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慎心高气傲,这一年在他们家,也不过因为居委会的监护权一定要落实。顾慎时刻在等着自己18岁的那一天,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离开。
想起自己早去的堂弟和堂弟妹,他眼睛湿了。他抬起头,声音低哑:“我们对不起小慎死去的爸妈!”
秋莲跳起来,“有什么对不起的,那些亲戚趁着他们家遭了祸,顾慎在医院里像个死人,把他们家房子卖了把钱都占了,那就对得起他们家?我们拿了什么,不就拿了几万块钱抚恤金!那也给了顾慎看病用去了。”
“啪!”二叔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那几万块钱,你到时候一定要还给小慎!那是他父母……用命换来的钱!”
“我就不给!”秋莲红了眼,头发散乱,“监护权,那么多人怎么监护权落我们家,我们家是最穷的!如果不是你没用,怎么卖房子的钱一分没捞到。顾慎有香港人的钱,他自己去领的,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他一直就是个满肚子心眼的人,别看整天装模作样的,我跟人打听过,他手上有5万块!”秋莲伸出手,五指张开,狰狞地放在二叔的面前。
一个巴掌,落在秋莲的脸上。秋莲冲过去,抓着男人的袖子,“你打我,你打死我啊!你们家的人就活该这么短命!就算不死也落下个残废!我就看他们家不得好死!”
小冷吓哭了,哭声惨烈!“哥哥,我要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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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年少——赎罪
顾慎骑上自行车,一只手扶着车把,一只手拿着馒头,边骑边吃,今天他出来带了个背包。
转入公园,他打了个口哨,烧饼如期跳了出来。顾慎这次没有坐在那个大树下,他解下背囊,把口子大开。
“烧饼,今天带你去海边。”
烧饼犹豫着看着那个袋子,最终还是钻了进去,大半个身子被顾慎轻轻捆绑,露出一个大狗头。
“烧饼,别怕。”他背上背囊,因为负重,他的脚步变得不那么利索。
烧饼从来没来到过海边,一到海边就惴惴不安,使劲吠了几下。顾慎把车停好,把烧饼放了出来,没几下烧饼就在沙滩上奔跑起来,远远跑走,又跑回来到顾慎的脚边。
“烧饼,开心吗?”顾慎摸摸烧饼的头。他脱下右脚的鞋子,高高抛出去,烧饼一个跃起,用嘴咬住,欢快地摇着尾巴还给顾慎,顾慎又再次将鞋子抛出去,如此反复,一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不知道玩了多久,顾慎才穿好鞋子,那上面已经全都是烧饼的口水。烧饼知道游戏结束,乖乖钻回到背囊里。
顾慎给背囊捆绑,“烧饼,是姐姐带我来的,你要多谢姐姐!”烧饼的耳朵动了动,“呜”地叫了一下,头耷拉了一下,撒娇的样子。
顾慎把烧饼送回公园,仔仔细细地洗了手,没有直接回家,在路边吃了碗面,又去旁边的超市买了些日常用品和肉菜,往一个旧城区走去。
林晰吃完饭,有些无聊,可是见到陈梅没有走的意思,就也跟着陈梅随便聊着。
突然,林晰问到:“妈妈,曾叔叔自从我上高中就没来过我们家了。”
陈梅一愣,“曾钰?怎么想到突然问他了?”
“就是突然想起来了,一直觉得曾叔叔好高很帅!超级厉害的医生,穿着医生的衣服,只要看到他我就不怕了。没想到居然忘记了他那么久了。”
林晰托着腮,好像掉到回忆里。
陈梅轻轻皱眉,用纸巾在嘴角轻轻按了按。小时候林晰可没少跑医院,陈梅在的医院的医生,没几个不认识林晰。林晰爱哭,一哭,哭得撕心裂肺的,整个医院都能听到,只有曾钰来了才能止得住。
“曾叔叔还是那么帅吧,他有没有生宝宝?”
