如水本对这些不上心。另一方面,是因为玉痕会把折子拿到帝寝殿批改,自己自然没必要来这里找他。
温如水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他爱自己的一种表现,爱一个人,应该是希望可以时时刻刻在一起的吧。
温如水看着整个御书房,到处可见的明黄色彰显着这个地方的绝对权利和威严,正中央是一张龙案,上面摆放着各种笔,地图,画卷,书卷还有一堆折子。后面是明黄色的软塌,比帝寝殿内的要奢华很多,软塌左右两边的金色扶手均雕刻着龙纹,处处显示着皇权的至高无上。
软塌后面是一大幅屏风,温如水看着屏风上的图案撇了撇嘴,自己也可以画得出来这个水准。中央向下,是对称着的两排椅子,供商议时大臣们休息。
书房四边是四根大玉柱,支撑着整个大殿,大殿内左右两面都设有暖阁,整体布局看上去庄重典雅,精致中不失厚重,简约中又带着大方。温如水想着玉痕在帝寝殿认真批阅折子的样子,在这个地方他应该也是一样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压抑怒火
轻扬嘴角,温如水带着好奇随意地翻看案上的画卷,没想到首先打开的竟然是自己上次那幅作了一半的画作,画作底下是玉痕对另一半画作尝试地一些画卷稿纸,温如水认真端摩起来。
原来自己在他笔下是这个样子,一身银色锦裙,飘逸洒脱,尤其是一双眼睛,在他的笔下画出了光华和灵动。
温如水大概数了数有五六副自己的画像,自己的样子没什么大的变化,区别在于画的背面,从第一幅微微有些牡丹的影子到第六副已经依稀可以看出牡丹的花瓣和构造,温如水看着他的画作,想着他不愧是玉痕,再不出三幅画,他就可以悟到双面画的诀窍。
不过,温如水有些恶作剧地看了这些画作一眼,随意地挑了一副,认真地在自己原来的画作上临摹起来。
一会功夫,温如水和玉痕两个人的画像便跃然纸上,背面是一朵盛开的牡丹,温如水满意地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画卷合上放到一边。
又将玉痕画的六副自己的画像收入怀中,不放心地往里揣了揣,才安下心来。
中途小蜻蜓进来过一次,温如水看着整个御书房内明亮了起来,心想着天色不早了,他应该快了吧。
温如水有些无聊地靠在下首的椅子上,静静等候的同时想着一会该怎么说才可以让他更容易接受一些。
其实这几日温如水独自一人待在帝寝殿中已经想好了很多种说辞,只是如今在御书房中,却觉得哪一种说辞都不重要了。
对他,自己唯一能挽救的方式就是想说什么说什么,他想知道什么便告诉她自己心底的想法。
思及此,温如水干脆微眯着眼什么也不想静候玉痕归来。约摸又过了将近半个时辰,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整个帝寝殿在烛光的映照下,明亮如白昼,反倒更多了几分辉煌的味道。
直到门口传来小蜻蜓恭敬地跪叩声,温如水忙正起身子,有些期待,他终于回来了。
小蜻蜓话音一落,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温如水便听到玉痕的脚步声离御书房愈来愈近。再细听,温如水便知道还有一人,正想着要不要回避一下,玉痕已经踏入御书房中。
步履有些急却很稳,一边往里走,一边随意地将肩上的黑色披风解下轻轻一扬,小蜻蜓跟在玉痕身边恭身顺手接过。
温如水看着他虽然给人风尘仆仆的感觉,可衣冠整洁,连头发都没有丝毫的凌乱,眸光发亮,整个人看上去丝毫不像是外出了七天的人。
玉痕一抬头看到温如水,神色有一瞬间的微怔,随即隐了去。
微微蹙眉看着温如水问道“你怎么在这儿?”语气是一贯的冷静自持。可温如水却不知道为何从中听出了责怪的意味,甚至带了几分刻意的隐忍。
温如水起身看着他,正欲回答。蓝子逸隔着玉痕几步也进了来,身上是深蓝色的披风,脸上的风尘仆仆比玉痕明显了几分,在看到温如水的瞬间,先是一惊,然后打量了玉痕一眼,忙恭身拜道“见过皇后娘娘。”
方缓缓起身,然后眸光里闪过的便是隐忍的担忧和叹息,温如水看得清楚。
看来玉痕是带他一起走的,可是他这样的神色……温如水正暗自思忖着,“正好。朕有事找你。”玉痕声音里明显多了几分冷冽,周身的气息也明显冷了几分。
就连一旁的小蜻蜓也感觉到了主子的变化,微微低头噤了声。温如水只当他还在生气,看着他微微点头。
“子逸,你们先退下吧。”语气缓了几分。蓝子逸应是然后转身时看了温如水一眼,带了几许无奈,方退了出去。
小蜻蜓跟在蓝子逸身后恭敬地退了下去,可心里却着实有些不安,从外面轻轻地合上御书房的门,小蜻蜓候在一边眼中有忧色和迷惑。
御书房内,一下子就留下温如水和玉痕两人,寂静地甚至有些窒息地压抑。温如水有些不明所以地抬头看去,玉痕也正看着她。
温如水一愣,这样的目光过于复杂,温如水看不懂。可他眼中的那抹冷意和嘲讽,温如水却看得清清楚楚。
玉痕微微移开视线,嘴角噙着一丝笑,看上去更像是苦涩。“这几日,朕去了温家。”玉痕随意地一瞥温如水的神色,神色冷漠中透着疏离。
温如水只在刚听到时有些许惊讶,然后神色恢复如常,可心里却有些似懂非懂。原来他竟去了温家,是为了自己吧。可是,为什么会是这副样子?