陈梅微微低头,放下杯子,“当然。我们回家吧,爸爸该着急了。”
林晰挎着陈梅的胳膊,“曾叔叔以前会背着我从一楼跑到六楼,然后又跑下去,把我颠得头都要掉下来了。”
“只有曾钰才能搞定你这个爱哭鬼。”
“妈妈不许泄密。”林晰缩缩脖子,娇嗔。
顾慎把车停在一个单元楼前,那是旧时的医院房改房。顾慎提着腿上楼梯,每一步,他都觉得很沉重。
防盗门已经掉漆,门外堆着垃圾。顾慎绑好垃圾袋,转身又走下楼去。一上一下,顾慎的腿开始隐隐作痛。
终于又回到那扇门前,他轻轻敲了敲门,好一会,那个门都没有回应。顾慎耐心等待着。
门嘎吱被打开,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奶奶。”顾慎端端正正站着,脸上却是很卑微的表情。屋内的那个老太太松开门把手,漠然地转身,顾慎推开门,走入屋内。
屋内一阵腥臭和发霉的浑浊气味。顾慎放下背包,娴熟地打开窗户,把菜放入厨房,把日常用品摆入柜子,然后拿起扫把拖把开始搞卫生。那个老太太坐在房间里的一间房里,木然坐着,床上躺着一个人,那个人同样没有表情,棉被盖得严实,毕竟开始进入冬天了。
顾慎把客厅和阳台的卫生搞好,便走入房间。他似乎习惯了这种沉默,他淡笑着说:“奶奶,今天天气好,出太阳了,我带曾医生到阳台去晒晒太阳。”那老太太依然木然,不理会顾慎。顾慎没理会,拉过床边的轮椅,轻轻掀开被子。床上的人眼睛直直的,嘴角还淌着点点涎液,头上的头发被剃光了,头皮上一道狰狞的疤痕。
床边的老太太没有任何帮忙的意思,她慢慢转动眼珠,眼内隐含着复杂的恨意和无奈。顾慎锁好轮椅,右腿顶着床边,对着床上的人轻语:“曾医生,我们去晒晒太阳。”他把手放在那名男子的颈下,咬牙把床上的人扶起。顾慎的左腿虚放着,几乎靠右腿用力,负重的右腿不禁有些颤抖,他喘了口气,一鼓作气把曾钰拖扶到床沿。
顾慎抱着曾钰一起坐在床上,看着眼前的男子,眼内泛起了泪光,他强忍着把眼泪掩盖过去,仿佛发狠一样,发力硬生生把曾钰抱到轮椅上。才放好曾钰,他的膝盖一软,差点坐在地上。
“好了,曾医生,我们走吧。”他缓缓推着轮椅往阳台走去,阳台已经被擦得干干净净。曾钰来到阳光下面,眼珠子略为转了一下。曾钰的脸一看就是久病的面容,苍白和瘦削,无神无力。仔细看看,可以看出他曾是一个美男子,浓眉大眼,骨架子很高,足足1米8的个子,此刻却完全无能地坐在轮椅里。
顾慎小心的把毯子铺好,摆好曾钰的手脚,“曾医生,我去做饭,等会陪你说话。”
厨房里传出熟练的切菜声,没一会,米饭的香味便开始飘出,突然屋内的老太太冲入厨房,拿起一个鞋子,发了疯一样打顾慎的后备,“打死你这个害人精,打死你这个害人精!”鞋子无情落下,顾慎握着菜刀,木然站着,默默承受。他的眼睛看着厨房的窗外,那个城市的景色,此刻在他看来如此灰白。随着一声一声声嘶力竭的叫骂,老太太眼内流出了浑浊的眼泪。她如此恨,可惜又有何用!老太太打累一样,终于歇停了。顾慎继续默默做菜,煮了软烂的山药粥,蒸了个排骨,炒了个豆角。
等顾慎把菜摆好,那老太太从阳台走了进来,看了一眼那桌子菜,突然她开口了:“以后你不要来了。”
顾慎一僵,嘴角就抿了起来,眼神也变的阴沉,“奶奶……”他垂下手,有些无措,他微侧过身,看着阳台上默默无声的曾钰,眼角含着泪,强忍着没掉下来。
有一种悔恨和愧疚,无法言语,却如蚀骨之痛,时刻蚕食着内心!
“你来也还不了小钰给我。”老太太说完,老泪横流。“你又可以来多久?你还有青春,你还有机会,小钰没有。”
顾慎眼内的泪水终于掉下,突然他扶腿,艰难跪下,“奶奶,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没用,都是我的错!我做什么都不能挽回曾医生的健康,如果可以我宁愿坐在那里的人是我!奶奶,我说过,我会尽我所能……”顾慎咬咬牙,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来。突然他也觉得绝望凄凉得很!
“出去!”老太太不看他,用一种很冰冷的声音说道。
顾慎跪着,看那个倔犟的老人,在静默里,最终顾慎惨淡地笑了一下,艰难站起来,从裤兜里拿出600块,轻轻放在桌子上。
“奶奶,您现在不愿意看见我,那我先走了,下周末我再来。”
老人听完,身子轻微摇晃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顾慎走到阳台,轻轻掖了一下毯子,“曾医生,我回去了,下周再来陪你说话。”
顾慎走出小区,虚脱一样滑坐在墙边。腿痛得要死,他满脑子却都是他一把推开曾钰,曾钰失足掉下楼梯的样子!
那时候曾钰即将升副教授,年轻有为,他本不是顾慎的主治,只是因为听说了这个少年在去参加数学竞赛路上遭遇车祸,同行的妈妈当场死亡,那个孩子则身受重伤,昏迷不醒,大受打击的父亲在妻子头七那天在从殡仪馆赶回医院的时候精神恍惚,冲了红灯都不自知,被快速冲过的货车撞飞了。顾慎醒来已经是2个月后!他看到的是自己已经残缺的身体,父母的骨灰盒!还有就是家里的远房亲戚纷纷接管家里的财产分配,他曾经温暖的家已经变成钞票,部分成了他的医药费,部分进了他人的口袋!
这大约是曾钰听过的最惨的事情,让一个15岁的少年承受这样的巨变是何其残忍。
那时顾慎时而进入极度抑郁的状态,时而进入躁狂的状态,他几次要爬上医院的楼顶自杀,都被人救了下来,每次的疯狂都把顾慎的残肢折磨得血肉模糊。
曾钰曾经在顾慎被打了安定的时候去看过顾慎。床上的少年形销骨立,左腿从大腿中部就凹陷了下去,即便睡着之后,都是满脸的惊恐和绝望,常常不自觉地抽搐几下。
顾慎靠在墙边,直挺挺地,强撑自己不要倒下。从他意外把曾钰推下楼,护士长一个巴掌打过来的一刻,他便不再允许自己再倒下去!
好不容易调整好呼吸,顾慎扶着墙根站起,一瘸一拐!忍痛骑车到了百利车行,他的脸色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刘强国使了个眼色,另外两个人都立刻低下头去假装若无其事。
顾慎去到工具房,扯下假肢,拿起医药箱里的纱布包扎了一下,换上工作服,把左腿多余的裤腿卷起来,拿起工具房里的拐杖出到外面。刘强国看他一眼,指着一旁的零件,“配一下那边的配件。”顾慎二话不说,便坐下无声做了起来,那段残缺的腿显得格外孤独。
到6点的时候,刘强国拿出一叠百元大钞,“小慎,这个月的钱。”
顾慎拿过点了一下,留下一半,剩余的递还给刘强国,“强国叔,这个月都在学校,没那么多钱。”
“你跟我计较什么?!”