玉痕站在离温如水两步远的地方,看着她一副无辜而又不明所以地神色,眼中的幽暗更深。
嘴角轻翘,玉痕看着温如水道“朕听了很多关于你……和你娘的事。”声音清浅,可语速却极慢。
温如水神色并未有什么大的起伏,这些她自然想到了。温家早在几年前那次……就成了一个空壳子,所依靠的不过是外界的传言和自身的隐秘才得以存在。
爹爹早已无心红尘,她和哥哥离开后估计早已行踪不定,离开了温家。现在温家剩的,说白了,早已算不上是家,那些姨娘们能做的能说的早已与她无关。
她不恨她们,至于她娘,温如水大概也能猜到温家那些女人会怎么说,只不过早就无所谓了。
温如水微微挑眉,本来想告诉他她有多想他,想告诉他她可以给出他等的解释,可是他的眸光太过复杂,温如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究竟想说什么。
玉痕看着温如水,眼神中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凌厉,看着温如水缓缓道“朕还去了温家的祖祠。”语气不自觉地带了几分压迫感。
温如水神色一变,脸上终于带了几分惊诧。怎么可能?他有凤血玉,去温家自然难不倒他。可是,要想进入祖祠,除了凤血玉,还需要哥哥的信物,难道扳指在他手里?
温如水带着探究看着玉痕,只觉得越发琢磨不透他此刻的想法。“哥哥的扳指在你手里?”温如水终究还是带了些好奇地问了出来。
玉痕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看着她,专注而又冷冽。“朕看了温家的祖录。”不同于前一句的缓缓道出,这句话里的怒意和警告味十足。玉痕的目光紧紧看着她,
向前迈了一步。温如水神色一怔,先是看出他压抑着的滔滔愤怒,甚至他的迈步,多少是快要压抑不住自己情绪的体现。
温如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向后退了一步。
作者有话要说:
☆、步步逼问
然后才开始想温家的祖录,那是记载整个温家各项事宜的书录,温如水眸光里闪过什么,紧紧地看着玉痕,难道是……
温如水想到里面记载了一些关于自己娘亲的事,其中包括一件是为了紧紧抓住父亲温宜的心,娘不惜违背温家祖训,相信凤血玉传说,妄图将自己与父亲之血滴入其中以期可以长久之合,结果事情暴露,成为众矢之的,也让父亲伤了心。
温如水想起自己当时翻阅时,曾经和哥哥说过如果女人需要靠这样留住一个男人的心,那么即便真的得到了,也不会幸福,娘是真傻。
哥哥当时虽然训斥了自己,可温如水看得出来,哥哥的神色里也是赞同自己的说法的。
对于娘亲,温如水的记忆里都是小时候她和别的姨娘争吵谩骂的场景,甚至从很小的时候开始,她便告诉自己一定不要像她娘那样只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而活着。
所以,她和哥哥基本上算是拿自己的娘亲当了反面教材,两个人相依为命,在温家的所得亦是靠不知道多少次的生死挣扎里换来的。
对于亲情,虽然哥哥表面上还做做样子,可自己却看得很淡,没有怨恨亦没有太多感情。
直到后来知道了凤血玉的秘密,也只是多了一份叹息。而那所谓的传言,也永远成为了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言。
“融血凤血,以期交合。欲以此举,永享专宠。”玉痕看着温如水,嘴角轻扬,是冷笑和嘲讽,眼神冷凝,字字清晰,甚至每一个字带了十足的力气。
温如水又退了一步,原来他是以为……以为自己和娘亲一样,妄图以此举俘获君心。
“不是。”温如水脱口而出,声音也高了几分。可在玉痕眼里,她这个样子,这副神色称之为掩饰更加合适。
玉痕来到温如水面前,“不是什么?朕问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知不知道,去了温家,听着那些所谓姨娘污秽不堪的话,朕一个字都不信。可是为什么?偏偏事实的真相是朕最不愿意信的。”玉痕微微一顿,步步紧逼道“你滴血那天的神色是想起了你娘吧,没想到朕无意的一句话竟然一语中的。还记不记得是什么?蛊惑人心,控制□□。”
玉痕站在温如水的面前,话语冰冷,语调是满满地嘲讽与失望。温如水又怎么会听不出他话中的绝情与狂怒?
可是,为什么,在他眼里,自己会是这样的不堪与卑贱。温如水尽力平复心中起伏的情绪,试着开始解释“那只是传言。我娘……”温如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说,说她娘只是一时糊涂吗?
“你娘不如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你可是做了你娘想做却做不到的事。”声音里没有半分的客气,玉痕看着温如水轻笑着说道,神色却清冷的很。
温如水抬头看着玉痕,灼灼的眼神里是满目的不可置信,温如水眼眶里只觉得有什么要抑制不住的涌出来,却全力压住,这个时候不能,不能流泪。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不堪与卑鄙?如果真的可以蛊惑人心,控制□□,那为什么你会站在这里和我说这些不堪的话而不是为我所控?难道你的心意你自己都不懂吗?”温如水极力抑制着眼中的湿润,直视着玉痕说道。
“朕是不懂,就如你所说,朕甚至不清楚朕的心意是朕自己的,还是你的!还记得你问过朕的问题吗?温如水,朕觉得你很可怜!”声音里是明显的失控,带着满腔的怒意和满脸的冷讽。
温如水身子轻晃,不由自主地往后又退了一步。眼眶里却再也止不住地流下了泪,为什么?
何止是他觉得,连温如水自己都觉得很可怜,很可笑,很可悲。
自己就是一个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