“家教……挺多的。”
“能有多少?!你要给你二婶生活费,要给曾医生生活费,还要留钱给自己租房子上大学!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爸妈那几万块钱抚恤金,你也给了曾医生了。”
顾慎仿佛被针扎了一下。
刘强国继续说:“家教的钱多,我想你更喜欢的是呆在学校。”
刘强国把钱塞到顾慎的手里,竟然看到顾慎的眼内已经含满了眼泪。刘强国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用力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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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年少——真相
到了周一,是高二年级的劳动日。这一天整个高二都停课参加全校劳动,各班的班长安排分配人员到不同的地方劳动。
侯徽被安排去了饭堂负责帮忙切菜,林晰被分去办公室,白沫沫被分去植物园,顾慎留在班里帮老师改试卷。
“顾慎,我们聊一下。”上次班长约顾慎,被施老师打断,这几天班长不甘心,看着大家劳动日都在干活的时候,他走过去,打断了正在改卷的顾慎。
顾慎放下笔,跟班长到了小会客厅。顾慎第一次来会客厅,他看着班长把门虚掩上,看了一眼沙发,到底是没坐下来。
班长看到顾慎没坐,径直走到顾慎面前,看着温淡的顾慎,他突然感觉到有些尴尬,他从来没有遇到这样的同学,他身上有一股远超同龄人沉静的气息,又或者那种死水的气息,好像那里有一个深潭,无人能够触及。
林晰和李建在办公室帮老师拆窗帘,林晰负责拆拆窗帘上的扣子。
“林晰,你帮我去小会客室把那里的桌布也给收来。”一个值班老师抱着一团桌布说。
“好的。”林晰把手里的窗帘扣子放在桌子上,“直接送到洗衣房去。”值班老师补充到。
班长轻轻掩嘴咳嗽了一下,“顾慎,你新转来班里,也有大半个学期了……作为班长,我也很想了解你现在……适应得怎么样?”班长斟酌着,好不容易才说完。
顾慎从一入班引发的关注和争议,超过了任何的插班生,甚至其他班的同学都有在议论。在他眼里,顾慎像一个谜,他沉默,清冷,很多事情置身事外。
但是同学有求时,他也不会拒绝。高老师少有地不跟他提及顾慎的过往,但是他看得出高老师非常关照顾慎。
通常来说,即便顾慎是资优生,高老师也不会偏袒到他可以不上自习,而且还会允许他收同学的钱进行补习而不阻止,如果说顾慎是贫困生,高老师也没有主动提出要给顾慎申请助学金。
那日看到施老师和顾慎的谈话,他明白顾慎至少曾经是体育资优生,从他的考试成绩,那么也是学习资优生,一个至少曾经有辉煌成绩的人,加上很多神秘的经历,成为了整个年级都在津津乐道存在。
但是他好像没有朋友,他在自己的世界里,独来独往。
“已经适应了。”顾慎的回答打断了班长的思绪。
“顾慎……”班长犹豫了一下,“你是可以免自习免体育课,这是学校同意的,高老师没有跟我说过为什么。班里有很多活动,你也没有参与,还有,到现在,班里的同学对你,都觉得你难以交往,作为班长,我想了解一下情况。”
顾慎微微侧过脸,看着沙发上的一个点,很久都没作声。
“也许参加几个活动,我想你会可以更快融入集体。”班长看到顾慎不说话,又试探地问了一下。
林晰快步走向小会客室,到了小会客室门口,正要推门,却发现门虚掩着,里面有人在说话,她从门缝看去,竟然看到顾慎和班长两个站着,虽然他们声音不大,如果贴近门缝,却可以听得一清二楚。
“今天是劳动日,我参加了。”顾慎淡淡说到。
“我说的不是这种活动,我希望你可以参加一下男生的团体活动,比如足球队,上次李建找你,你作为新插班,这样拒绝他的好意,男生们也会对你有意见。”
顾慎默默的,班长觉得自己快要疯了,“那日施老师说你是好苗子,说明你是体育资优生!”
顾慎转目看着班长,他突然拉起左脚的裤腿,“我参加不了。”
班长低下头,腾腾后退两步,脸上露出了惊吓的神色。
门外的林晰瞪大眼睛,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顾慎的义肢是仿真的,但是依旧是不同真实皮肤的光泽!林晰的身体不由自主地轻轻颤抖!
顾慎放下裤腿,淡淡说了句:“抱歉,我可以走了吗?”
班长嗫嚅着,“可……可以了。”他还没从震惊中清醒过来,顾慎转身离去,门外的林晰如惊兔一样拔腿就跑,顾慎拉开